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厲的北風吹襲著整個大地,卷起的片片落葉預示著寒冷的冬季快到了。可能很多人都不喜歡冬天,在他們心中,冬天一直是淒冷的代名詞。但對於這裏的村民來說,冬天卻是一個享受的季節。

    現在,農活基本上都忙完了,他們的唯一任務就是滿懷希望的等待,等待著這片土地將種子孕育成果實。因此,男女老幼都有了他們各自不同的活動。男人們在村莊裏“亂竄”,為的是想找到牌桌和牌友,有的還要跟牌友裏應外合,跟媳婦鬥智鬥勇一番,才能順利走出家門;婦女們則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些家長裏短;老人們最喜歡的就是逛集市,或者躺在空地上曬太陽;至於孩子們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總能找到一些令他們快樂常伴的節目。總之,整個村莊都淹沒在歡聲笑語中。

    李汨林卻依舊忙碌,而且比以前更加忙碌。但他的心情卻格外的好,因為忙絕不應該算是一件壞事,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在這些日子裏,李汨林和秦依蕊在“討論工作”這把大傘的掩護之下,關係有了長足的進展。雖然中間還有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但他們似乎進入了一種特殊的“蜜月期”。這段時期,雙方都會去努力改正或者隱藏自己的缺點,盡量向對方展示一個完美的自己,因此,他們的相處會很融洽。但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的有一些缺點,當它們慢慢顯現出來的時候,就意味著關係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但同時也宣示了上一階段的結束。因此,這段“蜜月期”也顯得愈加的寶貴。

    現在,扶貧款已經發下來了,村民集資也已經基本完成,接下來就要開始動工了。其實說起來,修橋也很簡單,隻要找幾個石匠,再找幾個青壯力打下手就行了。但動工之後,李汨林才發現,動嘴永遠都比動手容易的多。李汨林的任務又是記賬,這方麵李汨林應該算的上是有經驗了,因為來到這之後,他已經給三家殺豬的、一家賣羊的,還有一家結婚的,當過賬房先生了。修橋每一天的每一項開銷都在他的筆記本上,這次他還自嘲式的給自己加了一個現代一點的職位名稱——財務總監,而秦依蕊也成了技術總顧問。

    李汨林是一個受民主思潮影響頗深的人,他心想,自己既然是財務總監,那總得有分監吧。分監是誰呢?當然就是廣大村民了。現在政府不是許諾要建立陽光政府嗎,我幹脆讓這裏先曬曬太陽。

    說做就做,李汨林馬上找到一塊小黑板,把它掛在了村部的門外。然後在黑板上寫下了修橋的所有開銷花費情況,而且決定以後每天更新。當他將這一切完成之後,微笑的看著自己的傑作,心裏想著,親愛的雙溝村,就讓我來推動你的民主發展吧。但我們不得不說,李汨林有點太理想主義了,現實將會給他一次無情的捶打。

    第二天,恰好又是周末,李汨林和秦依蕊又開始依照慣例“討論工作”。正當他們談得高興的時候,孫校長找到了李汨林,“你待會到村部去一下,我們開個會。”

    “好的,我馬上就去。”李汨林要迴答說。

    孫校長走後,秦依蕊笑著對李汨林說:“看不出來,你這麽快就進入村裏的核心領導層了。”

    “那當然了,我可是純金做的,當然到哪都會發光了。”李汨林也笑著說道。不過其實他心裏有些奇怪,因為這還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被叫到村部去開會,李汨林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腦中甚至閃現了一個,不知在哪部電視劇中看到的,某人被紅衛兵抓去村部交代問題的鏡頭。

    “行了,別飄了,小心摔下來,你快去吧。”

    “那好,你在這等會,我應該很快就迴來了。”說完急急忙忙的朝村部趕去。

    李汨林越接近村部,心裏愈加的不安起來,他想看看自己的“傑作”,來撫慰一下心中的不安,卻發現它已經被摘下去了。

    李汨林懷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走進了村部。村委會的五位委員都坐在那裏,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甚至有一點“世紀大審判”的感覺。

    “李老師來啦,快坐。”孫校長招唿他道。

    李汨林便在孫校長的旁邊坐了下來。

    曹主任咳了幾聲,這已經成了他的一個習慣性動作了,這就表示他要開始講話了,“李老師,村部外的那塊小黑板是你掛的嗎?”

