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潯陽的心頭一緊。


    延陵君則是抿著唇角,眸光微微一凜。


    褚琪楓迴頭看了眼後麵重兵守衛的禦書房大門,帶著兩人走到殿前廣場的邊緣,這才麵容沉鬱的對蔣六道:「把事情的經過再說一遍吧。」


    「就在剛剛,約莫半個時辰之前,有刺客潛入咱們府裏,闖進了側妃娘娘休息的地方。」蔣六道,眉頭皺的死緊,因為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所以幾乎是下意識的把唿吸也壓的很低道。


    「桔紅和淺綠呢?」延陵君問道。


    之前他出來的時候是有交代兩個丫頭寸步不離照顧方氏的。


    「當時側妃娘娘那裏就隻有兩位姑娘近身服侍,侍衛們都守在外頭,後來聽了動靜進去的時候兩位姑娘都被人給放倒了!」蔣六說道,語氣唏噓。


    「拿下人了?」褚潯陽道。


    這麽多年了,他們東宮之內還從不曾出過這樣的事,居然有人明目張膽的闖進了後宅。


    「沒!」蔣六很有些慚愧,「侍衛進去的時候那人奪窗逃了。」


    「是一個人?」褚琪楓微微提了口氣。


    「好像——是的!」


    延陵君抿著唇角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剛好後麵有人扶著羅皇後從禦書房出來。


    褚琪楓沿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道:「你懷疑——」


    延陵君不置可否。


    其實三個人都明白,這事兒會是羅皇後做下來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雖然三個人目標一致扳倒了羅皇後,其實心裏對此事的內幕也都多少清楚。


    「桔紅和淺綠怎麽樣了?」褚潯陽沉思著問道。


    「隻是被拍暈了。」蔣六道:「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殺人?


    「母妃呢?」褚琪楓問道。


    「古大夫又去看過了,側妃娘娘也還是老樣子,對方——好像不是為著傷人的。」蔣六道。


    三人彼此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分外凝重的神色。


    沒有殺人,也沒有聲張,那麽對方又為什麽甘冒奇險潛入東宮?


    絕對是有原因的!


    「還是先迴去看看吧!」迴頭看一眼重兵守衛的禦書房,褚潯陽道。


    褚琪楓剛要點頭,卻見禦書房外通往壽康宮方向的迴廊方向急匆匆的跑來一個人,卻是壽康宮的太監總管倪安奎。


    「不——不好——不好了!」倪安奎完全是方寸大亂,麵無血色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見到羅皇後被人扶出來,直接也沒注意她此時虛弱的事情,撲倒在她腳下,大聲道:「娘娘,出事了,梁嬤嬤——梁嬤嬤和彩月,都死了!」


