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隨即又吩咐身上有一把子氣力的婆子將鍋內熬煮的湯汁倒出,如今湯汁已然結塊兒,還需反複捶打,如此又忙亂了約莫三個時辰,方才將製好的薑糖上案切塊兒。

    將製好的薑糖裝入紅木匣子裏頭,薄玉喬也並未耽擱,隻是取了絞幹的巾子擦了擦汗,隨即便帶著黃鶯這丫鬟往壽吾院走去。

    薄玉喬將這薑糖製好,便是為了老太太準備的,老太太畢竟活了大半輩子,且在後宅之中勾心鬥角,自然防心極重。薄玉喬原本便不將這般冷情的老太太看做祖母,所以便隻能多做做孝行了。

    果不其然,薄玉喬倒是沒有白費功夫,老太太甚是歡喜她所做薑糖,平日便含服一塊兒,雖說並未有何明顯的效果,但好似也未感風寒,顯然也是有些效用的。

    入了五月,便是老太太的生辰了。

    在距老太太的生辰還有三日之時,薄玉喬便將《九壽圖》已然完工了。將《九壽圖》好生收起,放在床榻之下的暗格中。如今薄玉喬在薄府風頭正盛,畢竟她現下得了老太太的歡心,旁人明麵上自然是不會現出旁的心思,但暗地裏使出什麽手段,恐怕便不得而知了。

    薄玉喬在欲要入睡之前,便吩咐黃鶯這丫鬟將其先前備好的《壽星圖》給卷起,放在雕花木盒之中,隨即便放到了八仙桌上頭。

    黃鶯出了主臥之後,薄玉喬便拔了一根頭發,纏在雕花木盒上頭的小扣兒之上,如若有人欲要打開這雕花木盒,也瞞不住她。

    做完此舉之後,薄玉喬便歇下了。翌日,臨出門子之前,薄玉喬特地吩咐瓊枝閣中的丫鬟,提及這雕花木盒極為重要,旁人萬萬不可妄動。

    今日遠在太原郡的薄嬈攜子甄淩迴京,母子二人為老太太祝壽。薄玉喬身為薄嬈的侄女,自然也是要到前門兒迎上一迎的。

    薄嬈的車駕在午時之前便到了薄府門前,老太太是長輩,自然不好出門子,否則怕是會生出閑話。薄玉喬瞧著薄嬈踩著小廝背上,隨即便下了馬車。而甄淩卻並未與其母乘同一輛馬車,反而是坐在後頭的那輛藍色的車駕之上。

    瞧見甄淩這小娃下了馬車,薄玉喬心下升起了一絲奇異之感,卻難以尋著頭緒。待她拜見完薄嬈之後,便跟在薄嬈身後,一齊往壽吾院行去。

    薄玉喬身旁還站著三個姐兒,便是薄玉容她們姊妹三人,眼下煙夫人所生的薄玉顏也有兩生日了,煙夫人身旁跟著一容貌清秀的乳母,將穿著青緞掐花對襟外裳的顏姐兒

    給抱了起來,跟在煙夫人後頭。顏姐兒柔軟的發絲梳成雙丫髻,配上那張肖似其母的嬌豔容貌,真真是分外可人兒。

    眾人入了壽吾院正堂之後,便瞧見端坐在正堂的老太太。老太太看見麵容清麗身量窈窕的薄嬈,身子一震,即便麵色隱藏的極好,但眸中欣喜的波動卻是瞞不過旁人的。眾人也是識趣,給老太太請完安後,便各自尋了個由頭,離開了壽吾院,省的因著太不識趣,使得老太太生厭。

    薄玉喬迴到瓊枝閣後,便率先查探一番。果不出她所料,那雕花木盒果然是被人動過,上頭纏繞著的發絲此刻早已斷裂。

    薄玉喬眸中現出一絲譏諷的笑意,徑直落座在紅木凳子上,而後取出雕花木盒中放置的《壽星圖》取出,放於八仙桌上,緩緩展開。

    乍一看,這壽星圖並無旁的不妥之處,但薄玉喬也算是小心之人,自然是不會被表象所惑。抬手輕撫壽星的麵容,發覺指腹上頭略微有一些黏膩之感。將指腹放在鼻端輕嗅,便聞到一股子辛辣的味道,如若她並未猜錯的話,這上麵應當是被人塗了皂角水。

    用來刺繡的彩線,本便是極為容易褪色的,便像大家閨秀素日所用的錦帕,用著不過三五日,便棄之不顧了。畢竟錦帕上的繡樣雖說精致,但一旦過水之後,便稍稍褪了顏色,難看的緊。且高門大戶自然是差不了錦帕的銀錢,索性便更換的極勤了。

    之於繡圖,若是好生收著還好,但一旦沾染了皂角水的話,不多時便會褪色。若是明日清晨自己以已然褪色的壽星圖給老太太賀壽,恐怕便是極大的不孝了!

    薄玉喬輕笑一聲,也不知是何人如此費心,便欲要讓自己開罪了老太太,從而讓她再迴到前些時日,那仿佛孤魂野鬼一般的日子。

    “素墨!”