    “是啊。我覺得大夥應該知道這些錢到底用在哪了,這樣既滿足了他們的心,也堵住了他們的嘴。而且我覺得以後村裏的其它東西都應該這樣公布出來,這樣才能”李汨林還想推行他的民主,但話還沒講完就被曹新飛打斷了,“李老師,這樣做不太合適吧。”

    “對,村民們也沒有幾個識字的。”孫興躍也說道。

    李汨林看到,曹孫兩家聯手了,看來自己真的是勢單力薄了。但他還堅持說:“既然村民大都不識字,我們可以隔段時間開一次會,通報一下,講給他們聽。”

    “好了,好了,我們這沒這習慣。”曹主任發話了。

    聽到這句話,李汨林有些不滿,這種事應該用“習慣”來定奪嗎?如果人類不是在不斷的打破習慣的話,恐怕現在還住在山洞裏呢。他剛想站起來反駁,孫校長在後麵偷偷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李老師,學校快要期末考試了,而且還有全鎮小學的統考,我們村小學的成績一直不太理想,以後要靠你多費費心了。”

    李汨林立刻明白,他知道自己實在無力說服他們,“那好吧,待會我會把筆記本交出來,我會努力把孩子們教好的。”

    李汨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宿舍的,這次可以說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挫折。他也曾經考試連連失利,找工作接連碰壁……這些他都能夠坦然麵對。而這一次,可以說是他某一種理想的破滅,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秦依蕊正趴在桌子上看書,看到李汨林迴來了,馬上對他說:“你迴來啦,怎麽樣,是不是”秦依蕊剛想跟他開個玩笑,突然看到李汨林的表情不太正常,“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秦依蕊的聲音中明顯帶著焦急。

    “我沒事,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李汨林異常平靜的說。

    “好,去哪?”

    李汨林沒有迴答,隻是在前麵走著。秦依蕊也沒有再問,隻是靜靜的在後麵緊緊的跟著他。

    他們來到了那個“好地方”,現在這裏沒有了青草,沒有了綠葉,甚至也沒有了鳥叫,但流水依舊。寒風不斷吹襲著李汨林的大腦,也吹亂了秦依蕊的長發,但她甚至都沒有去整理一下,仿佛是害怕自己的一個小小的動作會幹擾到李汨林。

    每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都需要發泄,不過方式不同。李汨林的方式就是靜靜的思考,他不需要別人的開解,也不喜歡用酒精麻痹,更不會自殘身體。顯然,秦依蕊了解這一點,所以她隻是靜靜地陪著他站在那裏。

    李汨林不停的問自己,自己做錯了嗎,或者錯在什麽地方了?至少書本一直告訴他,民主透明沒有過錯,或許自己隻是把它在錯誤的時間用在了錯誤的地方。李汨林心想,可能是自己太幼稚或者步子邁的太大了,在這個還沒有經曆過晨曦的地方,怎麽受得了正午驕陽的暴曬呢。算了,我隻是來教書的,反正兩年後就走了,就算沒有我,太陽早晚還是會出來的,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李汨林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心情也慢慢的恢複過來。

    “秦依蕊,謝謝你。”李汨林轉過頭對秦依蕊說。

    “你沒事了吧?”秦依蕊小聲的問。

    “我沒事了。”李汨林揚起了雙手,故作輕鬆的迴答,“我們迴去吧。”

    “我喜歡這裏,我們再站一會好嗎?”秦依蕊說。

    “好,剛才是你陪我,現在我陪你。”

    就在這時,李汨林看到孫富和曹明勝正朝這跑來,“李老師、李老師……”他們不停的喊著。

    “孫富、曹明勝,你們怎麽來了?孫富,是不是又遇到不開心的事了?”李汨林迎過去問。

    “沒有,我猜你會來這,我們來看看你。”孫富氣喘籲籲的迴答。看來這事已經在村裏傳開了。

    “好了,老師沒事了,還得謝謝你的好地方。對了,孫富,我記得你說過,在這裏烤魚特別的香,是不是啊?”