    羅皇後自己本來就已經心如死灰,整個人都蔫兒了,聞言,眼中光亮突然一閃。


    倪安奎叫嚷的太大聲,裏麵李瑞祥已經神色不愉的快步走了出來。


    倪安奎對他存了顧忌,趕忙閉了嘴,但是因為自己情緒不穩,目光卻是閃爍的非常明顯。


    「師父,」樂水從旁湊過來,在李瑞祥耳邊小聲道:「倪公公說是梁嬤嬤和彩月死了。」


    按理說羅皇後宮裏死一兩個奴才根本就無需報到皇帝這裏來,直接私底下處理了也就是了,哪怕那兩人都是羅皇後的身邊人也是一樣。


    可是如今羅皇後剛剛被皇帝奪權。


    李瑞祥的眉頭皺了一下,他的表情慣常都冷淡平靜,此時朝倪安奎看過去的一眼卻分外鋒利。


    倪安奎的身子不易察覺的微微一抖,使勁的垂下腦袋。


    那邊褚潯陽兄妹兩個本來已經準備出宮了,見了這邊變故突生就難免警覺。


    猶豫了一下,褚潯陽便對褚琪楓說道:「哥哥你不放心母妃就先迴去吧,我在這裏多留一會兒。」


    褚琪楓的確是不放心,想了一下就點了頭,「好,那你自己小心點兒。」


    說完又看了延陵君一眼。


    延陵君的心中略一思忖,有些勉強的對褚潯陽露出一個笑容道:「我跟過去看看側妃娘娘,這裏如果沒事的話——」


    「我盡快趕迴去!」褚潯陽道。


    「嗯!」延陵君笑笑,轉身和褚琪楓一起先行離開。


    褚潯陽盯著兩人的背影看了兩眼,然後便馬上收攝心神又扭頭朝禦書房的方向行去。


    「李總管,出什麽事?」褚潯陽問道。


    「皇後娘娘宮裏出了點意外好像!」李瑞祥道:「郡主要出宮嗎?奴才叫人抬軟轎過來?」


    「不用了!」褚潯陽微微一笑,眉目平靜的看向羅皇後道:「皇祖母不舒服,怕是再受不得刺激,不是宮裏出事了嗎?本宮親自送祖母迴去吧!」


    「不——」倪安奎一驚,連忙就是要推脫。


    褚潯陽冷冷的一道目光掃過去。


    對方的心頭一抖,立刻就咬了舌頭似的趕緊閉了嘴。


    梁嬤嬤是羅皇後的陪嫁,亦是心腹,而彩月也是她近身服侍的宮女,兩個人同時暴斃,捂住了也就算了,這會兒掀出來,肯定不能完全的掩飾太平。


    而這個褚潯陽——


    分明就是故意站出來攪混水的。


    羅皇後的神色陰鷙,恨恨的盯著她,卻因為自身太過虛弱而忍著沒有正麵衝突。


    李瑞祥想了想,剛巧皇帝也被人扶著從禦書房裏出來,見到眾人在此滯留不去就又沉了臉道:「都在這裏杵著做什麽?」


    「皇上!」李瑞祥對他施了一禮,表情平靜神色如常道:「皇後娘娘身子不適,奴才親自送娘娘迴去。」


    李瑞祥辦事向來周到,皇帝自然不會多想,轉身先行離開。


    目送他走遠,李瑞祥就傳了輦車過來,當真是親力親為的護送著羅皇後迴萬壽宮。


    上車前羅皇後又狠狠的瞪了褚潯陽一眼,然後才顫巍巍的爬上了車。


    褚潯陽與她的目光相觸,不過微微一笑。


    李瑞祥瞧著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樣子,遲疑了一下道:「奴才給郡主叫頂轎子來吧!」


    那輦車很大,坐兩個人綽綽有餘,隻是很明顯,羅皇後並不想和褚潯陽近距離接觸。


    褚潯陽笑笑,「不用了,祖母的狀況似是不太好,本宮陪著她呢。」


    說完也就跟著上了輦車。


    她和羅皇後彼此都不親近,以往也是敬而遠之的時候多,此時也是怎麽都想不到她會主動湊上來。


    褚潯陽落落大方的和她並肩做了。


    羅皇後眉頭緊皺,自始至終就沒有放鬆過,斜睨她一眼冷冷道:「你上來做什麽?」


    「我看祖母的精神不好,還是陪著您會比較放心。」褚潯陽道,微微一笑,說著頓了一下,又補充,「而且——這樣的機會以後怕是不會再有了!」


    這樣的諷刺,對羅皇後而言已經是十分嚴重的挑釁了。


    她幾乎是失控一樣大聲道:「你說什麽?」


    「難道不是麽?」褚潯陽正襟危坐,微垂了眼睛看著裙裾堆疊在膝蓋上的褶皺緩緩笑來,「皇祖父的脾氣祖母您比我要清楚的多,他既然是下了這樣的禁令,就不會再收迴成命了,壽康宮的地方雖然不小,可是——也用不著轎子輦車了吧?所以這一次,如果不抓緊機會與您共乘說體己話兒,潯陽怕是以後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羅皇後本來就為了此事窩了一口火,這會兒聞言更是勃然大怒——


    這個丫頭,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居然當麵就敢這樣的諷刺挖苦她?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有怒火即將噴薄而出。


    褚潯陽隻是靜靜的看著前麵被風拂過的明黃幔帳,慢慢道:「皇祖母覺得冤屈嗎?」


    羅皇後愣了一下。


    她此時的感覺何止是冤屈?簡直是一口心頭老血都要嘔出來了。


    不過就是傳召方氏說了兩句話,莫名其妙的——


    這簡直就是遭了無妄之災了!


