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時,想到能喝傅顏所烹之茶,到是覺得幸運。隻是眼下花解語滿身酒氣,竟熏得她自己都有些頭暈,這模樣再坐在謫仙般傅顏麵前,怕是不妥。


    花解語妄圖想要開口,但轉念一想她滿身酒氣難掩,玲瓏如傅顏他豈會不知。


    再看向傅顏,竟然覺得有點心虛。


    可是,他又不是她的誰,頂多她現在算是他的收留者。如此利益關係,他倆最終應是分斷而行,如此又何必事事稟報,擱在心上。


    本來花解語還覺得有些心虛尷尬,此時一想,又有些坦然。


    一些細微表情展露在臉上,全然不知被傅顏盡收眼底。


    現下迴到傅顏府邸,坐著花架之下,花解語倒也感覺內心安寧。


    這是從重生以來沒有感覺,重生以後,她忙了很多事,忙著擺脫前世命運,忙著算計他人,忙著拉攏權踐,就是忘了那顆安寧的心。


    夜風習習,但到底有些偏涼,隻是花解語仗著酒勁就不覺得。周遭很安靜,偶有有兩聲蟲鳴,夜色靜謐倒比酒水醉人。


    “是醉仙樓的瓊花釀?”


    花解語微微愕然:“你怎麽知道?”


    “味道清冽而不燥烈,這酒平時最適宜灌人用。”


    花解語緊了緊手指,有些慌。


    不論她做什麽,費多少的心思,繞多少的彎,隻要最終被他遇見,期間都是徒勞。


    她歎息一聲:“是。”


    也不知是在答應酒名,還是在承認越恆之的事。


    傅顏倒也不追問,隻是唇角勾著一抹淺笑,有些意味深長。


    兩人靜默無言,倒是傅顏烹茶之時,偶爾發出一些響動,火炭劈啪,照暖他一襲賽雪寒袍。


    “你身子一直都不好?”


    花解語見他比旁人畏寒,好奇問了一句,後者也沒有推辭迴答的意思:“自小體弱些。”


    “哦。”托腮,靜靜望著麵前祥和的景致,也不再多言。


    煮茶是一道講究韻律的過程,花解語侯了片刻,聽那些細微聲響,宛若催人入眠之意。


    不知不覺,漸漸變得困頓起來。


    連對麵的傅顏似乎都有些重影,花解語伸手在傅顏麵前晃了晃。惹來傅顏一看,又似小孩子做錯事一般,一下子就把的收了迴去。


    傅顏也隻是看她一眼,又繼續煮著茶,一派舉止行雲流水,看起來到是賞心悅目之極。


    不多時,一杯冒著熱氣的熱茶出現在花解語麵前。茶湯透明清澈、淺綠鮮亮,茶香嫋嫋繞繞間卻似無似有撩人心肺,到是真的應了那句淡若微風。


    花解語休息片刻,此時酒勁完全上頭,正是昏昏欲睡之間,雙頰微微酡紅,帶著一絲憨態。


    傅顏對此並無意外之色,似乎從他嗅到瓊花釀的香氣時,便曉得她會有此刻這模樣,估計再用不了一時半刻,自己不問什麽,她自己也全都招了。


    “來,嚐嚐吧。”


    修長是手指將瓷杯推到她麵前,連語氣都染上了一層哄騙誘導。


    他之前就好奇她是如何提前得知江南旱災一事,今夜夜色獨好,多留她一時半刻談談心,正是絕佳實際。


    花解語腦中有些混沌,突見麵前了多了一個陶瓷小杯,想也不想就拿了過來,看也沒看一眼就直接倒入口中。


    許是醉了,花解語的動作中竟少了幾分矜持,多一分孩子氣。


    才煮好之茶,茶溫甚高,那裏經得起花解語如此喝法。傅顏看見花解語動作就想阻止,卻到底是晚了一步,眼看花解語就將滾燙的茶水倒入口中。傅顏一時靜默,隻靜靜看著花解語。


    果然,茶水入口後,花解語那本沒什麽表情的小臉上,頓時嗆咳起來。


    傅顏時機剛好遞上一杯井水給她:“喏。”


    嬌小的人兒接過井水飲了下去,好半晌,這才以衣袖抿去嘴角的水漬。


    那一刻傅顏有些懷疑,他遞給她一杯辣椒水,她都不會設防。


    這般真實的花解語,倒也少見。


    甘甜的井水壓下舌尖滾燙,花解語皺了皺眉頭,一雙水潤的大眼就看向傅顏,眼中還帶著明晃晃的遣責,似他太過居心不良,居然給吃了如斯難吃東西。


    “不好吃。”花解語斬釘截鐵下了句評語。


    傅顏聽後,徹底有點哭笑不得了。他發現他這輩子許是沒什麽做好人的天分。


    難得他憶起當日她眼饞他的茶藝,今日才好心烹了茶,卻沒想得她這個評語。傅顏看著對麵花解語,借著月光,這才發現原來花解語麵頰兩側極紅,露出的皮膚都變成了淡淡粉色。周遭早被茶香與酒氣圍繞,傅顏恍悟含笑,時候到了……


    “公主要點心嗎?”


    “不要。”


    “桂花糕還是綠豆酥?”


