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茴!你給我迴來!”

    鄰近傍晚,客舍廊迴裏便傳出一聲怒吼,驚了整院的人。

    陶之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推門而出。

    門一開,迎麵而來的少女便撞入陶之懷中,陶之一個踉蹌,二人雙雙倒地。

    後麵追來的正是怒氣騰騰的陸決,看著兩人翻滾在地,他皺了眉。

    陶之自知失禮,馬上起身,伸手扶起了淚光盈盈的少女陸茴。

    陸茴起身便緊緊的貼著陶之,不肯與門前的陸決對視。

    “陸兄,這是?”

    陸決皺著眉頭,牽強的笑道。

    “是家妹太過調皮,驚擾了小四兄弟休息,還請見諒。”

    陶之轉頭看拉著自己胳膊不放的陸茴,心裏有些疑慮。

    “陸茴妹子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在這客舍呆得閑了想出去散散心?”

    聽者那樣溫柔的詢問,陸茴心中的委屈更加泛濫,終是淚水崩堤,靠在他肩頭痛哭起來。

    陶之對著這個埋首肩上的小女子,有些不知所措,抬頭看陸決。

    陸決笑的尷尬,低低道。

    “讓小四兄弟見笑了,家妹實在是小孩子脾氣。”

    陶之無奈,淡淡道。

    “陸茴妹子,你這樣靠著在下,若是讓旁人見了,草四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陸茴聽這話卻哭的更厲害,抽泣著呢喃道。

    “說不清倒好,我又不想嫁人。”

    陶之無奈,看著同樣無奈的陸決,歎了口氣道。

    “陸兄,若不介意,可否讓在下跟陸茴妹子說說話。”

    “也好,你幫我好好勸勸她。”

    陸決點了頭,轉身出了門。

    陶之拉著陸茴來到桌前,親自倒了清茶遞到那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女子手中。

    陸茴接過杯子,抬頭對著少年牽強一笑。

    陶之心裏思量,到底該如何開口。

    陸茴卻先看著他,緩緩道。

    “草四公子,小女子失儀,讓您見笑了。”

    陶之笑著道。

    “無妨。不知陸茴妹子可是心中有事?”

    陸茴點頭,緩緩道。

    “我不想嫁人。若一定要嫁,我陸茴也一定要找個自己心儀的人嫁。”

    “金陵公子不好麽?”

    陸茴抬頭看著陶之,定定道。

    “金陵公子雖好,可他不是我陸決的良人。”

    陶之看著少女堅定的麵容,聽她如此話語,楞了。

    “草四公子應當知道,這門親事並非我與金陵公子所願。若非要結,那我們怕都是要痛苦一生的。陸茴雖是個弱女子,但在婚姻大事上也想自己做主。”

    陶之牽強的拉了拉嘴角,知陸茴話中真意,緩聲道。

    “陸茴妹子可是心中已有良人?”

    “有,隻是,他心中沒有我。”

    陸茴說著,怨怨的低下了頭,眼淚又吧嗒吧嗒的落下來。

    陶之看著她落淚卻不知該如何安慰,隻掏出袖中棉帕遞上。這是大事,就算陶之有心要管,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更何況,他自己的難處還未解又何嚐能顧得旁人。想著,陶之搖頭輕輕的歎息。

    陸茴哭罷,突然抬頭望著陶之,開口問道。

    “草四公子為何不問小女子心中的良人是誰?”

    陶之被她這麽突然一問,竟有些局促的不知如何開口。

    陸茴看著麵前的俊公子張口不言,忽而笑了,笑的歡悅。

    “小女子曾被匪人所劫,那時候有兩位俠客出手相救,他們是小女的恩人。再遇便是在這金陵山莊。後來相處,小女子便以為這是天定的緣分,卻不曉得自己隻是一廂情願罷了。”

    陶之看著那個話裏有話的陸茴,心裏猜出了幾分。她心中之人怕不是無主吧!

    陸茴看著陶之沉思,又笑,輕聲道。

    “小女子心儀之人,草四公子可是知曉?”

    陶之無奈的笑了笑道。

    “猜出了幾分。”

    “草四公子可是聽說過‘行碳道’?”

    陸茴笑著問陶之。

    陶之搖頭。

    陸茴眼中泛著閃亮的光,仿佛希望一般耀眼。

    陶之心中疑慮,躊躇著終是開了口。

    “陸茴妹子,何為‘行碳道’?”