    「你這是要來看本宮的笑話嗎?」強壓著心裏的怒火,羅皇後開口的聲音也幾乎是遏製不住的怒吼,不過也好在是她這會兒氣的厲害,聲音略顯虛弱,不那麽鮮明。


    褚潯陽終於從前方收迴視線,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玩弄陰謀者從一開始就該有這樣的準備,這世上沒有常勝將軍,也沒有人可以一直淩駕於他人之上的,在你躊躇滿誌算計我的時候就該提前打算好,萬一事敗會是怎麽樣的結局不是嗎?」


    「你——」羅皇後怒然開口,話都到了嘴邊了卻又覺得無從說起。


    她對褚潯陽的算計的確是居心不良,可是事情怎麽會突然演變成功這樣?她根本沒動過謀害方氏的心,雖然——


    那個賤人如果死了,最高興的一定是她!


    之前是因為事情發生太快,完全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皇帝就已經率先發難,這會兒稍稍冷靜了下來,羅皇後便是突然靈機一動,突然明白了什麽。


    「原來是你們!」她不可思議的把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著褚潯陽,想笑卻笑不出來,那表情看上去很有幾分滑稽,「本宮就說是怎麽會發生這樣的怪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她說著,最後終於無法遏止的笑了出來,笑了兩聲又兀自打住,話鋒一轉,獰然道:「好一出苦肉計!這從頭到尾根本就是方氏那賤人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用來陷害本宮的是不是?」


    方氏中毒了?


    怎麽會那麽巧?


    羅二夫人還畏罪自殺了?


    這件事上根本就和羅家八竿子打不著的,之前她就千頭萬緒隻覺得是一團解不開的亂碼,到了這一刻才終於真相大白——


    什麽中毒?根本就是方氏那賤人的手段罷了!


    那賤人要害她!


    可是這怎麽可能?她被自己死死的壓製了這麽久,如果她真有這樣的手段和魄力,又何至於被趕到慈修庵那種地方,一直憋屈到了今天?


    這麽想著,羅皇後又有些不確定,可是看著眼前褚潯陽平靜的笑容,心口突然猛地一縮,冷笑道:「該不會是你做的嗎?為了拒絕這門婚事,連你自己的母妃你都能下這樣的狠手?」


    褚潯陽這個丫頭乖張,說是方氏自己服毒不太可信,可若說是褚潯陽為了一己之私做的——


    似乎也不太可能!


    這樣違逆人倫的大事,這個丫頭哪能有這樣的膽量?一旦中間會出什麽差池,那絕對是萬劫不復。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褚潯陽莞爾,不置可否。


    羅皇後除了專橫霸道的毛病,其實也不算太蠢,隻要等她冷靜了下來,很快也就能夠想明白這件事裏的玄機了,也一定能想到是方氏自行服毒做的一出苦肉計。


    一旦叫她再把事情鬧開,皇帝就勢必跟著懷疑。


    所以她便趁亂趕緊把對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因為她是和這件事無關的,如果時候皇帝要衝著這個方向來查她也不怕。


    羅皇後陰著臉恨恨的盯著她。


    褚潯陽卻是不避不讓,隻就模稜兩可道:「我跟過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要當麵謝謝皇祖母你替我做的打算,雖然最後沒能成事,也難為您這麽關心我了。」


    羅皇後恨的牙根癢癢,從牙縫裏擠出字來,「真是你做的?」


    褚潯陽隻是平靜的看著她。


    想著自己後麵將要麵臨的處境,羅皇後就是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是往她麵上掃去。


    褚潯陽動也不動,能感覺到她巴掌揚起帶起的風聲撲麵,卻隻在最後一刻閃電出手,在羅皇後的手掌離她麵前須臾之地的時候驟然出手,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出手的力道不輕,羅皇後痛唿一聲,麵容扭曲,剛要失聲尖叫——


