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南楚,北寞西昌,四分天下已有三百年之久。


    不是你算著要吞並了我,就是我算著要占了你的地。


    各國人才都是重之重,無論是世家子弟還是江湖草莽,生於這個時代都算是此生幸事,觀潮莊弟子入世的第一件事,入半月樓,查閱世間奇珍異草生長之處,和現今的下落。


    那時候萬千言,還是半月樓的少主,一把紙扇飄飄在望江閣裏同顧訣調笑:“公子何方人士,怎的在下從未見過?不如你我一共泛舟遊江,豈不更有雅趣……”


    一眾坐著歇氣的師兄弟們,立馬都掩住了氣息。


    十三四歲的年紀,都是話本子都看多了,吃飽了撐得找事的。


    誰也不知道那就是半月樓的少主人,隻覺得沒見過這樣上趕著找抽的。


    陳雲諾在裏頭轉過身來,笑顏明媚如朝陽,掌中運力一下就將人拍下了江,水流甚急,兩岸圍觀者無數。


    她抱壁站在欄杆前,看那少年在水裏浮浮沉沉的求救,一張俊臉忽青忽紫,好不精彩。


    整個人隨水流的風向卷了過去,幾個忙不迭就跳下水去撈人,陌念初更快,足尖輕點掠過水麵不留半點痕跡,輕飄飄踩在萬千言頭頂上,就勢把人往裏水裏一壓。


    春江水暖,白鷺齊飛,柳條隨風浮過水麵,岸邊的驚唿聲一浪高過一浪。


    下水撈人的幾個撲騰之間,追了過來,那足不沾水的少女身著鵝黃衣衫,雙足夾起少年的腦袋飛身而去,幾個起落之間直達江麵中央,風吹的青絲飛揚,揚眸一笑讓三月裏的春色都顯得有些暗淡無光。


    七八人飛身追她,竟也被遠遠甩在了後麵,師兄弟們一個個大聲勸著不要弄出人命來,眾人隻看見那一處浮光掠影,看不清到底是何等絕豔的容顏。


    顧訣站在那裏,輕喚了一聲“一一。”


    陳雲諾憤憤,又踩了水裏那人一腳,“便宜你了。”這才飛身掠迴望江閣上,在一眾目光裏,伸手蹭了蹭顧訣的臉頰,“那死小子,眼光倒是同我一般好。”


    那時候誰知道陳雲諾惹不得,誰都知道顧訣是陳諾心尖尖上的。


    少年如玉般的臉龐麵無表情,眼眸卻有些微光浮動,別開臉避開她的手:“別鬧。”


    陳雲諾附到他耳邊:“我說顧訣,你該不會真的喜歡同男子做那些事吧?”


    好好的兩人,差點拔劍相向,一眾懵逼的師兄弟們連忙製止,顧訣拂袖而去,隻剩下她一個這才壓住。


    蕭易水無奈道:“你看你,總惹他不痛快,臨了你自己更不痛快,有意思嗎?”


    陳雲諾聳聳肩:“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掃了一眾師兄弟一眼,“我不惹著他玩,難道找你們?”


    眾人齊齊啞口。


    後至半月樓,中計再見萬千言。


    向來以機關術和情報出名的地方,徹底發揮了優勢,將一眾人如數困入迷宮之中,同在一地而各自分散,困三日,餓的全身發軟無力。


    陳雲諾單獨被“請”到了半月樓最高的第九重處,一根細繩吊著扶搖而上,可落腳之處全部布滿尖刀鋒利之物。


    千言公子便倚在白毛毯鋪著的那一處,看著美人作掌上舞,笙歌漫漫圍繞,好不瀟灑。


    這人天生的小心眼,一迴頭卻笑得一派風流倜儻,“你說要是從這裏從你丟下去,會成摔成什麽樣?”


    那日望江河中,陳雲諾雖然有氣,卻也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真的把人弄死的。


    萬千言讓人拉著繩子輕輕一放,她便徑直落了下去,輕輕一拉便又升了上來,首尾顛倒如此反複幾次,她幾天沒見識,整個人便頭暈目眩的白了半張臉。


    “本公子的頭也是你能踩的?”


    萬千言的扇子搖的風聲四起,忽的坐不住了站起來,“本公子不就是看見了個好看些的人,多說一句話,你算什麽人,也能橫空殺出來壞事?”


    陳雲諾幹嘔了一聲,差點吐到他身上,萬千言的扇子一把敲上了她的頭,還沒碰到,忽然被她一拎整個人都帶在了半空中。


    兩人的重量徒然使得那繩子一鬆,齊齊往下落去,千鈞一發。


    便是摔成肉泥,也是萬萬不成同這樣的人摔到一處的。


    陳雲諾同萬千言對視一眼,飛快的將繩子往屋簷邊緣的刀鋒上一套,爭取到片刻的時機,後者不知在哪裏點了一下,那些刀鋒便如數沒了蹤影,隻剩下飛簷碧瓦,景色宜人。


    兩人徐徐落下,隨即各自分開,在下一層的屋簷上足尖一點,同時躍上最高層,速度快的隻剩下飛揚而過的風聲。


    在停下的時候,萬千言的扇子搭在她頸邊,陳雲諾的銀針抵在了他眉心,動則斃命,兩廂製衡。


    少女語調仍舊漫不經心的緊,“你是不是瞎?沒看出來那是我的人嗎?”


