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程是什麽,我知道田雨龍迴了學校。是個留校察看的處分,我想這也多半是他父親的作用,換作別人,由於滋事嚴重程度定是被開除學籍。

    再見他的時候他隻是站在我麵前不說話。

    我埋怨他為什麽要跑去打陸甲,他說看他不爽。

    我說是不是看到所有你不喜歡的你都要把他肋骨給打斷,像這樣一個心智不成熟的男人讓我怎麽能有安全感。

    他聽到這話,像是被擊中要害,錚錚地看著我。

    我沒有覺得我說錯話,是,陸甲是把我送上手術台的罪魁禍首,可是陸甲的頭確實也讓他蓋得縫了六針。為什麽還要兇殘到去斷他的肋骨。

    這樣一個有仇必報的極端分子怎麽能叫我安心。

    “譚小曼!”他喝斥我:“你知道我每次抱你的時候摸到你的後背,知道衣服下麵有道因為陸甲留下的刀疤的時候我是什麽感覺。”他氣憤。

    我震住了。

    “我不能忍受那道疤的存在我卻隻是眼睜睜地看著它的存在。”田雨龍盯著我,不允許我的反駁。

    他說他的心情不好,要迴宿舍。我沒有阻攔。

    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這個背影有些溫柔卻是變得更加真實。

    之後這個學期便是安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可能我們誰都沒從這件事中迴過神來,這個學校的所有事物再也激不起我對生活的熱情,是什麽讓我的心靈逐漸老去,老到明明感覺心跳的存在卻不知它是因何而要不肯停滯。

    我沒有再去上課,即使那個不知道教哪科的老太婆摔桌子砸板凳地說下次再有人敢逃課,學期結束這門課就是零分,就是再重修都不給過。第二天我依然睡到中午,我知道我開始墮落了,其實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麽事讓我有理由說服允許自己去一蹶不振。

    書都沒翻開過居然已經到了期終考試。

    在對付考試上我們早就練就了一番飛天遁地的功夫,沒有誰再去抱著書本沒日每夜地看,跑斷複印店門檻拿到命中率能百分百的題庫,背,背不下的就往紙上寫。

    路瑤跟我一樣根本不是一個愛書本的人,於是考試那天我們的袖子裏滿是紙條,袖子塞不下靴筒裏,靴筒放不下前襟後袋裏,能放東西的都不會放過。

    滿桌滿牆都是黑一片,即使老師變態要臨時換座位,我們也裝模作樣地換,換到哪桌不都一樣。

    手機都是振動狀態,因為一個小時後選擇題的答案會出現在每個人的手機上。

    的確,我們應征了高飛當時說的話,我們會不屑我們今天做的一切,膽子大到可以放了把火後還能坐在樹下看著別人救火。

    在作弊這件事上我們很是有默契,監考的一般都是係裏老師,誰是包公誰是菩薩從他們一進門我們便判斷出,互相給個安慰的眼神。

    遇到包公,總有幾個是要為我們大家做點貢獻的,“老師,你看我邊不清楚的,原字是什麽啊。”於是我們抓緊時間,你一個不清楚他一個要稿紙,時間上我們自然充足。考試過後都是哈哈大笑著出考場。

    田雨龍要跟我去南京,他說沒有去過,我猶豫。他說隻是想去看看那個產出個譚小曼這種怪物的地方。

    於是我謊報了要迴家的時間。老媽根本沒有懷疑的意思。

    從沒有仔細看過的城市因為田雨龍的到來讓我重新審視著它。似乎在曆代王朝南京就是個爭議不斷的地方,曆史賦予它很多內涵。可是我始終覺得它的曆史充滿了胭脂味,它不該是在政治上的霸王,它該是文人騷客舞文弄墨歇息停留的地方。

    王獻之迎接愛妾桃葉的渡口桃葉渡,因為王導謝安得名的烏衣巷,風塵奇女李香君故居媚香樓,我想南京的胭脂味大多是因為這些地方的存在。

    田雨龍並不感興趣,於是我帶他去中華門城堡,我跟他說這明代南京城垣算是世界第一大城,他問我朱元璋當年在這裏建都,明朝也不見得比清朝窮多少怎麽南京就沒有像故宮那樣的建築群就剩這點城牆在這,我說毀啦。

    他睜著無辜的眼睛,他說毀得真幹淨。我笑,這些曆史書上應該有的啊,他哈哈大笑,說他看到書就想睡覺,還曆史呢。

    我暈倒,這是常識。

    南京的曆史不得不提南京大屠殺,因為大屠殺紀念館免費開放我執意要帶他去,因為是寒冬的早晨,紀念館裏根本就見不到幾個人。

    累累白骨折堆在櫥窗裏,破碎的頭顱空洞的眼窩,殘缺的大腿骨,空氣變得毅然地嚴肅,田雨龍一直都沒有說話,似乎唿吸都要停止。

    那把當年砍了不知多少中國人的軍刀上一排醒目的缺口,這把刀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有跟我有著同樣血脈的血麽,沒有誇張,當年日本人屠殺南京人的情景真的出現在腦海中。我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這裏所有白骨中定然有我的家族中一員。

    田雨龍拉我:“這把刀你已經看了有十幾分鍾了。”

    我擠出個笑,他摸摸我的頭:“我就知道你來這肯定是這樣的表情。”我撇撇嘴。

    土堆中刨出的真發,似乎還沾滿了灰塵,有點長,應該是屬於女人的。

    死人的頭發,光想著便有些恐懼,這樣的氣氛它真實地裸露在麵前,確實讓心沉到穀底,田雨龍亦是盯著它,不說話,很久,臉上都沒有表情。

    直到出了紀念館田雨龍都不說話。

    我逗他:“怎麽了?你也知道感觸?”

    他用眼角瞥了我一眼:“怎麽我就不能有點想法了?”

    我笑:“鱷魚的眼淚吧。”

    他把冰冷的手就往我後脖子裏伸:“你再說是鱷魚的眼淚。”我大叫起來迅速跳開:“你想殺人啊!”

    見我跳開也就罷了,我脫下一隻手套遞到他眼前:“別說我不夠意思啊,分你一個。”他看看手套:“梅紅色的,醜死了,不套。”

    他說醜,他說不套,那今天我還真就非叫他戴上不可。於是追著他就要往他手上套,軟硬兼施,最後他無辜地看著我戴上手套。

    我問他中午想吃什麽,他說看了那些東西還能吃得下?那裏麵說不定還有你的老祖宗呢。

    我說不是我不愛國,實在是因為我是凡人,胃口又比較好。

    他說來南京兩天,傳說中的鹽水鴨還沒吃過呢。於是帶他去尋找傳說中的桂花鴨。

    我知道他便是那種有良心的壞男人,有血有肉有眼淚,可他依然還是個壞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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