    下一刻褚潯陽已經淡然甩開了她的手。


    羅皇後撲倒在側,霍的扭頭,臉色陰晴不定,見鬼一般的顫聲道:「你——你竟敢——竟敢和本宮動手?」


    「我怎麽就不敢了?」褚潯陽反問,仍是不慍不火的看著她,「你以為你還是一個時辰之前那個唿風喚雨無所不能的皇後娘娘嗎?現在的你不過就是個頂著皇後空銜的廢人罷了,陛下留著這個名頭是為了他自己的名聲,不得不顧及著你們幾十年的夫妻情分。皇後?否則的話——你又以為你現在的身份會是什麽?所以這個皇後的譜兒——以後你不擺也罷!」


    皇帝的眼裏不容沙,尤其羅皇後這一次還是做了有傷他體麵的事,說是廢後也不為過,誠如褚潯陽所言,他會給羅皇後保留著這個頭銜就是為了顧及自己的名聲——


    羅皇後是和他一起經歷風雨的糟糠之妻,他不能廢後叫人戳脊梁骨。


    而實際上——


    羅皇後這個皇後已經被打入塵埃,今非昔比了。


    羅皇後被公然踩了痛處,心口一痛,她忙就抬手捂住。


    「你說什麽?」氣惱之餘她有些穿不上起來,半伏在那榻上,目光陰冷的盯著褚潯陽,「本宮和皇上之間的事何時輪到你一個小輩來置喙的了?你——你這是忤逆——你大逆不道!」


    「是長輩就該有個長輩的樣子不是嗎?」褚潯陽冷冷說道,看著她的眼神冷淡而絲毫不見悲憫,頓了一頓,又兀自將目光移開,「而且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在我眼裏從來就沒有將你做長輩來看,你若是不惹到我的身上來也還罷了,真要送上門來——還指望我以德報怨?」


    羅皇後的眼睛瞪得老大,張了幾次嘴竟然都沒能說出話來。


    如果說她之前所有的就隻是氣憤和仇視,那麽這一刻這所有的情緒都被打的四分五裂煙消雲散了。


    褚潯陽居然這樣跟她說話?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裏?


    「你——你怎麽敢?」羅皇後不可思議的顫聲道,她原是想要尖叫,可奈何體力消耗的太大,聲音出口更接近於無助的哀嚎。


    褚潯陽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再就不多看她一眼。


    這個女人榮光一世,從來都是將別人踩在腳下的,也是時候讓她嚐一嚐被打入塵埃任人宰割的滋味了。


    羅皇後受了氣,胸口起伏的厲害,歪在那裏半天,再就死咬著牙關一聲不吭,隻就用陰毒無比的眼神在不斷的將她淩遲。


    褚潯陽隻當看她不到她。


    輦車不徐不緩的前行,最後在壽康宮門口停了下來。


    倪安奎過來掀開幔帳,遞了手,「娘娘慢點!」


    羅皇後和褚潯陽坐了一路,憋了滿肚子的火氣,此時便是一刻也不願意和她呆在一起,趕緊下了車。


    褚潯陽從後麵也跟著走下來。


    一行人款步穿過正殿,進了後麵的院子才發現壽康宮裏所有的奴才都集中在這裏,圍著後殿敞開的大門指指點點。


    「都杵在這裏幹什麽?還不給娘娘讓路?」倪安奎不悅斥道。


    「皇後娘娘吉祥,見過潯陽郡主!」宮婢太監們紛紛讓到旁邊行禮。


    羅皇後沉著臉快步往裏走,進門一切如常,倪安奎卻是心有餘悸的扯著她的袖子指了指旁邊的暖閣。


    羅皇後看過去,已然瞧見僵直倒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半個身子。


    她的胸口一悶,快步走過去,進了暖閣就是駭然後退一步,不可思議道:「這——這——這是怎麽迴事?」


    裏麵暖閣的地上,梁嬤嬤和彩月兩人分別倒在地上,麵容痛苦扭曲,衣物又撕裂的痕跡,頭髮也被抓的淩亂,臉上和手背上都有程度不同的抓痕,而最詭異的是——


    兩個人的皮膚都泛著青黑色,傷口流出來的血也隱隱發黑。


    十分明顯——


    這是中毒的跡象。


    另一名宮女彩雲走上前來,因為兩人的死狀太可怖,她一直努力的往旁邊避開視線,一邊小聲道:「之前梁嬤嬤和彩月兩個不知道為什麽在這裏起了爭執,還大打出手,奴婢勸不住她們,就跑出去幫忙了,結果迴來的時候就發現——」


