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聯合踏勘組,分兩個小組, 帶著各自的任務,分頭出發了。 沙漠王子麥克林先生、隊經理肯尼迪和斯卡曼也參加了。

    這一天,旭日東升,天高雲淡,碧空萬裏 ,正是出師和遠征的好日子。

    第一踏勘組,由徐誌斌和麥克林率領,從孔雀市出發,取道沙雅,並準備在那裏橫渡塔裏木河,往南直插沙漠腹地,目的是了解工區狀況, 並為三支大沙漠隊確定第一條測線和第一個營地的位置,為下一步搬遷、 浩浩蕩蕩渡過塔裏木河作好準備;另外也試一試沙漠車的性能。成員兼司機有:趙春江、魯軍、肯尼迪、王長貴、劉凱、馬胖兒,還有物探報記者彭旭。第二踏勘組,四輛車五名司機,由後勤副處長陶開富和美1隊隊經理斯卡曼率領,從孔雀市出發,往南經尉犁、若蕪、且末、民豐、和田……等地,繞塔裏木盆地一周。目的是踏勘並確定四至五個前沿物資供應點的位置。成員有嶄為民、劉長勝、王海山、張立根以及特萊勞斯等人。該組當天下午,就在尉黎縣南確定一處油料、炸藥和雷管等物資供應點。此處戈壁灘,遠不搭村近不著店,不知叫什麽地名,隻有一塊路碑,上刻“93公裏”。人們不必揣摸也不必打聽就都明白了:這裏距離孔雀市約93公裏,它位於塔裏木盆地北緣,地位顯赫,是車輛進入塔克拉瑪幹的主要咽喉之地,距離基地又近,來迴運輸物資十分方便,因此,把它定為沙漠隊原材料供應點是再理想不過了。這個“點”,後來叫熟了又把“供應點”三字去掉,隻叫“93公裏”。全組人員休息一個晚上後,第二天一早便繼續往東南方向挺進。……

    且說第一踏勘組,第二天上午來到塔裏木河邊,準備渡河。徐誌斌坐的是王長貴開的那輛綠色奔馳車;趙春江坐的是劉凱開的另一台綠色奔馳車;麥克林和肯尼迪也各開一台中莫爾車;隻有馬胖兒開的是巴格車。過河時,記者彭旭,為了拍攝一張沙漠車過塔裏木河濺水花的照片,就坐在該車裏麵。這一天天氣有所變化。紅豔豔的朝陽,依然從東方升起,但灑向大地的光輝顯的嬌弱無力。塔裏木河上空,從沙海那邊忽忽悠悠地飄過來數朵黑雲,說不清是什麽預兆。隻有徐誌斌心裏清楚,那是大風暴來臨之前的訊號。是的,塔裏木盆地的氣候變化無常,一會兒晴,一會兒陰,一會兒又可能會刮起大風暴。這裏已經接近大沙漠邊緣了,也許,當黑雲張牙舞爪並拉起黑色帷幕把太陽遮住時,天底下將是一場罕見的風暴!

    然而,第一踏勘組的同誌,此時占據腦子和考慮最多的,並非大風暴會不會來臨,熱風惡鬼會不會對他們施威,而是塔裏木河攔住去路, 人和車如何安安全全地渡過塔裏木河?

    塔裏木河是我國最大的內陸河,全長一千多公裏。這一帶的塔裏木河,河寬數百米,但是這個季節,河裏的水並不多, 多次袒胸露懷。兩岸的胡楊、沙棗、楊柳,高大茂盛,鬱鬱蔥蔥;紅柳、 甘草、成行成片,得天獨厚,舉目皆是。河兩岸到處草兒青羊兒壯,是良好的天然牧場。勤勞勇敢的維吾爾族老鄉,有的在河邊耕種, 有的在河邊放牧。  但可惜有些盲流,為了掙幾個錢,拚命挖走甘草,到處坑坑窪窪,破壞了牧場的平坦性。

