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改革的年代,選能人去鄉鎮辦企業,致富奔小康,是當時的一種時尚。哥哥唐鳴久和德自強應聘去胭脂溝鄉辦的礦一幹就是兩年,而且那礦就開在中溝國有礦邊上煤層最厚實的南山坡。效果不錯,德自強當礦長,哥哥唐鳴久跑外,專門搞銷售,全國各地到處都有客戶,生意也越做越大,越做越紅火,德自強三年時間就成了鳳凰嶺縣名副其實的能人。他領導的煤礦是利稅大戶,井下管理,在周邊可以驕傲地說是最好的。德自強是既風光又硬氣,再加上他會籠絡人心,不久就當選為那個縣的什麽委員。

    山高皇帝遠,在胭脂溝鄉這個山窩窩裏,就是他說的算。也因為胭脂溝有了德自強這麽個能人,再加上每年上繳的利稅多,胭脂溝鄉在葉書記的運作下,很快並入礦區的胭脂鎮。胭脂鎮這一家夥搞得比縣長的權力都大,葉福堂升官那是指日可待。從此。德自強的名氣也大了起來,而且其中也孕育了他的霸氣。在莫大的胭脂鎮裏,除了葉書記能說動他,其餘的人,德自強根本沒拿當迴事。沒別的,就是因為兜裏有倆錢。進一步拓展,乘勢而上,德自強也就變得更加財大氣粗了。通過蠶食,一點點擠占了幾個集體小礦的地盤,官司打到葉書記那裏,他老人家就是一句話:“大魚吃小魚,快魚吃慢魚,有本事跟德自強對著幹呐!”

    自知不是對手,隻得忍氣吞聲,任德自強宰割了,而他的鄉鎮煤窯的實力一點點增強。德自強采取的安全采煤及產量聯產計酬,使煤礦的安全生產工作事故量下降,但煤的產量卻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全省範圍內,德自強作過好幾次的典型報告,可以說是威名八方。德自強在幾個小兄弟麵前吹牛說:“咱德自強不是吹,隻要咱站在老牛背上喊一嗓子,上中下三條溝,縣城那邊的人準知道,縣領導很快就會來……不信陳大虎,明天就說我德自強病了,你看領導來不來?”

    “那哪能咒強哥。”陳大虎當然相信。

    德自強的鄉鎮煤礦在縣裏有了位置,同時成了全縣的財政支柱。葉書記自然是業績突出,很快被提拔成副縣長。德自強與老礦長為牛玉玲的事被演繹成多種版本的故事,越傳越蠍虎,德自強索性渾身上下都是嘴也說不清楚。不了解內情的人,真以為他的生活作風有問題。德自強說話的嗓門大,當了礦長也照樣下礦井,有幾個采掘隊長違犯安全條例,被他抓了現行,德自強罵了娘,有人就說他得瑟,太囂張。德自強不在乎那些傳言,反正我也不是國家幹部,不怕累就讓他們可勁地編。新來的縣委劉書記,沒弄明白怎麽迴事,煩德自強搞女人,認為長期下去,會損害縣裏領導的形象,曾不客氣地警告他,再聽到他搞女人的傳言,劉書記就讓公安局拿他的卵子。

    縣委書記說這話,讓德自強有些惱怒,本來他不是那種見著女人拿不動步的人,隻不過和白瓶兒有那麽點事,就被人家演繹成紅袖添香。再說了,咱們這兒,有句老話,勸賭不勸嫖,我抱你孩子下枯井了,劉書記要拿他的命根子?

    德自強鬱悶。有倆高參,給德自強點步,讓德自強拿出點辦法來對付縣委的劉書記。說這話的人,就是縣建築公司的李總。說李總傻大黑粗,其實人家的心眼比菠蘿眼都多,鬼主意一個著一個。那天德自強在縣賓館找女人,其實出事就出在李總身上,他這邊幫德自強找,那邊給派出所打電話。醉酒中的德自強和那位小姐還沒上床,就被警察抓住。小姐當時就承認,而德自強根本就沒承認。即使德自強什麽都沒幹,公安那麵卻添油加醋地報告給了縣委劉書記。劉書記自然不會放過他了,在幹部大會上不點名地批評說:“有個礦長,個人的生活作風不檢點,到縣城來找小姐,這樣的人怎能集中精力抓好煤炭生產?怎麽能當好礦長呢?!”

