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徐州低頭,並不僅僅是趙家軍即將席卷天下,也有生意上的考量,眼下海州港和清江浦兩處大量出貨,通過海商們的船隊運往大明北方,南洋諸國還有倭國以及高麗,有傳聞,說是建州女真也買了很多..


    這些渠道和銷路也是江南布商們急需的,而這些都在徐州趙家軍手裏牢牢掌握著。


    不僅僅是棉布,很多貨物都是如此,明明徐州不是產地,卻能生產出更好更便宜的貨物,然後賣到更多更遠的地方。


    徐州所掌握的不光是港口和船隊,還有定期出發的駝隊和大車隊,以漢井名酒作為媒介,徐州和草原上的貿易越來越順暢,打通了一條條從前被封鎖的商路,沿途從官府到邊軍再到草原部落都給各種方便。


    對於為了發財,眼裏也隻有發財的商人們來說,徐州就是大家的財神,就是大家的祖宗,有了趙家軍,大家多出那麽多生財之道,多出那麽多商路。


    雖然徐州收取商稅,可他們讓大家賺的更多,這樣重商重工的勢力,而且還是極有把握拿下天下的勢力,大家當然要蜂擁而上,唯恐落後半步。


    閩粵海商們背後是閩粵大族,清江浦和江南豪商們背後是江南的世家豪門,他們願意俯首低頭,代表著這些大族豪門也是如此,這些人就是地方上的實際掌控者,這對於徐州來說,就是意料之中,卻遠大於意料的收獲了。


    有這兩方麵的支持,有這兩方麵的表態,徐州所能使用的金銀極大豐富了,然後軍糧更是不愁,與其賣做漕糧,還不如賣做軍糧,趙家軍可是實打實的支付銀錢。


    這些豪商富貴人等也送來了自家子弟,這些子弟一方麵用作人質,一方麵也要參與到實務中去,這可是象征著趙家軍到底接納不接納他們這些投靠的人。


    徐州五大學堂的擴招一方麵有現實的需求,另一方麵則是為了這些子弟,他們初來乍到,沒有完全融入,怎麽可能給他們實務來做,但這些人必須要吸納進來,那就先在學堂內好好鍛煉學習了。


    另外一路出錢出人的比較出乎意料,居然是來自山西的商人們,按說孫傳庭鐵腕,將山西經營的很是完備,他們居然敢這麽熱心的湊過來,不過細想想也是無奈,山西和草原貿易,最要緊的幾樣東西同樣都在徐州手裏掐著,燒酒,這個不必說了,如今這一斤漢井名酒在草原上直接可以當硬通貨,而草原上急需的鐵器,目前也隻有徐州能提供足量的好貨,更不要說徐州對毛皮、對牛馬、對草原上的各種特產都有需求,購銷兩項上都是大筆的銀子進進出出,這同樣是拿命根子掐脖子的事情。


    還有些人出不了這麽多的銀子,卻對趙家軍歡迎無比,比如說河南的士紳地主,他們知道趙家軍來了會對他們的利益有損害,但依舊盼著趙家軍來。


    原因很簡單,在河南各處,大明藩王已經占據了太多的田地和產業,擠壓的其他人喘不過氣來,而大明現在又有重稅,一層層的扒皮喝血,地麵上盜賊蜂起,大家隻能結寨自保,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


    河南距離山東很近,自然看到了山東沒有稅負是什麽樣子,也看到了趙家軍統治下的秩序。


    不需要什麽聰明人,不需要什麽慧眼,誰都能把趙進的統治看清楚,那不是什麽愛民如子的慈悲,而是殘酷無比的鐵幕,順從他的秩序,你可以活著,你可以溫飽,若是不順從,那就是身死滅族,永世不得超生的懲罰。


    可這樣的懲罰,這樣殘酷的秩序,也比這種無時無刻的混亂要好,在趙進治下可以夜不閉戶,但在河南大多數城池之外,已經沒什麽王法,已經沒什麽規矩,純粹的弱肉強食了。


    他們需要趙進和趙家軍來解萬民於倒懸,挽狂瀾於既倒,給大家一個活命的機會,給大家一個做人的機會。


    而北直隸那邊的士紳百姓,尤其是靠近徐州附近的士紳百姓,更是心裏有一杆秤,盡管趙家軍沒有把手伸過去,可那邊已經被趙家軍和雲山行滲透的千瘡百孔,城池內有雲山行分店,城外則是農墾田莊,事事按照趙家軍的規矩來做。


