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超群來到約定地點,二嬉早在一棵大樹旁邊候等多時了。二嬉把她得到的“情報”,一五一十地告訴張超群。張超群默記提貨地點克拉瑪依油田、聯係人陸阿強後,轉身便走。

    “哎哎,張超群!……”二嬉邊追邊喊,她想喊他迴來,講幾句貼心話兒再放他走。然而張超群沒有理睬她,連頭也沒有迴,一溜煙地走了。二嬉氣得跺腳罵街:“好你個張超群--刁民工!誆老娘挨了一夜的…… ”她沒有把“操”字講出聲來,改為“刁民工!不是東西,耍著老娘玩!”

    張超群迴到石油基地,便把他從二嬉嘴裏得到的情報,如實地告訴了包工頭劉公奮。劉公奮興奮得從沙發上彈跳起來,一麵誇讚張超群聰明能幹;另一方麵大罵崔要文:“不是東西!”“狡滑的狐狸鬥不過好獵手!”並且得意地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

    美人計是牛阿蠻獻的計策,按道理他的功勞不在張超群之下。然而劉公奮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裏,事過境遷,目的已經達到,劉公奮連句感謝的話都不再提起了。然而牛阿蠻並不計較。他繼續為提貨雇車的事出謀劃策,四處奔跑。牛阿蠻雖說是個粗人,但他深明大義,心胸也不算窄小,而且十分忠於主人。他的追求是娶一房漂亮的媳婦,並且把這種幻想寄托在包工頭劉公奮身上。由於太過專注,因此容易上當受騙,結局很可能是悲慘的。

    雇車的事並不那麽簡單。8米長80厘米直徑的鋼管,每根一噸多重,解放牌卡車,一趟隻能拉迴四噸;東方車一趟拉6噸;就是紅岩車一趟也隻能拉10噸。但是運輸隊的2台紅岩車和大部分車輛都外出執行任務去了,隻能派出兩台解放牌卡車。這種車車速慢載重少,大大滿足不了要求。因為去克拉瑪依拉貨,往返一趟一千五百多公裏路,30根鋼管30多噸重的貨,沒有十天八天是拉不完的,怎麽辦?鋼管拉不完,少一根到工地,造橋工程便沒法開工。沒法子開工,意味著什麽,劉公奮心裏小蔥拌豆腐-一清二楚。再說,拉貨的時間拖長了,紙包不住火,萬一走漏風聲,讓鬼精靈崔要文知道了,豈不暴跳如雷,找上門來大吵大鬧?崔要文是市公安局長崔健的二兒子,大權在握,惹不起也躲不起,怎辦?

    在這關鍵時刻,牛阿蠻又上前獻策:“姑父,能不能同趙春江隊長商量一下,動用美2隊的v12平板拖車?那種車,自重30多噸,載重量也30多噸, 而且車體長,一趟便可以拉迴三十根鋼管,多痛快啊!隻要趙隊長肯答應,到時侯多給司機一些報酬,叫他連夜趕路,一去一來隻須兩天時間,第三天大橋便可以開工了。姑父,你說這個辦法行得通嗎?”

    “對呀,他奶奶的!”劉公奮轉憂為喜,拍打一下自已的大腿,興奮地說:“我說唄,活人怎會被尿憋死呢?”但是,v12平板拖車是新進口的沙漠設備,趙隊長未必肯借,去了也是白搭,因而剛剛舒展開的眉心又蹙起疙瘩,嘴裏不幹不淨地又罵了一句:“他奶奶的,這事不好辦呀!新引進的設備,趙隊長未必肯借給咱使用呀!”

    “姑父,讓我去試試看好嗎?”牛阿蠻自告奮勇地說,“如果不行的話,你再去找陶副處長,讓他出麵施加壓力,保證能行。”

    “對對,劉師傅,就讓阿蠻去試試看吧!事在人為嘛,何妨阿蠻還有張三寸不爛之舌哩!”張超群也讚成牛阿蠻的意見。

    然而,劉公奮卻搖搖頭,譏諷地說:“阿蠻的能耐我清楚。他這個人,抬杠可以,哪來的三寸不爛之舌喲!”然而“試試看”三字,未必不可用一用。因而對張超群道:“小張,此事關係重大,你和阿蠻替我跑一趟好不好?”