    塔裏木河是內陸河也是季節河。七八月間, 當天山頂上的雪水大量融化匯集而來時,塔裏木河便成了波濤洶湧的大河, 此時河麵的寬度由數百米擴展到數公裏,水天同色,使人望而生畏、瞠目結舌、驚歎不己。 居住在河邊的維吾爾族老鄉慨歎地說:“勇敢的天使----海鷗都飛不過,人更是望洋興歎、望塵莫及了。”但是它奔騰幾天、咆哮幾天,隻個把月時間,河水便又自行消失了。這條不跟大海沾親帶故的河流,稱為內陸河。由此推斷,塔裏木河河底下,該有許多暗道、許多機關,而這些機關暗道,傳說中都是河神進出的門道。由此便有多種多樣的天方夜譚:什麽河神娶親呀, 龍王拜天呀,等等。據說 ,有一位新娘子,迎親時坐一輛毛驢車過河,河神見她天姿國色,美麗無雙, 便起了邪心,打開暗道,讓新娘子連同毛驢車,一同掉進他的宮殿裏麵去了……

    這純粹是天方夜譚。大家都不信,隻有司機劉凱――老虎旗信以為真。他攛掇趙春江把這個天方夜譚翻譯給美方人員聽。然而,趙春江瞟了他一眼,對劉凱這種餿主意,淡淡一笑,置之腦後,不給予理睬。他在尋找渡河突破口的同時,偶爾也乜視一下河兩岸的自然景色,但重點還是打量河床。塔裏木河,河麵雖寬,但河床多處袒胸露懷。即使有水的地方,河床不寬也不深,不僅人可以淌過河去,也常有老鄉下河遊泳、逮魚。此時的塔裏木河平靜如鏡麵,嫻靜溫馨如少女,令人衷情,叫人神往。

    然而,河水雖淺,但爛泥如塘,三五米深不見底,那些暗道機關,遍布河床,所以,可以說河神娶妻的傳說,並非天方夜譚,絕不可盲目過河,讓河神招去做東床駙馬那就槽了!

    劉凱扯虎皮做大旗的本性難改。他在河邊轉悠時,嘴巴還在叨念著那句風涼話: “要是俺懂得英語,定要把河神娶妻這個故事,講給麥克林和肯尼迪聽,嚇唬嚇唬這些趾高氣揚的洋專家!”劉凱雖說是名符其實的老虎旗,靠嚇唬人過日子,但他不崇洋媚外!

    “翻譯給洋人聽,居心何在?是不是又想扯虎皮當大旗嚇唬人?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趙春江瞪了劉凱一眼,叱了他一句。

    “嘿嘿嘿,誰叫這些洋專家趾高氣揚、目空一切呢?把河神娶妻的故事講給他們聽,讓這幫洋人的心也跟著撲通撲通幾下唄!” 劉凱恬不知恥,總愛扯著老虎旗嚇人,連老外也不放過,真是個現世寶。

    “嘿!你那麵千瘡百孔的老虎旗,隻能嚇唬自己,怎嚇得了西方人呢?西方人敢來中國的塔克拉瑪幹勘探,就非等閑之輩,決不是幾句話、 一個故事可以把他們嚇倒的!”

    “嘿嘿!”劉凱傻笑著。

    “告訴你吧:那是無底泥塘,決不是什麽機關暗道,更不是河神娶妻。 按你的邏輯,若是小夥子掉進去呢,豈不是河神招女婿了?劉凱!你連個對象都沒有, 今日不妨先下河試試,遇上了就讓河神招你去做東床駙馬爺吧!”趙春江先是開玩笑,接著扳起臉孔,呐喊一聲:“劉凱,快開車!今天,咱們第一個下河開路!”

