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村裏養小尾寒羊的人家多少都添了幾隻小羊羔。看著滿山跑著的小羊羔,村裏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久違的微笑。這些白色的精靈不僅點綴著綠油油的山坡,而且給村民們帶來了致富的希望。

    這幾天劉豔芳比以前更加興奮。眼看著自家母羊下的六隻小羊羔,滿月後活蹦亂跳的樣子,心裏充滿了甜蜜。她不由得盤算起今後的生活:到秋季的時候,眼前的這些羊羔就可以出欄了。按照目前的市場行情,每隻羊大概能賣三百塊錢左右。三六一十八,這些羊大概能賣近兩千塊錢。拿到這筆錢要給曹老師買一身像樣的衣服。不能讓他再穿那身已經穿了三四年的西服了。那套西服雖說沒有爛,但衣領和袖口已經被洗得發白。

    柳林鎮會議室裏氣氛顯得十分凝重。參加會議的是鎮上各個村的村長和村支部書記。主持會議的是柳林鎮鎮長李保田和主管畜牧工作的副鎮長馬如乾。李鎮長頓了頓接著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什麽叫舍小家,保大家。如今口蹄疫已經傳播到我們鎮上。為了有效保護臨近其他鄉鎮的牲畜安全,省上和縣裏相關部門聯合下發通知要我們配合搞好牲畜的填埋工作。對於被填埋牲畜的農戶給與適當的補償。”

    馬副鎮長接著說:“此項工作的重要性,我就不再多說。隻是希望大家迴去後做好廣大群眾的思想工作。特別是有幾個村,利用供銷社的小額貸款所養的小尾寒羊。李鎮長就該情況已經和有關部門匯報清楚。損失由信用社負擔一部分,群眾承擔一部分。而群眾承擔的僅僅是這段時間來所付出的勞動。怎麽說呢?具體情況由李鎮長給你們說吧。”

    李鎮長喝了口水說:“提到小尾寒羊的補償,我們已經與有關部門協商一致。補償款中的80%用於歸還信用社的貸款,20%用於補償養殖戶的損失。雖說不多,但總比白白辛苦近一年的功夫強。好了,下麵說一下這項工作的具體實施步驟。首先,由你們迴去做好群眾的思想工作。然後,在一個星期之後由鎮派出所具體實施牲畜填埋工作。要說明的是在進行填埋的同時,要把補償款一分不少的發放到群眾手中。”

    散會後,張解放和張建設在鎮上的小飯館簡單地吃了點兒飯就踏上了迴村的路。

    一路上兩個人都默不出聲。最後還是張解放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建設一定在為怎麽做群眾的思想工作傷腦筋吧?”張建設依舊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張解放見狀,在張建設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說:“不用你傷腦筋了,這件事由我給他們解釋。”張建設抬起頭道:“我主要是擔心,他們說我出爾反爾。”張解放耐心地說:“那就從張老漢開始吧,我相信他還是明事理的。”

    到了村裏,張解放顧不上吃飯就直奔張太平家。走到門口,就大聲說:“張大哥,我來看你來了。”聽到聲音迎出門來的張太平,趕緊迎上前來說道:“他大叔,你今天怎麽有空呀?快屋裏坐。”說著拉著張解放的手就往屋裏走。張解放特意在羊圈前停了一下,看了看膘肥體健的大羊和正在跪著吃奶的羊羔。然後跟隨張太平進了屋裏。

    進屋後,張太平就張羅著給村長倒水。張解放急忙上前製止道:“不用了。”“雅麗呢?”“那丫頭八成又去曹老師那兒了。”

    “張大哥,不用那麽客氣。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請你幫個忙。”“還說我不用那麽客氣,你呢?有什麽事兒,你就說吧!”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到鎮裏開會,說是一種專門在牲畜之間傳播的疾病已經傳染到我們鎮上。省裏和縣裏的領導考慮到保護臨近幾個縣的牲畜安全,決定把我們鎮上的牲畜全部填埋,以消除傳染途徑。”聽到這裏,張太平的臉陰了下來。眉頭鎖成了一個疙瘩。

    等了一會兒,張太平對張解放道:“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不過羊都是雅麗在照管,所以我還要和他商量。不過你放心,三天之內我給你消息。”

    曹水雲知道要填埋牲畜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剛放學,學生們還沒有走完的時候,劉豔芳站在了學校的操場上。見到劉豔芳,曹水雲忙把她請進他的辦公室,一邊洗沾滿粉筆灰的手一邊問道:“這會兒怎麽有空?”

