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如意又為薛亦晚續了一杯茶。


    薛亦晚合起眼前的冊子,手邊的娟紙已經密密麻麻寫滿了藥材和分量。


    如意看不懂這些東西,想著薛亦晚已經在這些冊子上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了,忙開口勸道:“小姐去成誌少爺那裏走走吧。”


    薛亦晚點點頭,輕笑道:“去廚房取些點心一道帶去。”


    如意如釋重負,要想在小姐認真的時候勸她休息,那可是件大難事。


    一路上如意嘰嘰喳喳說個沒停,將萬民莊送來的消息事無巨細都說了個遍。


    薛亦晚淺笑連連,“都好了大半,的確是件大喜事。”


    “可不是?要不是小姐出手指不準這瘟疫就控製不住了,那些城南的富商有錢還不是要被強行送去萬民莊?不過那也是他們的造化,要不然哪裏能碰到小姐?”


    薛亦晚笑了笑後微微蹙眉道:“孫掌櫃沒有派人來說其他?我記得藥庫裏有幾味藥似乎是要見底了。”


    如意搖了搖頭,“還沒有。”


    薛亦晚抿了抿唇,在這場瘟疫之前她就做了充足的準備,可萬萬沒想到城南也被拖下了水,這藥就不夠了,現在薛家醫館的藥庫都被封了,倒是不好明著動用。


    “小姐!你看!”


    如意指著前頭幾個婆子驚叫起來。


    薛亦晚也抬起了眸,她一怔,那幾個婆子壓著一個婦人就要往角門的方向走,那婦人還在哀求著。


    “是初七娘……”薛亦晚忙提高了聲音,“放開她!”


    如意在萬民莊也照顧過初七娘,她疾步衝了上去扶住了初七娘,“這是怎麽迴事?”


    初七娘看到薛亦晚和如意這才破涕為笑,連忙抹著眼淚要跪下給薛亦晚行禮。


    薛亦晚上前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禮。”


    說完薛亦晚轉頭望向了那幾個訕訕地婆子,“這是怎麽迴事?”


    那幾個婆子見狀也懵了,連忙行禮討饒。


    誰不知道如今府裏頭二小姐一時之間風頭無二,要是惹急了恐怕再翻起舊賬來,她們這些個撈過清蕪院好處的人豈不是都沒個好下場?


    “小姐冤枉啊!這婦人往裏頭衝,老奴這是怕她衝撞了主子們,前頭又是二少爺的屋子,要是傷了二少爺咱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是擔負不起的。”


    這婆子口口聲聲往二少爺薛成誌身上套,也是想著薛亦晚能看再這一點上放過她們。


    薛亦晚望著嚇得不輕的初七娘也沒閑情和這幾個婆子說話,她微微頷首,“既如此你們都先退下吧,這婦人是來尋我的。”


    那幾個婆子忙點頭應了。


    等到人走了,薛亦晚望著初七娘微微蹙眉道:“初七娘,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初七的事?”


    從萬民莊到這裏可不近,還冒著闖進府邸被趕走的危險,看來不是小事。


    如意也急得不行,“初七娘,到底怎麽了?有我們小姐在呢,不會有事的。”


    薛亦晚望著她默默垂淚的模樣,低聲道:“如意,扶她去那邊的亭子坐著。”


    如意點點頭,扶著她往亭子去了。


    等到了亭子內初七娘卻不肯坐下來,最後如意也拉不住她跪下了。


    薛亦晚要扶她,她搖了搖頭,哽咽道:“多謝薛小姐救命之恩。”


    “起來吧,這些事也是為了我自己。”薛亦晚並沒有覺得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這本就是前世她自己的一個遺憾,又牽扯到了自己以後要走的路,她不可能坐視不理。


    “賤婦還有一事要求薛神醫……”初七娘偷偷抬眼看了眼薛亦晚,隨後眼神中愈加堅定了。


    “何事?”薛亦晚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關乎於銀兩和米糧萬民莊內應該無人會分不到,薛亦晚想不出她究竟要求什麽。


    “初七是個好孩子……”初七娘掩麵而泣,“可他不是我的孩子。”


    如意也是一愣,“啊?初七不是?”


    薛亦晚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初七娘抹了抹眼角的眼淚,“一年前的正月初七那一日我在河邊撿到了昏迷不醒的初七,他的名字也是這麽來的,本以為他那麽虛弱是活不下去了,沒想到他就那樣熬了下來。”


    哽咽了兩聲,初七娘繼續說道:“我是見不得光的逃奴,初七如果繼續跟著我就隻能一輩子做個一樣見不得光的乞丐,他不是做乞丐的命啊!”


    如意也揪住了自己的衣袖,“那你要……”


    “我會迴邊境的小縣城過一輩子,可初七,他不應該這麽過一輩子,我知道他有本事,他是為了報答我的相救之恩才拿我當親娘對待……”說完初七娘已經泣不成聲了。


    薛亦晚伸手扶她起來坐在了涼亭內的石凳上,如意也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了初七娘。


    初七娘畏畏縮縮地繼續說道:“我知道小姐是個有大本事的人,初七從來不會輕易相信別人,可我看得出來他很相信小姐,我知道這個請求太過唐突了,可……”


    初七娘又要跪下卻被薛亦晚按住了肩,“你要將初七留在這裏?”


