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厭眼尖瞄見他這動作,嘴賤上前:“喲,我們太傅也萌動了凡心?我還以為你一直都住在雲間上呢。”


    傅顏側臉睨他一眼:“你說什麽?”


    長眸已含霜,阿厭雖然平時造次,但到底為傅顏氣勢所懾,無聲退了下去。


    傅顏則側臉看向窗外,一直黃鸝正在樹上婉轉啼鳴,擾亂園子寂靜,還不知人世憂愁歡快震翅。


    傅顏抬手,一道勁氣從指間射出,險差分毫便要打到黃鸝爪子上。


    樹枝震顫,黃鸝受驚飛走,林子又恢複了一片寧靜。


    霜白人影立於窗邊,微微揚起下顎,若有所思。


    傅府不同於其他王孫貴族極致奢華,府上多以綠蔭裝飾,後院甚至有一片不小的竹林,閑時便去小坐,別有雅趣。


    花解語最近瑣事纏身,一旦心躁便會逛逛。


    不管各方如何糾結、心思如何,日子還是要過的,坐在石上規勸自己一番,在竹林靜坐片刻後,到底深唿吸起身出了傅府。


    她也知道這樣四處亂走,找到越恆之之機越發渺茫。隻是有關於越恆之驚擾十七王爺之前的事具體時間,花解語卻不清楚。


    前世她身在深宮之中,本身又不關心朝政,自是無法得知太多有用消息。


    現在她也隻能依照越恆之前世所為之事,推斷出他的性格,繼而判斷他的行動。


    失神不知不覺走著,人已經來到了京兆尹府衙。


    這幾日,花解語看似在京都大街四處閑逛,其實也是有目的選擇了地點。準確來說,都是京都各上達官貴人的府邸臨街不顯眼處。


    花解語選擇越恆之有可能自薦之人的府邸,在此處閑逛,就等著越恆之跑去登門自薦,被打將出來好讓她去施恩救助。據她前世記憶判斷,越恆之在遇到十七王爺之前,是絕對不會自薦成功。


    所以隻要她趕在越恆之闖十七王爺馬車之前,找到越恆之便有機會。


    在京兆尹府轉悠第三日,到底上天垂憐,也許感動於花解語天天滿街不辭辛苦的閑逛,到底還是讓那越恆之現了身影。


    這天,花解語正準備迴傅顏府邸,行止京兆尹府衙之前,就見一男子身著淺藍布衣,站在府門前遊說,說了半晌見無人應,隻得歎息稱天道不公。


    男子模樣眉眼平凡,但也幹淨清爽。


    花解語站在男子身後,見他心灰意冷下,拿著木錘似要敲那鳴冤鼓。


    京兆尹乃京都父母官,自也負責京都刑事安全。眼見那男人敲響鳴冤鼓,京兆尹府衙之中,很快就跑出一衙役,不耐煩與他說了什麽,見拗不過他,便尋了那男人問話讓他呈上狀紙,以便大人升堂查案。


    花解語看到此處,原本以為隻是普通擊鼓鳴冤,正要離去。誰知那男子,卻對那衙役說到不是告狀,卻要見京兆尹大人。衙役問他緣由,他卻不說。這男子此時表現,讓花解語住了腳步,她有預感這應該就是她要尋的越恆之。


    前世花解語身在深宮,自是無緣得見越恆之真容,隻偶爾從他人言談中得知,這位父母官衣著幹淨清爽,有點迂腐不知變通。


    此時這男子身型,表現都應了前世諸人嘴中閑談。


    找了這麽久,眼看就在眼前,花解語內心自是激動不已。


    隻是現下,那男子還要固執與衙役爭執,要求見京兆尹大人,卻並不說清所為何事。


    男子的言行自然讓那衙役不快了,花解語眼看那衙役就要動怒。想了一想,就衝上前去那男子麵前,喊到:“兄長,你為何在此處?姨母病重,你快隨我歸家吧。”


    “你……”那男子大概沒想到,會突然衝出一人,眼看還跟他關係密切,可是他並不認識。於是,想都未想就要反駁。


    花解語當然不會讓他反駁,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色示意讓他看向那衙役。衙役一臉不快之色,手中已是握拳待發,想來花解語如若不上來打斷兩人糾纏。此時,那衙役早已動手。


    那男子看到此時此景,才想當時他一心隻顧求見,竟未觀察眼下之勢。如若再此下去,想來他今日又免不了一頓好打。


    男子眼神暗了暗,終是歎了一口氣,離了京兆尹府衙門口,向外走去。花解語看他已走,自然也不停留。


    怕那衙役還找麻煩,走前花解語暗裏遞了幾兩碎銀於那衙役之手,那衙役這才眉開眼笑,假裝喝斥幾句,就轉身迴了府衙。


    花解語自是追上那男子,嘴裏一邊喚兄台,一邊想著如何讓他報了自家姓名才好。隻沒想到,花解語剛剛追到那男子身旁,還在喘氣就被那男子一手扶住,幫她立穩後。那男子就拱手一禮:“剛才多謝兄台相助,在下越恆之。兄台大恩,在下銘記。”


    花解語現下隻覺得這應是世界上最好聽聲音,她果然找到越恆之了。


    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欣喜。隻是表麵還得維係一派清冷之像。於是學著宋裴時常一副豪氣幹雲般的模樣道:“區區小事,何需掛齒。”


    說完,花解語又擺了擺手,一副舉手之勞,毫不在意的模樣。


    越恆之看花解語如此,也是明白這事於她是小,隻是於他卻是大事:“今日若非兄台,想來我又要挨上一頓好打了。”


    花解語正想如何套他之話,沒想他就遞了梯子前來。於是,花解語又裝作不解道:“我見兄台擊鼓鳴冤,又不拿那狀紙訴冤,想來衙役都會覺得兄台戲耍他們。隻是,兄台是有冤要鳴嗎?”