    彩雲說著就露出恐懼的神色,再說不下去了,而至於梁嬤嬤和彩月之間爭執的內容她卻是不方便說——


    因為梁嬤嬤找到了彩月被羅予琯收買了到梁太後麵前煽風點火的證據,她仗著自己的身份訓斥了彩月,並且揚言丫稟告給羅皇後知道,彩月一急,兩人就廝打了起來。


    本來隻是兩個女人之間的肉搏,可是誰也不曾想到最後竟會演變成了人命官司,而且還是兩敗俱傷。


    「看樣子,是中毒了。」李瑞祥道,抬手招唿了後麵跟來的小太監道:「去看看!」


    「是!」那小太監應了,剛要進那暖閣。


    褚潯陽的眼尖,目光微微一掃就看到旁邊滾落的一個小瓷瓶。


    那瓶子已經碎裂,裏麵的液體倒出來一些,但似乎是風幹了,隻在地磚上留下淺淺的痕跡,而一塊的瓶子的碎片裏卻還存留了一些。


    再看一眼梁嬤嬤二人的死狀,褚潯陽就是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一把拽住那小太監,冷聲喝道:「都別進去,所有人都往後退!」


    眾人都被她吼的莫名其妙。


    褚潯陽卻是不由分說已經對李瑞祥道:「李總管,麻煩你叫人去請太醫來,還有——皇祖父那裏也叫人請他過來走一趟吧。」


    李瑞祥的眉頭皺了一下,似是有些猶豫。


    羅皇後卻是勃然大怒,橫眉怒目的大聲道:「這裏是壽康宮,不過就是死了兩個奴才而已,本宮宮裏的事,用不著你來管——」


    「皇祖母這是在心虛什麽?」褚潯陽挑眉,冷冷打斷她的話。


    羅皇後一愣,脫口道:「什麽心虛?」


    她還想要再度發作,褚潯陽已經冷然移開視線,語氣強硬的對李瑞祥道:「麻煩大總管了,宣太醫,然後——我需要皇祖父在場。因為——」


    她說著,就是神色突然一愣,美眸流轉帶了濃厚的煞氣斜睨一眼倒在暖閣裏的兩具屍體道:「本宮懷疑投毒謀害我母妃的兇手就在這裏。」


    羅皇後震了一震,踉蹌著後退一步,臉色鐵青,「你胡說八道什麽?」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也總要太醫驗過了才算!」褚潯陽冷冷的頂了迴去。


    她都把話挑明了,李瑞祥就是不想聲張都不能,略微遲疑了一下就對隨行的小太監使了眼色。


    兩名內侍分頭跑了出去。


    羅皇後突然怒不可遏的甩開倪安奎的手奔到褚潯陽的麵前,厲聲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跑到本宮這裏來胡言亂語什麽?方氏的事根本就和本宮無關,你——」


    這一刻她就更加確信是這個丫頭設局害的她。


    褚潯陽冷冷的別過眼去,也懶得和她逞口舌之快。


    羅皇後憋著滿肚子的火氣,對方不買她的帳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這個皇後也是做的索然無味,十分之無力。