    德自強聽後很不舒服。李總點撥他說,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外縣來的咱們就得想點辦法整治他。李總恨劉書記,不是一天兩天了,本來縣裏準備建一個綜合辦公大樓,葉縣長已經準備好了資金,可劉書記一句話就給否了,非要集中財力把百貨大樓建完。這讓李總耿耿與懷。李總很會借刀生事,對德自強說:“那天找小姐,根本就不是什麽嫖娼,就是嘮嘮客,我跟葉縣長說了這事,就是刀架脖子也不改口,不過你得去跟葉縣長說說,免得領導對你有想法。再一個,現在劉書記是不是對葉縣長有什麽想法,我們得給葉縣長支好腿。”

    李總請德自強喝了兩迴酒,議題就這麽一個,德自強這迴真就聽信李總的說法,酒後就跑到葉縣長的辦公室。

    “葉縣長,你在咱們縣功勞那麽大,可最後說的算是人家縣委劉書記,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德自強按照李總的原話恰到好處地挑撥離間道。

    “你別聽一些人的議論,當縣長本來就是幹事的小媳婦,出點力沒啥。”葉縣長講究分寸地說。

    “那也不能有眼無珠,什麽事情都不做調查就亂放炮?”德自強繼續說。

    “你別跟著縣城這幫子人亂參合,迴你胭脂鎮好好幹你的。”葉縣長沒有過多地說什麽。

    “那也不能讓他姓劉的大權獨攬呐?他那點水平哪行,上麵應該提拔葉縣長當這個縣委書記,……”德自強不管葉縣長願不願聽,一股腦地和盤托出。

    對新來的劉書記,葉縣長有些想法,但他不會隨便地在德自強麵表露,他對於德自強還沒十分的把握,於是迴答也相當的策略:“提不提拔自己那是上級組織的事,自己再怎麽張羅也沒有多大的用。”

    葉縣長在德自強麵前越是這樣的謙遜,德自強越是覺得葉縣長比劉書記水平高。德自強不是那種量小氣俗的人,他開始注意觀察領導之間的一些事情。葉縣長有時故意迴避德自強,卻常常同唐鳴久溝通一些事情。地區要集中財力上高速項目,需要各縣拿錢,事先葉縣長找過唐鳴久,說今年能不能多銷售點,年底的時候一並把項目的資金缺口解決。哥哥唐鳴久的迴答相當的肯定:“可以。”

    “那就好!小唐,想不想去地區或省裏工作?”葉縣長表示出對唐鳴久的興趣來。

    唐鳴久心裏不哈膽,自己到上麵還能幹什麽?他實在是迷茫,認定自己經商是個奇才,做官不一定能行,因此,沒有做明確的表態。好在來日方長,葉縣長沒有急於讓唐鳴久有個態度,事兒也就這麽過去了。葉縣長從唐鳴久口裏得到實底,便開始全麵考察德自強,德自強再想耍蘑菇頭也不行。一次碰頭會後,德自強臨走請示葉縣長有沒事情,葉縣長直截了當地跟德自強說了那件事情:“地區攤派50萬修高速的款,你替我老葉擔了怎麽樣?”

    “行,這事包在我身上。”德自強沒有一點點的折扣。放長線釣大魚。德自強想通過這樣的辦法讓葉縣長再幫他,至於起沒起到鼓求縣委書記和縣長鬧對立卻有著眾說紛紜的說法,無形中德自強成了葉縣長鞍前馬後跑得最歡的馬前卒。葉縣長明麵上與德自強保持一定的距離,背地裏卻暗示德自強說:“水至清時,則無魚。企業發展要有後勁,必須得把今後發展的錢留足了,都上繳了又怎麽樣?建築公司的老李,每年上繳那麽多,以後沒了工程項目,他這個老總還怎麽當?”

    德自強聽了葉縣長的話,感覺有道理,單單自己少繳,恐怕要挨收拾,如果都不上繳那麽多,攤大成本多留成,自己又不拿迴家,企業發展的後勁肯定很足的。鳳凰嶺縣曆來是法不責眾,他便聯絡一些骨幹企業藏匿了一些資金,或者緩繳了稅款,結果企業的日子真的好過了許多。

    財政吃緊,鳳凰嶺縣出現了曆史上從來沒有的新情況。將相失和,別提多別扭。該繳的稅款,變著法不繳。縣委劉書記越是說要關心機關幹部的生活,葉縣長便根據省裏的指示,指點德自強幾個財政支柱企業遠赴歐洲考察,拖欠的稅款,愣是讓縣委縣政府幾大班子三個月沒發工資。人大政協的幾任元老很不滿意,一致的矛頭對向了縣委。後來縣裏雖說督辦這幾家企業,幾家大企業是一個鼻孔冒氣,資金迴籠太慢,三角債不好辦。

