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側妃娘娘中毒了。」桔紅道。


    說著已經把方氏抱下馬車。


    褚潯陽狠狠的愣了一下,隨後才猛地一下迴過神來。


    她的目光移過去,淺綠馬上會意,「郡主別慌,奴婢馬上去請延陵大人!」


    言罷,奪了侍衛的一匹馬就飛奔而去。


    「郡主——」護送方氏進宮的朱遠山也是臉色發白,到了這時才一個激靈迴過神來,想要說什麽,管家曾奇已經得了消息快步走了出來。


    「府裏的古大夫先過去了。」曾管家道。


    「曾管家你親自跑一趟吧,如果父親不得空就先把哥哥找迴來。」褚潯陽簡單的吩咐。


    曾奇早年也是褚易安在軍中的部從,是有官職在身的,一般的侍衛根本就進不去宮門,一來二去等著過了層層關卡把消息傳進去就得個把時辰。


    曾奇的身份特殊,可以免除部分限製。


    「好!」曾管家點頭,馬上就有是侍衛給他牽了馬。


    目送他離開,朱遠山還是一副驚魂未動的模樣,不可思議的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褚潯陽看過去。


    他的神色愧疚,悲憤之餘幾乎都有點想哭,「迴來的這一路上小半個時辰,屬下一直護衛在側妃娘娘的馬車旁邊,幾乎寸步不離,絕對沒有任何可疑之人接近馬車,也沒有任何意外事件發生。」


    方氏從宮裏出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她的為人本來就冷淡沉默,一路上她不吭聲也沒人過問,短短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


    怎麽會?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褚潯陽的眉頭深鎖,臉上表情卻是前所未見的凝重。


    她和方氏沒有母女情分是一迴事,可方氏畢竟是褚琪楓的生母,而且這一次她又是在羅皇後傳召進宮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事件本身就極為敏感和蹊蹺。


    想了想,褚潯陽就單手一撐躍上馬車。


    方氏常年不在京城,這輛馬車就是她慣常用的那一輛,勻出來給方氏應急的,車內所有的構造擺設她都十分清楚,大致的檢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有外敵侵入的跡象或是被什麽人做過手腳的痕跡。


    的確是如朱遠山所言,一切都再也正常不過了。


    可是好端端的,方氏怎麽就會中毒了?總不會真是羅皇後做的吧?可如果是她做的,她不是老糊塗了就是直接瘋了,平白無故的對方氏下手,除非是她是想和褚易安母子之間徹底決裂。


    怎麽看羅皇後也都不像是那麽沒腦子的人的!


    觀察了一圈無果,褚潯陽就更是一籌莫展,目光不經意的一瞥,這才注意到桌上放著的兩封庚帖。


    上麵一封是打開的,上麵還有方氏吐出來的一口血,血色半幹,上麵的字跡汙了一些,但也還是能夠辨認出來——


    卻是她再也熟悉不過的她的生辰八字!


    很顯然,這樣東西不是方氏帶著的。


    見她對著那庚帖發愣,朱遠山就狐疑的湊過去道:「這是側妃娘娘從宮裏帶出來的,是什麽東西?」


    說著就好奇的想要伸手去拿。


    「哎!」褚潯陽抬手,順勢隔開他的手,狐疑的看了那東西一眼卻警惕著並沒有動,隻就提了裙子跳下車,對朱遠山吩咐道:「你先把馬車帶進去,還有今天陪同進宮的車夫和所有侍衛都看管起來,萬事都得父親和哥哥迴來再行處理。還有這輛馬車,你親自看著,不準任何人接近也準人擅動。」


    「是!」朱遠山謹慎的應了。


    一眾的侍衛都有點兒憂心忡忡,不過東宮的規矩嚴,哪怕是有可能惹了禍事在身暫且也沒人大肆的喊冤叫屈。


    把這群人都處理好褚潯陽才匆匆的迴了後院。


    方氏住在東宮東邊一個不大的院子裏,常嬤嬤急的在院子裏團團轉,古大夫和桔紅在裏麵輪翻給方氏把脈。


    方氏的臉上透出烏青色,牙關緊咬,一直沒有醒。


    「怎麽樣了?」褚潯陽問道。


    桔紅在延陵君那裏就隻學了個皮毛,古大夫把脈之後也是一臉的凝重之色道:「這毒的藥性很烈,好在是側妃娘娘染的,小的已經施針暫緩她血脈流通了,不過小的醫術淺薄,解毒卻是不能的,郡主還是——」