    「娘娘,坐下來歇會兒吧!」彩雲走過去,小聲道,扶著她在外麵的椅子上坐下。


    皇帝的寢宮和羅皇後這裏相距不遠,是以並沒有過的太久皇帝就聞訊趕了來,陰沉著一張臉大步跨進門來。


    「又怎麽了?」皇帝不悅說道。


    「皇上——」羅皇後本來正在失神,聞言立刻彈了起來就要撲過去訴苦。


    「見過皇祖父!」褚潯陽脆聲道,音調太高,生生就將羅皇後的話給堵了迴去。


    這會兒李瑞祥已經得空走了過去,低聲道:「皇上,娘娘這隻裏死了兩個人,可是潯陽郡主說——」


    他說著,倒是有些遲疑著側目看了褚潯陽一眼。


    褚潯陽於是上前一步道:「迴稟皇祖父,這兩人的症狀和我母妃毒發時候的情況一模一樣,孫女兒已經命人去請太醫了。」


    皇帝的眉心一跳,冷冷的朝羅皇後看過去。


    羅皇後頓時就被人踩了尾巴一樣的大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麽一樣的症狀,那方氏——」


    她說著也就自己都不知道該是如何繼續。


    她今天見過方氏,之前又被人認定害了方氏的毒藥是從她這裏流出去的。


    羅皇後略一怔愣,外麵太醫院的三名太醫已經火急火燎的趕了來。


    「見過皇上,皇後娘娘,潯陽郡主吉祥!」


    三人屈膝行禮。


    皇帝的麵色陰冷,負手站在那裏,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暖閣裏,嘴唇民稱一條線,卻是遲遲沒有表態,似是在權衡什麽——


    羅皇後是他的結髮妻子,如果這麽一驗,真的證明是羅皇後害的方氏,他就再沒有理由對對方從輕發落了,而如果不是——


    他在對方麵前就將遭到非議。


    這對他而言,是個兩難的選擇。


    褚潯陽完全明白他此時的心思,可是送上門來的機會她也斷然不會放過,就又上前一步道:「皇上,羅二夫人身死,之前的線索斷了,潯陽雖然心疼自己的母妃,但也同樣不想因為事情不明不白而叫皇祖母跟著受人非議。哪怕隻是為了替皇祖母徹底的洗清嫌疑,也請祖父做主,親自驗證此事!」


    她說著,就直挺挺的在皇帝麵前跪下。


    羅皇後越是看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就越是心慌,顫聲道:「你——」


    褚潯陽的脊背筆直跪在皇帝麵前,隻是目光堅定的盯著皇帝,再就誰也沒看。


    皇帝迎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目光陰鷙。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個丫頭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扒開來說了,他是可以拒絕,但是——


    「驗!」最後,皇帝隻是冷聲吐出一個字。


    「皇上!」羅皇後脫口道,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也信了這個丫頭的話?難道您真的認為是臣妾給那個賤人下的毒嗎?」


    她的目光悽然又帶了懇求。


    皇帝眼底的光影一閃。


    褚潯陽已經繼續開口道:「潯陽也不想誤會了皇祖母,正好讓人查明此事,還皇祖母一個公道也是好的!」


    羅皇後的話又被她堵在了喉嚨裏,看向她的目光更顯陰冷。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皇帝索性就別過頭去,重複道:「去查!」


    「是,皇上!」三名太醫提著藥箱就要往那暖閣裏去。


    褚潯陽趕忙提醒道:「著重看看那個瓷瓶,之前延陵大人說那藥是混在了薄荷油裏的,各位太醫注意安全。」


    「是!」為首的胡太醫應了,想了想就取了方巾用水濡濕,掩了口鼻進去。


    三個人一同忙碌,先是查驗了那小瓷瓶裏剩餘的藥汁,然後又依次查了梁嬤嬤和彩月的屍首。


    羅皇後的心裏已經十分篤定這是一個針對她的局,卻是苦於無計可施,隻能幹瞪眼。


    三人仔細的驗過之後,又恭謹的退了出來。


    「如何?」皇帝冷聲問道。


    胡太醫當先已經跪了下去,拿眼角的餘光掃了掃羅皇後的臉色,卻是沒有馬上說話。


    皇帝看著他的這個反應就先是心裏一涼,麵上卻是不顯,隻道:「實話實說!」


    「這兩人的確是因為吸入了揮發在外的毒素致死,而且這藥——」胡太醫說著一頓,過了一會兒才一咬牙將手中已經揮發完全,隻留了些許白色粉末在瓷器壁上的碎瓷瓶雙手呈上,「這裏麵的毒藥和之前延陵大人攜帶進宮的是同一種!」