    這次趙進統領大兵向北突進,大名巡撫盧象升原本準備領兵阻截,他也知道此去必死,但已經準備為大明盡忠了。


    結果在出軍前,地方士紳居然聯名去衙門前磕頭請願,說此時太平,何苦再興刀兵,大人若真是體恤百姓,還是不要妄動了。


    若是從前,盧象升此時非得怒發衝冠,毫不留情的命令手下誅殺這些大逆不道的反賊,不過在這個時候,隻能無奈悲歎。


    他治軍森嚴,麾下兵馬即便不是秋毫無犯也差不多了,如果這樣的兵馬放在大明其他地方,早就被誇上天去,可在這邊卻不怎麽被地方上待見,原因也簡單,這所謂的“天雄軍”幾千人馬全要本地供應,這是個不小的負擔,更不要說,因為這天雄軍在,隨時會被趙家軍打過來,這等風險誰也不願意承擔。


    那趙家軍在地方上,不僅僅秋毫無犯,還會在當地建立一套供應製度,真金白銀的采買,還可以照顧到很多地方上的子弟,讓市麵變得繁榮,而且天雄軍畢竟是駐軍,很多事管不到,那趙家軍一來,什麽匪盜幫派都會被掃蕩幹淨,換地方上一個朗朗乾坤。


    這麽一比較,自然就分出了明顯的高下,何況大勢所趨,越是徐州附近的越能意識到這一點,特別是本地官府默許甚至是縱容差役劫掠流民,在趙家軍和天雄軍都不管範圍內發財,這件事雖然沒做多久就被趙家軍清算,卻讓盧象升頗為無奈。


    至於魏忠賢曾經過境自己的轄地,據說還鬧出些牽扯京師徐州的是非來,若從前的盧象升肯定覺得閹賊不對,可這幾年的經曆卻讓他寧可對這件事視而不見。


    而盧象升麾下的兵馬也明白這個,他們是按照趙家軍的訓練法子練的,連火器都盡可能弄了些鳥銃火炮之類的,他們的教頭據說是趙家軍出來的團練。


    不練還好,越練越意識到差距有多大,越練就越意識到趙家軍強到什麽程度,天雄軍已經有信心橫掃大部分舊法操練的官軍,卻覺得自己會在趙家軍麵前碰的粉碎。


    隨著時間推移,有些事大家也都心裏有數,搞不好那些認真負責的教頭不是什麽逃出來的,那趙家軍放任敵人這麽強到底為了什麽,不說那些讓人不寒而栗的猜測,這份自信就足夠讓人膽寒了。


    如果說不得不打,少不得要硬著頭皮上去送死,盧象升抓兵訓練很有一手,加上他自己本就武勇出眾,這支天雄軍裏可沒有敢跋扈不聽號令的,可現在不光是大家不想去打,百姓也是如此,盧大人最在意的就是民意民心,現在民心如此,咱們還是不要逆民心而動了。


    “這天下已經不是大明的天下了。”盧象升當眾悲歎。


    好在京師的一道旨意讓他免去了這個為難,京師那邊調集北直隸各處有戰鬥力的兵馬勤王護駕,守衛京城,盡管這個舉動在知兵的人眼裏沒有絲毫的用處。


    最讓盧象升傷心的還不是本地百姓,在任何時候,本地士紳百姓都不願意被戰事波及,被牽連到自身,這個倒也正常,可大名的府州縣官員居然也是這樣,他們做大明的官,拿大明的俸祿,身家富貴全因為這大明,卻還是這般的顧及自身。


    不過盧象升也沒有痛心到什麽地步,甚至他自己也奇怪,對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感覺沒那麽痛心疾首,似乎根植在心的大義沒有起作用。


    盧象升很快找到了原因,隻不過這原因隻是在心裏想想,沒有和別人說。


    “趙家軍所做盡管讓人看不懂,但卻比大明所做強出太多,讓趙家軍來,對百姓,對江山社稷或許都是個更好的選擇”


    就在趙家軍到達濟寧的時候,卻從山西那邊有急報傳過來,孫傳庭率領大同新軍,塞外大敗察哈爾部,斬首兩千餘..


    這消息當真是提振天下人心,也讓很多本來篤定的態度開始猶疑,自成祖朱棣到現在,與蒙古各部的激戰,何曾斬首過千過,這一下子就是兩千,看來那孫傳庭當真練出了一支強軍。


    誰不知道這孫傳庭的大同新軍是按照趙家軍新法練出來的,難道這個變法革新真的有效果了?


    甚至山東各方都在勸告趙進慎重,按照各方想來,原本趙家軍是北上無敵,橫掃天下,可現在突然多了大同新軍,如果這支兵馬趁機攻打趙家軍的側翼或者後方,多少都是麻煩。


    ??現在可是做大事的時候,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波折,務求萬全,可這次趙進依舊不聽眾人的勸告,沿著運河向北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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