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娘的話聽在葉桂娘耳中,就好像一汪清泉流過幹涸的地麵,瞬間就把那些焦躁的情緒給壓了下去。

    可不是麽,尋常百姓哪裏能買的起春草新紡?!

    雲香布行如今的主顧,都是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

    他們的布料究竟有沒有問題。主顧們心知肚明就好!

    “誒,是我太心急,太浮躁了。”葉桂娘慚愧說道。

    沈昕娘晃了晃染料,語氣依舊悠然,“不過你若喜歡熱鬧,倒也有法子。”

    “娘子請講!”葉桂娘驚喜道。

    “雲香布行從你,到夥計女工們。全部都用春草新紡來製衣,從樣式。到配色,最好能統一,做的精致一些。領口袖角都繡上‘春草新紡’的字樣。”沈昕娘想起樓外樓小二小廝們統一的著裝,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緩緩說道。

    “哦我明白了!”葉桂娘拍著腿歡喜說道。

    葉桂娘是說幹就幹的人。

    她專門請了最擅剪裁的繡娘,針線活兒最好的繡娘,為鋪子裏的女工們一一量體裁衣,統一製衣。

    待新衣發下來的時候。

    規定女工們但凡在店裏,就一定要統一著裝。

    鮮亮的顏色,精美的繡藝,金線繡製的“春草新紡”幾個字,冬日清淡的陽光之下,也能熠熠生輝,明亮耀眼。

    引得過路人都不禁多往雲香布行裏看上幾眼。

    雲香布行的門前很快便又熱鬧起來。

    “不管旁人怎麽說,我肯定要買春草新紡的!哪裏有毒!我原先隻要穿有染色的衣服,哪怕不是貼身穿。都會出紅疹!整日裏一身素白,淨惹得姐妹們嘲笑。”馬車裏一位小娘子低聲說道,“可自打穿了春草新紡以後,我就從沒出過紅疹!趁著現在,你們不買,我可是要多買幾匹放在家裏頭的,省的到時候。又搶不到!”

    車上幾個小姑娘都捂著嘴笑。

    疾奔而來的丫鬟在車外稟道:“三娘子,雲香布行說,今日的已經沒有了,明日請早!”

    “啊?又沒啦?還有人和我搶啊?”小娘子一愣。

    幾個閨中密友笑的越發歡暢。

    “我也想要春草新紡所製的衣服!”沈五娘氣哼道。

    “府裏又不是沒有,昨兒個憐姨娘不就穿了一身麽?”沈四娘看了她一眼。

    沈五娘皺眉,上次她推翻了

    憐姨娘的屏風,就被爹爹禁足半月。

    再惹憐姨娘?

    “想來父親也喜歡咱們都穿的光鮮亮麗的!”沈四娘輕歎一聲,“求憐姨娘沒用,不如直接求父親。”

    沈五娘聞言,立時起身,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又猛然迴過頭來,“我去正院。你去不去?”

    沈四娘一臉畏懼的搖頭,“我……我還是不去了!”

    “哼,膽小鬼!”沈五娘冷哼一聲,抬腳便走。

    沈四娘垂眸輕笑。

    她才不會告訴沈五娘,憐姨娘前幾日就給她送來幾尺顏色鮮亮的春草新紡來!

    沈家正院。

    沈五娘竊竊來到正房外頭。

    豎著耳朵聽著父親是否在裏頭。

    “他們兄弟幾個,若是能到草堂書院裏讀書,那前景,自然是現在不能比的!草堂書院的先生,哪個不是當世的大儒?陸先生更是帝師……”沈尚書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從裏頭傳來。

    “聽聞陸先生能入宮為帝師,是拜齊王爺所請?”憐姨娘的聲音嬌嬌柔柔。

    聽得沈五娘霎時冒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老爺去求求齊王爺?”憐姨娘柔柔的聲音,好似春天的一汪水。

    沈尚書悶哼一聲,“齊王爺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麽……”

    沈五娘聞言,眼前不由一亮,揚了揚嘴角,伸手掀起厚厚的棉簾子,“爹爹!”聲音甚是雀躍。

    沈尚書卻對她的貿然闖入很是不滿,眉頭緊皺,“規矩都學到哪兒去了?”

    “爹爹,可以請姐姐向齊王說情嘛!旁人見不到齊王爺,大姐姐還能見不到麽?”沈五娘笑著說。

    沈尚書微微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憐姨娘看了眼沈五娘,笑了笑,“是啊,五娘子說的對,請了大娘子迴來,不就好了!”

    沈五娘連連點頭。

    這樣她也可以借機向大姐姐要春草新紡了!

