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濃霧彌漫。

    剛蘇醒的草葉上凝結了一粒粒晶瑩剔透的露珠,宛如情人的相思之淚。

    一輛馬車自南而來,行駛在通往長安城的官道上。

    漆黑的馬車四馬並驅,馬是日行千裏的好馬。但馬車行駛得很慢,趕車的大漢板著臉有氣無力地用鞭敲打著馬。

    後麵居然有兩個二十多歲的少年負手渡著方步跟著馬車。

    他們一個身著白衣,從內衣到鞋子都是白的,雪一樣白。他衣服裁剪得很合身,極其華麗,顯得純潔高貴。他身材削瘦,麵如白玉,薄薄的唇緊緊閉著,臉上全無表情,冷酷至極。但最令人注目的還是他的眼睛,銳利清晰,顯得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

    另一個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青衫,他漆黑的頭發顯得有些淩亂,卻又不失禮,反而顯出一絲別有的性格。他劍眉星目,鼻子挺而直,一雙發亮的眼睛充滿了笑意。他麵目手足皮膚,俱已曬成古銅色。

    “你是不是有毛病?”藍衫男子板起臉問道。他說話聲音洪亮,帶著種說不出的異性吸引力。

    “哦?”白衣男子不懂。他說話太冷,冷如刀鋒,直透人心底。

    藍衫男子冷冷道:“大早上的,你有車不坐,非要出來散步,你自己也罷,硬要把我也拉出來陪你,這難道沒病?”

    “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一日之計在於晨“?而早上的空氣多新鮮,在這樣的早晨,有誰又會想到去殺人?若是世人都在這樣的早晨散散步,還有誰還能做出那些卑鄙的事?”白衣男子抿嘴一笑道。隻有一笑,頓時又恢複了原有的冷酷。

    藍衫男子道:“你做的事雖有病,但你說的話卻的確有道理。”他歎了口氣,道:“天地不仁,我怎麽會認識你?”

    白衣男子並不生氣,隻因他是他的朋友。他們是朋友,卻比世上任何朋友之間的關係還親密;他們也是兄弟,卻比世上大多兄弟之間的情義還深厚。

    朝露沁濕了他們的鞋,他們全不在乎——世上幾乎沒有任何人或事能阻擋他們想做之事。

    有風吹過,風中不時傳來蟬鳴蟲語,也充滿了從遠山上帶來的木葉清香,使人說不出的舒暢。

    世人皆說黃昏美,晨難道就不美?

    隻有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才深有體會。

    前麵出現了一家小小的茶館,這樣的茶館在官道上隨處可見,這是建築在道路邊上的幾間敞軒,專為路人提供。

    雖叫茶館也是酒館、飯館。

    茶館裏擺了數十張桌子,早晨的人極少,今天卻例外。

    今天掌櫃的非常意外,平時就算到了飯口的時候,也很少有人的。可是,今天大早上的屋子裏的桌子差不多都已坐滿,老板娘更是眉開眼笑。但可苦了小二,他吆喝聲不斷,來迴端酒上菜,早已累得滿頭大漢。

    白衣男子和藍衫男子進來時,隻剩下兩張桌子是空的,他們便選了張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來。

    二人要了一壺酒、一壺茶、三斤鹵牛肉、四道熱菜。

    藍衫男子閃電般的雙目向屋子裏掃了一眼,隻見這些人神情甚是剽悍,個個隨身都帶著武器,俱是江湖人士。但他發現這些人隻是眉頭緊鎖地喝著悶酒,桌上的菜全都沒人動,心中不由覺得奇怪。

    自連雲山莊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飛鷹鏢局百萬兩鏢銀被劫,這些事都成了武林人士酒前飯後議論之話題,現在他們就在談論這些事。

    門口旁的一張桌子上,有個長得獐頭鼠目,個子矮小的男子道:“各位覺得誰有如此大本事能在一夜之間將連雲山莊一百八十人無聲無息地殺掉?”他說完後一仰頭,一碗酒已下肚。

    別的人聽了他的話,麵上都像被塗了層死灰,不由得喝酒更急了。

    他歎了口氣,喃喃道:“沒想到雲老縱橫一世,竟落得如此下場。”說完一碗酒又已空。

    江湖上的事傳得甚快,想必就是因為這種人太多。

    藍衫男子喝的是酒,卻是一人在喝。大家都知道一個人喝酒正如一個人對弈一樣無趣,可是看他就像三天沒喝酒的酒鬼,終於得到了一壺酒一樣。隻見他自斟自飲,喝得並不比倒得慢。這一碗酒少說也有半斤,他一口氣喝下竟然麵不紅氣不喘。