    “讓俺第一個下河開路?俺……被河神招去做女婿怎辦?趙隊長,還是讓馬胖兒的巴格車下河開路吧!”扯著老虎旗的劉凱,想嚇唬別人;然而別人沒有嚇著,自已卻被嚇得屁滾尿流了。

    “老虎旗,你真是大熊包!想嚇唬別人,別人沒有嚇著,自已倒被嚇得半死不活了,嘿!”劉凱被趙春江搶白一頓後,那對肉包眼的笑神完全消失了。他咂咂嘴,自言自語著:“你不相信算了,反正我相信!不過,”他揪了趙春江一下衣角,悄聲而神秘地說:“趙隊長,今天過塔裏木河,無論如何,咱們的車不能給他們開路----不能第一個過河;萬一真有個機關暗道,掉進去不就完了嗎?”

    “咋,說來說去,你還是害怕河神招你做東床駙馬?”趙春江半認真半開著玩笑;隨後歉住笑容,嚴肅地說,“怕也沒有用。大家都不肯第一個下河開路,難道就不踏勘了?不!橫在麵前這條塔裏木河,無論如何今天非闖不可!”劉凱道:“趙隊長,咱們向老鄉打聽一下,附近有沒有橋?”趙春江道:“想得多美呀!要是有橋, 我們不會比你傻,不從橋上過,倒要冒險強渡塔裏木河!告訴你吧:塔裏木河盤古開天就沒有造過橋,向誰打聽?不要猶豫也不要存僥幸心理了。今天,聯合踏勘組既然選定在這裏渡河,麵前的塔裏木河就是刀山火海,我們也要跨越!而且,第一輛渡河開路的車,就是咱們這輛奔馳車!”劉凱縮縮脖頸伸伸舌頭,他見趙隊長烏龜吞秤砣――鐵了心,自已再不能當縮頭烏龜了,便鼓足勇氣說:“趙隊長,上車!俺……劉凱今天就舍命陪君子!”趙春江見他思想沒有想通,行動十分勉強,因而批評他道:“劉凱,你年輕輕的,思想這麽差勁,往後還能幹什麽大事業!”

    “我的思想差勁?”劉凱不服氣,坐進駕駛室後還在自言自語、牢騷滿腹:“趙隊長,前年在拜城踏勘工區, 車過泥石流路段,突然傾盆大雨,瞬間山洪從高而下,咱們的車被衝進河裏, 在水中滾了數十個跟鬥, 你被撞傷昏厥過去。後來……獲救後是我把你背進醫院搶救……才救了你一條命的,記得嗎? 常言講得好,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可是,你報答過我嗎?當隊長以來,總是對我發……號施令、諷刺挖苦,從來也不講句感……激的話,更不提報恩之事了。這迴倒好,你還讓我下河給老外開路, 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劉凱恬不知恥,自吹自擂,令人作嘔。不過,他搭救過趙隊長一次命是事實, 有目共睹;然而講趙隊長恩將仇報,那是無稽之談。 劉凱能進美2隊並且當上爆炸班長,可以說全是趙春江的力量。劉凱這人,二球八蛋,人們唾棄,姑娘們躲避,本來一錢不值,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但就因為他救過趙春江一次命,因此他的身價倍增,講話口氣也大大咧咧,目空一切,常常不把人們放在眼裏。

    “好啦好啦,”趙春江爽朗而幽默地說:“這迴我當湧泉相報: 不讓河神招你做乘龍快婿,可以了吧?”講完,他從劉凱手中奪過方向盤,就把奔馳車開到河邊,準備親自下河開路。

    劉凱被趙春江推下車,心裏覺得不是滋味,趕忙跑上前喊叫:“趙隊長,你等等!”當劉凱跑到車跟前並爬上駕駛室時,趙春江隻好把方向盤交給他,並且大聲命令道:“劉凱,聽指揮!車朝河中開去,咱們先過河!”

    “這……”

    趙春江見劉凱還在猶豫,“這”字囁嚅了半天,仍然沒有開車。而肯尼迪和王長貴的車都已經開到河底了。趙春江又大著嗓門嗬叱道:“劉凱,你還猶豫什麽?瘸子賽跑,打算挨尾嗎?快過河!”

