乳白色的月光灑濺在城市的邊緣,被霓虹的燈光排斥在城市之外。


    下過雨的城市,霓虹燈的光幾乎撐滿了整個天空,霧氣在燈光下顯得七彩斑斕,煞是好看。


    然而美好隻屬於上城區,下城區什麽也沒有。


    你問什麽是上城區,什麽是下城區?


    新幹線是上下城區的劃分界限。


    新幹線修建在周五旅館上空50m處。


    一條環城列車軌道,將整個城市分割成上下城區。


    而上下,不是單純的空間分布,它指代的是無線電力傳送網絡的輻射範圍及能源分配優先級的上和下。


    控製著整個聯邦電力係統的財閥說,無線電力傳送網絡所能輻射的最大範圍是其發射塔為中心而半徑5km的範圍。


    於是,這個範圍之內的城區,被稱之為上城區。


    然而一切的真相是,鬼扯!


    周陽抬頭看向上空,周五旅館旁的新都大廈,距離發射塔可不止5km,不也一樣在無線電網的輻射範圍內嗎?


    幸虧財閥們沒有發出輻射範圍的極限在地麵50m上空處這樣愚蠢的聲明。


    否則,繞是已習慣財閥無恥言論的人們,恐怕也聽不慣這種言論。


    於是,你可以看到盤城裏裏外外凡是矗立著高樓大廈及財閥勢力範圍之內,永遠散發著霓虹的光,且發射塔中擷取無窮無盡的能源……


    而下城區,破舊的就和一百年前一樣。


    用著最為原始的電能,並且還要為此支付昂貴的電費。


    而這也是財閥的良心。


    街道上,柴油發動機的轟鳴聲到處都是。城市裏,醫療設備什麽的更是少的可憐。


    隻有不斷出現暴動,飆升不止犯罪率以及大規模的瘟疫病痛大行於世。


    在上城區人的眼裏,下城區的人,和下水道裏的老鼠沒有什麽區別,都是靠著從主人家嘴裏掉落的麵包屑存活。


    在上城區高大建築的陰影下,很多地方永遠處在黑暗之中,就和周五旅館一樣。


    雨夜的城市裏,周五旅館隻是渺小的一點,卻也是不少人旅居的港灣和臨時落腳點。


    周陽出來的時候,還看見了一對小情侶扭扭捏捏在旅館的旋轉門前進進出出,他對這種行為感到深深的鄙夷。


    而從周五旅館出來後,他小心翼翼懷揣著一個紙袋,裏麵是十萬塊現金,還有一比三十萬的尾款待支付。


    說實話,處理天災可比寫小說賺錢多了。


    “咣當!”一道黑影從天而落。


    掠過天空的懸浮飛艇丟下的易拉罐就落在他的腳邊,上麵標注著未來科技的三角圖標。


    還好隻是易拉罐!


    周陽這樣安慰著自己。


    說實話,從上城區丟下來的垃圾遍布下城區的大街小巷以及屋頂。


    有時是垃圾,有時是屍體,不管是什麽,隻要丟到了下城區,都會得到妥善的處理。


    周陽的耳朵動了動,在上城區陰影下的下城區,忙碌的清潔機器人忙忙碌碌地清掃垃圾,它們發出的聲音被周陽捕捉得到。


    周陽小心翼翼地邊抬頭邊走,生怕頭頂會丟下來一個易拉罐瓶將他砸暈。


    但他顧頭不顧尾,全然沒有注意到一輛暗紅色,車身上多處布滿鏽跡的跑車疾馳而來,筆直地向他撞過來。


    周陽在警覺中驚醒,他捏著紙袋子,憑借矯健的身姿躲了過去。


    但跑車撞進了身後湧動的人群裏,一蓬血紅色的花朵在人群中盛開,在嬌豔血花之下,是一聲又一聲地尖叫。


    跑車中的年輕人被憤怒的路人打砸玻璃,從車子裏麵揪了出來,一擁而上。


    而就在此時,周遭霓虹燈的光芒驟然亮起,照亮了這肮髒而破舊的台階,報紙在無人機機翼切割空氣產生的氣流下飄飄蕩蕩。


    無人機亮起紅光,其搭載的蝗蟲衝鋒槍子彈已上膛。


    “又是上城區的小崽子。”憤怒的路人收起捏起的拳頭,朝那個年輕人啐了一口口水,然後轉身離去。


    上城區的人遵守上城區的法律,隻有上城區的法官才能審判。


    執法者有權對擾亂法律的人開槍的權利。


    而下城區的人也有朝上城區的人臉上吐口水的權利。


    一切在片刻之間就恢複了秩序,隻有那個年輕人躺倒在地上,癲狂地舞動四肢,哈哈狂笑著。


    “又是嗑藥磕多了的瘋子。”


    在路人的辱罵聲中,周陽抱緊袋子,走過了肮髒而破舊的台階,來到一處滿是報紙的站台。


    醉酒的人躺在站台的長椅上,手裏攥緊的酒瓶外,是拳頭大小的老鼠偷偷盜飲酒水,隨著周陽的到來,腳步聲將老鼠被嚇跑,那醉酒的人一個寒顫倒在站台上。


    周陽為他蓋上幾張舊報紙,然後發現,對方已經死去。


    這是下城區的常態,對於這一切,周陽已然麻木。


    站在站台上抬頭,上城區縱橫交通的懸浮軌道上是飛馳的列車,更高的地方,全息屏上到處是廣告和明星的身影,躋身在上城區的人處在一處不夜城中。


    哪裏不分白天與黑夜,永遠的繁華。


    隻有下城區,充斥著泥濘與肮髒,老鼠與人生活在篷房裏,忍受著饑餓與死亡。


    這裏充斥著汙染,是滋生天災的原始土壤。


    “叮!”


