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抓人,你在這笑個什麽?”麻三貴與盧雅玉、黃慎來到書屋外,一見家奴在傻嗬嗬地笑,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啞巴是什麽人?”盧雅玉裝佯地問道。

    麻三貴再也不能裝啞巴了,硬著頭皮說:“他妹子許給下官做六房,哎,說話不算話,我用轎子去接人時,他妹子卻不見了人影。哼!逮不著姑娘,抓了他的哥哥我看她還往哪跑……”

    板橋給押了出來,一幫孩子也跟了出來,吵吵嚷嚷地:“爹,爹,我要啞巴,我要啞巴……”

    “去去去,黃先生,快快把這幫瘟神帶走!”麻三貴說。

    黃慎抓起領頭的大龍,領走了孩子。

    “好好好,得不到人家姑娘,你就抓她的哥哥來作碼子,點子不錯。”盧雅玉笑道,語氣軟中透硬:“麻大人,你是堂堂朝廷命官,私設公堂,大清律可是要治罪的喲……”

    “啊?”麻三貴這一啊不要緊,差點神經沒錯亂。這一瞬間,他才悟過來在盧雅玉麵前顯擺自己的本事,無意中把自己賣得幹幹淨淨。他惱恨地把頭撇到一邊,狠勁地煽了自己兩個耳光。

    盧雅玉明白他的失口,佯裝糊塗地:“麻大人牙疼?”

    “啊,不不。”麻三貴哭不是,笑不是,搪塞地說,“盧,盧大人說的對,抓不到姑娘,抓她的哥哥有什麽用?”

    盧雅玉輕蔑地笑了下:“麻大人用心良苦啊。看我用什麽法子讓他把他的妹子主動地交出來……”

    “這是真的?”麻三貴開心地笑了,沒想到這個盧大人也是有情有味的人,早知道他是一路子的,何不更深地結交他?麻三貴雲裏霧裏飄了一小會,剛才惶粟的神態無影無蹤了,說話的口氣也不一樣了:“來呀,把啞吧帶到花廳去,盧大人要親自問他的話!”

    盧雅玉見到扮成“啞巴”的鄭板橋,笑了起來,心想這個鄭板橋,虧你想的出來,做啞巴替表妹受過,今天你說不出話,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精明人怎麽脫得了幹係。盧雅玉一時沒有更好的辦法把鄭板橋帶走,隻好邊說邊在心裏頭釀著主意。

    “嗯,這個啞巴臉模子長得不錯,他的妹妹一定有閉月羞花之貌。”盧雅玉調笑地說。

    麻三貴聞之,喜不自勝地快口接道:“盧大人真是有先見之明,神了!”

    盧雅玉驚訝地說:“你怎麽知道?”

    麻三貴得意萬分:“我見過啊。大,大人不知,揚州府下官也算是有點體麵,這妻妾呢,拿不出去,啊……於是下官我四處尋訪才女秀姑。聽說了板橋村有個叫王一姐的女子詩書琴畫俱佳,便上門求賢,沒想到這兄妹倆刁鑽狡猾,設下套子讓我幹等了一整天,女的跑了,氣得我隻好把這啞巴帶迴來了。”

    盧雅玉說:“如麻大人所說,這女子這般才貌雙全,不找來豈不可惜?”

    “當然當然。”

    “找個懂啞語的人來,我要和這個啞巴說話。”

    麻三貴馬上接口說:“不用,這啞巴識字,寫字給他看就行了。”

    “哦,他懂筆墨?那好啊。”盧雅玉吩咐道:“取筆墨來。”

    麻三貴喊道:“來人啊,筆墨伺候!”

    不一會,進來一個丫環,端來了筆墨。麻三貴取了筆,雙手遞給盧雅玉說:“大人您請。”

    盧雅玉在紙上寫道:麻大人治理揚州,勞苦功高。令妹千裏挑一,卷簾出閨。郎才女貌,何其樂哉!