    “劉師傅,最好你自已去一趟比較合適。”張超群慎重地說。

    “對對,”阿蠻附和著,“姑父,還是你自已親自去一趟吧,我們這些小蘿卜頭,人家怎肯給麵子呢?”

    劉公奮一聽在理,霍地站起身子:“好吧,我自已去一趟!他奶奶的, 砸鍋一槌子買賣,不砸鍋也是一槌子買賣!”

    “嘀鈴鈴!嘀鈴鈴!”劉公奮剛走到門口,電話鈴聲響了。他踅迴辦公室,摘下耳機,氣鼓鼓地問:

    “喂!你找誰?”

    “叫包工頭劉公奮接電話!”對方的口氣十分生硬。

    “我就是。你是誰?有話快講吧,我正忙著呢。”

    “我是崔要文。喂,劉老板,關於購買鋼管的事……”

    “崔老板,勞你操心了!我們改變造橋方案,不買你的鋼管了!”

    說完,他生硬地掛上耳機,給崔要文一個相應的報複。轉身走出辦公室時,嘴裏還哼著小調;並且邊哼邊朝美2隊的隊部走去。

    美2隊的職工和民工,有的參加培訓,有的參加搬遷,從幹部到群眾,大家都很忙碌。劉公奮去時,第一趟沒有找到領導;第二趟去時,又沒有找上趙春江,但在停車場他找到另一位領導---副隊長雷洪達。

    劉公奮見停車場上,一台v12大平板拖車,正整裝待發,心裏一憂一喜。喜的是眼前就仃著一台v12平板車,借它一用,便可兵貴神速,水到渠成;憂的是,這台平板拖車,又要執行拖車任務去了,自已硬著頭皮找領導,費盡口舌,恐怕也是火中取栗--徒勞無益!他愣愣神,話還沒有講出,心便涼了半截。

    “雷付隊長,抽支煙!”劉公奮笑容可掬,把一支中華煙,恭恭敬敬地遞給年輕的雷付隊長,並且“嘿嘿嘿”地賠著笑臉。

    “有事嗎?”雷洪達瞥了他一眼,並把他送過來的“大中華”香煙推了迴去。不亢不卑地說:“不會!”

    劉公奮一麵收迴香煙,一麵把借v12平板拖車去克拉瑪依拉鋼管的事,一五一十陳述了一遍。

    “那怎麽行!”雷洪達聽後,一口拒絕,“剛進來的設備,我們都還沒有使用,就幫你們長途拉鋼管?你的胃口也太大了,手也伸得太長了!再說,管理處和麥克林先生,安排我們把一部分設備,先運過塔裏木河進入前沿陣地,這幾天正忙著哩!告訴你吧:別說找趙隊長解決不了問題,你就是找上徐老板和彭副局長,也同樣是白搭!”

    雷洪達今年25歲,四年前畢業於物探學校物探專業,提當副隊長才兩年,經驗不算豐富;但小夥子有實幹精神,又懂業務,年輕氣盛,他怎能把一個包工頭放在眼裏呢?因此,他對待劉公奮,不僅一點麵子不講,而且還大刀闊斧,連訓帶挖苦,羞得他無地自容。訓斥完畢,雷洪達又繼續走到另一台沙漠車跟前,忙著他的活兒去了。

    劉公奮出神地站著,想走又舍不得v12車;不想走,可雷副隊長這人,一點麵子也不講,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他兩眼死瞅著v12平板拖車,心裏說不出有多麽難過、多麽苦澀,就連整付身子骨,也都是何仙姑走娘家-----雲裏來霧裏去!

    在絕望之際,他想起了妹夫陶副處長,隻有請他出麵說情,也許還有迴天之力,並可扭轉乾坤、改變僵局!

