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麵相上看,憂思過重,傷了心脈,又沒有好生將養,所以落了病根。」菊香小聲說道。


    「如今可有辦法調理醫治?」蕭玉琢低聲問道。


    菊香皺了皺眉,「長公主以往身體一向康健,現在調理也來得及,隻是調理身體所用藥材,都是名貴且難求的。」


    蕭玉琢點點頭,喊了竹香過來,「傳信兒給蘭雪和梁掌櫃,叫各處廣源商會都留意著,凡可進補調養身體的好藥,都留意著送到長安城來。」


    「婢子待會兒寫幾味藥材,叫他們多留心。」菊香說道。


    蕭玉琢點頭答應。


    「玉玉,快來。」長公主笑嘻嘻的喊她。


    蕭玉琢正要過去,菊香卻伸手輕輕攀住她的衣袖。


    她狐疑看著菊香。


    菊香卻低聲道:「其實再好的藥材,不過是輔助之效,最是有用,且見效最快的,就是叫長公主從心裏輕鬆起來。人之精神不緊繃,心中沒有憂慮煩愁,百病自然就消了。」


    蕭玉琢聞言看向長公主。


    自打她迴來,長公主在二門口激動的落了淚外。


    便一直都是笑著的,這會兒抱了重午在懷中,長公主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也許是血裏帶著親,重午在長公主懷中也乖巧得很,拿了點心,不往自己嘴裏放,卻是都塞進長公主的口中。


    叫長公主高興的比得了封賞還開心。


    蕭玉琢不由露出笑臉來,聖上叫她住到蕭家來,雖然要看蕭家那許多長輩的臉色,要忍著家中姐妹的不友善,但好歹能陪著父親母親。


    能叫掛念她,一心愛護她的父親母親高興,也是進了為人子女的一點本分了。


    她占了人家郡主的身體也就罷了,還不替人家盡盡孝道,隻怕上天也看不過去吧?


    眼看重午竟然爬到長公主背上,要長公主背著他玩兒。


    蕭玉琢連忙衝上前去,「快下來,你如今都已經奔三歲了!你這麽重,外祖母背著你不累啊?」


    小重午撅著嘴。正要下來。


    長公主卻拖住他的小屁股,「外祖母不累!你這點兒斤稱算什麽?你阿娘五六歲了還要外祖母背著她呢!」


    小重午立即挑釁的看著他阿娘,「羞羞!阿娘羞羞!」


    蕭玉琢既是心疼,又是無奈。


    祖孫三代正笑鬧玩兒著。


    忽而有丫鬟在外間道:「大夫人請郡主過去,說幾位長輩都在葳蕤院裏等了好久了,都盼著見見郡主呢!」


    「隻顧著我見女兒高興,倒忘了叫你去給長輩們請安了。」長公主起身道,「走,我陪著你過去。」


    聖上叫蕭玉琢迴到蕭家來待嫁。


    蕭家人不管願不願意,這是聖旨,都不能違抗。


    叫蕭玉琢過去,哪兒是見見那麽簡單?


    那心氣兒不順的,自然是想借著請安的時候,給蕭玉琢臉色看。


    長公主心疼女兒。陪著去,是想給女兒撐腰呢。


    蕭玉琢連忙安撫她,「阿娘別去了,我去給幾位長輩請安就是了,葳蕤院是祖母的院子,祖母在呢,不會叫人欺負了我。」


    長公主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還是我陪著你去吧。」


    蕭玉琢見長公主執意,隻好扶了她一起往葳蕤院中去。


    葳蕤院裏聚了不少的人。


    屋裏屋外都很熱鬧。


    年紀小的蕭家娘子,正在院子裏撿石子兒,或是揪草葉子。


    有那調皮想揪花兒的,立時被一旁的教養嬤嬤給打了手,「老婦人院子裏的花兒。不準許摘!咱們蕭家,最是講究孝道,講規矩的。尊敬長者,什麽時候都不能懈怠!」


    這話故意在蕭玉琢經過的時候,不冷不熱的說出口。


    像是講給那想要摘花的小娘子聽。


    可教養嬤嬤的眼睛,卻瞥了一眼蕭玉琢。


    蕭玉琢看那教養嬤嬤一眼,這是大夫人房裏的,多半是大夫人想叫人說給自己聽的吧?