    一旁看著的麻三貴由衷地點著頭。盧雅玉讓麻三貴拿給“啞巴”看。板橋看了,又是拍胸脯,又是豎大拇指,手舞足蹈了一通。取筆寫下:言之有理!

    盧雅玉接著又寫道:既然如此,那就請令妹到揚州府來。

    板橋看著麻三貴,麻三貴知道他要揭他的短,嚇得連連擺手。板橋笑著畫起了畫子,他一口氣畫了好多張。

    盧雅玉側身問麻三貴:“麻大人,你看得懂嗎?”

    麻三貴搖了搖頭:“看不懂。”

    “那就到畫市找個看得懂的畫師來。”盧雅玉說。在他的心裏盤算中,該是黃慎出來的時候了。

    麻三貴忙說:“不用到畫市了,我家有現成的,小孩的教書先生就是畫畫的。”他果然落進了一步一步隨著盧雅玉的套子往下走。

    家奴引來了府上的教書先生黃慎。

    黃慎問:“大人,有何吩咐?”

    麻三貴說:“這是盧知府,他讓你把啞巴的這些畫子看看,說個道道來。”

    黃慎看了看盧雅玉,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鄭板橋。說:“能讓我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麻三貴急了,說:“你們這些窮酸就是彎彎繞,叫你說這些畫子,你就說這些畫子,你說是什麽意思?”

    “我想知道大人是考這個啞巴會不會畫畫呢,還是別的什麽意思。”黃慎解說道。

    盧雅玉示意道:“黃先生問得好。這麽說吧,見了這些畫子,不管什麽你都說了就行了。”

    “明白了。”黃慎說完拿起了畫子看。

    麻三貴備了一壺水煙遞給了盧雅玉,盧雅玉擺了擺手表示不用。麻三貴接著就說:“那盧大人請用茶。”

    黃慎看完了畫:“可以說了嗎?”

    盧雅玉說:“說吧。”

    黃慎手裏的畫子內容是:一個瘦老頭蹲在一個茅坑上出恭,手裏拿著一根打狗棍,一隻狗遠遠站著不敢靠近。

    黃慎說:“這是第一張,畫上說,我的爹是個方圓百裏出了名的大富貴,就連放屁出恭都不出家門,這有個說道,叫‘家財不外送’,他的屎就連狗都不讓吃。”

    黃慎換上第二張畫子:象似麻三貴的男人隨在一個花轎邊往前走著,一路過去的男人腳印子裏,重現的都是金銀財寶,酷似王富貴的瘦老頭尾隨其後起勁地拾著那些金銀財寶。

    “這張畫子說,老爺您是個仗義疏財的人,女子的爹瞄準了您,是想把女兒作搖錢樹。”黃慎解說道。

    麻三貴已經憋了一股氣在心裏,不過沒有發作罷了。他佯裝輕鬆地打著諢:“這畫得還真象我啊。”

    盧雅玉笑道:“說得就是你,畫得當然就象你嘍。好,有意思,接著說。”

    第三張畫子畫的是:王富貴憤怒地將一張婚契撕了,他的身後豎著一塊大牌子,上書:官衙。站在王富貴對麵的是一個很象板橋的年青人,他舉著一塊小牌子,上書:民冤。

    黃慎看著盧雅玉和麻三貴,征詢地問道:“這一看就懂,還要說嗎?”

    盧雅玉看了看麻三貴,一本正經地說:“你看懂了嗎?看懂了你給我說說。”

    麻三貴搖了搖頭:“不懂。”

    “黃先生,那你就接著說。”盧雅玉令道。

    黃慎會意地瞄了一眼盧雅玉,說:“是,大人。這最後一張畫子呢,說的是說女子已經有了婚約,為了老爺的錢財,女子的爹硬將原有的婚約撕毀了,受騙的男家正要連麻大人一道上告呢!”