    「淺綠已經去請延陵大人了。」褚潯陽道,走過去坐在床邊,擔憂道:「你確定母妃這一時半刻之內不會有事?」


    「暫無大礙!」古大夫點頭。


    褚潯陽於是也不再說話,隻是眉頭深鎖看著床上因為臉色不對連麵目都現出幾分獰然的方氏。


    延陵君和褚琪楓是幾乎同時得了消息前後腳趕來的。


    彼時褚潯陽正守在方氏的床頭髮呆,聽聞外麵的腳步聲就趕忙收攝心神迎上去,「哥哥!」


    他握了褚琪楓的手。


    延陵君隻匆匆與她交換了一個眼神就先快走到床邊拿了方氏的手腕把脈。


    褚琪楓沉著臉,迴握了一下褚潯陽的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也跟著走到床邊。


    延陵君把方氏的症狀仔細的查驗一遍,然後讓深藍取了某種無色透明的藥液出來用水化在杯子裏,有用金針在方氏指尖取了一滴血落入杯中,甄別之後就飛快的寫了一張藥方遞給桔紅,「你親自去抓藥,三碗水煎成半碗,晾涼了再拿過來給她灌下去,這要熱服的話效果會大打折扣。」


    「嗯!」桔紅轉身奔出門去。


    褚琪楓這才走到床邊握了握方氏的手道:「我母妃不會有事吧?」


    「還好!」延陵君道,卻再沒了後話。


    褚潯陽的眸光微微一閃,就打發了古大夫和丫鬟們出去,看到常嬤嬤還焦急的在站在旁邊就道:「嬤嬤你廚房看看幫著桔紅快點把藥煎好拿過來吧,母妃這裏由我和哥哥看著。」


    「那好!」常嬤嬤猶豫了一下便提著裙子快步走了出去。


    待到清了場,褚潯陽兄妹便是極默契的齊齊扭頭看向延陵君。


    「你有話要說?」褚琪楓問,卻是篤定的語氣。


    「沒什麽,就是想徵詢一下你們當事人的意見,這個毒你們要怎麽個解法。」延陵君道,語氣倒是帶了幾分散漫。


    雖然性命攸關的時候一般人的這種態度都極容易讓人反感,但是見他這副神情褚潯陽卻是徹底放心了——


    既然他有把握,那就說明方氏不會有事。


    褚琪楓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抬頭朝褚潯陽看來。


    方才迴來的路上曾奇已經把方側妃出事的始末大致的同他說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蹊蹺。


    「需要等父親迴來嗎?」褚琪楓問道。


    褚潯陽抿抿唇,唇角牽起一抹素淨而略顯蒼白的笑,卻是不答反問,「哥哥覺得呢?」


    褚琪楓突然就輕輕的笑了一聲,然後一撩袍角起身,風風火火一陣風一樣大步走了出去。


    這件事不管是怎麽發生的,隻就衝著方氏是在見過羅皇後之後出事的這一點上來看——


    想要完全把羅皇後瞥了開去都不可能。


    所以——


    又何必讓褚易安夾在其中難做?