    她勾著嘴角微微笑了笑,「阿娘慢些走,小心腳下。」


    蕭玉琢扶著長公主進了正房,正房裏可坐了不少的人。


    祖母,三位伯娘,還有幾個年紀不小的堂妹,得臉麵的姨娘都在屋裏。


    屋子裏卻是靜悄悄的。鴉雀不聞,連祖母小口啜飲的細微聲響都聽得見。


    兩年多不見,蕭家家教這麽嚴謹了?


    蕭玉琢扶著長公主在一旁坐了,她連忙來到屋子正中,朝祖母跪下磕頭。


    「玉娘終於能夠迴來了,給祖母磕頭,願祖母身體安康,百病不擾。」蕭玉琢磕了頭。


    又起身朝伯娘們福身,「給伯娘們請安,願伯娘們心無煩憂,事事順達。」


    老夫人嗯了一聲,伯娘們也都抬手叫她起來。


    老夫人問道:「十一娘早已經嫁人,如今跟你差不多年齡的小娘子都已經成家為母,家裏頭最大的就十八娘了,如今也都要及笄了。你這……」


    老夫人側了側臉,看看被長公主攏在懷裏的小重午,不由皺了皺眉。


    「你這帶著孩子迴來,是怎麽個說法兒?」


    蕭玉琢抿了抿唇,她在蕭家族中行十一,但蕭家人很少叫她十一娘。如今從外頭迴來,待遇倒是不一樣了。


    老夫人這般問,看來聖旨未到,聖上隻叫人傳了口諭來呀?


    老夫人這是真的不知道聖上口諭?還是故意當眾要給她難堪?


    蕭玉琢嘆了口氣,還未解釋。


    大夫人卻突然開口,「老夫人不知道,聖上叫人來說了,郡主乃是從外頭接迴來的,先前不是休了景將軍麽?自然不合適一迴來,就住到吳王府裏去,這住迴去,名不正言不順的,究竟算是妻還是妾呀?」


    原本屋子裏正襟危坐的眾人,聽聞這句「是妻還是妾」,都掩口竊笑起來。


    長公主皺眉,重重的咳了一聲。


    可如今她在蕭家的地位顯然不如以往,蕭家的妻妾們,並不害怕,也不賣她臉麵。


    蕭玉琢微微一笑,「是啊,妻呀妾呀的,不能胡來,聖上叫我住在娘家,就是等吳王殿下平定了叛軍,好風風光光的再把我娶迴去,免得叫我們母子遭人議論。」


    大夫人見她受嘲諷,不以為恥,反倒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一時瞪眼,沒有話說。


    「既是聖上安排,那你便好好地在蕭家住下來,隻是以往的脾性可一定要收斂起來,蕭家被長安人說不會教養女兒,可是說了好些年了!」老夫人沉聲道。


    蕭家被說了好些年,以前怎麽不見她們敢當著她,當著長公主的麵說這些?


    還不是掂量著現在她好欺負,母親好欺負了?