    趙春江已經下了死決心,毫無商量餘地。劉凱還想耍滑頭,趙春江豈能容忍!今天踏勘,有外國人參加,非昔年可比。在外國人麵前,絕不能做縮頭烏龜!趙春江拿眼瞟去,麥克林先生同肯尼迪、徐誌斌同王長貴,都在瞅著河床,踏勘河邊,探索路線,準備過河。趙春江忙道:“徐主任!你們稍後些,等我們平平安安過了河,你們再出發吧!”說完,他再次把劉凱攆下車,自已一頭紮進駕駛室,把住方向盤把車開下河去。劉凱慌了,害怕趙春江甩掉他不管,便也鑽進駕駛室,囁嚅著說:“趙隊長,過河的車還是我來開吧!”趙春江幽默地問:“還怕不怕河神招女婿?” 劉凱歎了一口氣:“嗬!怕有什麽用嘛? 過就過招就招嘛,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趙春江瞧他垂頭喪氣的,沒有把方向盤讓出去。

    趙春江把車開下河床,迴頭一看,馬胖兒的巴格車就在他右側;麥克林和肯尼迪開的兩台中莫爾車、王長貴和徐誌斌坐的另一台奔馳車也都先後下了河,緊跟其後。五台車在水中行駛, 雄赳赳,氣昂昂,潑剌剌,所向披靡,得心應手,沒有遇上泥流暗道,也沒有遇上河神招親。再過片刻工夫,河神招女婿的故事便將成為天方夜譚了。

    車到河中, 坐在馬胖兒車上的記者彭旭,心血來潮,打開車門,往水裏便跳,把馬胖兒嚇了一跳。馬胖兒忙刹住車,大聲嚷道:“記者同誌,你這是幹什麽呀,不要命了?” 然而,彭旭卻興高采烈地說:“甭管我,快開好你的車!我要拍一張濺水花的照片,往物探報刊登,把你也照上,那才神氣哩!”彭旭涉著水,掣出照相機,一麵指揮馬胖兒朝前開車;一麵準備拍照。他見巴格車落在後麵,焦急地嚷道:“喂,來不及了!馬胖兒, 掛四擋,快!……” 然而馬胖兒隻掛上三擋,彭旭就跟不上了。他在沒入大腿深的河中跋涉著, 高舉著手中的照相機搶拍鏡頭,隻哢嚓哢嚓數下, 濺水花的照片到手了,彭旭的目地已經達到,便準備上車。但馬胖兒的車速太快,彭旭跟不上,氣喘籲籲地晃著手,並且一股勁地抱怨:“馬胖兒,你的車速太快了,我趕不上呀!”

    這號記者真不好施侯。大家都怕他有危險,便朝彭旭和馬胖兒嚷道:“記者同誌,危險!快上車!”

    馬胖兒隻好停車,招唿彭旭上車。然而彭旭還在涉水照相。徐誌斌一見,也讓王長貴停車, 呐喊彭旭趕快上車,否則有危險。他還不痛不癢地甩出他那句口頭禪:“ 亂彈琴!下河照相,別出心裁!”

    彭旭伸了伸舌頭,背上照相機,急忙爬上馬胖兒開的那台巴格車的駕駛室。車隊又繼續朝河的對岸衝刺而去。

    彭旭第一年進疆, 第一次看到塔裏木河,心裏有無限感觸,腦子裏醞釀著好多傑作。他跟隨第一踏勘組采訪,有三個目地:一、車隊過塔裏木河時,拍張濺水花的照片; 二、拍一幅沙漠車過沼澤地的壯觀場麵和奇風異彩;三、拍一幅沙漠車翻越大沙梁的英姿雄風。如今濺水花的照片到手了,第一個目地已經達到,他心裏美滋滋的,巴望著沙漠車順利爬上南岸,再趕上一片沼澤地,或者遇上一座大沙梁,讓沙漠設備再次施威,實現他第二與第三個目的!

    彭旭正出神地想著樂著,實然,他見劉凱站在保險杠上麵,朝馬胖兒大聲命令著:“喂,馬胖兒,過來拖車!”