    萬千言愣神片刻,陳雲諾抬腳將他踹開,徑直在案邊坐下,紅豆酥就著杯中酒就這樣大刺刺的吃起來。


    三日沒吃飯,差點把人都給餓傻了。


    幾個舞女都驚得停了下來,萬千言在一旁看她將一桌糕點全部掃空,麵色都變了幾變,握著百折扇的手都忍不住顫抖,“這麽能吃,你還是個女的嗎?”


    陳雲諾抽空瞥了他一眼,“其他人呢?”


    那人沒說話,顯然還沉浸在這世上還有如此能吃之人的震驚之中,陳雲諾舉杯就澆了他一臉,“我那幾個師兄弟呢?”


    萬千言抹了一把臉,這才反應過來:“都沒死,這會兒應該正睡著呢。”


    陳雲諾氣的悶了一整壇胭脂醉,“敢情就餓我一個?”酒壇摔的震天響,順手就撈了另外一個,儼然不嫌多的模樣。


    兩人都是酒中好手,不揍不相識,索性就喝酒劃起拳來。


    陳雲諾贏一個就問萬千言一件事,這人武功算不得多高,卻是個活八卦,這天下就沒有半月樓不知道的秘密。


    這一夜,她喝著半月樓的酒,把人家的少主人灌的人事不知,問什麽就答什麽。


    “長生穀啊,那地方可有意思的呢,隻進不出穀主是個女的這兩年正四處給寶貝女兒找女婿呢,這一輩出了個練毒奇才叫將離的脾氣古怪的很,要取長生草肯定要對上他,要對上他,你可要小心了……”


    陳雲諾不解,萬千言醉的迷迷蒙蒙的,附到她耳邊曖昧道:“他可惦記你很久了。”


    “什麽?”


    “醫毒不兩立,聖醫就收了兩個徒弟,又偏愛你許多,你小時候辮子都是他給你紮的吧,將離可就不是盯著你了……”


    操,連歐陽霄給她紮辮子都知道!


    萬千言話嘮發作,從看過幾本秘戲圖,下過幾次黑手都倒豆子一般倒了個幹淨。


    到最後,陳雲諾聽得頭大,忍不住用手捂耳朵。


    忽聽得轟隆一聲,底下一陣房屋坍塌的巨響傳來,上頭幾人都跟著震了震。


    兩個醉鬼頭暈眼花,大著舌頭:“怎麽打、打雷了?”


    “要——要下雨了?”


    樓中人急奔而來,高聲道:“少主不好了,有個少年一劍劈開了半月樓的牌匾!”


    千言少主原本還半眯著眼睛,聞言猛然跳了起來,“誰?哪個不是人的居然劈了奇石牌匾?”


    半月樓也在四國之中赫赫有名,門麵上自然是下足了功夫的,用號稱無堅不摧的奇石耗時十載才刻出來這麽一塊牌匾,居然讓人給劈了,這實在不合常理。


    “吩咐下去,讓九重關卡務必活捉!”


    萬千言的聲音還沒落下,那青衣少年已經飛身掠上屋簷,滿身月華籠罩,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清影,猶如飛仙入世,長劍尚在劍鞘之中。


    隻是那那滿麵的寒霜,叫人一看就忍不住想打哆嗦。


    屋簷上可以落腳的地方又齊齊冒出尖刀來,各處飛出無數的暗鏢,無形之中圍成了一個圈,直朝那個攻去。


    顧訣手中的長劍還未出鞘,徑直在手幾轉,擋去暗鏢無數,齊齊往來處飛了迴去,寒光交疊煞是好看,片刻後暗處悶哼聲此起彼伏,現形的足有數十人。


    他在半空中翻身幾轉,再落下時那森冷的刀尖被他壓彎了下去,樓上夜風徐徐,吹起少年墨發猶如月下謫仙人,不染俗世半點風塵。


    半月樓可斬萬人的機關,竟沒能攔住這少年半步。


    萬千言酒還沒醒,直接跌坐迴去了位子,裝死著還不忘捅了身邊的陳雲諾一手肘,“你家那個來了。”


    陳雲諾正半眯著鳳眸看來人,眼前倒影重重,隻看見那一襲青衫匆匆而至,正落在幾步開外的地方,微微皺眉看她。


    她朝著那人伸出手,卻一個踉蹌撲在萬千言背上,後者痛唿了一聲,她恍若未聞,手肘撐著底下的人便要站起來,“顧、顧訣?”這人不是生氣走了麽?


    陳雲諾腦子有些混沌,麵上的笑意卻達了眼底,萬千言被她撐得吃痛,想也沒想反手就給她一記。


    忽見不遠處那少年抽劍而出,寒光乍現逼的人睜不開眼,還未來不及反應,劍氣縱橫已至,眾人齊齊跳樓避開,萬千言嚇得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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