    褚琪楓雷厲風行,明顯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褚易安迴府之前了結此事。


    褚潯陽抿著唇角看了眼床上的方氏,神色複雜,不能說是漠不關心,但那種關切從眼中流露出來卻更像是責任而淩駕於真實的感情之上。


    延陵君其實早就察覺了她和方式之間的母女關係微妙,這會兒還是忍不住深深的困惑,見她這樣一副表情,反而連寬慰的話都覺得無從說起。


    屋子裏沒有外人,他抬手揉了揉她腦後柔軟的髮絲,輕聲道:「需要我做什麽?」


    褚潯陽抬起眼睛看向他,想也不想的堅定說道:「我需要把這一次的事情最大限度的擴大化影響!」


    不管是不是羅皇後做的,那個女人今天把方氏宣召進宮都絕對是沒安好心。


    橫豎她的存在就隻可能是塊絆腳石,那麽機會既然送上門來了,那便直接順手啟開好了。


    「明白了。」延陵君笑笑,那笑容之間卻是頗多無奈。


    褚潯陽眼下的這個樣子,著實讓他不知如何應對。


    他什麽也沒問,褚潯陽也就佯裝不察,又看了床上的方氏一眼道:「走吧,前麵可能還得要你幫個忙。」


    「嗯!」延陵君頷首,和她一前一後的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腳下步子一頓,吩咐淺綠道:「側妃娘娘這裏仔細照管著,娘娘現在的形勢不甚樂觀,暫且別叫任何閑雜人等靠近打擾。」


    「是,延陵大人!」淺綠恭敬的點頭應下,目送了兩人離開。


    彼時前院那邊褚琪楓已經將今天方氏身邊所有隨行的侍衛審問過一遍,車廂裏外也都當著眾人的沒見徹底搜查過。


    最後的結果和褚潯陽之前得到的一樣,除了多出來的兩封庚帖之外再就其它一切如常。


    「郡王爺,側妃娘娘這來迴的路上都是屬下帶人跟著的,屬下可以拿腦袋擔保,這一路上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的岔子。」朱遠山道,語氣肯定又帶了幾分憤然。


    且不說方氏還是東宮裏的主子,隻就人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也被視為奇恥大辱。


    「沒有任何的差錯?那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褚琪楓冷然道,語氣之中帶著鮮有的怒火。


    「這——」朱遠山語塞,卻是無言以對。


    「郡王爺,奴才們都可以拿命擔保,路上絕對沒出任何的岔子。」其他的侍衛也紛紛附和。


    「路上沒出岔子?難道你們的意思是母妃她是在宮裏出的意外嗎?」褚琪楓道。


    「這——」這種話並沒有人敢於隨便說,仔細的迴憶了一遍,朱遠山道:「娘娘從宮裏出來的時候也沒什麽異樣的。」


    「母妃從宮裏出來的時候一切如常,路上也沒有出現絲毫的差錯?那麽倒是你們誰來給本王解釋解釋,母妃是如何中毒,又如何會躺在了那裏,生死未卜?」褚琪楓勃然大怒,說道最後幾乎是自嘲的諷笑出聲。


    一眾的侍衛都是百口莫辯,一時啞了聲音。


    褚琪楓的目光鋒利如刀,帶著很強的威壓之勢,直盯的眾人頭皮發緊,場麵正在膠著的時候就見褚潯陽和延陵君一前一後從後院的方向快不行來。


    「哥哥,如何了?可有查出什麽蛛絲馬跡來?」褚潯陽問道。


    褚琪楓的目光冷冷從眾人麵上掃過,隨便便是少稍稍緩和了神色,憂慮道:「母妃她怎麽樣了?」


    「情況不容樂觀!」褚潯陽道,也是一籌莫展,「說是毒性很烈,延陵大人開了藥,桔紅去煎了,不知道能不能有效。」


    褚琪楓的麵色不覺的又再冷凝三分,抬頭看向延陵君道:「延陵大人可知道我母妃中的到底是什麽毒?」


    「是用多種毒素調和隨意配的,毒藥的成分我驗出來了,不過側妃娘娘中毒已深,要化解就不十分容易了。」延陵君道:「我隻能說是盡力!」


    「是通過飲食混進去的?」褚琪楓道。


    「可能吧!」延陵君勾了勾唇角。


    「這不可能!」朱遠山已經氣唿唿道:「郡主平時沒有用點心的習慣,車上就隻有茶水,可茶具那些側妃娘娘連動都沒動過。」


    延陵君不慍不火的跳上車,雖然桌上的一套茶具明顯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和很仔細的查驗了一遍,最後卻是失望的搖了搖頭。


