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車夫尋路的時候,析夢就很自然的直接開口指路,都不需夜黎告訴。


    析夢渾然未覺。


    夜黎也隻是笑笑,好似並不驚訝。


    夜黎住的地方很破。


    豐林集是出了名的貧民窟,夜黎住在整條街的最裏麵。


    馬車是進不去的,因為析夢和夜黎隻能在街前下來,走進去。


    豐林集裏塵灰亂飛,每往前走幾步就換了一種怪異的味道,不僅是街巷窄小還遍地汙穢,地麵上什麽都有,甚至還有動物以及人的排泄物,破爛到甚至不能擋風的房子外還掛滿奇奇怪怪的東西,有的東西甚至散發出一陣陣難聞的惡臭,招惹一群一群的蒼蠅小蟲圍著飛。


    析夢捂上鼻子在街口艱難的徘徊了一會兒,還是扶著夜黎走了進去。


    雖然她已經來過這裏一次了,但是依然沒有適應這裏嗆人肺腑的很多種臭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因為析夢是這裏的生麵孔,很多坐在地上無所事事而聚堆摳腳搓泥的人立刻將目光投向了他們。


    析夢渾身不自在的迅速放下捂著鼻子的手,本該是受害者的她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好在扛過了這一片毒瘴肆虐的地方,他們就走到了夜黎的家。


    雖然也是一個不大的被籬笆圍起來的草房,還是一個瞎子住的草房,卻比外麵那些身體健全的人打理的整潔清雅的多。


    看到這裏,析夢不禁想到了一句銘文:“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夜黎摸索著打開院門,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你一大早上就來救我,還沒早吃飯吧,不嫌棄的話,我親自下廚請你吃飯可好。”


    他身後是漫天初升的朝陽的光。


    他一個人撫著籬笆門衝她微笑,自成一幅美的幽靜雅逸,遺世獨立的畫卷。


    析夢跟著他走進畫中。


    待她醒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夜黎的房間裏,而夜黎已經在屋子外麵架起火,火上煮著一鍋色香味俱全的魚湯。


    夜黎自誇說他自小就過慣了苦日子,廚藝很是不錯的。剛好因為他一大早上就被人兜頭套了麻袋扛到了沈家刑堂去,所以他昨天晚上買迴來的魚還在水缸裏,此刻連食材都正好。他叫析夢先在屋裏坐會兒,一會兒好飯叫她。


    析夢自小愛做噩夢,長長睡不好,所以早上起不來。今天對她來說可是起了個大早了。這會兒百無聊賴的坐著坐著就困了。


    沒一會兒功夫,她又陷進了噩夢裏。


    她夢到她上了一列紅皮火車,裏麵長期居住著一群一直處在災荒時代的人。


    火車一列隔出了三麵,第一麵是中等人,他們一直在勞作,一直埋頭在巨大的案板上切血淋淋的肉、倒血淋淋的血,並將之做成食物。


    她害怕的往前逃,逃到第二麵,那裏每一個人都規規矩矩素養很高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靜地用刀叉用餐,正是第一麵的人做的那些。


    她走到角落裏問一個沒有用餐的老太太,她很是枯瘦無神,析夢問她:“我渴了,能喝口水嗎?”


    老太太指著地麵的三條水管子“你去看看,哪條已經癟了,你就能倒水喝。”


    析夢順著管子來到第三麵,管子裏流出來的都是血,第三麵是黑紅色的,裏麵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案板,一個小角落裏集滿了瑟瑟發抖的人,空氣裏都是無望痛苦的慘叫聲,其餘的空間都是在像殺豬一樣的在案板上將這些人剖開,剁成一塊一塊的,運往別的車廂,往來路過的任何人都能隨意將狹小空間中的人拖出來隨意打罵侮辱……


    最可怕的是,她被定為第三麵的人。有人來拉她,連踢帶打的拉扯著要將她拖到案板上。


    析夢拚命的叫,拚命的喊……


    就在她害怕到了極點的時候,一個看不清麵容的人,拉起她的手,牽著她一直跑,一直跑到火車門,將她一把推了出來。


    析夢猛的睜開眼,心髒砰砰跳的看著眼前幹淨簡陋的房間,大口大口的喘氣。


    夜黎輕輕動了動被她緊緊抓著的手問:“怎麽了,做噩夢了這是?”


    析夢聽到熟悉的人聲,這才長舒一口氣,嚇得砰砰跳的心才慢慢平複,她敷衍又無精打采的“嗯”了一聲。


    夜黎又問:“你經常做噩夢嗎?”


    析夢又嗯了一聲,並自嘲的說:“小時候做夢總夢見我被鬼追著揍,有時候被揍得狠了,會有神龍看不下去了,來幫我打架。後來會夢見我推著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哥哥一起站在夕陽下,然後小哥哥一笑,就從腳趾開始血肉飛速腐蝕,隻剩下掛著血的白骨這類的,嗯,人腦豆腐,滴血的人肉串,人皮鼓,人骨琵琶……這樣的單一片段


    。現在,我都能夢出一個有邏輯框架的連續場景了。估計用不了幾年,我就能夢出一個製度健全細節完備的恐怖世界來了,嗬,可變態死我了。”


    夜黎刨根問底:“為什麽會這樣?”


    析夢疲倦的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你要是從小就一直被親人的死亡所籠罩,你也這樣。”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不該說這些,忙轉移話題:“你進來,是可以開飯了?”


    夜黎微微一笑,滿足的嗯了一聲:“出去吃吧,屋子外麵又微風,還有草香。”


    邊說邊自顧自的往外走。


    析夢剛想跟著動,突然下腹一熱。第一反應就是伸手摸象腰包裏。


    這一摸,忽然就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她沒帶藥。


    析夢閉上眼,絕望的一聲哀嚎。她必須馬上窩進被子裏開始這個月的冬眠。


    每個月的這幾天,她都如同身在地獄中,又好似中毒至深,就是從身體裏往外冒著寒氣,體表周圍卻圍繞著熱火,於是整個身體就像躺在冰山上流汗,全身冒汗就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似的,而出過的汗又好似結出了一層厚實的冰,每次喘氣喉嚨都感覺有火燒可是上牙堂卻感覺冷氣直撲,就連從嘴裏唿出的氣都感覺是結了冰碴的,整個人看起來牙都比臉蛋有血色,好想把自己想鐵板魷魚一樣從肚子切開,然後用100c的沸水好好燙燙裏層,一到每個月的那幾天如果沒有壓製的藥就是生不如死,可是要把蠱徹底摻滅,那我離死也就不遠了,然而這個世界是多麽的不公啊,至少有千分之三的人像我一樣是生下來就帶著這種蠱的,所以,下輩子我出生後一定要先看看性別,要還是個女孩,我最先把我弄死。


    而且說來就來,來勢洶洶,毫不給人準備的機會。


    於是她不管三七二十就把夜黎的被子都扯開捂在身上,開始在他床上壘窩。


    外麵,夜黎早已收拾好了飯桌,析夢早就聞到魚香味了,那香氣勾的她肚子都長了饞蟲了。於是屋子的窗戶被木棍撐開,一隻弱肉無骨且無精打采的手攀出來在窗戶上敲了兩下:“可不可以端進來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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