    清脆的聲音響起,將周陽從深思中拉迴現世,他身邊不知何時躥出一個個人來,他們彼此推搡,罵罵咧咧,就站在周陽身後。


    “啊!倒黴。”周陽一拍額頭,他已沒有退路,身後早已被擁擠的人圍的水泄不通。


    這些都是想蹭他ic卡的人。


    列車到站,所有人都在盯著周陽。


    這些狡猾的老鼠瞄準了時機,在車門打開,周陽跨步向車廂的一瞬間,速度比他還快地進入車廂。


    一個,兩個,三個……


    周陽的心在滴血,直到他的ic卡中金額徹底耗盡,才合上了車門。


    車上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有衣著革履的上班族,有衣衫襤褸的拾荒者,有麵黃肌瘦的窮人……


    但這些在周陽眼裏都隻有一個名字-該死的吸血鬼。


    當然,最大的吸血鬼應該是黑月集團。


    下城區幾乎所有的環城高鐵都是他們家的。


    周陽忍受著這群吸血鬼,餘光看向手裏的硬幣。


    災厄金幣,這是它的名字。


    它是禁忌物,拋擲硬幣得到的正反麵是幸運與不幸,但不管是幸運還是不幸,每次拋擲硬幣,都會帶來一些難以預料的意外。


    這些意外,有好有壞。


    周陽拋擲了兩次硬幣,所以遇上了嗑藥飆車的上城區公子哥,所以碰上了站台上的吸血鬼。


    凡使用,必有代價。


    這就是災厄金幣的代價。


    在列車極速前行的道路上,眼前是浮光掠影的城市縮影。


    故事是從什麽時候發生的呢?


    他的故事很簡單,和所有爛俗電影裏的都不一樣。


    他隻是因為倒黴,在這樣的列車上,他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天災,在天災之下的幸存者受理所應當的到了汙染,然後進入了天災收容所。


    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列車很快到站,周陽在第三個站點下了車。


    這是城市的邊緣,在這裏,能夠看見月亮的輪廓。


    他的家是下城區外三環的一處破舊小樓。


    這種複古風的小區樓房,也隻有在這裏才能看得到。


    剛剛下過雨的小巷子裏,到處是潮濕的味道,雨水衝刷的淤泥堆積在永遠不通的下水道前。


    於是,巷道裏的積水深至腳踝。


    樓裏沒有電梯,連電燈也變得忽明忽暗,他踏在貼滿紙質小廣告的長廊中,腳踩在鋼筋混泥土澆灌的樓梯上,在樓梯的深處,有一陣風吹來,冷颼颼的。


    在拐角處,傳來小孩嬉戲打鬧聲,還有氣球落地的聲音永不停歇。


    他慢慢的來到了五樓五三二室之前,拿出鑰匙,打開了那扇厚重的屋門。


    黑暗的房間裏,沒有任何的聲音。


    扣開在牆壁上的開關,電燈閃爍光亮。


    昏黃的燈光給房間帶來一些溫馨感。


    手裏的紙袋放在茶幾上,轉身走進了廚房,做了一盤紅燒肉後,周陽美美地飽餐一頓。


    電視裏傳來的是今日的新聞。


    “未來科技宣布二代亞當機型……”


    仿生人亞當的出現,標誌著人類初步成為了上帝。


    他們擁有著和人類一樣的外表,其內核是基於人類基因編譯後的產物,擁有著人類正常的感官,甚至是情感。


    但他們也需要遵從機器人的三大定律。


    有時候,周陽真的很好奇。


    如果仿生人擁有了感官和情感,那麽他們還隻是仿生人嗎?


    隻可惜,關於這一點,沒有人能給予周陽答案。


    在科技與天災共存的世界裏,黑袍人並不是唯一掌握著超凡力量的人,擁有超凡力量的新人類也在一點一點的出現,當然,這種出現。僅局限於上城區。


    上城區的達官貴族才不會管下城區的死活呢!


    望著電視裏播放的內容,周陽心中不免遐想。


    他曾經的夢想是在上城區買一套房子,有一位亞當機器人作為管家……


    如今他的錢已能在上城區置辦一處十平米的房子了。


    在加加油,估計能在三十歲之前,買到一套一百平的房子,他這樣想著。


    在甜美的播報聲中,周陽拿出紙筆,將424房中發生的一切整理歸納起來,並按照正常的程序申報費用以及對於收容物的命名。


    周陽隨便起了一個名字,然後就來到窗戶邊。


    一隻白鴿在籠子中,周陽把信卷成一團,將收容物和信一起綁在白鴿的腳下,然後黑暗的夜空裏,多出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他並不擔心會被發現,也不擔心白鴿在半途被射殺。


    因為收容所裏的白鴿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另類的禁忌物。


    普通人看不見它,看得見它的人也不會對它動手,因為一旦動手,就會被收容所的人發現位置,運氣好的話,就會像周陽這樣成為收容所的黑袍人,運氣不好的話,就隻能等待收容所的人的上門服務。


    放飛白鴿後,收容工作才算是真正的完結。


    他癱倒在沙發上。


    等他醒來時,晨曦已經落在他的睫毛上。


    這時,他發現,昨夜放飛的白鴿並未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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