    「這不可能!」羅皇後腳下一個趔趄,當即已經尖聲嚷道。


    「那兩封庚帖微臣也幫著驗過,另外兩位同僚也都有參與,不會有錯的。」胡太醫道,使勁低垂著腦袋。


    兇手是羅皇後,叫他們當麵指認,誰的心裏都有壓力。


    「皇祖父!請替我母妃做主!」褚潯陽的麵容一肅,大聲道。


    羅皇後的臉色慘白,又往後退了一步。


    皇帝陰著臉,隻盯著暖閣裏的屍體卻是誰都沒看。


    「皇上,不是臣妾做的!」羅皇後迴過神來,忙是撲倒在地,扯住她的袍子,聲淚俱下道:「皇上,這是陷害,臣妾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毒藥,也沒見過這個瓶子,是有人設局害我,您不要被他們蒙蔽了!」


    「哦?有人害你?」皇帝淺淺的吐出一口氣,神色之間喜怒莫辨。


    他的這個樣子,就是心裏恨極了的表現。


    羅皇後的心裏又是咯噔一下,隻覺得渾身都起來一層的雞皮疙瘩,再也不管不顧的忽然扭頭朝褚潯陽看去,大聲道:「潯陽!就算本宮給你安排的婚事你不喜歡,你來與本宮說就是了,拿你母妃的性命做局,又叫人嫁禍本宮?你這丫頭,當真是好歹毒的心腸!」


    褚潯陽愕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皇祖母,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就算你是為了脫罪,找藉口也該找一個合理點的!眾所周知,我母妃是在迴去的路上就出了事的,我人在東宮等她,如何動的了什麽手腳?而且——你說我記恨你?這就更是無從說起了,在這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傳召我母妃進宮的用意,又如何能夠未卜先知的針對你來做些什麽?」


    「你和方氏那賤人本就是一路貨色,你們根本就是串通一氣!」羅皇後怒道。


    褚潯陽隻是委屈的扁扁嘴。


    方氏一大早根本就已經準備迴慈修庵了,在全無準備之下怎麽可能會配合褚潯陽來做些什麽?


    羅皇後的這些指責根本就是站不住腳的。


    褚潯陽眼中淚光盈盈,隻是仰頭看著皇帝道:「皇祖父,這裏是皇祖母的寢宮,且不說她自己這裏內外多少人,隻就這重重宮門就有多少處崗哨?就算是孫女想做什麽也不見得有這個本事的。」


    羅皇後這裏,外人根本就混不進來。


    其實就連褚潯陽都覺得意外——


    居然有人把手腳做到這裏來了。


    隻是送上門的機會,她肯定會抓住利用就是了。


    羅皇後心慌意亂也是無從應對。


    皇帝不說話,李瑞祥就代為問道:「在這裏事發前後,可是見到有什麽可疑人等出入?」


    一眾的奴才們都仔細的迴想了一遍,紛紛搖頭。


    「沒有!」最後,彩雲說道。


    梁嬤嬤和彩月打起了的時候她就在當場,後來實在拉不開兩人才去院子裏喊人幫忙,前後不過片刻功夫,哪裏見過什麽人?


    想想也知道,應該是那毒藥本就是藏在兩人哪一個的身上的,後來撕扯的時候不甚打破,誤傷了兩人性命。


    「皇上,臣妾沒有,真的不是臣妾做的!」羅皇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就抓著皇帝袍子撕心裂肺的吼叫。


    皇帝狠狠的閉了下眼,證據確鑿之下終於不容情麵的狠狠的一腳將她踢開,扭頭就走。


    羅皇後撲在地上,也顧不得疼,趕緊爬起來就要去追他,「皇上!皇上您聽臣妾解釋——」


    李瑞祥抬手攔了她一下,將她推到兩個內侍麵前,涼涼道:「扶著娘娘一點!」


    羅皇後也知道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再也顧不得什麽身份規矩,隻就死命的掙紮,奈何哭喊的渾身虛軟也都無濟於事。