    陸茴不答,隻滿眼灼灼的看著陶之,問道。

    “若有一女子願意為一男子在燒紅的火炭上行過,那男子心中可是會動容?”

    陶之驚的張大了嘴巴,許久才遲遲道。

    “也許,會吧!”

    陸茴聽了他這個答案,整個人瞬間有了光彩,騰的起身奔出門去。

    許久陶之才緩過神來,思量著陸茴剛剛說過的話。難道‘行碳道’就是從燒紅的火炭上行走而過!這小姑娘,到底要如何?陶之一時間竟想不出頭緒來。

    ——

    “陸決,行碳道是什麽?”

    陸決看著滿麵焦急的陶之,驚了神色。

    “這是陸茴說的?”

    陶之點頭,看著陸決。

    “這個倔女子,我當初真不該由著她的性子,帶她去見你們。”

    “見我們?”陸決沉吟著道。

    “你可記得那年京都,我拜會你們時帶去的書童?”

    陶之皺眉迴想。

    ……

    “小哥哥。我叫小迴子,你叫什麽?”

    ……

    那個玲瓏可愛的小童,那個小童確是與陸茴有幾分相似。

    “他是陸茴妹子?”

    陸決點頭,許久才道。

    “自他見過你們之後就整日的纏著我講你們的江湖趣聞,那時我隻當她是少年貪玩,卻不想她是芳心已動。”

    “她心儀之人可是無主?”

    陶之看著陸決,疑惑道。

    陸決艱澀的搖頭。

    “她說的?”

    陶之搖頭,道。

    “她隻說是救過她的恩人,我想那便隻可能是無主。”

    “我?”

    話音剛落,就聽得門口一聲竟歎。

    陶之與陸決雙雙轉頭,就看見立身門外的無主、月如玉、岱墨和金鈴子。

    陶之馬上起身,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四人邁步走了進來。

    金鈴子一臉陰鬱,低低道。

    “陸茴妹子已經去見過我爹爹了。”

    “什麽?”

    陸決驚起,滿麵焦躁。

    “傍晚十分,會在正殿前擺碳道。”

    金鈴子艱難的開口。

    在場之人無一不驚的無話可說。但他們都知道,若是老莊主已經言明,那便就已成事實,無人能改了。

    ——

    傍晚十分,原本的晴朗天空卻突然飄起了淅淅瀝瀝的細雨。

    陶之跟在岱墨和月如玉身邊,站在碳道旁,忽然心中惶恐。

    雨滴落在燒紅的碳道上發出呲呲的聲響,水霧彌漫開來,使得一旁觀看的武林人士都感憋悶異常。

    “別怕。”

    岱墨伸手拉住了陶之抖動難定的手,低低開口。

    陶之抑製住臉上的驚恐,抬頭對他笑了笑。

    月如玉轉頭看了看陶之蒼白異常的麵容,又看岱墨,終是無語的捉住身旁那隻冰涼的素手。

    陶之感念,轉頭看了看月如玉,顫著聲音低道。

    “謝謝。”

    月如玉笑了笑,沒說什麽。

    此時最為惶恐不安的怕就是站在主坐之下的無主、陸決和金鈴子了。無論陸茴走不走那條碳道,這事都跟他們脫不了幹係。

    陶之看著麵色艱辛的三人,心裏也不好受。再抬眼看圍觀的武林中人,那些幸災樂禍的表情,那些躍躍欲試的神色,陶之看了心裏厭惡。說是正氣十足的江湖正道,此刻卻都是一副魑魅魍魎的小鬼嘴臉。

    “金陵莊主、大千宮宮主到。”

    傳話小童聲起,兩位老者就並肩從大殿裏走了出來,雙雙坐在了高位之上。

    陶之看著那一慈一威的兩個武林泰鬥,心裏卻更加惶恐。等著陸茴的,怕不光光隻是碳道那麽簡單吧!麵對這一眾的江湖‘正道’,她此行該如何收場?

    “陸少俠,長兄為父,既然令堂未到場,就請你上前來坐吧。”

    開口的正是金陵子的父親,黑袍金線的尊貴老者。

    陸決麵色難堪,卻不得不邁步上前,坐在了老者的右側。

    “墨兒,過來。”

    岱墨看了看身邊的陶之,終是在師傅的冷眼下鬆了手,起身走到了千鴻誌身邊。

    月如玉握了握陶之的手,在他耳邊低低道。

    “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萬事具備,此刻,隻等陸茴現身,行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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