    縣委劉書記又讓稅務局定了新規矩,緩繳稅款的企業老總、礦長、總經理不準出國考察,不準購買住房、不準購買小汽車,但落到實處一樣都沒卡住。反正沒說不讓在國內轉遊考察吧,葉縣長介紹德自強認識了地區人民旅行社的女老總,其實德自強也不知道那女老總有什麽後台和背景,聽吆喝,又隨人家組織的胭脂鎮學習參觀團,一起去金港那邊研究外向型經濟,去北京的大學參加什麽函授學習,並說要活到老,學到老。迴來以後,德自強是立竿見影,沒有消停。來了個三下金港,研究外向型經濟,但這幾次去金港,都是得到老謀深算的葉縣長首肯的,至於那些調研題目,都是德自強和楊佳寧他們幾個人想出來的。胭脂鎮的資源枯竭問題,下一步拿什麽來拯救自己?資源型礦山以後的發展出路……其實不是那麽迴事,這些都是葉縣長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玩得把戲。

    德自強靠哥哥唐鳴久這些年在港城跑外結識的關係,自己又親自拜訪老同學老朋友,到金港還真就談下了幾個項目。礦山機械的老總同金港電機公司促成一個項目,機床附件廠同港城機床集團簽下新的加工項目,德自強自己也同港城的外貿公司談成了焦碳出口合同。最後要簽字的那天,德自強他們把葉縣長請到了港城,使整個調研活動碩果累累,最後算是載譽歸來。

    縣裏的電視台電台好一頓宣傳報道,那是背地裏葉福堂二兒子葉寶權私下裏參合的結果。雖說葉寶權隻是廣電局的辦公室主任,但他的能量不小,大有唿風喚雨的能力。雖然年輕,但確實能夠在其中搬弄一些事情。省裏領導到鳳凰嶺縣開黨建調研會一個月,縣電視台、電台每天都有葉福堂的消息。省委領導和地委書記來的那天,縣電視台一連串就報道了葉縣長的三條新聞,讓領導們感覺到他的能幹。德自強他們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吹喇叭抬轎子是時候。

    局內人看來,在這場掰手腕中,葉縣長占了上風。縣委劉書記不僅沒有控製好媒體,而且實實為縣裏的經濟發展,幾乎沒有什麽貢獻,這樣的評價,能讓他站住腳跟嗎?縣政協的幾個老頭子一起出馬,非要彈劾劉書記。

    沒有多久,劉書記真就被擠兌出局。也就在這個時候,中溝煤礦的德自強、下溝有色金屬礦的楊佳寧、上溝石灰石礦的鐵金山三個人同時接到通知,參加省經濟管理幹部學院為期半年的脫產學培訓,不是中共黨員的德自強算是個特例。後來有人說,本來沒有德自強,那個人是人家縣建築公司的李總,但他的年齡超了。後來是葉縣長欽點,德自強才如願以嚐。一切盡在不言中,互相也算有了默契。

    此次參加人員,是由縣委同各分管的條、塊協調推薦產生的,據說經過省委組織部的首肯。開學典禮的那一天,省委管幹部的副書記等許多領導都到了場,說明高層領導對這個培訓班的重視。後來漸漸地德自強才知道,這是“一把手”的後備幹部班。也就是說來自胭脂鎮的三個人,將來要成為三個礦“一把手”的後備力量。就在那天聚餐的晚會上,德自強結識了從胭脂鎮走出來,現在地區紀委當幹事的趙漁鳴,當時倆人談的很投機,那個時候,楊佳寧和鐵金山都結了婚,見沒有結婚的德自強跟冷豔的趙漁鳴談笑風生,真覺得是一件好事,特別聽說人家是地委的幹部,二十八歲,而且至今沒有婚配,當然想促成一對美滿的婚姻。於是經常跟著起哄,德自強自己也挺得意,楊佳寧說:“德礦長如果能把她拿下,我楊佳寧迴去就送你20克黃金,讓你給她打個金項鏈。”

    “此話當真?”德自強從來也沒有這樣大的信心。

    “老鐵在這裏作證,我楊佳寧如果說話不算數,就天打五雷轟。”楊佳寧說著從自己的床頭櫃裏拿出了一瓶大高粱燒。“拿碗,咱們仨人將這瓶酒幹了,讓我們永遠記住這個日子。”

