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孩子,坐在課堂門階上,一邊吃著甜餅,一邊說笑著。


    “對了,昨天竇孝文有沒有再找你麻煩?”


    “竇孝文?”


    “是啊,就是昨天欺負你的家夥。”


    竇奉節搖搖頭,“那倒是沒有……昨天管家來接的我,所以我沒有看見他們。怎麽,他們找你麻煩了嗎?”


    “恩!”


    竇奉節心裏一顫,有些擔憂的看著鄭言慶。


    他不是擔心鄭言慶怎麽樣,而是擔心,言慶會因為這件事,對他產生排斥,不再和他做朋友。


    鄭言慶笑了笑,“你不用擔心,竇孝文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


    “恩?”


    “他昨天想在路上攔我,結果被我打了。”


    竇奉節吃驚的看著鄭言慶,片刻後,他懦懦得說:“言慶,你可真厲害……那你以後,還會做我的朋友嗎?”


    朋友?


    鄭言慶一怔,扭頭看著竇奉節。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算是明白了竇奉節的想法。


    “當然,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恩,做一輩子朋友!”


    竇奉節開心的笑了,快活的吃著甜餅。而言慶卻心裏一動,做一輩子的朋友嗎?


    也許你現在是發自肺腑,但當你長大了,還會記得這句話嗎?


    當竇奉節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否還會像現在一樣,願意和一個家奴的孫子,做朋友?


    鄭言慶歎了一口氣。


    如果想要做一輩子的朋友,自己就必須要努力往上爬,永遠在竇奉節的頭頂上才可以。否則,竇奉節靠著家世,和言慶的距離會越來越大,最後則成為陌路人。


    這一日無事。


    竇孝文幾個人沒有在學舍出現,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鄭言慶也樂得消停,否則也是個麻煩事。在課堂上聽講,而後又練習基礎筆法。


    他沒有展現他獨創的楷書字體,而且在沙盤上書寫,也不可能留下痕跡。


    上完了課,竇奉節邀他同路,卻被言慶拒絕。


    因為他還有課業要做,在打掃幹淨了課室之後,言慶來到了李基的住處。李基就住在學舍裏,有一個**的小院。此時,陽光明媚,照射在院子裏,格外活力。


    李基坐在一棵大樹下,身下鋪著一張墊子,麵前擺放書案。


    在書案上,有一摞書冊,正是陳壽所著的三國誌。見鄭言慶來了,李基擺手示意他坐在對麵,背靠著樹幹,手裏捧著一卷書,默默的看著,卻沒有和言慶說話。


    鄭言慶也不著急,靜靜跪坐於案前。


    前世在官場,言慶對這種手段,再精熟不過了。


    領導們喜歡用這樣的方式,來觀察和考驗下屬的氣度。你坐在那裏,即不能不耐煩,也不能死氣沉沉。這裏麵有一種技巧,要讓領導知道,你氣度沉穩,還能保持風度和活力。


    片刻後,李基放下了書冊,正襟坐好。


    對言慶的表現,想來是滿意的。李基說:“言慶,從今天開始,我為你講讀三國。”


    “先生!”


    “恩?”


    鄭言慶猶豫了一下,還是下定了決心,“學生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先生能夠成全。”


    李基一怔,“什麽事情?”


    “學生,想拜先生為老師。”


    鄭言慶抬起頭,正視李基道:“我是說,不是現在這樣的學生老師,而是真正的師生。”


    李基目光一凝,露出了慎重之色。


    “你要做我的弟子,為什麽?”


    他擺手示意言慶不要解釋,沉聲道:“言慶,我知道你以為自己出身不好,想要拜師求學很難。但是,我需告訴你的是,你天資甚好,將來一定會有大前程。


    而我,不過是為了求溫飽的西席。不錯,我識得幾個字,但身無功名,並不能給你什麽幫助。你可要考慮清楚,這種事可不能隨便做。否則,你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鄭言慶說:“學生不會後悔。”


    他沉默片刻,低聲道:“學生能看得出,先生不是常人。


    滿腹經綸,論學識未必就會輸給顏師古之流。學生對先生的學識,非常敬佩。而且先生對學生的這份厚愛,也是學生自記事以來,除祖父和奶媽之外,無人給予。學生願執弟子之禮,在先生身前聆聽教誨……隻不知道,先生願收下這個我嗎?”


    言慶說的動情,李基也不禁色變。


    他猶豫片刻,長出一口氣,“言慶啊,不是老師不願收你,實在是……你可知,老師是什麽人嗎?你萬一做了我的弟子,日後說不定會路途坎坷,更加苦難啊。”


    普通的孩子,也許聽不出李基話語中的意思。


    但鄭言慶心裏一動:莫不是這位李基先生,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不過話一出口,他若是反悔,反而就顯得不真誠。說不定,人家這是在考驗他呢。


    想到這裏,鄭言慶一咬牙。


    我就賭這一把,賭你一定會助我飛黃騰達……


    他二話不說,匍匐席上,砰砰砰以頭觸地,口中說:“學生不後悔,請先生垂憐。”


    李基看著他,沉默許久,長出一口氣。


    “我這叫作繭自縛,本想授你三國,不成想……


    也罷,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就收你做弟子吧。隻是若你將來後悔,我也不會攔你。”


    說著,他站起來,把鄭言慶攙扶。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言慶片刻,他突然笑道:“沒想到我李基,居然收了一個好弟子。你叫我一聲老師,我也不能虧了你。這是我隨身玉帶,今日就贈與你,權作禮物吧。”


    說著,他接下腰帶,遞給了鄭言慶。


    這腰帶呈黑色,看不出是什麽質地,入手潤滑,猶如綢緞。轡頭是用白玉雕成,周遭鑲嵌黃金,雕琢貔貅之像。隻這個轡頭,在市麵上少說也能賣個**百兩銀子。


    言慶吃了一驚,“老師,學生怎受的如此珍貴禮物?”


    “有什麽珍不珍貴。


    我膝下無後,隻有你這一個弟子。將來,這腰帶總歸是要贈給你,你就留在身邊吧……嗬嗬,我知道你是練武之人,這腰帶是以天蠶絲織成,內襯金絲。你戴在身上,可以保護好腰身,普通的兵器,難以造成傷害……好了,我不喜歡囉唆,既然給你,你收好就是。咱們還是開始講讀三國,我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顏籀的窘狀。”


    “多謝老師後賜。”


    鄭言慶也不再推辭,把腰帶收好,跪坐書案前。


    李基拿起三國,清了清嗓子,翻開了第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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