    而白衣男子飲得卻是茶,誰也想不通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竟會和一個滴酒不沾之人坐在同一張桌上,而且居然還是朋友。

    聽了那矮小的男子的話,藍衫男子頓時一怔,端起碗酒就向那張桌子走去。

    白衣男子仍是全無表情,一人靜靜地啜著茶,眼中仿佛隻有這杯茶,看都未曾看他們一眼。

    藍衫男子拱手問道:“兄台剛才所說的雲老可是”義薄雲天“的雲再天?”

    矮小的男子抬頭瞟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天下難道還有第二個雲老?”

    藍衫男子道:“沒有。”他又問道:“連雲山莊的人真的全死了?”

    矮小的男子有點不耐煩:“連雲老的屍體都被發現了難道還有假?”說到這裏,他麵上不禁露出悲哀的表情。

    藍衫男子像是忽然被人重重地抽了一鞭,似抽得他連氣也喘不過來。

    矮小的男子突然道:“閣下是誰?”藍衫男子黯然道:“在下上官錯,那位是風無傷。”說完用手指指向那個白衣男子。

    驀地,眾人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站起抱拳向二人問好。

    這二人竟是上官錯、風無傷!

    上官錯、風無傷二人的俠名在江湖中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若是有人說不知道他們,那這人的鼻子一定馬上會被打扁,而且要打扁他鼻子的人不知有多少。這二人皆是武林中後起之秀中最出色的,隻要有眼睛的人絕無一個不想瞧瞧他們的絕世風采和絕世武功。

    任何人都知道上官錯的風流,他的笑足以令世上任何女子心醉;風無傷的武功深不可測,“匕首無覺,封喉無血”,絕無一個英雄好漢能夠抵擋他的一招,一招在無形中取人首級。

    但沒有人知道他們二人是從哪裏來?武功出自何處?

    他們就像傳說中的孫大聖一樣,似突然從石頭中迸出來的。

    傳說畢竟是傳說,人不可能從石頭裏來,隻是他們太神秘了。

    矮小的男子語氣客氣起來,道:“在下方天擎。”

    上官錯怔住了。他當然也聽說過這名字,江湖上傳聞方天擎的鐵沙掌至少練至八九成火候。

    他並不是被方天擎的武功怔住了,怔住的是,他怎麽也想不到方天擎竟長得如此猥褻。他應聲道:“久仰久仰。”可是麵上全無“久仰”之意。

    方天擎並未注意到,他又道:“不隻是連雲山莊,還有飛鷹鏢局的鏢銀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被劫了。”

    上官錯喃喃道:“飛鷹鏢局,飛鷹鏢局……”他突然又道:“走鏢的是誰?”

    方天擎道:“孫衝。”

    上官錯道:“快劍孫?”

    方天擎點了點頭。

    上官錯道:“江湖中很少人能接得住他的”七七四十九式華山劍法“。”

    方天擎苦笑道:“但他的確死了,還是被人一劍刺穿了喉嚨。”

    上官錯長籲而不語,不知過了多久,才道:“這些事是多久發生的?”

    方天擎道:“就在三天前,而且還是連著發生的。”

    上官錯失聲道:“連著發生?”

    方天擎又點了點頭,道:“第一天晚上是雲家出事,第二天是鏢銀丟失。”

    上官錯說不出話來了,轉身望著遠方,眼中閃過一絲蕭索悲哀之意。雲再天和孫衝都是他的朋友。

    上官錯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風無傷桌前,一口氣喝光了剩下的酒,對風無傷道:“走!”

    風無傷依舊注視著手中的茶,道:“去哪?”上官錯道:“朋友有難,我們該去哪?”他知道風無傷已聽見了他們剛才的對話,即使在十丈之外他也能聽見。

    風無傷淡淡道:“我們應該坐下來,繼續喝酒飲茶。”

    若是別人說這話,上官錯早已將這人的鼻子打歪了,可是風無傷說這話,他卻隻有忍著,他很了解風無傷的脾氣。他道:“難道他們不是我們的朋友?”

    風無傷冷冷道:“記住,是你,並不是我們。我的朋友隻有一個。”

    他們走了,因為風無傷唯一的朋友就是上官錯,上官錯的朋友也可以算是他的朋友。

    世上還有什麽事比朋友的事更重要?

