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聰明,果真認出了自己,而且還用魚來試探他!


    想到這,他眸光深沉,眼中透著危險的光,腦子流轉的盡是晦暗冰冷的念頭——若想嚇住她,讓她徹底封口,他也有千種法子……


    眼看著他張嘴要說什麽,捂嘴都來不及,楚琳琅急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揚手來了那麽一下……


    啪的一聲後,司徒晟的臉竟然生生被這兇婆娘給打歪了。


    楚琳琅一臉緊張地撥開他的手,反拎起他的衣領子,氣勢洶洶地壓著嗓子警告:“你欺君罔上,偷改自己的履曆,可不管我的鳥事!若將來東窗事發,也隻砍你一人的頭!少在這攀扯我!我之前壓根不認識你!”


    要命啊,司徒晟嫌棄自己有個瘋娘丟人,有本事改鄉籍履曆,便自己改去好了!居然還眼巴巴來試探她,要跟她攀談舊交情。


    如此欺君罔上,難道是想拉她墊背不成?


    眼下他試探出了自己,那自己豈不是也成了知情不報,要跟著連坐?


    所以什麽發小竹馬情誼,都滾他娘一邊去!她拖家帶口的,可跟他玩不起!


    司徒晟當真沒有料到,當戳破了隱情之後,自己居然是被拎住衣領脅迫封口的那一個。


    多才多藝的楚夫人似乎每次能都出人意料。


    不過,她說的倒也合乎情理,畢竟當初江口並無人知他們娘倆的真正底細,在她看來,自己不過是自愧少時不堪偽造了履曆。


    他此時臉頰一片火辣辣,可見這女子沒收半點的力,她的刁蠻跟少時如出一轍,絲毫未變。


    就在這時,院牆的另一側傳來了動靜:“楚夫人,你在哪?剪子可拿來了?”


    楚琳琅立刻高聲甜笑迴應:“唉,馬上就來啦!”


    她趕緊整了整司徒晟被扯亂的衣領子,壓低聲音再次警告:“我真的不認識你啊!”


    警告完畢,她又變臉微笑問:“司徒大人,您要不要側側身?王妃她們還等我送剪子過去呢。”


    司徒晟似乎也才發現自己擋了楚夫人的路,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氣,麵無表情往旁邊撤了一大步。


    楚琳琅走了兩步,卻想起自己這次設宴的目的,於是又停下來,小心翼翼試探:“大人……上次奴家的心情不好,若是言語無狀,得罪了您,還請不要放在心上。還有方才,奴家真是心急才失態……”


    這次司徒大人也變得識趣了些,不再追問楚夫人上次因何心情不好,他隻平靜道:“每次見了夫人,都覺得……如沐春風,你說的得罪我,是哪次?”


    第25章 步步高升


    少師大人這話, 十分體貼人心。如果他臉上掌摑的紅痕再消些,也許更顯得有說服力。


    聽司徒晟問是哪一次,楚琳琅不好說, 就是她嘲諷暗示司徒大人有隱疾的那次, 隻能尷尬笑著:“那就好,我總跟人說, 司徒大人您一看就是海量胸懷之人, 可不會跟我這個小小女子斤斤計較。”


    這次,司徒晟看著楚琳琅一臉的諂媚奉承,垂眸道:“夫人謬讚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夫人哪句是真, 哪句是假,在下聽得出來……”


