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石到的時候,李師雄已經喝的滿臉通紅,醉意盎然了。


    到後院拜見了老夫人,由定軍侯府二夫人,更是羽林衛都指揮使的李金花設宴,定軍侯府幾位幕僚相陪,真的是拿他沒有當外人。


    所以,吃的高興,喝的更是高興,與南十八幾人談笑說話,頗不寂寞。


    等到趙石來到,相互見禮,這位舌頭已經有些大了。


    趙石來到李金花旁邊坐下,李金花低聲笑著道:“這位李大人為人敦厚,確實不負老實之名,南先生幾個可就有些不地道,喝酒恁的不痛快。”


    趙石笑笑,“你沒喝多就成了,管他們幹什麽?”


    李金花抿了抿嘴,“妾身酒量可未必比這幾位差了。。。。。。對了,聽說兵部侍郎成巒來了,這人在兵部借了夫君的勢,是來表忠心的嗎?”


    趙石微微點頭,李金花這些年常在京師,對朝野間的動靜比他要清楚的多,隻是這兩日都沒清閑得了,無論是南十八等人,還是家中妻妾,都還沒說幾句話,也確實讓種七娘說中了,迴來之後,還真閑不下來。


    說話間,李師雄已經在敬酒,看著李師雄頭上的白發,趙石也微有些感慨,這些年過去,多少人已經悄然老去,老天爺待他不薄,讓他兩世為人,給他這樣一副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身軀,若不能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怎麽也說不過去。


    和李師雄飲了幾杯,李師雄和他的父親皆然不同,他父親了然和尚一身豪氣,重然諾,講義氣,是個寧折不彎的性情。


    而李師雄雖然幼年迭遭困厄,卻是走的純粹的文人路子,無論心性,還是才幹,與乃父皆是大異。


    對趙石極為敬畏感激,但卻沒有多少話說,鑽營的本事,照成巒可是差遠了,反而是和南十八等人,搖頭晃腦的說些典故,文章,相互逗笑譏諷來的多些。


    趙石來到這裏,沒多一會兒,李師雄已經是不勝酒力。。。。。。。。


    趙石也不多留於他,命人奉上醒酒茶,讓他清醒一下,親自送了出來,卻讓幾位幕僚都留在廳中,等自己迴來。


    走在出府的路上,李師雄自覺落後於趙石半步,看來並沒有真的喝醉。


    趙石本想借機叮囑這人幾句,讓他專心任職便是,不須太過在意兩人之間的關係,一切照舊便也是了。


    但沒等他開口,李師雄這裏已經噴吐著酒氣道:“下官年後可能要升任工部侍郎之職,下官在工部呆過兩年。。。。。。為將來計,下官打算在工部提拔一些國武監出身的官吏上來,革除些舊弊,不知大將軍以為如何?”


    趙石一聽愣了愣,工部位在六部之末,辛苦之餘,職權又都不大,京官若有些辦法,很少有人願意入工部任職的。


    “你這是要在工部創出一番局麵來?”


    李師雄晃了晃腦袋,也不知是想驅散酒意,還是不同意這個說法。


    “下官從來不爭不搶,能到今日地步,全賴大將軍賞識。。。。。。但下官想,都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以前的官職也就罷了,上麵怎麽說,下官便怎麽辦便是,但若是身為工部侍郎。。。。。。下官總不能再做那屍位素餐之人。。。。。。。”


    “下官就想著,工部雖苦了些,但卻是有所作為之地,這些年來,道路溝渠也就罷了,大軍征戰,用到工部之處頗多,但工部上下,固步自封慣了,加上尚書大人以及左侍郎大人都已年邁,也就沒什麽人有著進取之心。。。。。。”


    “下官不才,願意在工部沉下心做些事情,國武監出來的官吏,下官見過一些,多數都心思便捷,銳意進取,而且,在工部這裏,人數著實不能算少,若是用的好了,也許會有另一番局麵。”


    “下官不知道想的對不對,還請大將軍指點。”


    趙石是真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番話,不由停下腳步,揮手讓隨在身側的護衛以及下人離的遠些,然後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師雄,心想,果然世事無絕對,世道總是在變,人也在變,尤其是權勢上來,人的野心也隨之而來。


    不過見李師雄在自己目光之下,頗有些手腳無措,心裏還是搖了搖頭,這麽著可不成,凡是要創一番新局麵之人,必定心性堅韌果敢,不然的話,還是老實做官為好。


    但話又說迴來了,有著他的支持,不信什麽人敢於明著打壓,至於那些小手段,隻需派幾個得力之人在旁相助便是了。


    想到這些,趙石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師雄的肩膀,兩人年歲相差不小,這番舉動看上去有些怪異,但知道兩人身份的人,一定不會有那種感覺,隻會生出羨慕之心而已。