    原來,趙春江開的那輛奔馳車深陷在爛泥中了,加大油門往前衝不行,掛倒擋後退也無濟於事,而且越使勁轟油門,車輪車身越往下沉,嚇的劉凱一聲爹一聲娘地叫個不停:“ 媽呀,果然遇上泥流暗道了!”

    “河神的千金看中你了!” 趙春江取笑他說。

    “嘿嘿,趙隊長,俺聽說河神有兩位千金啦!……”

    “韓信用兵,多多益善。兩位千金不多,你全包了吧!”

    “不不,河神千金她……喜歡的是你!”

    談笑間,馬胖兒的車掛著倒擋過來了。他把車擺正,  劉凱套好鋼絲繩,隨後,以按喇叭為信號,兩車同時使勁,後車很快地就被帶出爛泥塘了。劉凱舉雙手歡唿;趙春江也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後來,他們避開爛泥塘,重新選好路線,此後再沒有遇上機關暗道了, 更沒有遇上河神招女婿的事了。兩台奔馳﹑兩台中莫爾外加上一台巴格車,順利地闖過塔裏木河 , 爬上了南岸。此時,映入眼簾的景色,除了那些鬱鬱蔥蔥的胡楊林和沙棗樹外, 還有草場和牛羊。近處一箭之地,草地上白雲也似的羊群, 正歡快地吃著青草。羊群附近,兩個牧童,頭戴八角花帽子,悠閑自得地吹著笛子唱著牧歌 。那歌聲,格調清新,悠揚和諧,富有民族情調,令人尋味無窮。這美景,那歌聲, 仿佛使他們步入神話般的童話世界!

    麥克林先生文藝細胞少,欣賞能力不高,又急著往沙漠裏麵踏勘, 所以對此情此景,隻能環顧幾眼,沒有多大興趣。肯尼迪先生可就不一樣了。 他不僅細心地傾聽,而且還咧著大嘴巴笑呢。從神色看他非常欣賞牧羊人的歌聲,仿佛步入古希臘的神話世界和安徒生的童話美景。

    徐誌斌作為領導,一過河就把思想和精力放在下一步的行動上, 沒有心思多欣賞多逗留,隻有趙春江和彭旭,不僅認真傾聽細細品味,  而且還心血來潮,一個作詩,一個和著調子唱了幾句:

    塔裏木河,塔裏木河,

    美麗的河,富饒的河,

    兩岸綠蔭瓜果飄香草場多,

    又肥又壯的牛羊滿山坡,

    牧童騎在驢背上唱著悠揚的歌。

    塔裏木河,塔裏木河,

    神奇的河,奔騰的河,

    天山當筆戈壁當紙,

    請你畫一畫地下寶藏怎分布,

    哪裏有寶藏哪處埋有石油河?

    詩編的浪漫,歌唱的粗獷,若是讓洪小兵的笛子、程得勝的洞簫聯合伴奏,肯定是一支雄渾動聽的音樂!中美聯合踏勘組的人員,正和著這支樂曲的諧音, 深入塔克拉瑪幹腹地,去尋找他們夢寐以求的石油河!

    然而,石油河未曾發現,車隊前進方向又遇上一片沼澤地擋道,彭旭樂得歡蹦亂跳,因為他可以實施第二個計劃了;但徐誌斌和趙春江卻蹙起眉頭,擔心沼澤地深不可測﹑進口設備陷進爛泥裏出了事故,因而決定繞路挺進沙漠。

    當徐誌斌和趙春江率車隊繞路前進時,彭旭為了達到第二個目的,悄悄地慫恿馬胖兒,有意無意地落在車隊後麵,然後把巴格車開進沼澤地,讓他拍一張沙漠車過沼澤的照片。開始時馬胖兒不同意,怕挨領導批評。但經不住彭旭花言巧語---挨批挨罰他頂著,並答應事成之後給他一筆好處費,馬胖兒才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巴格車開進沼澤地。彭旭一麵掣出照相機照相,一麵高聲喊著:“馬胖兒,開快點---再開快點!”馬胖兒的巴格車,由二擋升至三擋,再由三擋升至四擋,但彭旭還不滿意,還在高喊:“再開快點----水花不大呀!”