    蕭玉琢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祖母不用擔心,蕭家的女兒不是一樣嫁的很好,也沒有哪個嫁不出去的?就連我這休了夫的,都還能風風光光的再嫁一迴,別的姐妹就更不用說了。」


    「那是有蕭家的老爺們在朝堂裏站著!你不覺得臊,倒還覺得值得驕傲了?」大夫人瞪眼說道。


    蕭玉琢看她一眼,忽而想到,如果十六娘不是被越王殺了。


    現在也早該嫁了人,說不定連孩子都懷上了。


    大夫人除了兩個兒子,膝下也就這麽一個親生的女兒,如今看見她再從蕭家出嫁,想到自己的女兒,也難免心酸。


    蕭玉琢念在十六娘紅顏早死的份兒上。沒有再出口刺激大夫人。


    卻見大夫人身後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娘子忽而沾了沾眼角,「看到郡主再從府上出嫁,便不由想到十六姐,花一樣的年紀,十六姐卻隻能長伴青燈……」


    大夫人氣哼了一聲,「是十六命不好,不能跟旁人比。」


    「如今蕭家還要給郡主準備嫁妝,張燈結彩……或許叫十六姐迴來看看,她就能想通了呢……」那小娘子語氣酸溜溜的說道。


    大夫人臉色愈發難看。


    蕭玉琢看了那小娘子一眼,十六娘已經死了。


    大夫人朝外說,乃是十六娘不願嫁人,願長伴青燈禮於佛前,不過是叫她名聲好聽些罷了。


    且還是不死心,不覺得她是死在外頭了。


    隻盼著有朝一日能夠找到十六娘。把她接迴府中來。


    那可是比自己這休了夫,又給接迴娘家的人名聲好聽多了。


    大夫人看見她,分明想到了自己的女兒。


    心裏指不定多思念十六娘呢。


    那小娘子,卻句句都往大夫人心坎兒裏戳,這是變著法兒的叫大夫人厭惡自己呢?


    「十六年一心純孝,寧可耽誤自己的幸福,不計自己前程,也要在佛前為家人祈福誦經。可不像有些人,肆意妄為,抹黑蕭家的名聲,隻顧自己痛快,從來不惦記家人如何在人前抬頭立足,仗著家中有父兄在朝廷為官,仗著家裏的氣勢耀武揚威。在家人麵前也不知感恩。當這一切都是自己唾手而得的呢!」大夫人這話可是戳在人臉上罵了。


    蕭玉琢念在十六娘死了的份兒上,不想跟大夫人計較。


    母親愛女兒的心,大都是一樣的,大夫人也是個可憐人。


    蕭玉琢沒吭聲。


    長公主卻咽不下這口氣,「當年就是蕭家怕受拖累,我玉玉沒從蕭家出嫁,後來蕭家人見景將軍飛黃騰達,卻是想要巴結玉玉,叫玉玉常迴娘家!怎麽如今又看不上她了?蕭家容不下咱們,咱們不住蕭家就是了!阿娘養不起你麽?咱們這就迴長公主府去!」


    長公主起身拉著蕭玉琢,就往外走。


    老夫人抓著拐杖啪的摔了下來。


    拐杖砸在地上,咣當一聲悶響。


    像是砸在了人心頭上。


    屋裏霎時寂靜下來。


    「走,怎麽不走了?迴長公主府去,是打算叫蕭家四爺再把你也娶迴來一次麽?蕭家的女兒教養不好,跟蕭家有什麽關係?得看看她的娘親是個什麽樣的娘親?」老夫人氣喘籲籲。


    大夫人連忙起身給老夫人賠罪,「是兒媳不該多說……惹怒了長公主……」


    二夫人三夫人連忙起身,給老夫人拍背順氣。


    看看人家其他兒媳婦,跪下認罪的認罪,伺候的伺候。


    唯獨長公主顯得與她們格格不入,格外的不孝。


    蕭玉琢握了握長公主的手,小聲道:「阿娘別生氣,老夫人老糊塗了,您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說完,她又揚聲道:「祖母,我們不去公主府,我們那兒都不去,就住在蕭家。這可是聖上的旨意,我們走了,豈不是抗旨不尊?當然,若是蕭家人容不下我們,非要趕我們走,那就是蕭家人抗旨了。」