    褚潯陽皺著眉頭,似是不經意的目光微微一掃,定格在旁邊蔣六手裏捧著的托盤上。


    延陵君從車上下來,狐疑的走過去,「這是什麽?」


    「在車上發現的,母妃出事之前好像是在這個。」褚潯陽道。


    她和褚琪楓都心知肚明,馬車上沒有絲毫被做過手腳的痕跡,唯一可能的紕漏就在這兩封多出來的庚帖上。


    「延陵大人——」褚琪楓深吸一口氣,目光從那帖子上掃了一眼,似乎麵色就又難看幾分,「麻煩你一併看看吧!」


    褚潯陽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一時卻是不明所以。


    延陵君閑閑的隨手撿起上麵一封沾了黑血的帖子,看過之後就頗為詫異的看了褚潯陽一眼,然後再打開第二封的時候臉色表情也是驟然一冷。


    不僅僅是臉色,就連他周身的氣場也是驟變,似乎頃刻間整個人就給裹上了一層寒冰外衣,凍的旁邊的人都跟著一個哆嗦。


    朱遠山最沉不住氣,第一個開口問道:「怎麽?難道是這兩封帖子上的問題?」


    「哦!」延陵君迴過神來,麵上神情卻極冷淡,以手指輕輕的在那摺子邊角裹著的防水牛皮紙上輕輕一層,隱約可見他指尖上一點淡到近乎物色的油膩痕跡。


    所有人都屏息斂氣的看著他。


    他也隻是輕輕的彎了下唇角道:「這兩封帖子是哪裏來的?」


    「帖子?」朱遠山一愣,然後脫口迴道:「屬下也不清楚,是側妃娘娘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拿在手裏的了。」


    延陵君的眼尾一挑,深深的看了褚琪楓一眼,「郡王殿下,下官以為這件事還是馬上進宮去當著陛下的麵說清楚會比較好!」


    褚潯陽想鬧,他自然不遺餘力的配合,可是現在——


    似乎他自己在這方麵的需求比褚潯陽兄妹還要強烈一些。


    褚琪楓看著他的反應,目光又從手裏庚帖上掃過一眼,心裏就是莫名一悶,然後冷著臉別開視線道:「去備車,我和潯陽馬上進宮麵聖。」


    「是!」蔣六答應著,趕緊下去準備。


    褚潯陽隱隱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直覺上是那兩封帖子的問題,不過她當時匆忙一瞥卻隻看到自己的那一封,卻忘了去翻看下麵的。


