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心中歡喜,“嗯”了一聲,喝了一口,登時眉頭緊鎖,將勺子丟在碗裏,道:“苦死了,我不喝了。”蕭麟道:“胡鬧,快喝完!”

    了靜師太道:“蕭施主,貧尼在此間左邊給你備了房舍,如有需求,便可入內休息。貧尼先退下了。”蕭麟道:“是。”

    此地乃是尼姑庵,本不準男子入內。隻因蕭麟身份異常,了靜才準他入內,還給他備了房屋。

    蕭麟將碗遞與欣然,道:“呐,快喝罷!”欣然笑道:“我不要!”蕭麟見欣然笑容有異,問道:“丫頭,你又耍甚麽把戲?”欣然道:“沒有啊,隻是想讓你喂我而已。”她說完此話,偷偷看向蕭麟。

    蕭麟心道:“這丫頭,當真甚麽時候都能想出鬼點子來。你如此待我,我為你又有何妨。”當即道:“好罷。”

    這藥果然奇效,三日一過,欣然臉上傷痕盡祛,淨白如昔,美貌依舊。蕭麟知道欣然受傷之事是她心中一大痛楚,是以這三日間,欣然不說,他也沒再問。

    這三日間,紫青也一直未曾歸來。

    蕭麟知道自己男兒之身,不便在此久居。遂待欣然麵容醫好,便辭過了靜,帶欣然離開了無心庵。

    二人正行於道間,一聲嬌唿傳來:“蕭大哥!”二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著上藍下白服飾的美麗女子,女子秀目靈動,卻暗含嬌色,正是段小栩。

    欣然見了段小栩,心中沒由來生出一股怒氣。段小栩跑到蕭麟身前,也向欣然多看了幾眼。

    蕭麟見段小栩麵含焦色,問道:“怎麽了?”段小栩正待迴話,欣然也問道:“蕭大哥,她是誰?”蕭麟道:“這是段姑娘。”欣然冷哼一聲。蕭麟又對段小栩道:“這是我的朋友欣然。”欣然又是冷哼一聲,喃喃道:“朋友麽?”段小栩對欣然行了一禮,欣然將頭一揚,卻不還禮。

    蕭麟又問:“段姑娘,發生甚麽事了?”段小栩麵露慚色,低下頭去,道了聲:“對不起,蕭大哥。”蕭麟問:“此話怎講?”段小栩道:“段興借你的寶劍玩耍,我本想過得一二日便將劍送還與你。哪知段興的師父梁先生瞧中此劍,意欲據為己有。我們如何勸說他也不還,還說要擺擂奪寶。蕭大哥,對不起了……”她說至此處,將頭埋得更低了。

    蕭麟微微冷笑。欣然奇問:“甚麽擺擂奪寶?”段小栩便將大理國擂台奪寶的習俗說了,欣然隻覺有趣。

    “三十年前,風雪劍引得一場武林紛爭。

    如今這劍到了我‘貪嘴麒麟’手上,竟又引來不少麻煩。嘿嘿,‘貪嘴麒麟’成了膿包了麽,誰都敢來惹?”蕭麟思道,心中卻是想教訓教訓這些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之人。

    蕭麟道:“在雲州城時,不少人在打我風雪劍的主意,不想……”

    蕭麟正說著,欣然“啊”的一聲叫出,道:“蕭大哥,你說在雲州城裏,有好多壞人想搶你的寶劍嗎?”

    蕭麟恨恨道:“是了!他們還做出喪盡天良之事!我隻恨沒早些將他們殺了!”他思及周家大小姐之事,心下一陣難過。

    蕭麟正想再問段小栩關於擺擂奪劍之事,忽地心現靈光,看向欣然,沉聲問道:“欣然,你的臉可是在雲州城傷的?”段小栩突覺蕭麟身上散出一股殺氣。

    原來欣然正是在雲州城受創。那日蕭麟離去,在牆上留下了“珍重萬千,有緣再會”八個字。次日欣然瞧見,心中大慟,明白蕭麟到底還是走了。她在家等了一日不見蕭麟歸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決意南下尋他。

    欣然江湖閱曆頗低,不知如何尋人,隻得邊走便問路人:“請問你見過一個身穿黑衣,背負長劍的英俊大俠沒有?”常人見欣然美貌單純,知與不知,都以實相告了。卻總有些許卑鄙粗俗之人,輕則冷言相向,重則借機輕薄,誘騙懷奸。好在欣然武功不弱,並未受到侮辱,隻是這諸多苦楚,卻是自己獨自受了。

    那日欣然行至雲州城,一般詢問路人。說也奇怪,有一人隻聽她問畢,二話不說,和她動起手來。那人手執雙刺,招招取欣然要害,竟是要和她拚命。欣然不明所以,揮鞭與那人相鬥。那人武功並不甚高,很快便敗下陣來。他趁空隙逃了開去,隻留下一句狠話:“臭女人等著!總要將你抽筋剝皮,挫骨揚灰!”欣然雖常罵別人為“臭男人”,卻是首次被人罵作“臭女人”,頗覺委曲,又聽他說甚麽“抽筋剝皮,挫骨揚灰”,心悸之餘,更是迷糊難解。