    這廝果真是報複心強, 居然將方才笑他是小孩子挑食的話, 原封不動贈了迴來。


    言多必失, 果真不假。楚琳琅不想惹事,她決定見好就收,不再拍馬溜須, 隻尷尬一笑, 便拎剪子走人了。


    周隨安這一頓飯吃得是意氣風發。


    待得幾位女眷簪花完畢, 飯後周大人又款待著眾人聽他撫琴,彈奏雅樂。


    六殿下平易近人, 待他若同窗摯友,六王妃也頻頻誇讚他的詩書才氣。


    隻是那個不給司徒晟好臉的謝二小姐有些大煞風景。她在花房裏被姐姐申斥了一頓後, 似乎厭倦世間百物。


    聽了周大人撫琴一首, 謝悠然居然不識貨地冷冷表示, 此等格調跟京城有名的樂師比,有些天差地別,周大人這樣的琴技還得練練再拿出來現眼。


    周隨安聽了心內不忿,但好歹記住了楚琳琅叮囑的人情世故,沒有當場與那謝二小姐辯個高下。


    總之,除了這一段不甚愉快的小插曲,周府家宴大獲全勝。


    周隨安璞玉拂塵見光般的興奮,一直延續到了酒席散盡。


    酒桌上除了一些閑聊,少不得也要聊些官場前程。聽聞這次陛下突然發難,捉拿了叔父泰王一半親信。


    兵司來了個大掃蕩,安插了不少陛下親信。即位二十多年的陛下,厚積薄發,終於在跟叔父的皇權鬥爭中占據了上風。


    至於受到泰王扶持的四皇子,也跟著受了牽連,他那得寵的母妃被陛下貶入了冷宮,雖然罪不及皇子,可風光不再。


    昔日能與太子分庭抗禮,在軍中立下功績的老四,現如今隻能韜光隱晦,夾著尾巴低調做人。


    司徒晟並沒有參與這些討論,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靜靜聆聽。偶爾目光與坐在斜對麵的楚夫人交錯,彼此都不自覺地避讓分開……


    接下來的日子,繼續風平浪靜,那個司徒晟已經辦妥了自己的公務,加之不耐謝二小姐的刁難,在寂州停留了幾日後,便匆匆告辭。


    他走的那日,楚琳琅心裏微微有些雀躍,覺得可以暗鬆一口氣。


    不過司徒晟上船時,經過她的身邊,似乎有意無意看她一眼,淡淡道:“多謝夫人款待,以後若是有緣,京城再見,定然設宴還禮……”


    楚琳琅聽得心內冷哼,什麽宴?鴻門宴?


    再說京城那種地方,她是一輩子都不迴會去的。至於這位神仙,最好以後也是不見,相忘江湖,互不幹擾才好!


    似乎看出了她眼中隱藏的不屑,司徒晟不再多言,隻是大步躍上板船,然後白衫隨風翩然,立在船頭與眾人抱拳揮別。


    送走了司徒大人,寂州的日常似乎一切不變。周隨安的事務漸漸忙了起來,早出晚歸都不見人影。


    如此一個月後,京城傳來陛下親詔,此前為父皇做了擋箭牌,立下汗馬功勞的六皇子,在受褒獎的行列,等修完了寂州河道,就可以打道迴京了。


    劉淩在迴去的時候,自然也得帶些稱心的下屬迴去。


    於是在王府宴客,歡愉的氣氛裏,六殿下笑問給他撫琴的周隨安,到時候願不願意一起迴京?


    周隨安聽懂了殿下的暗示,立刻驚喜施禮,表示士為知己者死,六殿下便是慧眼伯樂,他願意至死追隨。


    楚琳琅也在旁邊,聽得清楚,隻是看著周隨安神采奕奕,喜怒外露的樣子,覺得此番升遷……也太快了!


    京城的朝堂有多複雜,隻連州的一夕風雲驚變就可見一斑。


    像周隨安這骨子裏還單純的人,去了京城未必是好事。


    酒宴之後,楚琳琅也跟周隨安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她覺得寂州的生活很好,若是可以,還是不要去京城了。


    周隨安卻嗔怪地瞪了楚琳琅一眼:“平日都是你催我奮進,怎麽今日卻早早泄氣?六殿下又不是皇嗣熱門,就是個儒雅閑王,背靠這般賢王又有何風險?”


    總之,周隨安覺得能靠上六殿下,是他憑本事換來的,這等機遇若不抓住,豈不是要抱憾終生?


    他這輩子的主意大部分都是由著父母決定,等後來娶了妻,楚琳琅又做了他的主。


    如今得六皇子重用,周隨安仿佛開了靈竅,整個人也越發自信了起來。


    如此牽涉前程的事情,豈容楚氏的婦人之見!