    延陵君和褚琪楓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但又像是彼此互不待見。


    「真是這帖子的問題?」褚潯陽狐疑的走過去,伸手要去拿延陵君手裏的帖子。


    「別動!」延陵君卻是眼疾手快的避開,將東西藏到了身後,「有毒的!」


    褚潯陽總覺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對,不過他既然這樣說了也沒堅持。


    蔣六很快準備好了車馬,包括朱遠山那一眾侍衛在內,一行人匆匆趕往皇宮。


    *


    羅皇後突然得到皇帝傳召,十分意外,尤其來人還是李瑞祥。


    「這個時辰皇上不該是在禦書房和朝臣議事的嗎?」羅皇後問道。


    「臨時有事,已經屏退各位大人了。」李瑞祥道,他一向就隻忠於皇帝一人,所以哪怕是在羅皇後這裏也不會透露小道消息來賣乖。


    正是因為這樣,羅皇後就一直看他不順眼,不過卻也完全的無可奈何。


    「你先去迴了皇上,本宮更衣之後就來。」暫時壓下心裏煩悶的情緒,羅皇後語氣平緩的說道。


    「不著急,奴才就在這裏等著,稍後引娘娘過去!」李瑞祥道,不卑不亢亦不妥協。


    羅皇後頓時就覺得胸口那口氣又頂了上了,可是對方的態度恭敬誠懇,她又無從發作,隻能強忍著進去內殿更衣。


    「沒有聽到消息,到底為了什麽事?」皇帝極少有這樣興師動眾的時候,羅皇後一邊心不在焉的任由宮婢們給服侍著更衣一邊問道。


    「不知道呢!」彩月也是一籌莫展的搖頭,扭頭往外看了眼,透過珠簾和屏風隱約還能看到李瑞祥筆直立在那裏的身影,莫名的,她也都跟著緊張了起來。


    「去看看,梁嬤嬤在哪兒!」羅皇後道,心裏沒底,磨蹭好一會兒才換了衣裳出來。


    李瑞祥略一頷首,退到一旁,「娘娘請!」


    羅皇後皺眉,猶豫了一下,前腳剛跨出門檻卻是迎著梁嬤嬤慌慌張張的從院外奔進來。


    「娘——」遠遠的梁嬤嬤就有些把持不住的喊了出來,可是看到跟在羅皇後身邊的李瑞祥,立刻就像是咬了舌頭一樣慌忙閉了嘴。


    羅皇後的心口猛地一縮,緊跟著就是目色一厲想要開口詢問。


    「娘娘,皇上該等的急了。」李瑞祥適時提醒。


    羅皇後張了張嘴,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裏,心裏卻是越發的不安了——


    李瑞祥今天的這個態度就很反常。


    梁嬤嬤憋了一肚子的話,卻是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隻就心急如焚的看著。


    羅皇後也是無奈,隻能硬著頭皮跟著李瑞祥去了。


    一路上她也不再試圖打探什麽,隻是一顆心始終懸在半空,總覺得是有什麽事情即將發生的樣子。


    禦書房外一切如常,若一定要說是有什麽特別的話就是多了幾個麵生的侍衛。


    羅皇後的腳步頓了一下,李瑞祥就適時提醒,「娘娘,請吧!」


    羅皇後煩躁的看了他一眼,一咬牙舉步跨進門去。


    裏頭的禦案後頭皇帝麵色陰沉,完全處於即將爆發的邊緣,褚琪楓、褚潯陽和延陵君三人跪在當前。


    羅皇後的目色一寒,立刻就有些明白,然則完全不等她反應皇帝就劈頭將手邊放著東西砸了過來,怒罵道:「看你幹的好事!」


    這還是皇帝第一次對她動手,羅皇後嚇了一跳,連行禮都忘了,隻就麵色僵硬的愣在那裏,不可思議道:「皇上——」


    「跪下!」皇帝怒聲喝道。


    羅皇後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屈膝跪了下去,麵上神色卻是甚為悽惶的看著他道:「皇上您這是怎麽了?可是有誰惹了您的不痛快了,千萬要當心龍體。」


    「朕不用你假惺惺的做好人。」皇帝麵色漲紅,手臂幾乎是帶著顫抖,遙遙在空氣裏點了她好幾下才勉強壓下一口氣,指著落在她腳邊的兩封庚帖道:「解釋!」


    羅皇後垂眸看了眼腳邊的東西。


    樂水快走過去彎身撿起來,可是被皇帝強大的怒意鎮著手都在發抖,低聲道:「娘娘!」


    羅皇後將兩張庚帖拿在手裏,比對著看了眼。


    其實進門看到褚潯陽和褚琪楓她也就猜到會是為了這事兒,隻是事先沒有想到這兩個孩子居然會公然鬧到禦前來罷了。


    「這是潯陽和羅翔的生成八字!」羅皇後道,做出一副不甚解的模樣對禦案後頭的皇帝道:「皇上您這是——」


    「你還裝糊塗?朕問你,這兩封庚帖是從哪裏來的?」皇帝道,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字字說道。


    羅皇後一下子就冷了臉,不悅道:「皇上,是不是方氏對您說了什麽?她是說臣妾迫了她還是逼了她了?這就敢跑到皇上的麵前來嚼舌頭,當真是不成體統。」


    「你還是冥頑不靈的狡辯?」皇帝卻像是一點也沒把他的話聽進去,額角青筋直跳,許是氣的大了,到了後麵卻是一時氣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次的場合特殊,褚潯陽便是冷然的一勾唇角,側目朝她看去,道:「這麽說來皇祖母就是承認這兩封帖子是您交予我母妃的了?」


