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的沙漠,一片漆黑無邊無際。世界寂靜得隻剩下咆哮的寒風,猶如獅子般猛烈地奔跑著,肆虐著,似乎要把一切一切都吞入腹中。

    我還沒傻到直接去送死,晚上的沙漠絕對是一個無形的殺手。縱然我不想成為綁匪的槍下亡魂,也不想在沙漠化身為僵硬的雕像。即使隻有一線生還的希望,我都要分外珍惜。坐以待斃絕對不是我的性格,等待救援也不曾在我的人生字典裏出現過。

    我命由我不由人!

    我仍然蜷縮在小屋的角落裏,神經極度繃緊,連一個小盹都不敢打。我在等待,等待旭日東升的第一秒。

    從來沒有覺得漫漫長夜竟然真的如此漫長。當天灰蒙蒙的亮了,寒氣也退了三分之二。我既緊張又興奮,我迫切地希望見到第一束陽光,又怕綁匪會醒來。終於,第一束曙光趕在綁匪醒來之前出現在地平線上,我終於知道東南西北的方向了,這也是我為什麽拚著先被殺的風險都要等到第一束陽光的原因。

    塔克拉瑪幹沙漠的東西距離曾經埋葬了成千上萬的冒險家,我隻能著眼於南北距離。然而,我是坐火車到達新疆的,離塔克拉瑪幹沙漠最近的一個鐵路終點站位於北邊的庫爾勒。塔克拉瑪幹在維吾爾語的意思是“走得進,出不來”,又被人成為“死亡之海”,綁匪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把我運送到沙漠深處,所以我一定還在沙漠邊緣。向北走的生存幾率絕對是最大的。

    誰說書生百無一用的?若不是我上過地理課,現在真的成了迷途小羔羊了。

    我極其激動地從破牆洞裏爬了出來,順便舒展了一下筋骨。再仔細地聽聽黃泥石屋內並沒有任何聲響,立刻往北的方向衝出去。直到那間黃泥石屋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懸著的心才安了下來,看來再被綁匪抓迴去的可能性不大。正當我高興得手舞足蹈的時候,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地打起鼓來。

    是啊,由被綁到現在,綁匪根本沒有給過我一杯水或者一點幹糧。也許他們覺得我都是將死之人了,免得浪費糧食吧。可是從廣州坐火車到庫爾勒,至少需要四天的時間,難道綁匪一直給我打營養液?這次的綁架時間耗資還真不少,

    再打量一下自己,身穿一條青白色的連衣裙,但現在已將是髒兮兮的了。多天沒有洗過澡,身上的氣味熏到自己都受不了,幾乎結成痂的長發黏黏的,不好散熱。我扯下平時舍不得用力折出折痕的的精致腰帶,把一頭長發胡亂地綁起來。可以想象,我現在的模樣一定是蓬頭垢臉,不堪入目,猶如街頭的乞丐。

    不怕,留得命在才是皇道!越往前走,天氣越熱,越來越像一個大蒸籠般鋪天蓋地而來,不留一絲縫隙讓人喘息。我的喉嚨像火燒般難受,嗓子幹澀得生疼,像有異物卡在扁桃體的位置。

    我漸漸感到吃力,腳步不禁越來越慢,也越來越沉。我不敢再走下去,因為前方仍然是一片金黃的沙漠。我不得不慢慢坐在沙上歇一會兒,縱使沙漠表麵的熱度讓我猶如坐在紅燒鐵板上。銀沙刺肉,卻沒有一磚一石讓我躲避。

    我雖然坐若砧板,卻不敢胡亂地四處張望,一直緊緊地盯著前方。因為太陽不斷在移動,我已經不能再根據太陽的位置去判定東南西北。沙海茫茫,永遠都隻是同一個樣貌,我隻能憑記憶記住北方。

    “哈哈哈!”我突然無奈地大笑三聲,笑到眼角都濕潤了。如果溫度再上升,我還有生路嗎?難道真的是天要亡我?人拗得過自己的命運,卻拗不過自然。

    我剛從閻羅王的眼皮底下逃了出來,卻又立刻栽在死神的手中。汗水從身體上每一個毛孔裏流出來,裙子一濕,炎炎烈日立刻將其水分蒸發,以致裙子上的汗臭味令人忍無可忍。

    如果到了正午,我是死定的。我雙手摁在沙上借力,腳下打了一個踉蹌才站了起來。再走!我袁韻最硬的就是命!

    拖著沉重的步伐,我如同浮萍般在浩瀚的沙海之中艱難地前行,脆弱得經不起一個小小的風浪。哪怕是一陣猛些的熱風打在我身上,我也會像沙塵一樣無聲無息地消逝在這個死亡之海。人類的血肉之軀,如何拚得過奧妙的大自然?

    溫度隨著太陽的高掛隆空而升高,我仿佛置身於火山的邊緣。又一個踉蹌,我狼狽地摔在了沙上。如同正在鐵鍋裏炒著的沙子刺疼著我摔到傷痕累累的肌膚。這一次,我真的再也爬不起來了。我不得不在無盡的蒼穹下低頭,被這片死亡之海所折服。

    真想不到,永遠是體育拖後腿的我竟然也有毅力走了這麽久。在櫻菲的時候,君教授沙啞著嗓子對我說:“摔了一跤就爬起來,知道痛後就不要再摔了。”可是,我如今即使痛得刻骨銘心,也仍然看不到層層浮雲後的未來。因為,前方的前方,依然是金黃一片。

    突然想起大概是小學的時候,我學過一篇課文——

    一個山裏的孩子天真地問母親:“媽媽,山的那邊是什麽?”