    花解語白了他一眼:“桂花糕。”


    “好。”


    傅顏頷首,吩咐下人過去取,兩人又瑣碎說了些話,傅顏卻始終沒有往正事上提,倒是花解語開始覺得他今日比尋常親近,主動抱怨了兩聲。


    “越恆之是個悶葫蘆啊。”


    “哦。”意味深長。


    “你說他這樣的人,怎麽能入朝為官的呢?”


    “此話怎講?”


    花解語酒樓豪飲之事,花解語還在迴府路上之時,傅顏就已知曉。隻是暗衛迴報,她耍了心眼將大半之酒倒掉並未真飲,他也就不曾在意。


    他刻意在此處恭候,片刻便見花解語迴府。


    她雖然周遭酒氣環繞,可傅顏又見她步伐穩健,一也沒有急著開口。


    眼看著花解語一派悠然之姿立於花架之下,眼中一片波光瀲灩,明明已經酒醉,卻似在閑庭賞花一般。


    看著如斯花解語,傅顏下意識就撫了撫手心那處印記,他明明已經塗抹了膏藥,卻不知是不是阿厭在其中動了手腳,傷口基本已經愈合,卻留下一道淺淡的疤痕。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他卻清晰曉得位置。


    “你剛剛說越恆之,他……”


    “都聽說太傅茶藝精湛,機智過人,騙人。”


    又跳開了話題,傅顏心中歎息一聲,和醉鬼說話是個麻煩差事,卻沒有著急,繼續徐徐善誘。


    “哦?什麽騙人。”


    她卻不肯做聲,伸手去撥弄桌上瓷杯。


    傅顏就笑的溫潤如水,跟著矮身坐到她對麵:“近日朝中之事甚忙,你與宋裴玩得可好?”


    酒醉之後花解語自是不懂偽裝,聽了傅顏之話。似認真想了想,隻見她眉頭輕蹩,嘟了嘟嘴:“不好。”


    這個答案到是出乎傅顏的意料之外,於是他不動聲色又問道:“為何?”


    “他老跟我!”花解語語氣極為不滿,似什麽煩惱之事,得不到解決。


    傅顏嘴角勾了起來,他挑了挑眉,突然就生出今夜月色還算不錯之感。


    “你指宋兄跟著你?”


    “自然,我原本帶著他是為了方便,誰料反而礙事,你說他是真的傻,還是太會偽裝?!”


    “傅某不知,不過公主為何帶上他呢?”


    “……”


    花解語恨恨瞪了傅顏一眼,似他問了什麽很白的問題。


    “傅顏,你真人當真是笨啊,千金茶樓那地方都是權貴,我去兩次銀子都掏不起了,自然帶著他結賬啊。”


    “倘若是銀子的問題,或許日後我可以幫上忙。”


    “你?”她上下打量傅顏一眼:“不行,你這個人,我到現在都沒有看透。”


    傅顏到也不在意,又撫了撫掌心那枚印記:“瓊花酒好喝嗎?”


    “不好喝,偏偏那個越恆之又一個勁倒苦水,要是不為了江南幹旱一事,我需要他,我才不會跟他嘮叨那麽長時間。”


    傅顏頷首:“是麽。”


    “是啊,可是越恆之當真不能放棄,日後我的轉機,都儀仗這他呢。”


    花解語說話七零八落,但聰慧如傅顏,心中已經了大概,瞧花解語一眼,好似全然了解道:“越恆之治理幹旱的確有自己的辦法,但是為人太死板了些。”


    花解語仿佛遇到了知音,連連點頭:“對對對,他是個木頭啊,他但凡會變通一點點,也不會被十七王爺擱置那麽久。”


    “你說十七王爺?”


    “就是,此事要是說起來,朝中怕是沒有哪個有十七王爺有遠見卓識。”


    傅顏頷首,不動聲色掃了一眼花架後陰影處的阿厭,後者聳肩,表示自己從沒有聽說十七王爺和這個越恆之有什麽關聯。


    傅顏皺眉,覺得自己越發難以理解花解語。


    她似乎知道一些旁人無法預知的事情。


    他知道江南幹旱,是因為自己在其中改了河道做了手腳,但這件事極其機密,甚至連太子都不知道,這個花解語卻一語道了出來。


    他當時還以為是自己手下出了奸細,迴去徹查一番,發現並沒有人和花解語聯係。


    倘若是江南幹旱一事是花解語胡亂說中,那五皇子遇刺一事呢?那越恆之呢?


    她一介深宮女子,又是如何得知越恆之的才華,千裏迢迢出宮,隻為了尋找這麽個人。


    傅顏皺眉,凝眸打量花解語一眼,後者已經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欲睡。


    “花解語,醒醒。”


    從前他對花解語都恭敬中帶著疏離,故從來都是不遠不近稱唿的公主,但今日,他卻對花解語這個人完全好奇起來。


    拋棄了身份,拋棄宮中複雜的關係,隻是完全好奇這個人。


    正思索著要再接再力問點什麽,就聽“撲通”一聲,隻見坐在石凳上的花解語,失去意識身子一歪,倒了下來。


    這次傅顏到也反應甚快,他之前注意力就在花解語身上,一見她有些滑到跡象,立即飛身一把扶住花解語。


    華麗人嘀咕幾句什麽,他沒有聽清。


    人被接住,傅顏拿手輕把了一下花解語之脈,確定她隻是醉酒後,就覺得有些無奈。


    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不遠處有個多事的阿厭在那站著。


    “還不過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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