    「是她從本宮這裏拿走的又如何?」羅皇後道,挑高了眉頭還是端著她一國之母的架勢冷冷道:「說她上不得台麵她就是上不得台麵,居然陽奉陰違的到後背來給本宮使絆子。」


    她說著,就也有些憤然的看向皇帝,道:「皇上,臣妾也是覺得兩個孩子合適才尋了那方氏過來一起商量著想要定下這門婚事的,畢竟方氏才是潯陽丫頭的生母,這事兒得要她首肯了才算,絕對沒有逼迫過她什麽。當時也是她自己滿口答應著允了此事,現在卻出爾反爾告到您的麵前來,誣賴臣妾了嗎?」


    她兀自說的慷慨激昂,悲憤異常。


    皇帝看著她,隻是陰著臉不住的冷笑。


    婚事?羅皇後的這兩張庚帖居然是衝著她的婚事去的?


    褚潯陽聞言倒是一愣,下意識的就拿眼角的餘光去瞧了延陵君一眼。


    延陵君的神色淡淡,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已經再半點跡象也看不出來了。


    這時候便是褚琪楓開口道:「祖母,縱使我母妃駁了你的意,你心裏不痛快,責罰於她也都合情合理。琪楓知道我母妃不得您的喜歡,可就算再怎麽樣個,我與潯陽也都喚您一聲皇祖母,哪怕隻是看在我跟潯陽的份上,您怎麽忍心對她下這樣的狠手?」


    褚琪楓的神情悲愴,說是指責,卻又帶了無限的蒼涼和無奈。


    羅皇後震了一震,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尖聲道:「什麽下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到了這會兒皇祖母你還想死不認帳來掩飾太平嗎?」褚潯陽道,她和褚琪楓不一樣,連失望的情緒都懶得偽裝,直接就是冷冷說道:「我母妃如今命懸一線,橫豎是死無對證了對嗎?難道就是因為她不肯應允您提的婚事,所以您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了?祖母,您可是堂堂一國之母,如此這般作為,就不怕叫天下之民恥笑,也叫我父親心寒嗎?」


    羅皇後不由的勃然變色,脫口道:「方氏?她——怎麽了?」


    「你果然是無可救藥了!」皇帝此時已經緩過一口氣來,怒道:「早些年你容不下她,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你把她遠遠的送出去了,如今時過境遷,卻沒有想到你竟會是這麽個心思狹隘的毒婦!哪怕隻是為了老大和這兩個孩子,你——你還真能下的去手,你就不怕以後沒有臉麵見他們嗎?」


    「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什麽!」羅皇後終於也是慌了,「方氏她究竟怎麽了?」


    所謂的眾口鑠金,尤其連皇帝都這麽說了,她再想要不信都難。


    所以呢——


    方氏出事了?然後就在這個當口,所有的證據直指,她——


    成了兇手了?


    羅皇後隻覺得這話聽來可笑,可是所有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她也笑不出來。


    直到這時候延陵君才語氣平靜的開口道:「皇後娘娘,方側妃在從您那兒迴東宮的路上身中劇毒,命在旦夕,微臣查驗過——毒藥就隱藏在您手中那兩封庚帖之上!」


    羅皇後始料未及,茫然的垂眸去看自己手裏東西,似乎很是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延陵君說的是毒藥,猛地一甩將那帖子扔了,後怕的退後一步斥道:「一派胡言,這麽可能?」


    皇帝看著她甩掉帖子的動作,眼睛眯了眯,突然諷刺的笑了來。


    他的聲音嘶啞,笑的人心裏發毛,兀自笑過之後又於瞬間斂了神色,還是要要指著落在地上的那兩封庚帖,重複道:「解釋!把這件事給朕做一個合理的解釋,你自己覺得刻意的解釋的通了,朕就信你!」


    他一直都知道這羅皇後的性格固執霸道,卻是沒有想到她竟然狹隘到如此地步——


    壓製褚易安,逼迫了方氏這麽多年,如今老了老了居然變本加厲,直接就下了殺手了。


    羅皇後的神色惶惶,六神無主的又往後退了一步,見鬼一樣看著落在地上的兩封帖子,半晌,堅定的搖頭道:「這不可能,這帖子能有什麽問題?」


    皇帝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延陵君才又淡淡的開口道:「微臣查驗過了,這兩份帖子邊沿的牛皮紙包邊上被人抹了劇毒,並且以極易揮發的薄荷油相溶,方側妃從娘娘處帶了這兩封帖子出宮,迴城的馬車上空間閉塞,揮發出來的毒物通過唿吸滲入體內,她現在——已經毒發了!」


    方氏中毒了?