    母親不假思索地迴答:“是山!”

    孩子的大眼睛眨了眨,繼續不死心地問:“再那邊呢?”

    母親仍然是脫口而出:“還是山!”

    孩子似乎有些著急了,帶著點哭腔問道:“那再那邊呢?”母親心疼地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無奈地迴答:“仍然是山!”

    時隔十載,我如今終於親身體會了那個山裏母親的辛酸無奈。沙漠外頭的花花世界生我養我,如今卻恍若隔世。沙漠的那頭,是沙漠;再那頭,還是沙漠;盡頭呢?是死亡。

    現在,我居然不希望疼痛的失去,因為身體的疼痛代表著我還活著。雖然我已經再也沒有信心去挑戰這片沙漠,卻仍然一直緊緊地盯著北的方向。因為,那畢竟是一條通向生存唯一的一條路,縱使是長滿荊柯。

    不知道是陽光的催淚作用,還是心底的抑鬱,我的眼角濕潤了,晶瑩地淚水和豆大的汗水混合在一起,隨著麵部的輪廓而下,了無痕跡地消逝在滾燙的黃沙上。我力不從心地抬起右手,胡亂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不經意地瞥了旁邊一眼……

    我的瞳孔猛地縮進了,真的想高唿一聲,那邊的不遠處竟然有一間小小的黃泥石屋,破落的木門前還有一口井。果然,天無亡人之路啊!上帝為我的未來關上了一道門,卻至少留下了一扇窗給我啊!目不側視原來是一個壞習慣,我一直盯著前方,居然看不到旁邊的生機。幸好,幸好我擦了擦眼淚。

    “哈哈哈!”我又仰天笑了三聲,眼角再次濕潤了。不同上一次,這一次是為生命而笑,為未來而笑。

    筋疲力盡的身體霎時間又充滿了力量,我飛快地往那件黃泥石屋跑去,腦海裏裝滿了那口裝滿盈盈清水的石井。快到了,看著那口井近在咫尺,我似乎聽到了喉嚨發出的喝彩聲。突然,又是一陣猛烈的熱風從我身上刮過,我踉蹌了一下,立刻雙手支地,再次挺直腰板站了起來。

    重生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那間黃泥石屋和那口井變得模模糊糊的,像倒映在水中左右地晃了一下。我急忙擦了擦眼睛,再睜開眼,一切忽然像雲霧一樣慢慢消散了,猶如出現那般突然,讓人無所適從。

    我受不了眼睜睜地看著生命之泉的逝去,立馬往那口井的位置奔過去。那裏空空如也,隻剩下黃沙,茫茫的沙漠。為什麽會這樣?我頓時傻了眼。

    身體似乎失去了支撐,我又狼狽地摔在了上麵上。傷口的灼痛讓我霎時間又清醒了,猶如閃雷一樣打在我身上,令我全身顫悚起來。那是海市蜃樓啊,剛剛所見的一切不過是如同霧中花,水中月的幻想啊……

    枉我讀書這麽久,海市蜃樓的原理早就背得滾瓜爛熟。可是,當虛幻的喜悅出現在我眼前,我居然抵擋不住那美麗如罌粟花的誘惑,不能自拔。我慌亂地往身後一看,沉重的腳印早就被身後的狂風所遮掩。太陽高懸在天,北方是哪個方向?要不是喉嚨的幹澀如烈火燃燒,我一定會失控地大聲喊出來。

    刻骨銘心的疼痛和垂死掙紮的絕望都沒有使我忘記北的方向,想不到著曇花一現之間,我竟然迷失了生存的方向。四處黃沙遍布,景象千篇一律,我在炎日的炙烤下煎熬著,悔恨至極。

    我的輝煌人生才剛剛開始,怎可以立刻畫上句號?lydia如今一個股東也沒有,若是我死了,誰去接管?我如今沒有一個親人,手上的那筆巨額美金能給誰?幕後人的身份我還沒有知道!困擾我二十餘年的身世之謎毫無線索!甚至,我還不知道洛軒他們知不知道我已經失蹤……

    我不能死!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不可以變成一縷無依無靠的孤魂,含著無盡的悔恨,在大地中飄搖。

    隨著眼前沙漠越來越模糊,腦袋越來越重,我幾乎能感覺到死神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我。腦海中不斷劃過和洛軒在一起的迴憶——

    “沒事別來這裏發瘋!”

    “我的誠心誠意,想不到竟給你想成是一樁互相利用的交易……”

    “你太讓我失望了!”

    “讓我們重新在我告訴大家你是我的女朋友那一刻開始……”

    “阿韻,你現已經不再是孤獨一人了,你還有我。”

    “你的男朋友還沒有那麽窩囊。”

    “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跟我說。記著,你的世界還有我,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我們都一起承擔……”

    那雙銀環耳環,那一縷溫暖的銀光,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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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不好意思哦!

    最近我在看朋友強烈推薦的《仙劍奇俠傳三》,所以耽誤了一下。。。。。。莫怪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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