    他們天生就是喜歡好管閑事、喜歡刺激的人,這件事又恰好充滿了冒險和刺激。

    上官錯在馬車裏仍是喝著酒,但他眼中全無酒意。馬車裏裝飾得極其華麗,極其奢侈。

    馬車跑得非常快,車裏卻很安穩,這裏離長安城隻不過一百裏路了。

    上官錯突然歎道:“連雲山莊在江湖中崛起已近百年了,在武林中威望不遜於少林、武當。而莊主雲再天更是何等高手,要將其殺掉,著實難於登天。”

    風無傷道:“不錯。雲門一氏在武林中久享盛名,飛鷹鏢局也不差。我也想不出江湖中誰有這種能耐,而且這兩件事又是連著發生的,這莫非有所關聯?”

    上官錯道:“但這其中又有何關聯?霍震霆也並非善輩,這恐怕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被劫鏢吧,想必他麵子上也過意不去,定會有所行動才是,要不我們先去洛陽瞧瞧?”

    風無傷搖了搖頭道:“霍震霆向來城俯極深,暫時應該不會有任何行動,這離連雲山莊近,還是先去連雲山莊。”

    上官錯又喝了口酒,突然眼睛一亮叫了起來:“莫非是他?”

    風無傷眼中也閃過一絲不知名的光芒,動容道:“司馬中天?”他們二人相處甚久,似已心有靈犀。

    上官錯點了點頭。

    司馬中天,江湖中已沒有人見過他的武功,見過他的真麵目。可是每個人都知道近三十年來,武林中最神秘、最可怕的人無疑就是他。

    上官錯又道:“他在江湖中成名已二十多年了,至今沒有人知道他實力有多強大,但我總覺得他現在的實力已不在昔年魔教之下。”

    風無傷道:“他的確是武林中的一個謎,但他已有十年未在江湖中現……”

    上官錯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道:“但這十年誰又知道他是否在策劃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苦笑道:“司馬中天,貽害人間。狗是很難改掉吃屎的。”風無傷喃喃道:“司馬中天,貽害人間……”

    馬不愧是好馬,不到兩個時辰便到了長安城城門口。馬車入城,上官錯和風無傷但覺不對,他們不隻一次來長安城,每次一到城門口就能感覺到城裏的熱鬧、喜氣,但今天卻異常的安靜。

    他們隨即下車,隻見昔日的街道中已不在有賣主的吆喝聲、買主的詢價聲、小孩嚷著大人買糖的哭聲……

    如今街道中淒涼至極,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隻有寥寥數人在街道上走動,而且滿麵哀傷之色。

    上官錯上前向一位老婦人問道:“大嬸,請問長安城內發生了什麽事?”

    老婦人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並無惡意,才道:“你們想必剛到長安,但連雲山莊發生的事你們也應該聽說,我們城裏的人這是在悼念山莊的人……”語聲未了,她已哽咽。

    上官錯也不忍再問,便抱拳謝過。

    原來連雲山莊在江湖中懲奸除惡,長安城百年來也平安無事,百姓對之極其擁戴,就連官府也對其頗為尊重。連雲山莊之事,百姓皆怨天不公,甚是惋惜,這才個個為之悼念。

    午時,馬車已到了連雲山莊,在離莊百丈處停了下來。上官錯和風無傷生怕遺漏掉一絲線索,皆下車來,並肩而行。

    連雲山莊此時隻是一片廢墟,剩下的隻是殘垣的斷壁和焦黑的木塊而已。

    二人不禁黯然失色,就連風無傷沒有表情的麵上也露出了悲哀、憐惜之色。

    二人走了約莫盞茶時分,隻見五丈外有二十多名官兵正在廢墟中清理著。

    上官錯歎了口氣,苦笑道:“這趟怕是白來了。”

    風無傷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上官錯雖這樣說,卻仍不死心,上前對官兵道:“各位辛苦了,我想向各位打聽點事。”

    數名官兵轉身向二人望去,其中一名道:“請說。”

    上官錯道:“各位在這裏可曾發現有可疑之人或事?”