    蕭玉琢頓了頓,忽而又笑著道。


    「哦,對了,祖母說道教養的問題,我阿娘的母親可是文德皇後,難道是皇後沒教養?不論是先皇,還是當今聖上,都同我阿娘一母所出。若是誰覺得我阿娘教養有問題,倒是可以去問問當今聖上,是不是當年的文德皇後沒有教好?」


    蕭玉琢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


    屋子裏的人卻全都笑不出了。


    當今聖上不尊崇長公主,不似先皇。事事以長姐為先。


    她們就麻木大意,忘了長公主的尊貴。


    聖上是不尊崇長公主,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人家是一母所出。


    稍不留意,就能把話扯到文德皇後身上,那不是罵了當今聖上也教養不好麽?


    幾位伯娘都噤若寒蟬,不敢再吱聲。


    大夫人原本看著蕭玉琢不聲不響,料她在外受苦,性子都磨平了,如今看來,她那受不得委屈的毛病是一點兒沒改呀?


    老夫人重重的咳了一聲,「小娘子,以忍性耐心為可貴。你倒好,長輩說你兩句。你到扯起文德皇後的大旗來!文德皇後若是在,也被你氣得不輕!你莫要再辱沒文德皇後的名聲了!」


    蕭玉琢垂眸,說她沒事兒,愛怎麽說怎麽說。


    她雖不敢說自己耐性好,但她也可以假裝聽不見。


    但說她阿娘不好,那不行!她可以受委屈辱罵,但不想叫自己這麽大年紀了,阿娘還因為自己的原因受這樣的委屈。


    「祖母教訓的是,我阿娘也常常規勸我,隻是我總不長記性,叫祖母和阿娘為我操心了。」蕭玉琢立即說道,「大伯娘身為長輩,雖然話說的露骨難聽了些,但也是一片赤誠的心。也是我好。多謝大伯娘教誨!」


    剛才她還一臉傲氣的搬出文德皇後來。


    一眨眼就能說出這樣的話?


    蕭玉琢這能屈能伸的功夫,叫大夫人傻了眼。


    老夫人卻是緩緩點了點頭,借著台階就下來,「你明白長輩的都是好心就好,長輩的說話,日後也都掂量著些,該說的不該說的,心裏得有個譜。」


    大夫人瞪眼,心頭好似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噎得她難受。


    說道最後,壞人隻有她一個?


    感情老夫人自己沒說不合宜的話?那不該說的都是她一個人說的?


    大夫人氣得麵紅耳赤,卻又無話可說。


    眾人向老夫人告退,陸續出了老夫人的正房。


    大夫人身邊,那個開口提及十六娘的小娘子。恰走在蕭玉琢身邊。


    蕭玉琢斜睨她一眼,輕笑道:「你站那位置,曾經該是十六娘站的。可惜她現在不在,我卻是記不清你在家中行幾呀?看著怎的有些麵生?」


    那小娘子臉色一僵,好歹是蕭家的女兒,郡主卻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迴郡主,妹妹行十八,是大房的女兒。」


    「哦,」蕭玉琢點點頭,「我記得大伯娘隻有十六一個女兒吧?什麽時候生了你?」


    那小娘子臉色更加難看,憋了好一陣子,「妹妹是姨娘生的,如今跟在大夫人身邊。」


    蕭玉琢聞言笑了笑,「原來是庶出,難怪我不認識。」


    那小姑娘頓時臉麵更加難看,唿吸都有些粗重。


    蕭玉琢卻輕笑著從她身邊走過。


    她在長輩麵前低調可以,但也不能叫人人都覺得她好欺負不是?