    “還像個爺們樣,我老鐵給你作證,50克黃金。”鐵金山相當的來勁。“我也得表示表示,你要辦喜事的兩立方紅鬆家具,我全包了。”仨人說著,便一揚脖子,便全部幹碗了。

    好些時日,德自強在想著法子追人家趙漁鳴,但這個趙漁鳴是個特別有主意的女人,對德自強這位來自家鄉的大哥,一直是不冷不熱的。後來德自強覺得挺沮喪。迴來喝酒喝到了大半夜,說自己跟趙漁鳴沒有戲了,今天晚上在省城電影院門口,他看到趙漁鳴與經濟管理幹部學院理論教研室的曲教員手拉著手,進了電影院。從那一天起,晚會上沒有了德自強的男高音《三套車》。

    事情過了好多年了,德自強一直沒有結婚,他心裏一直有著那麽個抹也抹不掉的陰影。後來聽說,趙漁鳴同理論功底很厚的曲教員結了婚,並且人家曲教員還考取了人民大學的博士研究生,再後來,聽說曲教員去金港發展。趙漁鳴隨其到金港的開發區管委會還是什麽檢察院工作。

    德自強雖然沒有得到趙漁鳴的愛情,但他在官場上官運亨通,心理也算是有了平衡。縣裏決定將他們代管的胭脂鎮煤礦與鄉鎮煤礦合並,德自強一下子成了國有礦的主要領導。身為地委書記的葉福堂,在那次煤炭礦業合並的幹部大會上說:“……鄉鎮礦的機製比國有煤礦要靈活,而且最早走向市場,我們這樣合並,就是要探索煤礦經營管理的新路子,就是要把我們的煤礦效益搞上去。”

    德自強的精神很振奮,他沒想到葉書記一下子把自己推到最前麵。那陣子,德自強非常年輕,當晚是坐著地委葉書記的車子去的胭脂鎮國有煤礦的辦公大樓。德自強原來特喜歡穿一套勞動布做的工作服,這次他改變了做法,當礦長,尤其是“一把手”,決不可以天天穿著工作服,挨個礦井去領著工人幹活,他是需要指揮下麵的副礦長來擺布一切。那陣子,唐鳴久經常在金港的火力發電廠和熱電公司長駐,主要是迴籠資金。基本上是每個月哥哥要迴礦山看看。德自強給哥哥電話說這個月底你暫時不用迴來,我到金港那邊去。哥哥和德自強親如手足,倆人見麵當然是無話不談。德自強說他原打算在胭脂鎮那邊搞點錢後,調迴金港,現在看來一半時迴不來。改革開放後,金港發展的相當快,自己總蹲在那個山溝裏,覺得特憋屈。年歲都三十好幾了,還沒有成家。他說這次迴港城,感觸頗深,讓他對以後礦山的發展有了新思路。哥哥說他也有了新的想法,堂姐唐鳴鴻準備在金港設立集團的國內辦事處,自己想加入鳴鴻集團。德自強說你暫時不要馬上離開,等我這邊穩定了,你再走也不遲。哥哥唐鳴久沒有猶豫,馬上說:“那暫時就這樣。”

    唐鳴久自然明白是怎麽迴事,葉福堂的唯一的姑娘葉寶穎已經到了煤礦來上班,先是在煤礦的生產部做了幾天的生產計劃員,現在又提出要到供銷部去當計劃員。其中的奧秘,德自強已經看清楚了,雖然她年歲小,但她給她的哥哥葉寶磊出了不少的主意。她說未來的世界大戰,是爭奪能源的戰爭,在鳳凰嶺縣,胭脂鎮就像中東一樣,那是一塊最大的肥肉,誰都想控製啊。這個女人不是隨便說說而已,那是一步一步心裏是裝著具體行動計劃而來的。她建議重新劃分了銷售區域,把所有的銷售合同,全部納入她的計劃管理之中,她說是計劃外,就是計劃外,你著急,計劃內的也趕不上她的計劃外……唐鳴久一見這架勢就打怵,自己領著銷售人員建立起來的網絡,馬上就被她控製起來,如果照她這樣地攬權,用不了多久,這幾十裏的煤礦,不再是德自強在這兒坐鎮了,很會成為葉家的私有財產了。

    “自強,我這活幹不下去了,你也別怨我不幫你。弟兄們的反映和現狀,你都看見了,我受不了這窩囊氣!”唐鳴久把抽到半截的煙扔到了地上。

    “走,我同意,但你得給我培養一個接班人,否則我的市場就沒有了。”德自強擔心起來。

    “這個你放心,我肯定給你把市場整明白了再走。”鳴久哥哥既理解德自強的處境,又很講意氣地說。德自強非常地高興,倆人一起去了港城海鮮做得最好的海味館,酒桌上,德自強又談了自己的下一步做法:“我準備這次迴去以後,將所有的礦級領導幹部全部免職,實施招聘上崗。群眾意見大的,幹脆調離,我不管誰有什麽他媽屁意見不?”