    外麵買不到,大姐姐那兒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沈尚書的臉色卻沒有輕鬆多少,眉頭皺的能夾起一個銅錢兒。

    沈五娘看著爹爹臉色,眼睛一轉,“爹爹若是擔心姐姐不肯迴來,可以讓四娘給姐姐寫信呐!前些日子,我還瞧見四娘給姐姐送了信呢!”

    沈尚書眉頭一鬆,“四娘和她關係要好?”

    沈五娘勉強笑了笑,“許是投緣吧。”

    沈尚書聞言,立時起身向外走去。

    憐姨娘連忙起身拽過一旁披風,“老爺,外頭冷,趕緊把披風披上!”

    沈尚書接過披風,不等憐姨娘嬌嬌柔柔的上前,便抬腳離去。

    沈五娘站在後頭,嗤笑一聲。

    憐姨娘轉過頭來,剛好瞧見她滿臉的諷刺。

    “扮的再嬌柔又有什麽用!哼,惡心!”

    憐姨娘冷笑,“是啊,怎麽都不如有個好女兒,同是女兒,怎的安姨娘生的女兒就能交好大娘子?朱氏嫡出的女兒連話都說話不上呢?”

    “你說誰說不上話?!”

    “說誰,誰清楚!”

    憐姨娘冷哼一聲,揣著暖袖,搖著纖腰進了裏間。

    她一身春草新紡嫩粉色的小襖刺的沈五娘眼睛直疼!

    沈五娘咬了咬牙,甩簾子而出。

    安姨娘院中。

    沈尚書的突然到來,讓正繡花的安姨娘受寵若驚。

    倉皇起身,“老爺……”

    “你坐,你坐。”沈尚書語氣難得的和煦。

    安姨娘卻是不敢。

    “四娘在麽?”沈尚書忽而問道。

    “哦……在,在,我讓人喚她來。”安姨娘眼中有欣喜,動作卻有些局促。

    沈四娘的院子離她院子不遠,很快便聽得棉簾外頭的腳步聲。

    “姨娘!”沈四娘語氣歡快的在外頭喊了一聲,丫鬟才掀開簾子。

    入眼先看見上座的沈尚書。

    沈四娘微微一愣,收斂笑意,換上恭敬的表情。

    “父親!”

    沈尚書略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瞧起來都比平日裏少了幾分威嚴。

    “四娘和你大姐姐十分投緣?”

    沈四娘垂眸,思量這話,“大姐姐隻是不喜歡說話,其實人也不難接觸。”

    “平日裏,你們有書信來往?”

    沈尚書垂眸看著沈四娘。來廳聖才。

    沈四娘看著自己的腳尖,今日父親的語氣怎的有些奇怪?

    “偶爾是有。”

    沈尚書摸著胡子笑了笑,“四娘怎的這般緊張?你大姐姐小時候在吳興老家長大,跟家裏人不親,難得跟你投

    緣!”

    沈四娘謹慎點頭,心下揣摩著沈尚書的用意。

    “不妨你給你姐姐寫封信,請她迴來家裏?她進了齊王府的門以後,一家人許久都沒有好好團聚了。天冷了,快到年根兒了!”沈尚書緩緩說道。

    沈四娘抬眼看了看父親的臉色。

    心裏想著拒絕的話要如何說出口,才能不惹怒父親。

    “姐姐若是想迴來,自然會迴來的。”沈四娘小聲說道。

    “你說什麽?”

    安姨娘聞言,立時局促起身,站到沈四娘身邊,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

    “父親,大姐姐的主,豈是我能做的?”沈四娘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軟弱無辜。

    沈尚書卻收了笑意,“不試試,怎麽知道?”

    沈四娘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不用試,她也知道大姐姐有多討厭這個家,有多麽不想迴到這個曾經逼死了她母親,曾經嫌棄鄙夷她的家。

    她如今尚能好好和姐姐往來,倘若按照父親的意思給她寫了信,讓大姐姐以為,自己是站在父親立場上的,隻怕大姐姐會連她一並厭煩了。

    “你不必在信中說,是我叫她迴來。嗯……隨便想個什麽理由都好!”沈尚書看著沈四娘。

    沈四娘卻皺著眉頭不應聲。

    “你聾了?”

    “老爺別生氣,四娘!你倒是說句話呀?”安姨娘甚是焦急。

    “我寫了信也沒有用……”沈四娘嘟囔道。

    “哼,沒寫就說沒用?隻怕是你不想寫吧?”沈尚書拍著案幾道。

    安姨娘一臉被嚇壞的表情。

    沈四娘眉頭緊蹙。

    “隻怕是安氏這院子住著太舒坦了!先前朱氏讓你住的院子不是還閑著麽?我看哪日還搬迴去算了!”沈尚書忽而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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