    走出老夫人的葳蕤院,長公主握著蕭玉琢的手還氣得發抖。


    想到菊香說,好心情是一劑良藥。


    蕭玉琢連忙安慰母親道:「阿娘別氣了,她們愛怎麽說怎麽說,說了還能長在身上不成?」


    「玉玉在外頭受了委屈,這才剛迴來,她們當著我的麵,就敢這樣給你難堪!日後,日後阿娘若是不在你身邊,她們也不知還要怎樣欺負你?!」長公主說著便咳嗽起來。


    這話把蕭玉琢嚇了一跳,「阿娘說什麽?阿娘怎麽可能不在我身邊?」


    長公主的眼神暗了暗,「阿娘身體大不如前了,也不可能陪你一輩子啊……」


    「阿娘,我帶了菊香迴來,菊香醫術更勝從前,叫菊香給阿娘調理,阿娘定能長命百歲千歲!阿娘要看著我一輩子呢!」蕭玉琢說著眼眶就濕了。


    小重午在奶娘懷裏看著她,「阿娘哭鼻子,羞!」


    長公主聞言輕笑,「看看,連孩子都笑話你呢!」


    長公主將重午從奶娘懷中接過來,抱著他緩緩在廊下走著。


    「如今看到你的孩子,看到吳王要復娶你,阿娘這心裏也漸漸踏實了。」長公主長嘆一聲,「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阿娘想了很多,其實榮華富貴算什麽?好好過日子才是真。倘若連命都沒有了,便是有榮華富貴又怎樣?阿娘不圖你有什麽知禮賢淑的好名聲,隻要你自己過得快活就好。」


    蕭玉琢重重的點頭。


    「還有就是要看明白事兒,阿娘護不住你的時候,你得自己能護得住自己呀!」長公主又有些擔憂的嘆了一聲。


    蕭玉琢微微一笑,「阿娘放心吧,玉玉已經不是那個要您抱在懷裏,背在背上的孩子了,我能護得住自己,還要保護阿娘阿爹!」


    長公主隻當她是笑言,跟著笑嗬嗬的點點頭。


    「你阿爹快迴來了!我叫廚房備飯,你陪著你爹吃幾杯果酒!」長公主放下憂慮,高興說道。


    蕭玉琢總算得了空,能夠好好的沐浴更衣。


    洗去一身疲憊。


    她在床上略躺了一會兒。


    叫菊香休息一番。待會兒好好給阿娘診診脈,看看身體。


    竹香梅香給她挑選衣服。


    「不要太艷麗的,剛迴來,低調些,免得叫有些人瞧見了心裏不痛快。」蕭玉琢念著爹娘年紀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竹香梅香給她挑了顏色素淨的衣服,頭上髮飾也用的極少。


    瑩潤柔和的白玉簪,簪住滿頭青絲,更是格外的好看。


    長公主隻覺得女兒在外吃苦,受了委屈。叮囑廚房多做些好吃的來,要給她的寶貝女兒好好補補。


    迴到家中的蕭家四老爺,看著自己的女兒雖穿著看起來素淨,可她隨手所用之物,都是極為貴重精緻的。


    她說迴來的匆忙。沒能備上什麽像樣的禮物給爹爹。


    送出來的卻是價值千金的上乘徽墨。


    拈來輕、嗅來馨、磨來清,豐肌膩理、光澤如漆。


    這徽墨乃是奚庭圭親手所作。


    奚庭圭的手藝已經傳給兒子孫子。如今奚庭圭所作的徽墨,市麵上已經見不著了,誰能得到一小塊兒,那都稀罕的藏起來。


    蕭玉琢卻隨手就能拿出這麽完整的一方來!那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呀!


    看著自己的愛妻心疼的往蕭玉琢碗裏夾著肥美的吃食,說叫女兒好好補補身子。


    蕭家四老爺的眼眸不由變得幽深。


    徽墨本就是珍品,能拿出這珍品中的精品來,女兒果真在外頭過得拮據寒酸麽?