    欣然繼續前行,約摸半個時辰,突被十餘個武林人士攔了去路,先前與他相鬥之人也在其中。這十人個個目露兇光,有五人竟還是殘廢。

    欣然心中生出一股懼意,開口詢問,十人卻無一人迴答。那十人一齊殺將過來,欣然與眾人相鬥,從眾人惡語中聽到甚麽“寶劍”“狗賊”之類,也不明其意。

    欣然習練“青龍丹鳳鞭”漸熟,又通了任督二脈,武藝大進,卻終敵不過十人聯手。她的臉也是在那時傷的。十人越戰越狠,欣然漸漸支撐不住,正此

    時,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劍客倏然現身相助。那人武功很是了得,十人很快便支撐不住。這時又有一個帶鬥篷的刀客現身助陣,那十人立時沒了戰意,就此逃了。

    後來欣然得知,那位劍客名叫趙忠亮,那名刀客名為季恩德。二人得知欣然是蕭麟的朋友,都要親自送她到南疆。這二人性情迥異,並不和睦,卻都對欣然很好。隻是他三人相處了這一路,季恩德始終沒讓欣然二人看過他的真實麵目。

    欣然一直不知當初那十人為何對自己出手,此時聽蕭麟說雲州城有人奪他寶劍,終於猜透其中關鍵。但她不想蕭麟為此自責,是以並不說穿。哪知蕭麟也不笨,很快猜透其中緣由。

    欣然瞧向蕭麟,抿嘴一笑,道:“現下我的臉已經好了,便不用管以前的事啦!蕭大哥,咱們快去參加擂台奪寶罷,我想看你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

    蕭麟聽欣然如此說,終於確定她容貌受損的確與自己有關,又聽她有意不提及此事,心下一陣感動,當即道:“好!看你蕭大哥如何揍他個嗚唿哀哉!”欣然笑著“嗯”了一聲。

    蕭麟又轉頭問段小栩:“段姑娘,那擂台設在哪裏?幾時開始?”

    段小栩道:“那擂台便在三聖塔旁。比武原本定於今日戌時,隻是那些官差遍尋不到你,怕是要另擇時間了。”

    蕭麟“哈哈”一笑,道:“他們隻道我是無能鼠輩,躲起來不敢現身罷?段姑娘,咱們這就去罷。”

    段小栩“嗯”了一聲,與此同時,欣然“嘻嘻”一聲笑出。

    蕭麟笑問:“笑甚麽?”欣然道:“我笑那姓梁的老家夥啊,現下他以為你是無能之人,待會兒可就要哭啦。”

    “你們最好還是小心些,梁先生是洱海派的高手,武功可不弱,”段小栩言道。那日她親見蕭麟舞劍,知道他武功奇高,但那梁先生也是一代名家,自也不能小覷。

    “哈哈,待你見到我蕭大哥出手,就不會那麽說了,”欣然笑道。

    “還是小心些好,”段小栩不做過多爭辯,如此言道。

    “咱們走罷,”蕭麟道,二女伴在蕭麟左右,向三聖塔行去。如此仙子般的兩名女子伴在蕭麟身旁,幾人難免惹來一些奇怪的目光。有的人看蕭麟像是看怪物一樣,有的人看蕭麟就像看殺父仇人一般。蕭麟也懶得理他們。

    行於路間,蕭麟問段小栩:“段姑娘,段興怎麽沒來?”段小栩道:“他沒守住你的寶劍,心中愧疚,

    不敢來見你。”蕭麟心中笑罵一聲“傻小子”,道:“原來如此,那也不用這般。”

    欣然對蕭麟道:“蕭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蕭麟道:“甚麽?”欣然道:“你可曾被人打敗過?”蕭麟道:“我又不是神仙,當然敗過。”欣然道:“咦?誰那麽厲害,竟能打敗你?”蕭麟道:“嗬,那多了去了。”欣然道:“我不信,你那麽厲害,怎麽可能被那麽多人打敗?”

    段小栩在一旁聽他二人對話,知道蕭麟原來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接話道:“欣然妹子,蕭大哥又不是天生就很厲害,在以前被人打敗了也很正常啊。”欣然恍然大悟,道:“那倒也是。”然而在真正的決鬥中,蕭麟從來沒有敗過,因為他隻要敗一次,他就不在這裏了。

    欣然又轉頭問蕭麟:“蕭大哥,你有沒有被女子打敗過?”蕭麟不料欣然問如此問題,怔了片刻,道:“有過一次。”欣然激動道:“啊?她是誰啊?”

    蕭麟想起了六年前的“嵩山少英會”,他正是在那時以第二名的成績聞名江湖的。他也想起了那個白衣勝雪的女子,她正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勝過他的女子。他道:“淩香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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