    劉豔芳一臉辛酸地說:“本來這會兒沒有時間,可有件事需要和你商量。所以把羊都趕迴去了。”

    曹水雲不解地問:“什麽事?”

    “今天中午,張書記到我那裏,說是一種叫做口蹄疫的牲畜傳染病已經傳播到我們所在的鎮。省上和縣裏的領導要求我們全鎮的牲畜都要填埋,以保護臨近幾個鎮的牲畜安全。”

    曹水雲驚奇地看著滿臉無奈的劉豔芳:“有這事兒?那既然是政府讓填埋,不會什麽都不管吧?”心想如今什麽怪病都有。

    劉豔芳答道:“張書記說,政府給一定的補償。而小尾寒羊是貸款養的,所以補償款中的80%用於歸還信用社的貸款,20%用於補償養殖戶的損失。曹大哥,你看這事兒怎麽辦?”

    曹水雲勸解道:“沒什麽怎麽辦?在這個時候就要有大局觀念,不能因為個人的小利而不顧國家的大利。”

    劉豔芳心痛地說:“可那幾隻小尾寒羊不僅是我的心血,同樣也有你的勞動。我倒無所謂,隻是不希望看到你的勞動結晶毀於一旦。”

    “誰都不想看到,但是事已至此,還有什麽辦法呢?”

    聽曹水雲如此一說,劉豔芳也無話可說。打心眼裏說,劉豔芳真的不希望他們辛辛苦苦,精心照料的小尾寒羊就這樣被填埋。那幾隻羊不僅是她生活的希望,更是她愛情的希望。在那幾隻羊見證著她和曹老師之間的感情。

    臨走之前,曹水雲又問了她,在生活中還有什麽困難需要幫助。

    無奈她隻得離開了學校。本來她來找曹老師是為了讓他出麵,看能否和村裏商量一下不填埋自己和曹水雲共同飼養的羊,看來是保不住了。

    一個星期後,鎮裏派出所的民警連同鎮上財務室的會計、出納一同來到村裏,同時他們還帶來了一台小型挖掘機。選擇了一塊空地挖好坑後很順利的把村裏的八頭牛和三十五隻羊一起填埋在一個深約五米的大坑裏。並把村民應得的補償款大部分補償到位。由於所帶的現金不夠發放,所以張雅麗家和劉豔芳仍然沒有拿到補償款。

    當夜,劉豔芳輾轉反側。自從她來到這個村子,都是張太平、村長、村支部書記和曹老師無私的幫助。特別是曹老師不僅在生活上照顧她,而且在她的精神上也時刻關心著自己。她本來希望用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誰知一場口蹄疫使她的希望一夜之間變成了泡影。自己該怎麽辦呢?難道還像以前一樣依靠人家的幫助過日子。不,絕不能再那樣下去!

    第二天,曹水雲像往常一樣來看望劉豔芳。劉豔芳熱情地把曹水雲讓進屋裏,雙手遞上水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曹大哥。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我不想讓村裏人特別是你和張大爺像照顧小孩子一樣照顧我了。”

    曹水雲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劉豔芳,他感到一夜之間劉豔芳仿佛長大了不少。“好呀,人在長大到一定時候,是要獨立的。你也不小了。是到了獨立生活的時候了。那你想怎麽樣?”