    「爹爹吃菜,少吃油膩多清淡,活到老來如少年。」蕭玉琢笑嘻嘻的說道。


    蕭家四老爺看著女兒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欣賞和慈愛。


    「你不知道,你母親,還有你那幾個嫂嫂,當著我的麵,就欺負玉玉!罵她沒教養,罵她仗著自己家裏的叔伯在外頭給她收拾爛攤子,說她拖累你們蕭家的名聲……」長公主提及此事來,有些憤怒的失了理智。


    蕭玉琢立即親手給她盛了碗湯,「阿娘,喝湯!」


    眼看蕭家四老爺的臉色有些尷尬難堪。


    蕭玉琢忙道:「祖母本是為管教我,卻說阿娘教養不好,差點罵到了文德皇後的頭上,阿娘心裏難過。玉玉口拙,不知該怎樣安慰阿娘,還得求爹爹多寬慰阿娘。這才真是玉玉惹得爛攤子,全都的仰仗爹爹在後頭收拾了。」


    蕭玉琢放下碗筷,起身朝她爹福了福身。


    蕭家四老爺原本黑沉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哪個男人也不想聽見,自己的老婆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娘如何,你嫂嫂們如何」。


    便是爹爹和母親感情深厚,也經不起這樣言語的磋磨。


    阿娘以前從不會在爹爹麵前失言的。


    還是因為她這個女兒,叫她心疼的亂了心神。


    「阿娘說到文德皇後不對,說教玉玉,怎能扯到你和你母親身上?你別往心裏去了。」蕭家四老爺輕輕握了握長公主的手。


    長公主看了蕭玉琢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


    蕭家四老爺看著如今氣質也和以往大不相同的女兒,不由更是高看一眼。


    他這女兒哪裏是在外頭平白受苦了?


    分明是在外頭被苦難打磨的更加圓潤透亮。


    像是濾過了沙土,露出金子的光芒來了。


    午飯時候,蕭玉琢陪著她爹吃了幾杯酒。


    晌午飯後,長公主留了重午在她跟前玩兒,說玩兒累了也不用蕭玉琢抱走。


    她直接哄著在她屋裏睡了就成。


    見長公主真心喜歡重午,瞧見重午就滿臉是笑。並不覺得辛苦。


    蕭玉琢就沒有勉強,果酒度數不高,她卻有些上頭,便迴了廂房,在竹榻上躺了。


    剛躺下,梅香便從外頭迴來了。


    「娘子。」梅香輕喚。


    「娘子睡了。」竹香低聲說道。


    蕭玉琢應了一聲,「沒睡,進來迴話。」


    梅香趕忙進去。


    「娘子,婢子去打聽了,那十八娘明年就要及笄了,如今長房隻有她和十九娘兩個女孩子。十九年紀小,十六娘又……不在府上。大夫人準備有可能把十九娘抱到自己身邊教養。」梅香說道。


    蕭玉琢聞言點了點頭,「這麽說來,這個十八娘不是養在大伯娘房中的?」


    「不是,以往十六娘在的時候,不叫旁的姐妹養在大夫人身邊。大夫人也看不上妾生的女兒,都叫妾自己養著。這十八娘是想借著這次機會,把自己認在大夫人名下,好歹有個嫡女的名頭,能嫁的好些。」梅香解釋道。


    竹香在一旁跪坐聽著,「她如今還不是嫡女呢,都敢在老夫人麵前說三道四的挑撥了?」


    「還不是為了討好大夫人麽?」梅香撇撇嘴。


    蕭玉琢閉了閉眼,「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妾生的孩子早打算,一個道理。越是出身不高的孩子,才越想往高枝兒上爬。不用管她,人有上進心是好的,別用錯方法就成。」