    “老師,你們跟我來。”說著孫富把他們領到了瀑布下麵的一塊空地上。那裏有孫富以前用石頭壘成的一個簡易地鍋,“還好,地鍋還在。我們現在去抓魚。”

    “我知道一個地方,那裏抓魚特別容易,腳都不用下水。”曹明勝馬上說道。

    曹明勝把他們領到了一片淺灘上,偶爾會有魚兒遊過淺灘。隻需站在中間凸起的石頭上,當有魚經過的時候,迅速的用雙手一摁,就有可能會抓到。

    想不到秦依蕊先抓到一條,她舉起自己的戰利品,示威似的朝李汨林揚了揚。

    “別得意,你那條一看就得了抑鬱症,想自殺,才故意往槍口上撞的,看我抓一條健康活潑的給你瞧瞧。”李汨林笑著說。

    “唉,我也抓到一條。”李汨林看到眼前一條黑影遊過,立刻伸手摁去,但當他提起它的時候,立刻嚇了一跳,他抓到的是一條類似於蛇的物體。“啊”李汨林叫了一聲,立刻扔了出去,同時身體後仰著,一隻腳也踏進了水裏。

    想不到李汨林跟蛇這麽有緣,他抓到的正是一條水蛇,好在這次那條蛇還算仁慈,並沒有趁機咬他一下,但李汨林還是驚起一身冷汗。不過,李汨林滑稽的表情和動作似乎定格了下來,惹來其餘三個人的大笑。看著這三張美麗和可愛的笑臉,李汨林也笑了,從心底笑了。是啊,有這麽多自己喜歡和喜歡自己的人,難道不值得笑嗎。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傍晚了,李汨林送走秦依蕊之後,又一個人在山上轉了一圈才迴家。可他遠遠地就看到芸香焦急的站在他家門前。

    “芸香,你怎麽在這?”李汨林跑過去問。

    芸香看到他,立刻跑向他,同時眼睛也有些濕潤了,“李老師,你跑哪去了?”

    “怎麽了?”看到芸香的樣子,李汨林趕緊問,“是不是二爺又出什麽事了?”

    “那件事我聽說了,還以為你……”

    聽到這裏,李汨林放心了,原來是因為自己,“我到山上轉了一圈,現在沒事了,我還不至於這麽脆弱吧。”李汨林盡量輕鬆的說。

    “我爹今天在山上抓到一隻野兔,讓你過去一起吃。”芸香看到李汨林輕鬆的樣子,心裏也放心多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人們對“野”這個字有了興趣。不管是什麽動物或者植物,隻要加一個“野”字,身價馬上就大增,惹得各種野生動植物恨不得趕緊把那個字扒掉。可能是李汨林的味覺不夠敏感或者是沒有品味吧,除了價錢不同之外,李汨林還真吃不出什麽不同之處來。他想,可能大家吃的就是那個感覺、那個檔次,那個價格吧。

    不過,這裏的人吃野味,當然不是為了趕什麽潮流。他們平時吃一次肉不容易,所以會把這些野味當成大山送給他們的禮物。

    “李老師,多吃點。”二爺不停的招唿李汨林。

    李汨林也確實沒少吃,其實每個人到任何地方都需要有個家,至少是心裏的家。幸運的是,李汨林在這的家找到了,就是這裏,李汨林在心裏已經把二爺和芸香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芸香,你別忙了,快坐下來吃飯吧。”李汨林看到芸香一直忙進忙出的,便說道。

    “好,裏邊還有一個菜,我去端出來。”說著朝廚房走去。有人說,這是一種男女不平等的體現,但李汨林卻覺得這是一種分工,最終得到的都是快樂。她們是為自己的愛人、親人、家人在忙,從某種角度來看,她們可能更加快樂。

    “對了,怎麽沒把小英叫來?”李汨林問。

    “哦,小英去她姥姥家了。”芸香迴答。

    “李老師,小英平時在班裏表現怎麽樣?”二爺問。

    “挺好的,她的學習成績很好,隻是有點內向,不怎麽跟別人溝通。”

    “小英這孩子,跟芸香很像,什麽事都藏在心裏,以後還要李老師多照應點。”

    “爹,你怎麽說到我身上了?”芸香小聲地說,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放心吧,二爺,長大就好了。實話跟你說,我以前在路上見到熟人都躲著走呢。”李汨林笑著說。李汨林覺得關於性格,每個人都不相同,而且也容許每個人都不相同,所以沒有必要去刻意改變些什麽,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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