    “啪---轟!” 巴格車陷進爛泥塘動彈不得了,越轟油門越往下沉,急得馬胖兒大汗淋漓罵聲咧咧;彭旭更是束手無策。他倆冒著挨批挨罰的危險,叫來劉凱的奔馳車和肯尼迪的中莫爾車,準備使用車上的絞盤拖車。但是拖車時,由於車體陷得太深,竟然把中莫爾車的新絞盤拖壞了。此事急壞了徐誌斌和趙春江,也急壞第二踏勘組的全體人員。

    事後,馬胖兒和彭旭挨批挨罰是難免的;但是一個進口絞盤價值七千美元,損壞了怎麽辦呢?此是後話,按下慢表。

    這一天, ,中美聯合踏勘組,在徐誌斌、麥克林和趙春江的率領下, 橫渡塔裏木河和闖過沼澤地後,又深入戈壁灘大約四十多公裏。此時擺在大家麵前的, 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沙梁和大沙包了。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黃燦燦金閃閃,十分刺眼。橫渡塔裏木河到現在整整一天, 大家都在車上顛波著,簡單的飲食,難以支持一天的體力消耗 , 個個唇幹舌燥,疲憊不堪,都要求安營紮寨就地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出發。 但是麥克林先生例外。他在給中莫爾車的輪胎放氣,看樣子他還想往沙漠裏麵繼續衝刺。徐誌斌走過去同麥克林先生交換一下意見。他打量著西墜的落日,又用手指指南麵那一望無際的大沙梁和大沙包, 勸麥克林先生休息一個晚上,明天一早繼續出發。麥克林先生雖然固執,但麵對現實,也隻好點點頭應允了。

    踏勘組的隊員們把車停好,撂下車上的帳篷時,夜幕已經徐徐降臨 。戈壁灘上,輕風陣陣, 灰色的夜空,群星稀落, 偶爾眨眨眼,也躲得遠遠的。一彎新月,掛在東邊天際, 淡淡的銀光灑在沙包上,灰茫茫冷浸浸寒氣逼人。他們一方麵支起小帳篷準備夜宿;另一方麵又拾些柴禾燒起篝火,以便取暖禦寒。這一切都就緒後,便開始那單調的沒有多少內容的晚餐。

    趙春江和劉凱,帶著幹糧和啤酒,爬上一座沙包,離篝火不遠。兩人盤腿而坐,一麵啃幹糧喝啤酒,一麵聊天。

    “喂 ,老虎旗!”趙春江仰起脖子喝進半瓶啤酒後,叫著劉凱的外號,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跟我這麽些年了,怎不見你有多大長進哇,相反地還有些倒退,怎麽搞的?”

    “嘻嘻!”劉凱臉皮厚,挨了訓斥受了挖苦仍然嬉皮笑臉,全不放在心上。他巴眨著兩隻肉包眼,自暴自棄地說,“我是一個臭工人,賣苦力的,再長進又能長到哪兒去呢?嘿!”

    “哎,話可不能這麽說,”雖說聊天,但對劉凱暴露出來的錯誤觀點,趙春江還是要給予嚴肅批評糾正的。“臭工人怎麽啦? 不要自暴自棄好不好? 我問你:舉世聞名的長江大橋誰造的?震撼中外的大慶油田誰找的? 還有,深入塔克拉瑪幹找油找氣搞大會戰,離開了廣大工人群眾行嗎?別忘了, 工人階級才是國家主人,世界財富的創造者!”

    “唉!……”

    “不要歎氣,進沙漠以後好好幹,幹出成績來了,你跟林婷婷的事, 我還可以從中撮合撮合唄!”

    “她……心都叫蛀蟲咬爛了,咳!”

    “咋?你不愛她了?”

    “不錯,俺是想她,可……又怕她,內心上深深地感到自已配不上她!”