    事不宜晚。他朝妹夫家走去,然而撲了個空,陶開富已經上班去了。於是,他調轉頭就走。胞妹劉秋豔,見他額頭上的汗珠兒密布,知道他有急事,便追到門口,親切地嚷著:

    “公奮,你妹夫不在辦公室,在生活科王科長家,你到王科長家找他去吧!”

    “知道了。”

    劉公奮剛走到王文山家門口,正跟妹夫撞個滿懷。陶開富同著王科長邊走邊談話,也正好從他家出來。陶副處長瞥了劉公奮一眼,劈頭蓋腦地熊他:

    “公奮,造橋的款已經撥給你了,還不趕快施工,你還在這裏瞎泡什麽?四十天期限,彈指一瞬間,貽誤峻工,關你幾年牢,罰你幾萬元款,你劃得來嗎?”

    “唉!”劉公奮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為難地說,“陶副處長,我有難處嗬!”“又有什麽難處?”

    “美2隊的v12平拖車,車身長,載重大,一趟便可拉迴30根鋼管,今天去明天便可返迴,橋後天就可以動工了;可是,……雷付隊長這人很不近人情,很不好講話呀!妹夫,我想請你出麵幫這個忙,可以嗎?”

    陶開富聽罷話頭便知話尾,蹙著眉頭問:

    “趙春江在不在隊上?”

    “沒有看見。有人講他去培訓班授課;有人講他到侖庫領料;也有人講他到前沿陣地拖車至今未迴――據說有一台v12平板拖車,在輪南的戈壁灘上陷了車……”

    “唉!”陶開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公奮啊,現在咱們倆是螺釘與機器的關係,你鏽壞了,我也跟著砸鍋、倒楣,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走,咱們去瞧瞧,也許趙春江已經從輪南返迴了!”

    王科長餘言未盡,然而陶副處長有急事,沒有向他告別就急匆匆地走了。他同劉公奮一起,甩開胳膊,大步流星地朝美2隊隊部走去。

    “陶副處長,有事嗎?”雷洪達遠遠地向陶開富打了個招唿。

    “趙隊長呢?”陶開富睨視雷洪達一眼,反問著。在他眼裏,雷副隊長還是個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毛孩子呢,不值得同他糾纏。

    “昨天晚天他同王長貴去輪南拖車,至今未迴。這裏有好多事都等著他迴來處理嘿!……都天亮了,也許快迴來了!陶副處長,進隊部等他一下吧!”雷洪達改變剛才傲慢態度,變得又和氣又熱情。

    既然趙隊長不在,陶副處長不能不把來意挑明了:“雷副隊長, 在九十三公裏處建造一座塔裏木河大橋的事,你大概聽說過了吧?”

    “嗯!”雷洪達點點頭。他見包工頭跟在屁股後麵,心裏已猜到八九分了。

    “造橋的時間緊任務重,必須趕在洪峰到來之前峻工,屈指一算,最多隻有四十天,這事也許你比我清楚,對吧?但是,造橋工地,有30根鋪橋底的鋼管,至今還沒有拉迴來,橋一直開不了工。劉公奮急得像無頭蒼蠅--團團轉。所以,找你們商量,把你隊的v12平板拖車借他一用,大概隻須兩天時間, 雷副了長,你看如何?……”

    “陶副處長,”雷洪達打斷陶開富的話,“這事我知道。劉公奮想借v12平板拖車拉鋼管,這事絕對辦不到。陶副處長,請你們另想辦法吧!”

    “另想辦法?”陶副處長繃緊著臉,提高嗓門,大聲道:“雷副隊長, 你想過沒有?橋造不成,或者推遲峻工日期,洪峰一來,原材料送不進大沙漠去,可是要影響三支大沙漠隊施工呀,這損失你考慮過沒有?雷副隊長,你是明白人,可不能頭頂著磨盤唱戲--不知輕重喲!”