    越恆之苦笑:“我無冤,隻是……”


    “什麽?”花解語眼中一派不解,又想第一次相見,越恆之肯定無法放下戒心。於是,就作出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氣派,拉了越恆之要去酒樓喝酒。


    越恆之本就懷才不遇,心中苦悶。在花解語的強扯拉據間,自是應了下來。


    男人們加深感情的最好方法有三:喝酒、嫖妓、上戰場。大約隻要男人一起做了以上三事,感情就自發好了起來。與越恆之一起嫖妓、上戰場,花解語約莫是做不到的。故而,花解語就拉了越恆之喝酒解悶。


    越恆之近日也是真的悶狠了,到了酒樓就抱著酒壇喝了起來。


    花解語本就為拉攏越恆之而來,且從上次宋裴酒醉之後言語,也讓花解語明了醉後吐真言的真諦。


    春季旱災現下已過一月,如若在是耽擱下去,就會誤了春耕時節。想到此,花解語也就做一副為友兩肋插刀,奉陪到底的模樣,也端起酒碗於越恆之對喝了起來。


    越恆之喝酒自是實打實舉壇對飲,花解語所喝之酒大多卻是倒在衣衫、地下。一時間兩人也未言語,隻是等越恆之終於喝不動了,有些人事不醒之時。花解語這才起身,喚來灑樓小二尋兩頂軟轎,又給了銀子,欲將越恆之送迴家中。


    軟轎來了之後,花解語讓眾人幫忙將越恆之抬入軟轎,剛想告之轎夫欲去之地,花解語才發現她就忘問越恆之家中住址。也沒辦法,隻得去搖那越恆之,索性越恆之雖然醉得深,到底在花解語大力搖晃之下還是勉強醒來,迷迷糊糊道出家中住址,這才又醉了過去。


    到了越恆之家中。待將一切都安頓好,花解語看著熟睡的越恆之,來到那桌案之前。隨手拿起一支已經有些掉毛之筆,尋一紙,在上麵急書到:“越兄,你所求之事,我已明了。勿在擅闖府衙,為弟自有辦法助你。現弟先迴家中,明日未時再來。”落款易染。


    看著手中所紙要,花解語麵露滿意之色。放在桌案之前,用一方小石塊壓好,這才離開越恆之家中,迴到傅顏府邸。


    隻是,她離去之後也沒迴身自然沒見,越恆之房舍中出現一黑影,在那紙條看了一看,再細細打量一番越恆之。終於,閃身離去。


    花解語迴傅顏府邸之時,已是接近亥時。她今日出門既未帶上鶯兒,也未有宋裴陪伴,自是也無人提醒時辰。


    等她忙完,這才發現月上柳梢。


    花解語迴來的匆匆忙忙著急迴到房梳洗,為陪越恆之喝酒,她將酒大部分都喂了衣衫。剛剛忙著越恆之事,還未覺得。現下一身酒氣連自己也覺難過,恨不得立即換了沐浴更衣才好。


    隻是她才迴府邸,正匆匆向所住小院行去之時,就在必經花架下,不曾想又見一襲白衣的傅顏。


    時辰已近亥時,花解語自以為傅顏早已睡去,誰知卻又在花架之下遇見了他,神色有些詫異甚至慌亂。


    她到現在為止一步步都是依靠傅顏幫忙,唯有找越恆之的事沒有通知,忽然瞞著他,心裏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但內心最深處的戒備又在時刻提醒著她,必須這麽做。


    自知說多錯多,但她到底暫居他的府上,今日又鬧得如此之晚,如果就此過去到底有失禮數。


    無奈隻能硬撐著上前,拱了拱手向傅顏道:“天色已晚,太傅有心事,還未睡?”


    花解語本是準備招唿一下就離去,誰知立在花架邊的傅顏竟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花架之下另一處的石凳上坐下。


    此時銀月如勾,如練月華潑灑在薔薇花架上,如今春末天氣,薔薇開得正好,紅火綻在月色下竟有兩分妖豔的味道。


    連帶著那花下人影,都驚豔無比。


    花解語遲疑片刻,上前:“太傅,您這是?”


    “坐吧。”


    傅顏指她到石凳上坐下,自己則悠閑的撩了撩火爐之上碳火,開始烹起茶來。


    花解語有些訝然,傅顏今夜似乎興致很好,可又似乎不是……


    她總覺得有什麽事會發生一樣,但她從未看穿他,縱然此刻萬般思緒湧上心頭,依舊難以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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