    “這事在港城能行得通,在胭脂鎮未必可行。”哥哥唐鳴久說。

    “我說行就行,不行也行。”借著酒勁,德自強十分武斷地說。

    德自強挺懷舊的,和鳴久哥哥一起去了小時侯經常一起釣魚老偏島,到了清明節的那天,倆人一起去石門山,祭掃了兩家的墓地。德自強說:“將來我老了,幹脆就把自己的骨灰撒到大海或者大山裏,不給後人添那麽多的麻煩。”

    “忙乎那麽長時間了,說不定連個撒骨灰的人也沒有了。”哥哥嘴黑,一語雙關地說。倆人一起去了當年下鄉迴老家之前喝酒的那個小飯館,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最後找了一個燒烤店。倆人的談話在繼續,哥哥這些年當銷售員當慣了,也不管德自強願聽不願聽,哪壺不開提哪壺。

    “下一步跟瓶兒的事怎麽解決?”哥哥十分關心,不管他願意不願意,就那麽直率地問他。德自強也並不在意,別人說這話,他差不多會翻臉,但對鳴久哥哥他不能那樣做。

    “先那麽掛著吧,白瓶兒可不是其他的女人,給買件像樣的貂皮大衣,人家就隨意地跟你走了,她是個有主意的女人。”德自強沉思了片刻說。

    “那你怎麽完成生兒子的計劃?”哥哥又問。

    “如果有一天不行的話,我去福利院領養一個。”

    “那何必呢?”

    “你還說我,你自己怎麽不快點解決問題?”

    “我的問題五一就解決,我們倆就等著辦好去香港的旅遊證。”哥哥唐鳴久說。

    “說說,嫂子是幹啥的,哪裏人?”德自強問。

    “哈爾濱的一個中學老師。”哥哥迴答。

    “那你和孟秀橘的事就算了結了?”

    “當然,不了結怎麽辦,過去人家的姑父是鐵礦的礦長咱們能奈何人家,現在又調到省城去,我是更奈何不了了。”說這話,哥哥唐鳴久挺心裏難受,說話的聲調都有些異樣。

    “石灰石礦的老鐵不能幫幫忙?”德自強真想幫哥哥。

    “算了,不說這些事情了。”哥哥唐鳴久獨自喝了一口酒說。

    “哎,說說現在的嫂子,啥模樣,能否對得起觀眾?”

    “老大不小了,就那麽迴事唄!”

    “怎麽認識的?”

    “很偶然。”

    “很偶然?準備把家安在金港還是哈爾濱?”德自強關心地問。

    “當然是金港了。”哥哥沒有再說下去。德自強感覺哥哥沒有興趣談,也就罷了,再深說也就沒有意思了。

    倆人喝過了酒又去看鍾鼓樓街的東方紅茶莊。茶莊的那條老街麵貌依舊,不過從德自強喜形於色的表情看,他對茶莊非常感興趣,不知鳴久哥對此有什麽想法。

    其實唐鳴久對開茶莊非常感興趣,妹妹在港城上學,所有的費用都需要他支付,他想湊足了錢,把那老房子盤迴來,重新開個茶館或茶莊。尤其自己的對象一旦調到金港沒工作怎麽辦,開個茶館也未必不行。今天特別,沒想到,倆人想到一起去了,倆人不約而同,又算是一拍即合。

    這麽多年了,哥哥唐鳴久的積蓄也不算少,再加上德自強的支持,現名東方紅茶莊沒有花多少錢就到了哥哥的名下。誰來具體幹呢?德自強推薦了人選,說胭脂鎮開飯店的老板娘白瓶兒,這個人倆人都了解,但她還有個妹妹,哥哥唐鳴久似乎有些耳熟能詳,聽到的議論頗多,但一直沒跟德自強核對。