    “哎,現在時代變了,癩蛤蟆也能吃上天鵝肉嘛!”

    其實,趙春江在拿他開心,人家林婷婷眼皮兒高著哩, 身邊追她的人不下一個連,而且都是些精悍瀟灑有文憑的小夥子,哪能把老虎旗放在眼裏呢?

    然而老虎旗卻當真格,心裏美滋滋的。前不久 他找林婷婷談過一次話,此時觸景生情,立即進入了甜蜜的迴憶----

    劉凱:“婷婷,我太愛你了---這種愛雖說摸不著看不見,但是我經常頭痛,睡不著覺,這可是看得見摸得著呀!”

    林婷婷:“活該!愛情要有感情基礎,可是咱們倆沒有感情基礎。也就是說……我不會愛你的!”

    劉凱:“咱們還是同班同學呢?怎麽說沒有感情基礎?”

    林婷婷:“那是八輩子的事了;再說你三年小學還留了兩年,時過境遷,你還跟人家論什麽同窗同學?老頭老太太都會笑掉牙的!”

    劉凱:“怎能是八輩子的事呢?想起來還在眼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咱們倆在一起捉迷藏,你掉進水裏,我把你救起來,難道這些事你都忘了?”

    林婷婷:“我沒有忘記。救起來時,還吐了一碗水;可是你跟我講青梅竹馬,不害羞嗎?”

    劉凱:“青梅竹馬就是青梅竹馬嘛,怎麽會害羞呢?”

    林婷婷:“你那時愛逃學,考試時總是掮個大鴨蛋迴家。有一迴還在考卷上寫了一首詩,全班同學都傳誦,如今我還記得哩!你說你,‘ 沒有讀書才, 父母拿棍逼我來。考試掮鴨旦,父母顏麵抹不開。老師嗬老師, 希望分數幾分來! ’對不對?”

    “哈,沒錯!”劉凱苦澀地笑著,後悔當初沒有多念幾年書。 難怪古人吟詩勸書呆子發奮說:“書中自有顏如玉!”看來愛情的基礎 ,不在青梅竹馬, 而在書中呢!

    他舉起手中的啤酒,對自已的完滿解釋,進行自我解嘲和獎勵。他一口氣灌下一瓶啤酒,隻聽咕嚕嚕叫聲,不見他臉紅心跳。喝完酒,他瞅瞅趙春江,反唇相譏:“趙隊長,關心關心你自已吧!都已經二十七八歲的人了,還是廟門前的旗杆----光棍一條!天下沒有禿和尚能帶出娘子軍來的!”趙春江詼諧地說:“別看今天是禿和尚,戴上假發不就不禿了嗎?”

    “嘿嘿!……你有了徐雪芬,你當然不禿了!可我們呢?”劉凱隻管傻笑著。

    “好嘍,不吃了,快迴去睡覺吧!”趙春江抹抹嘴巴,而後站起身子,拍打灰沙,走下沙包。劉凱把喝過的五六個空酒瓶,排成一條線,而後一個個砸碎後才走下沙包。他也打開一條鴨絨睡袋,在趙春江的帳篷裏麵準備就寢。

    就這樣,趙春江和劉凱各自鑽進一條鴨絨睡袋。當劉凱鼾聲大作時, 趙春江卻還沒有睡意。他把頭露在帳篷外麵,瞅著篝火,昂望夜空,想起了一樁樁的心事……

    翌日,天空陰霾,太陽遲遲才露麵。偶爾露了臉, 也隻在東邊的雲層裏躲躲閃閃,羞羞答答。那束射向戈壁沙海的光芒,嬌弱無力,灰黃暗淡, 連地麵上的薄霧 ,也無力揭去。戈壁灘上的視野,極目之後,能見度也隻在一箭之地。

    行車途中, 輕風陣陣,細沙微揚,似有大風的預兆。

    轉瞬間,果然大風來了。一片低壓的黑雲,從東北角龍飛鳳舞而來, 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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