    “咱們是鐵路警察--各管一段,此事我管不著!”雷洪達斬釘截鐵地迴答著,“俗話講: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合同辦’計劃造橋, 馬上就有人來承包工程 。既然承包了,就必須千方百計把橋造好。不能按時峻工,誤了沙漠隊施工,合同有規定,該如何處理,你們比我更清楚!”

    “對唄!雷副隊長講得好。不說 v12平板拖車,就是其他沙漠車,也不能借給包工頭劉公奮使用,讓他自已想辦法吧!”徐棱﹑趙威、馬胖兒等人,也讚成雷副隊長的觀點。

    “這麽說,v12平板拖車,你是不肯借了?”陶開富受到大夥頂撞,雖然氣憤,但是他不敢輕意就發脾氣,因為他明白自已是在求人辦事,而不是別人求自已辦事。所以十分冷靜地問。

    “陶副處長,十分抱歉!”雷洪達雖說推辭,但頗有禮貌地說,“v12平板拖車,我隊正忙著搬家,勸你們還是另想辦法吧,或者到其他兩個沙漠隊走走,也許他們的v12平板拖車不那麽忙,能借給你們使用。美2隊的平板拖車,實在抽不出時間來。昨天,王師傅和美方機械師鮑勃,已經開出去一台了,家裏隻剩下這一台。過兩天,還要運送d8k推土機去前沿陣地,實在不能借給你們使用,或者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我隻要你讓出兩天!”陶開富聲嘶力竭地喊著。

    “甭說兩天,就是兩個小時也不行!”雷副隊長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放肆!”陶開富真生氣了。他氣得臉上紫漲、青筋暴跳,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

    他萬萬沒有想到,雷洪達這小子,胎毛未幹,奶臭未除,意然這麽囂張,全不把自已放在眼裏。他真想把他訓斥幾句,但覺得理由不充分,因此窩了一肚子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叱道:“麻煩你一下,把你們的趙隊長找來!”

    雷洪達對這個神氣十足的陶副處長,心裏也有氣。他冷冷地瞟過去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我已經告訴過你了,趙隊長昨夜上輪南拖車,至今未迴;要找你就上輪南去找他吧!”

    陶開富一聽,甩袖進隊部,拿起耳機,往調度室打電話:“喂,楊主任,看見趙春江隊長從輪南迴來沒有?”耳機裏迴道:“趙春江?沒有……沒有看見他迴來。”陶開富又問:“是不是該迴來了?”楊宗欽道:“喲,說不準――他是個忙人,也許迴來就迴美2隊幹活去了;也許迴來後就被徐主任叫走了,反正我這裏沒有見到他這個人。徐主任剛才還來電話問他哩!要不,你再打個電話問問徐主任,也許,他迴來直接去徐主任那裏了。……”陶開富又打電話給徐誌斌:“喂!徐主任嗎?我問一下,趙春江隊長在你哪兒嗎?”徐誌斌答道:“沒有沒有!他連夜去輪南拖車,也許一時還迴不來。”陶開富撂下耳機,氣唿唿地走出隊部。他知道,身後跟著雷洪達,有意刺激他一下, 便旁敲側擊地罵了一句:“哼,小隊隊長變成土皇帝,一上台就騰雲駕霧,搞獨立王國,想坐第一把交椅!針插不進,水潑不入,全不把處﹑局兩級領導放在眼裏,豈有此理!我找彭副局長去!”

    雷洪達知道他在發牢騷講怪話,不便頂撞他。但他心中有數,心說:“找誰也不行,新引進的沙漠設備,能讓你隨便用嗎?用壞了怎辦?”

    陶開富迴去後,因為理虧,沒敢直接去找彭副局長,生怕碰釘子。他派牛阿蠻先去停車場探視一下,鐵人式的趙春江,不知疲倦,曆來神出鬼沒,此時是否真的去輪南拖車未迴――或者已經在仃車場上忙他那忙不完的活兒了?找上這種土皇帝,有時比找局長大人還管用---因為他一人就敢拍板,天塌下來也不怕!但是陶開富同趙春江有隔閡,自已又是副處長,找他辦事也不能太低三下四了。所以,他讓牛阿蠻先去探個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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