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一番惡鬥


    智冼說完自寬大的袖筒中滑出一對戒尺,大步疾奔朝湯予頭頂砸下。戒是戒律,尺是度量,佛道二家用戒尺主持戒法,訓導門人收攝心魔,降服邪念。戒尺通常由木板或竹板製成,分上下兩片,下片長七寸六分,厚六分,闊一寸一分。上片長七寸四分,厚五分,闊一寸。可智冼的戒尺卻與旁人不同,乃是精鋼打造,兩片戒尺同長二尺七寸,厚八分,闊一寸六分,重二十六斤,可分可合,實是一件厲害的兵器。智冼未入佛門前曾是荊王李元景的貼身侍衛,善使兩支蟠龍短棒,武藝超群。後拜師五祖弘忍,雖出家為僧,武藝卻無一日扔下。隻因做了東山寺的監寺,兩支鐵棒不便再隨身攜帶,所以請工匠打造了一對精鋼戒尺,一可訓誡寺中僧侶,二可將原來的鐵棒化作戒尺使用。


    智冼外表看來雖不壯健但天生臂力過人,況且他比湯予足足高出一頭,居高臨下猛力一擊,威力足可開碑碎石。湯予自從被釋道大師打通任督二脈後功力大進,但還未同人交過手,此刻初逢強敵正欲一試。他不慌不忙的抽出石破劍,一記“舉火燒天”挺劍向上架住戒尺。劍尺相交,火星四射,智冼頓覺右臂一麻,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暗暗吃了一驚,心道:早聽人說湯予劍術精妙,想不到連內力也如此深厚。


    湯予精神一振,右手持劍向上提起,劍身橫於胸前,緩緩刺出一劍。劍招方使了一半,突然之間劍勢陡變,由慢改快,劍尖已至智冼胸口。智冼眼前烏光一閃,隻得又朝後退了兩步。


    剛一交手智冼連失兩招,他平日持才傲物,趾高氣揚,現下卻在惠藏三人麵前丟了臉麵,頓感羞愧難當。智冼氣急敗壞仰天一聲怒吼,斜行向前,鋼尺橫削直擊,快捷無比,尺上隱隱發出陣陣嘯聲。他出招越來越急,嘯聲亦是越來越響。


    智冼早年於荊王府給荊王李元景作侍衛時深得李元景信任,所持者便是這套“風驟雷狂二十四式”。這路棍法雖隻有二十四招但威力驚人,又兼智冼浸淫其中數十年,端的不可小覷。智冼此時隻求立刻勝過湯予更是毫無保留,鋼尺上所發出的勁風漸漸擴展,一旁觀戰的惠能、惠藏等人但覺臉上、手上被疾風刮的生疼,身不由己的連連後退。


    湯予低聲說道:“這樣才有些意思。智冼,你有什麽絕招統統使出來!”他口中雖言,手上絲毫不緩,見招拆招,接連避過戒尺的淩厲攻擊。


    惠能在旁瞧得驚心動魄,他於武學一道是外行之人,隻見智冼的攻勢如山唿海嘯一般,而湯予便似百丈洪濤裏的一葉扁舟。狂風怒號,駭浪排天,一個接一個的巨浪向小舟撲去,小舟隨波起伏,每時每刻都有被洪水吞沒的危險。不禁暗暗替湯予捏了一把汗。


    風驟雷狂二十四式委實快極,二十四招片刻間就已使完。智冼見始終奈何湯予不得心下焦躁不安,忽的扭身一轉,鋼尺分雙,左右手各持一支,再把風驟雷狂棍法一路路施展出來。前番他單手使尺,此刻雙手各有一支鋼尺,儼然多出一人,那風驟雷狂棍法威力增加了何止一倍。惠藏三人同智冼相交多年常在一起研習武藝,雖知智冼的鋼尺厲害,可直到此時才知他會左右互通之術,也是頗感意外。


    湯予麵色從容,成竹在胸,早把智冼武功的奧妙瞧得一清二楚。他輕叱一聲,石破劍斜劈直斫猛攻過去,一劍刺向智冼咽喉。智冼正一路搶攻,但見湯予長劍如流星般襲向自己要害不得不防,連忙撤招舉右手鋼尺相迎。湯予順勢朝下一劃,石破劍吹毛斷發,劍尖過處智冼的僧袍被削掉一角。


    智冼駭的心驚肉跳,稍一愣神,湯予喊道:“著!”


    聲音停時,智冼左右手腕各中一劍,鮮血迸流。智冼悶哼一聲,鋼尺雙雙掉落地上。所幸湯予點到即止,不然他的兩支手已讓石破劍斬斷。


    惠藏、玄約、法如看湯予傷了智冼齊聲怒喝,各持兵器搶攻上前。湯予一聲冷笑,說道:“你們這些人整天滿嘴仁義道德,想不到也是倚多欺少之輩。”


    惠藏三人臉上一紅,隻當沒有聽見,可心中恨意更濃。他們深知湯予劍術精絕,不敢托大,一出手便毫不留情都是致人死地的殺招。三人中玄約使的是一根長棍,長棍有碗口粗細用堅硬的蜆木製成,兩頭包鐵,耍弄起來虎虎生風。法如的兵器是一把戒刀,刀寬背厚,閃著耀眼的寒光。而惠藏的兵器最是奇特,竟然是一件鐵流星。鐵流星又名走線錘,因為難以練習,所以用的人極少。惠藏的這件鐵流星通體混鐵打造,錘頭形如圓瓜,下係一條一丈六尺長的細鐵鏈。平時惠藏把鐵鏈綁縛在手臂上,藏於僧袍裏,不易察覺,遇到戰況就一甩而出,讓人防不勝防。