    初七娘含淚點了點頭,“他本就該是可以好好學本事的,在我身邊都耽誤了。”


    如意也紅了眼眶,“小姐,留下初七吧,他看著悶聲不說話,可上迴還不是為了小姐要和晉王動手?”


    薛亦晚哪裏不知道初七的品行,隻是這件事不是她們三言兩語就能決定的。


    薛亦晚安撫地拍了拍初七娘的肩,“你放心,如果初七願意,他可以留在我身邊,我會盡力護他周全。”


    如意笑了起來,“初七娘你聽見沒?我們小姐答應的事那可就是真真的了,到時候初七可以和成誌少爺一道,文武都不耽誤才好。”


    初七娘感激地都說不出話了,一個勁兒地躬身答謝。


    等到讓如意送走初七娘後薛亦晚倒是有些怔忪,原來這孩子隻是被人收養了一年。


    初見他時那種警戒的眼神還在薛亦晚腦海裏浮現,這孩子的心思很重,以往許是經曆了什麽吧?


    可初七的行為舉止卻是讓薛亦晚也喜愛的,沉默寡言卻有情有義知恩圖報,他年紀還小就有那樣不凡的身手了,琢磨一番必將是有作為的。


    “二姐!”


    等著如意的薛亦晚一迴頭就看到了薛成誌,她麵容立刻浮起了會心的笑意,“成誌。”


    “方才就聽人說二姐要來,誰知道怎麽等都等不到,沒想到二姐躲在這兒了。”先前被薛安邦打得傷早已經好了大半,薛成誌都活蹦亂跳起來了。


    薛亦晚剛要喚他過來坐,卻驀地眼眸一凝,“手腕上怎麽了?”


    薛成誌一愣,心裏暗道糟糕,果然低頭就看到一大片淤青露了一點出來,他笑道:“練劍的時候撞到柱子了,看著青了,其實一點都不疼!”


    “我看那劍給了你倒是越發禍害了,今兒碰著了手明兒該絆著腿了。”薛亦晚將點心從食盒裏擺了出來。


    薛成誌馬上將話題引到了點心上,他可不希望二姐發現自己被薛安邦那個渣子狠揍的事情。


    薛亦晚想了想,開口道:“方才初七娘來過了,我已經答應了如果初七答應可以留在薛家。”


    “那個臭小子還真是命好。”薛成誌摸了摸鼻子,“雖然他是個悶葫蘆,不過嘛還是挺能打的。”


    薛亦晚失笑,“你這是找到伴兒了?”


    “才沒有嘞,他那打法就是亂來,沒有章法,哪裏像個練家子啊。”薛成誌扁了扁嘴,可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居然打不過初七那個電線杆子。


    薛亦晚將點心推到了他麵前,緩緩說道:“在戰場上,很多能活下來的都不是跟著武師習過功夫的世家子弟,你說說這是為什麽?”


    捏著一塊剛要放進口中的馬蹄糕,薛成誌歪了歪頭,“是因為那些習武的人太過愚笨?”


    薛亦晚搖了搖頭,“在戰場上沒有招式和套路,唯有活下去這三字。”


    她現在倒是沒有真的想把成誌丟去戰場曆練,隻是這些道理要讓他明白,有些東西紙上得來終覺淺,就算是習武也是一樣的道理,否則就是紙上談兵。


    慢慢抿著入口即化的糕點,薛成誌低下了頭,良久後道:“二姐,我明白了,我不應該看輕那些尋常百姓。”


    薛亦晚輕輕一笑,“要想做個好將軍,要學的還多著呢。”


    “二姐,我能行麽?”薛成誌亮眸如星。


    薛亦晚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二姐以後還要靠成誌保護呢,怎麽會不行?”


    薛成誌站起身極正色地行了個軍禮,“是!成誌遵命!”


    “好了,未來的大將軍,快坐下吃點心吧。”薛亦晚笑著拉他坐下。


    薛亦晚剛替他夾了一塊糯米糍就瞧見一個前院的管事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她是認得的,這是薛恆的得力手下了。


    “成誌,二姐還有事要先走了,晚飯的時候會來查你今天的功課。”


    薛成誌一臉苦澀,嘴裏的糯米糍也越來越苦了,那字帖他瞧見就很是頭疼啊……


    薛亦晚走出了涼亭,那管事忙上前行了禮,“小人李威,見過二小姐。”


    薛亦晚略掃了他一眼,前世這人被薛恆壓得死死的,一直出不了頭。


    “李管事不必多禮了,既然來尋我,想必你也清楚薛管家是迴不來的。”


    李威雖然已經知道,可在鎮定自若的二小姐麵前他還是忍不住心裏一抖,以前是誰說二小姐愚笨好糊弄的?都瞎了狗眼啊!


    他恭敬地躬身拱手問道:“二小姐,小人都明白,隻是……小人不明白二小姐為什麽讓小人去接手前院的事宜?”


    薛亦晚繼續緩緩往前走,開口道:“這位置空了出來,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人,現在李管事要關心的不是為什麽是你,而是你可以呆在這個位置多久。”


    李威全身一震,“小人願意聽二小姐差遣!”


    “你很聰明,但要過夫人那裏的明路,知道該怎麽做麽?”


    薛亦晚瞥了眼有些猶豫的李威,淡淡說道:“去長寧院,就說二小姐花了五萬兩買你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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