    “我想出去闖闖。”“好,想法不錯。你如果出去準備幹什麽?”“我前幾天在張書記那兒看到一張報紙。上麵說,如今在城裏打工的人可多了。我也想進城打工。”

    喝了口水,曹水雲接著說:“是呀,你是該出去看看。無論是誰隻要身體健康,就一定能養活自己。靠自己的雙手,不僅能養活自己更能夠幹出一番事業的。初中政治書上不是說了嗎,勞動創造了人本身。那勞動既然能創造人,就更可以發展人。相信自己,隻要努力我們不比任何人差。”

    ……

    曹水雲迴到學校的時候,見一個黑影在宿舍門口蹲著。黑影看到曹水雲迴來,站了起來。原來是張雅麗。一身白底蘭花的衣服在月光下顯得窈窕嫵媚。

    曹水雲道:“怎麽不進屋裏?”銀鈴般的嗓音迴答道:“屋裏黑古隆冬的,沒意思。再者,你迴來不是嚇你一跳?”說著兩個人先後進了房子。曹水雲摸黑找著火柴點著了八仙桌上的煤油燈。此時,張雅麗從背後拿出了一本書說道:“雲哥,我是來給你還書的。給,我可是完璧歸趙了。”說著把書放在了八仙桌上。

    “這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看著如何?”

    “很不錯。主人公保爾柯察金在西伯利亞那樣惡劣的條件下仍然堅持修路,在自己身體殘疾後仍不下火線。相比之下,我們這裏的條件好多了。所以,我要向保爾學習。改變我們目前的貧困狀態。”

    “沒錯,我就是在這種精神的指引和支撐下才在我們村裏待到現在,而且我還要繼續待下去。同你們一起來改變村裏的麵貌。”

    張雅麗好奇的問:“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為什麽你還要用保爾的精神來支撐呢?”

    曹水雲給張雅麗倒了杯水,並端到她麵前說:“人非草木,就是草木也想長在肥沃的土地上。把枝葉盡量張開以盡可能多的營養。我也是一樣。”

    張雅麗更是不懂曹水雲的話:“你怎麽會和草木一樣?”

    曹水雲解釋道:“我和草木一樣的是,我也想生活得更舒適。所取得的待遇更好。隨著這幾年,改革開放政策的進一步落實,我的那些同學,下海的下海,當官的當官,就是和我一樣當老師的他們所處的環境和所得到的待遇都遠遠比我高。每次在鎮上或者在其他地方見到他們,我都感到自慚形穢。尤其是他們住著高檔別墅,坐著豪華汽車,揮金如土的氣勢。讓我無地自容。”

    “這些,都鎮顫著我的心靈,使我在這裏繼續待下去的意誌發生動搖。但每當我想起這裏幾十個天真可愛,活潑好動的孩子們我就不再動搖。再想想保爾柯察金的精神就使我更加堅定了待在這裏的信心。”

    “沒想到,你雲哥也有物質欲望。”

    “我也是人,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其他人有的欲望,我也有。別人犯的錯誤,我也可能犯。所以,我們應該共同學習保爾柯察金的精神,與自己與生活環境做堅持不懈地鬥爭。”

    張雅麗讚同的點了點頭,然後眼睛發亮的看著曹水雲道:“雲哥,你知道嗎?現在你成了村裏的英雄。自打你奮不顧身從斷腸崖上采迴那棵草藥後,村裏人都在心裏對你另眼相看。你的這一舉動,鎮住了村裏所有的男人。他們哪一個沒有你的身體好,而且個個都從小生長在這裏。爬個山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但在斷腸崖前都成了縮頭烏龜。”

    “話不能這樣說。他們各自有各自的顧慮,再者說了,沒有他們的大力配合,我一個人也不可能從斷腸崖上采到那棵草藥。”

    停了一會兒,曹水雲說道:“雅麗,天也不早了。你爸估計在家都等急了。你早點兒迴去吧,我們改天再聊。免得讓你爸操心。”

    一個星期後鎮裏財務室的出納送來了剩餘的填埋牲畜補償款。當天中午劉豔芳就把她進城不帶,而又容易丟的東西送到了曹水雲的宿舍。下午吃過大旦他媽做的飯,曹水雲就來到了劉豔芳居住的牲口棚。他想幫助劉豔芳收拾收拾她進城要帶的東西,順便再叮囑她一些注意事項。