    那名官兵又道:“不瞞二位,我們在此已有兩天了,除了那些燒焦的屍體外,什麽都未曾發現。”

    上官錯“哦”了一聲,又道:“謝了。”隨即失望地看了風無傷一眼,示意他走吧。

    就在二人剛轉身跨出兩步,隻聽十丈之外響起兩聲慘叫,又聽一人大喝道:“這是雲莊主之子,識相的趕快放下,否則……”語聲未了,又是一聲慘叫。

    上官錯和風無傷一聽“雲莊主之子”,二人對望一眼,當下展開輕功,向發聲處淩空掠去。

    隻聽兩聲衣襟帶風之聲,二人已在十丈處。二人輕功之高,普天之下已無人能及,但風無傷似比上官錯遜上一籌。

    二人到時,隻見地上已躺著三名官兵,皆是咽喉被一劍刺穿。剩下的四名官兵皆拔刀相向對麵兩丈處的七個青衣人,均不敢上前。

    為首的青衣人長身而立,右手握著劍柄,劍尖還在滴血,左手居然抱著個小孩。這小孩灰頭黑臉,雙目緊閉,亦不知生死。

    雲少揚!這小孩赫然是雲再天的獨子雲少揚!

    上官錯和風無傷見過雲少揚,那是在兩年前。

    雲再天在獨子六歲生日時,曾宴請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來為獨子祝賀。隻因雲少揚在那年,曾用劍擊飛了二叔雲再飛掌中之劍。雲再飛無疑也是個男子漢,對於此事他絲毫不覺丟臉,反而覺得是雲家的榮幸,固才建議雲再天創辦此宴席。當時上官錯和風無傷也前來道賀。

    上官錯和雲再天二人更是一見如故——酒鬼豈非和酒鬼誌同道合?他們在連雲山莊大喝了一天一夜,最後一起醉倒。

    風無傷對雲少揚的印象也不錯,雲少揚文質有禮,不愧為世家之後。

    這七名青衣人正是“冷血七豹”。七豹不禁大吃一驚,臉色大變。上官錯和風無傷的出現他們竟然絲毫不覺,若是這二人在背後向他們出手,他們早已是死人了。

    上官錯指著黑豹懷中的孩子,道:“放下他。”

    黑豹冷冷道:“二位真想要這孩子?”他說話已沒有了劫鏢時威嚴,隻因他忽然發現這兩個人是平生見過最可怕的人物之一。

    上官錯瞪眼道:“我說的話你難道沒聽見?”

    黑豹獰笑道:“很不巧,在下也很想要這個孩子。”他歎了口氣,又道:“二位輕功罕見,若是二位帶走了這孩子就太可惜了。”

    上官錯道:“哦?”

    黑豹淡淡道:“輕功好的人若死了,不是很可惜?”

    上官錯笑了笑,道:“可惜現在我們並沒有死。”

    黑豹也笑了笑,道:“現在雖沒死,卻也活不長了。”

    “哦?”上官錯不懂,黑豹說的話令人很難懂。

    黑豹悠悠道:“二位若是惹上我們,就好像被魔鬼纏上了身,不管你是在吃飯也好,睡覺也罷,不管在幹什麽,隨時都可能有件兵刃暗器已到了你的咽喉眉睫間,你一覺醒來也可能發現正有人在用刀慢慢地割著你的脖子。”

    上官錯冷笑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冷血七豹“也會嚇唬人。”

    黑豹動容道:“閣下認識我們?”

    上官錯歎了口氣,苦笑道:“耳聞不如眼見。”

    黑豹也歎了口氣,道:“其實這不是嚇唬,這是實話。”

    上官錯搖了搖頭,道:“不信!”

    黑豹冷笑道:“好,我就讓你相信!”

    語聲剛了,黑豹身後的六豹突然出手了,六柄劍向上官錯刺去。

    黑豹正想出手,他突然覺得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向他襲來,竟是一雙寒星般的眸子。

    他望向那雙眼,他隻望了一眼,就不禁打了個哆嗦。那雙眼太冷了,直讓他眼冷、身冷,心更冷。

    黑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雙眼睛,他隻覺胸口仿佛被一塊大石壓住一樣,連唿吸都感到困難!

    他拚命想擺脫他的眼神,但不知怎麽迴事,他使出全身力氣也無法把自己的眼光從他的眼睛上拿開!

    世上又有誰的眼睛能讓人如此恐懼?