    薄玉喬輕喚一聲,因著素墨那丫鬟今日一直在外間兒候著,所以聽得薄玉喬的聲音,即刻便徑直入了裏間兒。

    “小姐,您喚仆何事?”

    “今日可有人進過主臥之中,且動了我這繡圖?”

    聞言,素墨思索了一會子,這才有些猶疑的開口道。

    “今日進入小姐主臥的丫鬟,不過三人,除了奴婢與黃鶯之外,便隻有一個名為敏清的二等丫鬟。”

    黃鶯與素墨薄玉喬自然是極為信任的,黃鶯一直便跟在她身邊,而素墨則是瑞王之人,除了瑞王之外,恐怕也沒有旁人能吩咐這丫鬟背叛自己。且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黃鶯素墨是自己的心腹,那便不會輕易生疑。

    不過與黃鶯素墨二人不同,此刻素墨提及的這名為敏清的丫鬟,薄玉喬也便沒有那般信任了。

    敏清?

    薄玉喬對這個名兒還真真是有些陌生,畢竟往日姨娘還在之時,薄玉喬倒是極為肯定,瓊枝閣是定然沒有名為敏清的二等丫鬟的,也不知這丫鬟到底是誰人的手下。

    “敏清是何時來到咱們瓊枝閣的?”

    瞧見小姐問起敏清,素墨便知薄玉喬這是對這個年歲不大的二等丫鬟升起了懷疑,登時也不敢怠慢,便道。

    “敏清是前些時日,小姐因著取了精血,且昏迷了三日,二夫人派來照看小姐的。”

    聽得此言,薄玉喬心下的疑惑更甚。封氏雖說極為惱恨自己,但卻並不會使出如此低劣的手段,畢竟敏清便是從之僑院中過來的,若是生出什麽事端,恐怕頭一個牽連的便是封氏。在薄玉喬看來,封氏也沒有如此蠢笨。

    那如若敏清不是封氏之人,又會是何人派來的呢?

    “素墨,你現下便去將敏清那丫鬟給帶過來,我要好生審問一番,不過隻是個二等丫鬟罷了,即便我今日將其發賣了,恐怕旁人也不會說出半個不字!”

    素墨得了薄玉喬的吩咐,便徑直離了裏間兒,不多時,便將一個看著約莫將將及笄的小丫鬟給帶了進來。

    “你可是敏清?”

    聽得此言,站在堂下的敏清身子略微顫了顫,一張俏麗的麵龐此刻也顯得有些蒼白。瞧著敏清這模樣,便可知是心中有鬼。

    薄玉喬眼下有了計較,手指摩挲著腕間的和田羊脂玉鐲,默然不語,也並不瞧敏清半眼。但饒是如此,敏清這丫鬟仍好似驚嚇著了的模樣,眸光閃躲,額間不斷滲出冷汗。

    薄玉喬看著時候也差不離了,便略微抬眼,唇角輕勾,杏眸中現出一絲冷意,那模樣半點不似個七歲女童,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是誰讓你動壽圖的?”

    薄玉喬一張小臉兒上現出難見的厲色,如此質問,讓敏清這丫鬟登時便好似受到了驚嚇一般,徑直跪倒在地,不斷的搖頭道。

    “奴婢不知什麽壽圖啊?小姐您可莫要信了旁人的胡言亂語,冤枉了奴婢啊!”

    敏清雖說生了一副兔子膽兒,但好歹也並未蠢笨至極,自然清楚此刻若是承認了,恐怕那後果她更是受之不起,所以便隻得緊咬牙

    關,咬死此事了。

    瞧見麵前跪倒在地的這丫鬟,隻見她好似突然硬氣了幾分,看起來還真是準備考驗自己的耐性了。薄玉喬微微搖頭,而後嗤笑一聲,輕聲道。

    “敏清,我現下給你一個機會,如若你再不將指使你的人給吐口,那便休怪本小姐翻臉無情了!”

    說著,薄玉喬麵上的冷色更甚,徑直從紅木凳子上起身,緩步行至敏清這丫鬟麵前,略微躬身,抬手拍了拍敏清煞白的小臉兒。

    “小姐,您莫要冤枉奴婢了!奴婢真真不知您所言何意啊!”

    敏清這丫鬟一張清秀的麵上淚痕滿布,此刻不住的朝向薄玉喬叩首,不多時,額間被顯出一塊紅痕,顯然這丫鬟並未吝惜氣力。

    “你倒是並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既然如此,我也便不客氣了。”

    薄玉喬略微抬手,笑意盈盈的望著素墨,手指輕叩這八仙桌,輕笑著道。

    “素墨,我記得你好似會不少刑罰,咱們這兒也並不如何方便,你現下便將敏清的嘴給堵上,帶到柴房之中,好生看管著。等到咱們好生準備一番,在細細招待於她。”

    話落,薄玉喬一轉頭,麵上笑意不減半分,衝著敏清道。

    “你可知請君入甕是何意?”

    聽得此言,敏清倒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隻木然的搖頭。薄玉喬也並未管她,徑直開口道。

    “用一個大甕,四麵堆滿燒紅的炭火,再將嘴硬之人放進去。那般將皮肉生生炙烤的滋味兒,即便是骨頭再硬的人,恐怕也受不住。敏清,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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