    “什麽什麽,告我?你再說一遍?”說是要告他,麻三貴一下子就急了眼。

    “是的沒錯,告您。”黃慎說,“我沒說錯。”

    麻三貴盯著畫子找了好半天,疑問地說:“這上麵沒畫到我啊!”

    黃慎笑了:“這瘦老頭後麵豎著的官衙招牌是他的靠山,這個靠山就是麻大人您。”

    “他能告我什麽?”麻三貴想脫身,“我有什麽讓他告的?”

    黃慎點著第二張畫子,說:“你看這張,強娶民女的是你啊。所以人家要告大人您仗勢欺人,強納民女,傷倫敗德。”

    “這畫子上什麽也沒有,怎麽讓你說出了這麽多的事兒來了,黃,黃先生,你……”麻三貴的一張肥臉漲的通紅。

    黃慎見火侯已到,適時地給盧雅玉和麻三貴作了一個揖:“大人,黃慎告退了。”

    “你走,你快點給我走!”麻三貴朝外揮著手。

    板橋楞楞地看著黃慎走了,他心裏明白,黃慎和盧知府一唱一和鬧雙簧,心想這是誰出的點子,真真絕透了,看情景,是盧雅玉在操縱整個局麵。板橋望著慈善重情卻又威嚴凜然的盧雅玉,真想喊出點什麽來。

    盧雅玉擺出了公堂審案的架勢:“麻大人。”

    麻三貴笑容可掬地:“盧大人有何見教。”

    “見教說不上。”盧雅玉透著令人心底發寒的笑意說,“強納民女,這是犯了我們官家的大忌喲。”

    “是是。呃,不不不,盧大人聽我說,我麻三貴這些天一天沒出門,啊,不,天天出門……”麻三貴整個慌了神,亂了套。“我的妻妾們能為我作證。”

    早在一邊觀看的妻妾們沒一人出來,呆呆地看著。

    盧雅玉從麻三貴的妻妾那兒收迴目光,說:“那麽,啞巴畫的有問題?”

    麻三貴:“對對,啞巴在胡亂畫,他誣告本官,是窮得想訛我一筆錢財!”說著他抓起那些畫子,想把它撕毀掉。

    板橋咿咿呀呀叫著奪過了畫子,一把將麻三貴推了個踉蹌。女眷們終於憋不住,開心地大笑了起來。望著傻笑裝憨的鄭板橋,麻三貴覺得受了作弄,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來人啦,把啞巴拖下去,家法處置!”麻三貴氣急敗壞地叫道。

    一個家奴進了門。

    “退下去。”盧雅玉揮退了家奴。“麻大人,我跟你說。”

    麻三貴順著盧雅玉的手勢走到盧雅玉的跟前。

    盧雅玉咬耳說:“麻大人,啞巴非是家奴,恐怕如此這般會壞了大人的清名。你說呢?”

    “大人說得極是。”在麻三貴的思維中,這種時候,盧大人不拿官場上的條文計較他的過失,已經是給他天大的麵子了。

    盧雅玉逮著麻三貴的鼻子不鬆手,加逼了一句道:“趁這樁醜事沒傳出去,你趕快放了啞巴,免得放了把柄在人家手上。真要是啞巴家人告到衙裏去了,你說我是接,還是不接呢?”

    “謝大人指點。”麻三貴言聽計從。

    盧雅玉領著鄭板橋出了大門,上轎前不無疑點地問道:“你何時學得這一手絕活?”笑著摹仿起啞勢。

    板橋說:“村裏有啞人,無意摹仿,這是急了眼,沒法子,胡亂比劃而已。”

    “你真是個聰明人。”盧雅玉道。

    “謝大人解救之恩。”板橋作揖道。

    盧雅玉擺了下手:“不用客氣,黃慎邊鼓棰敲得也是好啊!哦,你趕快到玲瓏山館去,書畫展的事還等著你呢。”鄭板橋隨盧雅玉前腳剛走,落落寡歡的麻三貴成了妻妾們的眾矢之的。

    “好,這才叫好。狗咬尿脬空喜歡一場。真解氣!”大老婆陰陰陽陽地說,領頭開始了發難。

    眾妾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三妾端上了一杯茶水遞給,道:“老爺,您漱漱口。”

    四妾接著說:“老爺不光要漱口,身上的衣裳也要扒下來,要不然上了床也熏人哪!”