    這雙眼無疑是風無傷的。他未出手,敵不動他不動。

    轉眼間,六豹已向上官錯攻出七招。上官錯連手都未動,隻用小巧身形在漫天劍氣中來迴穿梭。

    六豹不禁大驚,他們自知自己的劍法配合無間,攻擊時銳不可當,防守時密如蛛網,就隻這些已足以奪人魂魄!但對於當前這人,卻絲毫無用。

    突然,上官錯一聲冷笑:“蒼血十一劍,也不過如此!”

    笑聲中,他已出手!

    隻見上官錯一掌推出。這掌初推出去,看似輕描淡寫。但一遇阻力,能在一時之間連起四、五道後勁,一道強似一道,重重迭迭,簡直無堅不摧,無強不破!

    “啊”的一聲,六豹同時發出慘叫聲,正如野獸臨死時的哀嚎,同時倒了下去。

    上官錯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風無傷也沒有,他的眼裏隻有黑豹。

    黑豹很想看看自己的同伴,可是他動不了,也不敢動,他整個人都已被那雙的眼神懾服!

    豆粒般的汗珠已從他額頭流下。

    這時,風無傷突然冷冷道:“連雲山莊的事,與你們是否有關?”

    他的語聲忽然變得充滿了威嚴,令人無法抗拒。當然黑豹也不能。

    黑豹眼中一片迷茫,道:“嗯。”

    風無傷道:“憑你們根本不是雲再天的對手。”

    黑豹道:“若就我們幾人,別說對付雲再天,連連雲山莊都休想進去。”

    現在風無傷不管問什麽,黑豹就答什麽。

    這並不是什麽媚術或惑心術。你若被刀鋒般的眼神盯著,你也會這麽做。

    風無傷緩緩道:“那還有誰?”

    他並不急著問黑豹,他知道黑豹是逃不了的——幾乎沒人能從他手中逃掉!

    “還有很多人。”

    “都是些什麽人?”

    “都是些本該是已死之人。”

    風無傷聽不懂,道:“哦?”

    黑豹又道:“隻因他們在別人眼中都已死了,可是現在卻活著。”

    風無傷道:“為什麽?”

    黑豹道:“他們在將死之時,卻有人救了他們。”

    “誰救了他們?”

    “就是這件事的主謀。”

    風無傷和上官錯眼中都發了光。

    風無傷又問道:“這一次也是他讓各位來的?”

    黑豹點了點頭。

    風無傷道:“他難道還不死心?”

    黑豹道:“他一向是個很謹慎的人。”

    風無傷突然厲聲道:“他究竟是誰?”

    黑豹沒迴答,他全身不禁顫抖起來。

    突然,劍光一閃。黑豹竟用手中的劍削向自己的咽喉。

    他已無法再承受這種眼神!

    風無傷和上官錯大驚。到了此時他們又怎能讓黑豹死?

    風無傷已急地向黑豹掠去,他的身形比黑豹出手還快!

    隻見風無傷已扣住了黑豹手腕一擰,黑豹手中的劍“當”的跌落了在地上。

    黑豹吃驚地看著風無傷。

    風無傷冷冷道:“你為何要求死?”他說話又變得那麽冷,冷得如刀。

    黑豹道:“我已說得太多。”

    風無傷道:“你本可不必死。”

    黑豹道:“哦 ?”

    風無傷道:“你本可用懷中的孩子來要挾我。”

    黑豹大笑道:“因為我知道我接不了你的一招,世上也幾乎沒人能接得了!”

    風無傷一怔,道:“你已認出了我?”

    黑豹道:“世上除了風無傷,又有誰的眼神也能殺人?”

    風無傷眼中忽然閃過一絲蕭索之意,他道:“你可以走了。”

    黑豹愕然道:“你讓我走?”

    風無傷道:“我要讓你帶迴一句話。”

    黑豹道:“什麽話。”

    風無傷一字字道:“這件事我管定了!”

    黑豹道:“你不問”他“是誰了?”

    風無傷淡淡道:“我知道我問了你也不會說!”他望著遠方,緩緩道:“但我一定會知道”他“是誰的!”

    黑豹走了,走的時候對他們說了句話:“世上若有人能抵擋住你的一招,那這個人就是”他“!”

    暮色漸深,枯草在風中隱隱低泣。

    上官錯道:“黑豹最後那句裏的”他“,難道就是這件事的指使者?”

    風無傷道:“也許是。”

    上官錯苦笑道:“你不是真想試試誰能接住你的”玄冰一擊“吧?”

    風無傷搖了搖頭,道:“現在隻有等雲少揚醒來,或許能有點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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