    進了屋裏,曹水雲見劉豔芳正在往她當年背的書包裏裝衣服。就上前阻止她道:“快別往裏裝了,看看你那個包還能裝下嗎?”說著拿出了自己來的時候所用的旅行包。“我看你那個包呀,最多隻能裝洗漱用品。”

    幫著劉豔芳收拾完東西,兩個人坐了下來。

    曹水雲開口說道:“這次出去,就靠你自己了,沒有人能幫助你。不管幹什麽都要多個心眼兒。咱不害人,但是不能不防著別人對咱使壞。我知道你脾氣好,但不管遇到什麽人都要對人家客氣點兒。借用一句古話‘以鄰為伴,與鄰為善。’你明白嗎?”

    劉豔芳低著頭,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曹大哥,這次出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更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所以我在走之前有一個心願,希望你能幫我實現。”

    “說吧,隻要是我能做到的。”

    此時,劉豔芳的頭在胸前埋的更低了。她就像蚊子哼哼的一樣,說道:“曹大哥,我一直以來都認為你是個好人。在村子裏的這四五年來都是你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才有今天。特別是你從斷腸崖上采迴那棵草藥後,我對你的仰慕更是與日俱增。不知怎麽了,自從你從斷腸崖上采迴那棵草藥後,每次見到你時老覺得不自然。而且心裏老是撲通撲通亂跳。不見你的時候,想見到你。見了你又不知道說什麽。反正滿腦子都是你。我想我可能愛上你了。”

    曹水雲聽到劉豔芳如此說,他已經明白了她所說的心願是什麽,於是說道:“豔芳,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小妹妹看。所以你還是不要往那方麵考慮。”

    “曹大哥,我不管你怎麽想。我隻想你是個好人,世界上像你這樣的好人不多。我所能遇到的就更少了,所以我希望能夠能嫁給你。”一邊說,劉豔芳一邊脫身上去年夏天曹水雲給她買的粉紅色連衣裙。曹水雲還沒來得及阻止,連衣裙已經滑落到劉豔芳的腳下。可能劉豔芳事先故意的她今天沒有穿內衣,此時的劉豔芳已經一絲不掛的呈現在他的麵前。

    看著眼前劉豔芳那平坦光滑而富有彈性的皮膚,圓潤挺拔的雙峰曹水雲的心跳加速。當看到劉豔芳那兩個比黃豆略大的粉紅色的乳頭時,感到眩暈。此時,劉豔芳伸手把曹水雲的頭摟到自己的懷中。曹水雲更是感到窒息。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突然曹水雲打了一個寒顫。本能的一把把劉豔芳推倒到床上,然後拾起地上的連衣裙,扔在劉豔芳的身上。背對著劉豔芳,厲聲說道:“豔芳,我一直都把你當小妹妹看待,我們之間的友誼是純潔的。請不要玷汙我們之間的友誼。”說完轉身離開了牲口棚。

    第二天是個星期六。一大早,劉豔芳手裏提著曹水雲給她的旅行包,背上背著自己當年的書包向村口走去。老遠她就看見三個人影站在通往村外的路口上。一個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曹水雲的身影,一個是曾經在柳林鎮救過自己的張太平張大爺,另一個是性格開朗外向的張雅麗。

    曹水雲首先過來從劉豔芳的手裏接過旅行包。張雅麗跟在曹水雲的背後,生氣地說道:“豔芳姐,出門也不和妹子大個招唿!”這時,張太平也來到劉豔芳的身邊,用責怪的口吻說道:“是呀,要不是雅麗迴來跟我說,我還不知道呢?”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撫摸著劉豔芳的頭:“孩子,出去要注意身體,更要注意不要和別人鬧別扭,逢事兒讓著別人三分。另外,不管什麽時候,要是在外麵遇到什麽難處還迴來。”

    三個人邊說邊向村外走去。走了一段路後,張太平不再往前走。曹水雲和張雅麗則幫劉豔芳提著東西繼續往前送。

    臨走劉豔芳迴過頭來深情地看了一眼曹水雲。曹水雲就像被電擊了一下一樣急忙躲開了劉豔芳那熾熱的眼神兒。劉豔芳一個人獨自向柳林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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