    惠藏、玄約、法如三人單一位已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此刻三人聯手對敵,湯予被圍在中央左支右絀,連遇險招。惠藏三人一時間占了先機不免驕橫,尤其惠藏仗著鐵流星有遠攻之能,一邊在遠處不斷偷襲,一邊汙言穢語罵個不停。


    湯予和三人並無深仇大恨卻見三人招數狠毒,不留餘地,不禁怒火中燒。他忽的暴喝一聲,石破劍向玄約疾刺。這一劍刺的又快又準,玄約若不縮身立即就會刺穿咽喉。玄約不敢怠慢,朝後撤身雙手持棍護住門戶。湯予趁機縮迴手臂,縱身一躍,跳出三人包夾。他知三人中以惠藏武功為首,又對其甚是討厭,所以朝惠藏唰唰唰連揮三劍,都是指向對方要害。


    惠藏本就對湯予頗為忌憚,看湯予衝自己奔來,忙手腕一抖,飛錘直襲湯予麵門。湯予不躲不避,挺劍把鐵錘朝臉側一撥,身形不緩仍舉劍猛刺。惠藏跳過一旁,堪堪避開劍勢。湯予不給惠藏喘息之機,石破劍疾風暴雨般狂砍亂劈,不容對方緩出手來。惠藏險象環生,劍刃幾次擦身而過,嚇得他冷汗直流。玄約和法如看情勢不對,一挺戒刀一掄長棍同時夾擊。湯予不得以隻好棄了惠藏,返身抵擋。惠藏緩過神來,高聲叫罵又加入戰團,三人複將湯予困在當中。


    轉眼之間四人又戰了二十餘個迴合,惠藏、玄約、法如均使出看家本領,三件兵器織成一片鐵網把湯予包裹其中。便在此時智冼簡單包紮好傷口,見湯予岌岌可危又感雙手劇痛無比,恨聲喊道:“湯予,枉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你卻不聽。現你馬上就要做了刀下之鬼,看你到了陰曹地府還有何話說!”智冼罵完又對惠藏三人說道:“快點斃了這小賊,以解我心頭之恨!”


    三人聞智冼之言,精神更盛。玄約迴道:“師兄放心,他既傷了你,我等又怎會容他活到明日。”玄約邊說邊揮戒刀猛砍一刀,左掌疾跟而至。惠藏和法如也緊隨其後,一人攻擊湯予上盤,一人攻擊湯予下盤。


    惠能在旁瞧得心驚肉跳,大聲說道:“四位師兄,我佛門中人以慈悲為懷,參禪學佛為主,練武習拳為末。嗔怒已然犯戒,何況欲致人死地?小僧願將衣缽交於師兄們,隻求師兄們罷手。”


    惠藏嘿嘿冷笑,揮鐵流星直擊湯予胸膛,轉頭對惠能說道:“姓盧的,你著什麽急?湯予死後就輪到你了!”


    湯予怒不可遏又唯恐惠能在旁有所閃失,他初時隻想鬥敗三人並不願傷其性命,但見三人苦苦相逼欲置自己於死地,不免動了殺機。眼看鐵流星快至胸前遂向左側身,瞅準時機石破劍在鐵鏈上一挑,那鐵流星去勢不緩卻調轉分向朝旁邊的玄約襲去。玄約手握長棍正欲出招,萬萬沒想到惠藏的鐵流星居然攻向自己,一時間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躲了過去。湯予趁機飛起一腳,玄約剛避開鐵流星再想躲閃哪裏還來得及,被湯予結結實實的踢在小腹上。湯予雖拳腳功夫平常,不過自得釋道大師打通任督二脈功力突飛猛進,小腹又是人體最柔軟的地方,就聽“嘭”的一聲,玄約飄過兩丈多遠掉在地上,手撫小腹滾來滾去。


    惠藏和法如看玄約受傷同是一驚。湯予額頭青筋暴起,劍使刀招一記“力劈華山”奮力朝法如頭頂砍下。法如退無可退,隻得舉刀硬扛。石破劍削鐵如泥又兼湯予內力精深,法如的戒刀盡管寬厚也被一削兩斷。法如始料不及,呆立當場。湯予揮劍橫掃,法如竟不由自主舉起手臂護在眼前。劍光過處一片血霧,法如一聲慘叫,雙臂齊肘斬斷。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湯予連傷兩人殺意越濃,迴頭一望見惠藏於不遠處嚇得一臉菜色,不知所措。智冼、惠藏、玄約、法如四人,湯予唯對惠藏最是厭惡,此刻他已動了殺心更是欲殺之而後快,遂雙腳用力向惠藏猛躥兩步,長劍從右上至左下狠劈下來。這一劍湯予用了滿力,惠藏忙雙手拉緊鐵鏈想硬擋湯予一劍,但他心內驚慌早失了膽氣。湯予盛怒之下一劍之威就算羽林衛所佩的藤牌鐵盾也抵擋不住,何況一根鐵鏈。眼看石破劍就要把鐵鏈和惠藏一同斬做兩截,這時忽然有人厲喝道:“住手!”語聲高亢刺耳,顯是此人內力已達化境。


    話音剛出,一粒石子夾著迅疾的勁風直奔湯予腦後射來,就算強弓勁弩也無如此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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