    隻聽趙石道:“你難得有這樣的雄心,這番話其實你應該向陛下去說,陛下定然高興,怎麽會不成全於你?不過這樣也好,我這裏合計一下,到你上任的時候,給你派幾個得力之人。。。。。。。”


    李師雄驚喜之餘,更是感激,躬身道:“多謝大將軍。”


    這一次,他話說的可是分外機靈,“陛下用的是臣下的才幹,不用說太多,做的好了,陛下自然高興,但大將軍這裏,看重的是下官這個人,那是不一樣的。。。。。。”


    趙石心裏也是高興,哈哈大笑之中,邁步繼續前行,李師雄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後,旁邊人等,沒有吩咐,卻是不敢再離兩人太近了。


    走動之間,趙石說道:“你其實說的不錯,景興鼎革至今,什麽都在變,此乃大勢所趨,你所說的,正是切中要害,但你要記得,變的好了,便是國家棟梁,變的不好,便是怨聲載道,為人唾棄。”


    李師雄不住點頭,仿若學生聆聽師長教誨般跟在趙石身後。


    趙石也沒覺出有什麽不妥,隻是接著說道:“既然你有著這樣的雄心,便不能懈怠了,拿出些魄力和真知灼見來,之前的話記在心裏,卻也不要畏首畏尾,好壞都有我在,隻要創出一番局麵,工部尚書的位子,未嚐不能坐上一任。”


    “而你有這樣的心思,同門下平章事李大人必然也樂見其成,可以在他那裏得些助力,再有,你在各部之間,名聲很是不錯,但既然致力革除舊弊,得罪人在所難免,也就不能再那麽隨波逐流下去了,想要成事,就不能麵麵俱到,左右逢源,要狠下這個心來。”


    “不用擔心什麽,有何難處,盡管尋我陳說,有人做的太過,你又力所未逮的話,我來為你除之,不過你若之後自己想著半途而廢,那也沒辦法。。。。。。我保你一門富貴便是。”


    身後噗通一聲,驚了趙石一下,停步轉頭看去,李師雄已經跪倒在地,哽咽著道:“大將軍之恩,下官實在無以為報。。。。。。大將軍隻管瞧著便是,下官定不會。。。。。。不會半途而廢,給大將軍丟臉。”


    趙石上前,一把將他拎起來,笑道:“這是幹什麽,你父親於我有恩,咱們又份屬兄弟,不用這般,你這人高馬大的,歲數又長我許多,這般作態,若是讓你父親瞧了,還不氣的從墳裏跳出來?”


    李師雄紅著眼圈,卻硬是退後了一步,顯出幾分倔強出來,“上下之分,尊卑有別,下官不敢逾越。。。。。。。”


    趙石見了,心裏也是歎息了一聲,到底還是個文人。。。。。。換了他父親這裏,一定大笑著說要喝上兩杯,痛快的兄弟相稱,哪管什麽身份地位?


    不過這樣也好,多出個五六十歲的兄弟出來,可也不是一般的煩惱。


    之後兩人說著話,私事漸漸少了,朝廷政事便占了多數,一直將李師雄送到他進來時的偏僻側門,看到那頂小轎。


    趙石不由笑道:“之後來往,不用這般鬼祟,光明正大過府便是,你那些兒女,我還不曾見過,一起帶過來,陪老夫人說說話。”


    李師雄又是一陣謙謝。


    趙石也不再多說什麽,任由李師雄上轎,被其家人抬著,漸漸遠去。


    迴到府中,心裏又多了一件心事,不過他現在事情極多,都在心裏裝著,也不差這一件。。。。。。。


    迴到內宅花廳,李金花已經自己迴去了,花廳中隻剩下幾個幕僚,還在邊飲邊談,這次他們的話題卻是轉到了河東宣撫使府那位書記官身上。


    此人來曆,他們都已在書信中知曉,隻是都有著好奇,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不過幾個人中,除了李博文之外,其他兩人都很穩重,說上兩句也就罷了,隻有李博文,在那裏噴吐著毒液,不屑之情一覽無餘。


    直到看見趙石進來,這位立即住口,還縮了縮脖子,南十八和陳常壽兩人相視而笑,想的都也差不多。


    那李之問來曆已然出奇,又自請北去草原遊曆,這樣一個人,必乃人傑無疑,想必李博文也心裏明白,隻是秉性難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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