    梅香點點頭。不說話了。


    竹香卻往外頭看了一眼,小聲道:「娘子和小郎君都迴來大半日了,怎的也不見將軍上門?」


    梅香抬頭瞪她一眼,「許是將軍這會兒不在長安城內呢,不是被聖上任命平定叛軍麽?」


    蕭玉琢嗯了一聲,翻了個身,麵朝裏睡了。


    景延年這會兒真在長安城。


    且他也聽說了蕭玉琢已經進長安城了。


    蕭玉琢被接進皇宮的時候,景延年已經得著消息了。


    他連忙安排好手中的事務,連晌午飯都沒吃上一口,就奔蕭家來了。


    未曾想,卻是被蕭家人給擋在了外頭。


    蕭家執掌府中庶務的乃是長房。


    十八娘在葳蕤院裏,被蕭玉琢揶揄了之後,不當那是蕭玉琢的提醒。


    反倒覺得是蕭玉琢故意在她麵前耀武揚威。


    「母親看她不順眼,看到她就想起十六娘來。難免傷心,我得想辦法把她趕出蕭家去。」十八娘一麵往書房去,一麵同自己的丫鬟小聲說道。


    丫鬟微微一驚,「不是說,她迴到蕭家來,是聖上的意思?老夫人尚且不能趕她出去呢……」


    「蕭家人自然不能主她出去了,她定會把這抗旨的冒死扣在蕭家頭上!」十八娘腳步微頓,輕輕一笑,「可若是她自己不想住了,非要出去呢?」


    丫鬟瞪眼,「那怎麽可能呢?」


    十八娘進了書房,給哥哥們送了點心涼茶來。


    幾個哥哥們都誇她懂事。


    「若是我蕭家的女子,各個都像十八娘這般乖巧懂事就好了。」大夫人的兒子說道。


    十八娘垂眸一笑,心裏卻有些別扭。


    她分明處處都比十六娘做得好。可偏偏因為出身不好,處處都不如十六娘在府裏的時候。


    如今十六娘終於不在了,十六娘嫡女榮耀,也該分給她了!


    十八娘愁眉苦臉的長嘆一聲。


    「這是怎麽了?」哥哥們問道。


    「我能給哥哥們送點心茶水,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母親的心。因為郡主從外頭迴來,母親便不由的想起十六姐來。」十八娘長嘆一聲,「當年十六姐親事都要說定了,府裏就快張燈結彩的嫁十六姐了……可惜……如今母親還在為十六姐的終身大事發愁,郡主卻要從府上出嫁,母親心裏的愁苦,真是無人可說,無處可訴呀!」


    哥哥們看著十八娘,吹著涼茶的茶葉,緩緩喝著。


    「做兒女的不能幫母親分憂,隻盼著能少一些叫母親煩愁的事兒。」十八娘忽而對哥哥們福身,「十八娘人微言輕,還請哥哥們幫我個忙。」


    「好妹妹,你說吧,若是為母親分憂,那也是哥哥們當做的。」她哥哥們說道。


    「隻盼著哥哥們能在門上留幾個人,交代他們不要放吳王進來和郡主相會。」十八娘低聲說道,「本來嫁娶之前,男女就不能相見的,吳王殿下沒有爹,出身貧寒,不知禮也就罷了。若是蕭家成了他們私會的地方,蕭家倒憑白被世人議論。看他們郎情妾意的,隻怕母親聽聞了更要傷心難過。」


    「既是要住在蕭家,自然要懂禮數,不能亂了規矩。」長房嫡子也連連點頭說道。


    長房的這幾個郎君便吩咐人在門上,倘若景延年不來便罷了。


    若是來,就將他擋在蕭家門外,不許他進蕭家。


    所以景延年來,要見見自己的妻兒,倒是被蕭家這幾個小郎君擋在了門外頭。


    這是蕭玉琢的娘家,景延年如今有吳王之尊,並不將蕭家放在眼裏。


    但卻不好叫她娘家沒有臉麵。


    門上不讓他進,他也沒有硬闖。


    羽林軍和神武軍,如今都聽他調配,他若想硬闖,蕭家這幾個門房豈能擋得住他?


    他沒闖,硬闖了誰臉上都不好看。


    可他也沒走,就騎著高頭大馬,領著一隊兵丁,在蕭家門口等著。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郡主有喜,風光再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涵元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涵元寶並收藏郡主有喜,風光再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