    就在寂州水利實施後,朝廷的人事任命文書正式下來了。


    六殿下治理寂州水利兢兢業業,不負聖王。陛下龍心大悅,封劉淩為安王,入戶部協理政務。


    而周隨安受了六皇子的保舉,也入戶部做了六品的戶部郎中。


    不過聽說,身在京城,同樣是從六品的司徒晟似乎不耐吏部的事務繁瑣,向陛下請命,想要重迴翰林,清閑治學。


    據說這次陛下能夠扳倒泰王,司徒晟功不可沒,很得陛下賞識。


    他的請調治學的奏折被陛下駁迴,一路直升,從吏部打雜的文書做了正五品的大理寺少卿,輔佐寺卿審斷刑案。


    雖然隻調了一品,但是這少卿可不是擺設,在這位置上曆練過的官員,若是年歲尚輕,以後升遷輕而易舉,前途不可限量。


    這讓原本因為調入京中而興奮不已的周隨安有些不滿。


    他乃地方通判,協理六殿下治理了寂州水務。


    可調入了京中,也不過從原來的從六品變成了正六品,到了戶部裏,就是個給侍郎們打雜的文書郎中。


    那司徒晟又做了什麽?不過陪著六殿下遊山玩水,又在吏部抄了幾日卷宗文書,居然一路入了大理寺。


    不但品階比他高,還是握了實權,手下管著一幫人,變成可以審理大案,協查各級官員的少卿。


    這讓自認為與司徒晟在伯仲之間的周隨安很不是滋味。


    楚琳琅一邊指揮丫鬟裝著入京搬家的箱子,一邊開解周隨安:“你總跟人比做什麽?要比就跟自己比。你一年內連調了兩次,而且處處都比連州強,是多大的機緣?你不高興,卻鑽不痛快的犄角,也太不知足!”


    周隨安如今也是品嚐到了一路飛升的暢意。


    要做京官,必須得有通天的背景門路。擱在半年前,他也不敢想自己竟然會調任京城,入的還是戶部的差。


    這麽一想,又是舒服了些。如今他也算得六殿下心腹,再不是飄搖野草,以後的路還長著呢,待他入京後再大展宏圖。


    這麽一想,便起了興致,他舒展衣袖端坐在案前,開始撫起了琴。


    自那宴會之後,周隨安被人諷刺琴技粗鄙,便撿拾起荒蕪一段時間的撫琴雅興,一有空閑就是叮當彈奏不斷。


    楚琳琅正指揮著丫鬟收拾東西,嫌周隨安橫在那礙事,便讓官人去書房呆一會。


    周隨安不喜歡楚琳琅這種不通文雅的俗勁兒,掃興起身道:“什麽時候不能收拾,為何不能聽我彈完這一曲?”


    楚琳琅假裝沒聽見,將那琴罩在了琴袋子裏,讓丫鬟拿走裝箱,然後道:“京城召你甚急,你明兒一早便要走了,還不去書房看著小廝,帶足了文書,免得落下。”


    周隨安無奈起身,慢悠悠地朝著書房走去了,一邊走一邊晃動手指,怡然自樂得很。


    六殿下因為陛下有事急詔,先一步坐快船迴京了。


    不過謝家老太太和謝二小姐倒是沒有急著走,正好與六王妃一同乘船歸京。


    因為趕上年中戶部清點賦稅,戶部急召人手,所以周隨安也得早點入京,正好搭謝家的快船,明兒就走。


    楚琳琅覺得周家一家老小,不好厚著臉皮全擠人家的船,於是便分兩批,她們的行李家當,還有家眷,稍後行慢船赴京。


    原本趙氏的意思,讓周隨安將胡氏小娘也帶上,可是周隨安早就厭煩了母親強按頭飲水,巴不得一人獨自上路。


    沒等天亮母親起床囉嗦,他隻帶了小廝滿福,還有兩箱行李,便上船入京了。


    趙氏聽周隨安就這麽一個人走了,很是不樂意,疑心楚琳琅使壞攛掇兒子先走,少不得夾槍帶棒,冷冷申斥兒媳,為何不讓她們跟著一起走。


    楚琳琅覺得也得跟婆婆算算賬,不然都以為家裏是無憂的好日子。


    周隨安接連調任雖然是好事,可哪次搬家不得花銀子?雖然有也有安家的補貼銀子,但都是走走形式,杯水車薪。


    當初她急著賣掉連州剛到手的酒樓,折損了些銀子,家裏的吃穿嚼用都得精打細算。


    所以這次便對不住婆婆,隻能兵分兩路,沒法雇傭昂貴的快船與官人同去。


    其實楚琳琅還有一筆賬沒明說,那就是納胡氏小娘入門的花銷。


    趙氏當初為了瞞住琳琅,偷偷將鳶兒來年女學的束脩銀子都給挪用了。


    為此,從不跟婆婆紅臉的楚琳琅很是不樂意。


    楚琳琅這麽一撥打算盤,趙氏罵人的音量便不自覺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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