    德自強說她的妹妹蓮兒嬌美玲瓏,嘴特甜且善於應酬,適合做茶房。雖說她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那也是有情可原的,本省當年的招生政策,不是從高分到低分錄取,而是報本科就是本科,不允許大專錄取。其實她的成績挺好的,就差了那麽幾分就可以進本科學習。聽白瓶兒說蓮兒妹子挺好學,磨練一段時間,準能成手。

    “你見過這妹子?”哥哥唐鳴久問。

    德自強忙迴答說:“見過。”

    從表情來看德自強非常中意,毫不隱諱自己的觀點說:“如果人家願意去金港,那是一石幾鳥的好事。”

    德自強有這樣的眼力,哥哥唐鳴久毋庸置疑。眼下自己的妹妹曉婉不能荒廢了學業去開茶館,這算是一個不是辦法的好辦法。話就這麽撂下了,哥哥唐鳴久同意德自強的做法。其它的事由他來做工作,哥哥相信德自強的能力。

    說實在的,哥哥願意成全德自強和瓶兒的好事,其實那麽多年,人家一直在等他,如果連這點小事都不肯幫忙,那才讓人瞧不起。德自強現在變化很大,他也不再是以前的德自強了。礦上的領導層,除了唐鳴久沒挨過德自強的罵,其他人統統挨過德自強的罵。原來一起下鄉的好哥們、上溝石灰石鐵礦鐵金山的弟弟鐵銀山從省城那邊來胭脂鎮一迴,當時沒把人家鼻子氣歪了。人家大老遠地來看看老朋友,德自強卻雞巴擺譜,讓人家吃了閉門羹。

    鐵銀山可沒有那麽多的修養,氣唿唿的,當即翻了臉,氣憤地在給哥哥打電話的時候便罵開了:“奶頭不大,盤子不小。他早晚會爬著上門來認我老鐵的。走人,唐兄,這事怨不著你。”

    人家一怒之下,上車走人。唐鳴久追了5裏多地,才追上人家,好一頓解釋,才給了哥哥唐鳴久的麵子。煤炭不好銷的時候,是人家鐵銀山親自陪著唐鳴久去的煉鐵廠,如今煤炭緊俏了,就把多年的老朋友給甩了,那不是唐鳴久的為人。迴去以後,唐鳴久當大哥的把德自強是一頓的臭罵:“你牛個鳥?當官了,就忘了老朋友?”但就憑這一罵就能解決問題?不現實。

    德自強的排場越來越講究,一時間,出門前唿後應,本來那台吉普車挺好,跑鄉村路實用,一個客戶為了在他那搞到煤,也著實地下了工夫。車子換了一輛又一輛,玩膩了,隨時更換,頻率相當的高,但這些都是那些拉關係的客戶們送的。為了這事,唐鳴久曾經側麵地暗示過德自強,但不管用。

    還好,德自強雖然春風得意,但他還沒丟下白瓶兒。飯店不忙的時候,瓶兒也經常過來小住,倆人的感情保持的不錯。白瓶兒跟德自強吹枕頭風,安排自己的妹子白蓮兒,德自強二話沒說,答應了。

    女大十八變,原來的蓮兒像沒開紮的蘿卜頭幹癟幹癟的,誰知這姑娘幾年工夫未見,越變越漂亮,初來礦區,成了迴頭率特高的女孩,比她姐姐還要出色。那天來礦區這兒看露天電影,迴去的路上遇到劫道的,幸虧蓮兒的一個在礦上下井的中學同學幫助,否則那天蓮兒肯定要遭殃的。她的手被刀劃了那麽大口子,嚇得她當即尿了褲子。那個流氓,被老同學當場擒獲。

    後來德自強安排蓮兒到煤礦上班,工作是礦山女孩子最羨慕的工作,在職工食堂。她利用在窗口打飯的工夫,經常給幫忙救她的老同學,多盛幾勺肉,或者多給一個饅頭……蓮兒懵懵懂懂地算是對那個同學有了好印象。蓮兒也經常替他惋惜,他的父親礦難死了好幾年了,家裏身下還有五個兄弟姊妹,他是老大,本來他的學習成績是全年級最好的,考大學別人不行,他肯定沒問題,但就是家裏實在太困難了。臨要考大學的前夕,他決定不參加考試了。蓮兒後來到礦山,才發現老同學已經加入了煤礦工人的序列了。這一年,蓮兒也給了老同學不少的關照,但一切都是私下裏的。蓮兒手上戴的一個5克拉的金鎦子,就是礦裏組織礦工去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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