    羅皇後腳下一個踉蹌,突然聽了笑話一樣的笑了出來,「這怎麽可能?她從本宮那裏離開的時候明明是好好的!」


    「是的!」延陵君道:「方側妃是在迴城的馬車上中的毒,微車自己的檢查過,證實毒藥的來源就在這兩封帖子上,方才另外極為同僚也查驗過了,確認無誤。」


    他說著,刻意一頓,還是擺出一副公平公正與己無關的姿態道:「娘娘,事關重大,請您仔細想想這帖子的由來,或是都經了什麽人的手。」


    在所有人當中羅皇後是最有理由也最有可能來做這件事的,她和方氏不睦由來已久,再加上方才她自己自作聰明提起的賜婚事件,再說她是和方氏意見不合而殺人是最合理不過的了。


    不管怎麽樣,這件事上她似乎都難逃幹係。


    而延陵君這話——


    看似是在幫她想辦法開脫,實則——


    褚潯陽的眉頭不易察覺的微微抽了一下,隱晦的側目朝他飄過去一個眼神。


    延陵君敏銳的察覺到了,唇角也跟著勾起一個極為隱晦卻異常冰冷的弧度——


    羅皇後是該死,可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更該死!


    之前沒往這方麵想也還罷了,此事一出他幾乎立刻就想到頭一天羅二夫人和羅予琯去壽康宮請安的事!


    這事兒——


    分明不是羅皇後一個人的主意!


    羅家既然敢打褚潯陽的主意,那麽就該提前做好為此付出代價的準備,如今犯到他的手裏來了,哪有不見血的?


    褚琪楓的目光一閃,瞬間也就領會其意,深吸一口氣道:「皇祖母,雖然您與我母妃不睦的事情由來已久,但您一直都是琪楓尊重的長輩,琪楓並不想大逆不道的懷疑您,但是身為人子,我也著實不能眼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瀕臨險境而無動於衷。所以就像皇祖父方才說的,您就此事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吧,隻要是您說的,我都相信!」


    委曲求全?循序善誘?


    羅皇後自然知道方氏出事她首當其衝就是個現成的兇手,心裏正在慌亂不已的時候哪裏是經的起誰這麽挑撥的?


    心思飛快的一轉,她便是一咬牙道:「這庚帖——是昨日江氏進宮的時候呈送本宮的!」


    說著又唯恐皇帝會以為她是在推脫責任,忙又麵有難色的解釋道:「她隻說是這段時間和潯陽丫頭來往頻繁又十分投緣,所以就拿了兩個孩子的庚帖過來讓,本宮這才宣召了方氏進宮商量此事的!」


    羅家二房是她一直都想掌握在手的,可是被逼到了這個份上也隻能棄車保帥了——


    羅二夫人頂了這個罪名,總好過讓皇帝懷疑她!


    「李瑞祥!」皇帝冷聲道,側目給李瑞祥使了個眼色。


    李瑞祥會意,抱著拂塵快步走了出去。


    殿中的氣氛寂靜了一瞬,羅皇後是唯恐羅二夫人來了之後會不承認,趁著這會兒還有時間就趕忙道:「皇上,臣妾與您夫妻數十載,臣妾的為人難道您還不清楚嗎?我就是再如何也不會做出這樣不計後果的事情來。那方氏——我是不怎麽喜歡她,可——可——我若真要容不下她,又怎麽會等到今天?」