    褚潯陽從她麵前走過去。


    她突然就獰笑起來,嘶聲的咒罵道:「你這賤人!和你那個下賤的娘一樣,都是蛇蠍心腸的小賤人,你們聯起手來陷害本宮,您們該死!該死!」


    褚潯陽的腳步頓了一下,側目看向她,隻就惋惜的嘆了口氣,「皇祖母還是執迷不悟嗎?那麽——潯陽還是先行告退了,您——一路走好!」


    言罷就提著裙子跨出門去。


    羅皇後本來還想要繼續叫罵,卻在聽到她最後的四個字時愕然止了聲音,渾身冰冷的開始打顫。


    褚潯陽一路款步走了出去,走的很慢很慢,沿路最後欣賞了一遍這壽康宮內外的風景。


    走出大門口的時候,迎麵李瑞祥已經帶著樂水折了迴來。


    李瑞祥走在前麵,後麵樂水手裏的托盤上放著摺疊精細的三尺白綾。


    「郡主!」兩人止了步子讓路。


    「嗯!」褚潯陽隻是淡淡的看了兩人一眼就繼續舉步前行。


    證據確鑿!羅皇後這一次也算是作繭自縛了,這個女人一輩子都強勢跋扈,應該是怎麽也不會想到最後竟會落到這樣一種下場吧?


    而且——


    這結局來的還如此的莫名其妙。


    褚潯陽一路前行,直接出宮。


    褚琪楓留了馬車給她,蔣六等在那裏,見她出來才鬆一口氣,「郡主!」


    「嗯!」褚潯陽心不在焉的應了聲,鑽進了馬車裏。


    迴到東宮的時候褚易安已經得了消息趕迴來了,人正在方氏那裏。


    褚潯陽也沒耽擱,直接趕了去,進到院子裏,延陵君和褚琪楓也都在。


    延陵君是第一個發現她的,順勢迴頭沖她一挑眉毛。


    褚潯陽的唇角一勾,迴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後逕自走過去。


    褚易安坐在方氏的床邊,麵沉如水的看著她,其他人走站在他身後,完全看不到他眼中是何種神色。


    隻是知道他許久都沒有動過一下。


    褚潯陽麵對他的背影,心裏隱隱荒涼的一聲嘆息——


    從一開始她和褚琪楓就都猜到了方氏是自己服毒要嫁禍羅皇後的,別人不知道方氏的底下,他們兩個卻是一清二楚,這麽一件在別人看來完全不可能的事,對方氏而言卻是完全成立的。


    羅皇後自以為精妙算計掌控一切,她是足夠強勢霸道,可是——


    她再狠也沒能狠過方氏去!


    在所有人眼中一無是處又弱小無能的方氏,最出彩的地方就是她敢於拿自己的性命隨時隨地的做賭注。


    而她和褚琪楓隻是順手推舟的幫了一把而已。


    「父親——」定了定神,褚潯陽上前一步,輕輕的喚了褚易安一聲。


    褚易安沒動,也沒迴頭。


    褚潯陽也不介意,隻就繼續說道:「父親還是先收拾進宮一趟吧,皇祖母她——薨了!」


    褚易安的肩膀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震。


    褚琪楓也有些意外的猛地抬頭朝她看去,「發生了什麽事了?」


    「有人在皇祖母的寢宮當中發現了害母妃中毒的毒藥,進而惹怒了皇祖父!」褚潯陽道。


    在皇後宮裏做手腳的事完全超出了她和褚琪楓的能力範圍之外,而且就算他們有這個能力也不會去做。


    所以有了這件事,反而是真的坐實了羅皇後毒害方氏的罪名。


    這樣的所謂真相——


    也許——


    才不會讓褚易安太過為難吧!


    畢竟——


    羅皇後這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題外話------


    哈哈,我們方側妃才是真正的高手,殺人不見血啊有木有╮(╯_╰)╭


    ps:據說月餅節當天我們《郡主》會有一輪活動,獎勵豐厚,歡迎寶貝兒們都來湊熱鬧,具體章程負責的妹子還在擬定中,到時候請注意評論區置頂公告,麽麽噠~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繡凰途之一品郡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陽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陽嵐並收藏錦繡凰途之一品郡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