    又是一陣哄笑。

    麻三貴讓她們說得哭不是笑不是。

    “我說大老爺,你的身價這麽高,碼子這麽大,堂堂一個揚州城,什麽樣的黃花閨女找不到?偏偏找了個有了夫家的二腳貨來充數,說出去也不嫌丟人得慌,呸!”大老婆又是指又是戳地笑罵著。

    其餘的妻妾不依不饒,附和著大老婆的罵聲,你說過來,我罵過去,整個麻府一片哄鬧。

    麻三貴開始還陪著一些笑臉,說著一些自我調侃的話,漸漸他發現這幫妻妾們今天不是一般的拿他當孫子,他的笑臉漸漸沒了,他想阻止局麵,但情況已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妻妾們相互有契約般地嘻笑著輪番啐他、拎他的耳朵、踢他的下腹……這種超乎尋常的作弄,令麻三貴瘁不及防,他躲著,避讓著,開始求饒了。

    大老婆在妾群外大喊著:“讓一讓!”隻見她不知從何處摸來了一把大剪刀,怒氣衝衝地舉著從門外衝過來。

    “他那個小二舅子不老實,成天到晚總是惹事,今天我叫它上西天去!”大老婆猙獰地說。

    “慢著!”麻三貴急了眼,血壓“噌”地升了上去,一把捂住了褲檔。突然間他醒過了神,捂著肥厚的大耳聲嘶力竭地扯著嗓子大聲嚷道:“你要幹什麽!你,你們拉著她,謀害朝廷命官,你們敢!”

    麻三貴一番死豬般亂嚷,鎮住了有些失去理智的女眷。眾妻妾一下子似乎全醒了神,呆了。

    大老婆拿著剪刀站在那裏僵住了,她看了看手中的剪刀,她的手無知覺地鬆開了,剪刀“當”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令人窒息的靜場被意外的來客打破了,隻聽得來客的聲音道:“喲,這剪刀能宰牛啊!”

    眾人迴首一看,是揚州大鹽商吳子坤。吳子坤來麻府造訪,解救了眾妻妾,隻見他大步跨進了門,一邊打著哈哈說,“動口不行,動手了?”

    他走過有些姿色的三妾身邊時,給她示了個眼色。和吳子坤似乎有苟連的三妾解意地點了下頭,說:“我給吳先生上茶去!”說著轉身就走。吳子坤對其它幾個示著眼色說:“你們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走!我要和大人說事。”

    眾妻妾抓到救命草,紛紛給麻三貴作揖道,“老爺忙事,賤妾迴避了。”給吳子坤作揖道,“吳先生安坐。”爾後一個個龜縮而去。

    吳子坤,年紀四十上下,保養得極好,一表人才,長得白皙清秀,稍稍窿起的鷹勾鼻上一雙苛毒的杏眼犀利溢神。他是揚州地麵上有些名氣的舉人,承繼祖業作了鹽商,商海爾奸我詐,傷神失元,在他身上,你能時不時感覺到生意人糝寒的奸詐,又時不時覺察到儒子般細小的慎微。他是麻三貴府上的門客,是麻三貴手下少數幾個進府不用通報的心腹人物。

    麻三貴疲憊至極,眼合著靠在椅子上養神,說:“子坤兄,你來的真是時候啊,要不然……”

    “要不然怎麽著?你把她們都休了不成?”吳子坤知道麻三貴要說什麽,婉轉地打斷了他的話頭,勸說道:“娘們,就是娘們,沒完沒了的吵鬧,無止無休的糾纏,這是她們的天性。吵過了,罵過了,過去也就過去了,都記在心上,不累死你才怪。大男人,別一般見識。”

    三妾給吳子坤送上了一杯茶水,說:“吳先生請用茶。”施了個媚眼下去了。

    麻三貴笑了,睜了一下眼,說:“你真是個鐵嘴,死的讓你說成活的了。找我有什麽事?”