    褚潯陽心裏冷笑一聲,抿抿唇角看向她,正色道:「皇祖母,您之前是說找我母妃去商量我的婚事?我母妃她——答應了嗎?」


    「她——」羅皇後張了張嘴,一時間又是進退維穀,不知道該是如何作答。


    褚潯陽也不管她,緊跟著又兀自感慨的繼續說道:「父親早有口諭頒下來,我們兄弟姐妹所有人的婚事都要他點頭了才算的,若是我母妃不能順您的意,也並非是她有心想要忤逆您!」


    皇帝剛剛緩和了幾分的臉色突然就又沉了下去。


    羅皇後的心裏咯噔一下,目光啐了毒一樣的死死盯著她。


    說方氏答應了?就方氏那個性子,既然是有褚易安的口諭在前,她怎麽敢擅做主張?說她沒答應?那豈不還是再次坐實了自己的殺人動機和理由?


    可是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為什麽那兩張庚帖就會出了問題了?


    雖然她把責任推給了羅二夫人,自己心裏卻是十分清楚——


    那帖子根本就不是過羅二夫人的手送進來的,而是她叫下頭的人準備的,難道——


    是她宮裏的人出了問題?


    羅皇後的心裏一時間千頭萬緒,隻要想著一會兒羅二夫人到了必定也好鬧的天翻地覆就更是眼前一陣一陣的想要犯暈。


    時間似乎是過的異常緩慢又難熬,一直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聽到外麵李瑞祥匆忙的腳步聲再次走了進來。


    褚潯陽三人都沒動,皇帝和羅皇後則是不約而同的齊齊看過去。


    進殿的就隻有李瑞祥一個人。


    他的神色凝重,快走進來,對皇帝拱手道:「陛下,奴才去是晚了一步,江氏她——畏罪自裁,懸樑了!」


    皇帝和羅皇後俱是一愣。


    褚潯陽三人卻是麵麵相覷,互相對望了一眼,卻也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羅皇後隻覺得墜入迷霧當中,但卻是手腳虛軟,冰涼一片。


    褚潯陽唏噓著喃喃道:「竟然真的是羅二夫人害了母妃嗎?可是母妃與她素不相識啊!」


    素不相識,更是何來仇怨!


    雖然死無對證,但所有的矛頭都還是直指羅皇後。


    「皇——」羅皇後下意識的就想開口辯駁。


    顯然皇帝新柳已有定論,不等她開口就已經冷然道:「你羅家的人如此大逆不道,你坐在這一國之母的位置上卻未盡到教化引到之責,幾日起就迴你的壽康裏去給朕閉門思過,公務暫且交由慶妃和德妃處理,以後不得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壽康宮一步!」


    這是變相的軟禁,實際上也是相當於打入冷宮了,這也是幾十年夫妻之後他能給這個女人的最體麵的結局了。


    羅皇後的眼前一黑,身子就搖搖欲墜的跌坐在了地上,拚命的搖頭道:「皇上,您不能不信臣妾,此事與我無關,真的與我無關!」


    「朕沒說與你有關!」皇帝冷聲說道,「送皇後迴去!」


    李瑞祥招招手,馬上就有兩個內侍進來扶她。


    羅皇後刺激過度渾身虛軟,雖然極力的想要掙紮,卻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軟榻的被人架著往外走。


    沒有拿到她的手腕,不管怎樣皇帝都會留著她的性命的,這一點是早在褚潯陽幾人的預料之中的,羅皇後如今的這般年紀,想復寵已經是不可能了,關起來就是一輩子,等於是廢人一個了!


    皇帝的心情不好,隻又敷衍著安撫了褚琪楓和褚潯陽兄妹兩句也就揮手示意他們下去了。


    三個人先後從禦書房出來,正要出宮,就見蔣六急匆匆的應了上來,附耳在褚琪楓耳邊說了兩句話。


    褚潯陽和延陵君互相對望一眼,也跟著警覺起來,「怎麽了?」


    「有人潛入東宮,闖進了母妃那裏。」褚琪楓道,每一都輕飄飄的卻叫人的一顆心都跟著猛地一提。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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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二夫人木有看到娶兒媳婦,悲催的掛了→_→唿喚皇後涼涼一起上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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