    吳子坤說:“明年的官鹽能讓我衝多少?你給個數,我好籌劃了。”鹽商們走官道,將自己籌運的私鹽衝進官衙控製的鹽市場,用他們的黑話說叫做“衝官鹽”。

    “你盯得真緊啊。”麻三貴睜大眼說,“我剛剛上任不久,得讓我緩口氣,在官場上看個究竟來,才好行事啊。”

    “麻兄,當初幫你走巡撫的門院,你是怎麽應的?莫非你忘了不成?”吳子坤軟不軟硬不硬地說。

    “哪裏哪裏,子坤的這番恩德麻某怎麽會丟到腦後呢?”你別看麻三貴是個草包蛋,關鍵的時候也還是能拿出一手的。“你放心,我虧誰也不會虧了你。”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吳子坤說道,眼睛看到了麻家打鬧時棄落在地上的一張畫子。吳子坤拾起一看,驚道:“鄭板橋的畫子你就這麽亂丟?”

    “什麽鄭板橋?”麻三貴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說什麽鄭板橋?揚州誰人不知的大畫師鄭板橋啊。”吳子坤道。

    麻三貴猛省:“你說什麽,這是鄭板橋畫的?”他一把奪過吳子坤手中的畫說,“不可能,不可能!”

    吳子坤指著畫上麵的一處說:“他在這上麵都留了自己的名字,這還有假?”

    “我看!”麻三貴趴了上去。

    “你看這。”吳子坤指著第三幅畫子的那塊小牌子上,隻見小牌上大大地寫著“民冤”兩字,小小的在一旁以蠅頭小楷寫著“鄭板橋”的落題。

    麻三貴一屁股坐下,沒了聲氣。

    “你怎麽啦,鄭板橋怎麽會到了你家?”吳子坤關切地問道。

    麻三貴長歎一口氣:“我被鄭板橋耍了……”

    吳子坤開心地笑了:“被他耍了,那是福氣啊。平常你要是找他,他不準還不答理呢。”

    “子坤你就別笑話了。這事我越想越糊塗了。”麻三貴琢磨著說。

    吳子坤笑道:“說給我聽聽,我來給你解八卦。”

    這天晚上,麻三貴在後花園的餐室擺上了一桌豐盛的酒菜招待吳子坤。麻三貴的這個餐室非常別致,它是一個封閉式的木質亭閣,座落在人工湖上,曲欄通幽,假山蔟擁,四周花草果木青翠蔥蘢,景色怡人。

    一聽說“啞巴”不是王一姐的哥哥,麻三貴暫時忘卻被作弄的屈辱,重新泛起了對那個風情女子的思念。

    “啞巴姓鄭,我要娶的那女子姓王,那他們就不是一家子。”麻三貴越說越氣惱,“媽的,姓鄭的板橋戲弄我麻三貴,攪了我的好事,我要送點厲害叫他看看!”

    吳子坤攔住了麻三貴要尋鄭板橋算帳的念頭。

    吳子坤陰笑著說:“鄭板橋裝聾賣啞倒不必去追究,顯得您通判大人度量太小。貴府的這位教書先生您倒是真正要防他一手的人物。他叫什麽來著?”

    “黃慎。”

    “黃慎?”

    “對,沒錯,你認識?”

    “你三貴本事不大,怎麽結交的都是一些體麵人物?”吳子坤笑了。

    “嗨咿,你瞎捭什麽呀!”麻三貴樂了,說:“黃慎一個窮書匠,稱得上什麽體麵?!”

    吳子坤擺了擺手,說:“你不知不為過,告訴你,這個黃慎是當今揚州地麵上畫人物畫的這個……”他豎起了大拇指。

    “我家的黃慎,是你說的那個黃慎嗎?”

    “個子不高……額頭凹下去……福建佬,說話是這樣的,‘一二三四’細細細的說不清楚。”吳子坤一麵比劃一麵說。

    “你說的都沒錯。”

    “就是他!”

    “哦?這真是新鮮了。”麻三貴木木地望著吳子坤,“那你說,我要防他什麽呢?”

    原來,黃慎在解釋鄭板橋畫子時做了手腳,沒想到讓吳子坤給破解了。

    “你看這第張老頭出恭的畫子,關鍵是這條狗。”吳子坤攤開第一張畫子說。

    麻三貴不解地問道:“這狗怎麽啦?”“黃慎解是家財不外流,他護了鄭板橋。這狗身上畫了什麽?”吳子坤問。

    “三個黑點點。”麻三貴道。

    “麻子狗,對不對?這麻子隻有精貴的三個,暗示你麻三貴啊。”吳子坤解道。

    “啊!”麻三貴大驚,“這個混帳的黃慎、鄭、鄭板橋!來人啦!”

    家奴慌慌張張跑進來:“老爺有什麽吩咐?”

    “到書房把黃慎給我叫來!”

    “報老爺,黃先生到玲瓏山館去了。”

    “你帶人到那地方給我抓迴來!”

    “是!”

    “慢。不能抓,你知道他到那地方幹什麽嗎?”吳子坤喊迴了家奴,對麻三貴說:“麻兄你真是會做官啊。玲瓏山館召集揚州的名畫師,這是盧雅玉知府的旨意。你抓了人家,不是與你的頂頭上司盧大人結冤嗎?”

    麻三貴倒吸了一口涼氣,口氣軟下來好大一截子:“那你說,我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被他們作弄了?”

    “大人要出這口惡氣,那就要聽我來安排。”吳子坤詭黠地說道。

    麻三貴急了:“你快說!”

    “一個個的來對付,孫子兵法把這叫做‘分而擊之’。”吳子坤有板有眼地說道,“我去把那女子弄到手,你來對付黃慎,那個鄭板橋放在最後收拾……”

    麻三貴伸手示意對方停住,鬼精地笑著說:“說慢點。那女子的事我不要你插手。”

    吳子坤哈哈大笑了起來:“麻大人差也,你當我吳某欲奪君子所愛?”

    “不敢說。這是一朵我沒見過的鮮花。”麻三貴淫蕩地比劃著說,“那小手,那小臉,嘖嘖嘖,鮮嫩鮮嫩的,象,象沒開的花蕾蕾。”

    “越是這般說你越是不能性急了。”吳子坤掰著手指頭給他點撥道,“一、你剛剛把人家嚇跑了,藏在哪兒你不知道,一下半會她不會露頭;二、你家這幫妻妾,沒讓她們心底有個備範,你突然把這仙人兒搞迴來,後院不起火那才叫怪呢;三,呃,這三嘛,你聽著這三,聽說鄭板橋在京城裏交上了什麽大官……”

    “你別說了!”麻三貴完全皈依了吳子坤,“我,我聽你的不就是了嗎!”

    “萬事都要講究個時辰,不可亂了章法。”吳子坤陰陰地笑道:“等這陣子的風聲過去了,我瞅機會人不知鬼不覺地把那女子弄到我的小花園去,來它個‘金屋藏嬌’。”

    “你不能碰她一指頭。”麻三貴強烈的占有欲已經支配他不顧場合和對象了。

    吳子坤笑了一下,說:“你放心,你是官,我是民,真要是那樣,你對付起我來,不就跟老鷹抓小雞一樣嗎?”

    麻三貴一聽此言,開心地大笑了:“來,幹了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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