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府山高皇帝遠,哪來的亂黨呢?燕羽稍做沉吟,即吩咐徐嬤嬤去前麵打聽一下,這邊不斷按撫二喜。


    一盞茶的功夫,徐嬤嬤迴來了。


    原來是有盜賊夜入官府盜取官文,平江府派兵緝拿,一場打鬥,幾個盜賊受傷逃走。


    尋常小賊看到衙門都繞著走,這批賊人卻來盜取官文,自是亂黨無疑。


    官兵跟隨血跡追到劍水邊,失了蹤跡。這附近幾裏之內,隻有小水莊與朗園。官兵叫了莊頭宋虎出來,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拳腳相加,然後要鎖了迴去複命。徐嬤嬤急得直跺腳,“這不是冤枉好人嘛!”


    之前二喜並未知曉詳情,隻想先搬了救兵再說。現下聽得明白,知道她爹要是給官兵捉迴去,隻怕是九死一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燕羽著碧樹、新月兩個好生看著二喜,與徐嬤嬤一同進了書房。


    “嬤嬤,這群官兵首領是何人?”燕羽沉聲問道。


    “我打聽過了,是李家大公子六品振威校尉李承章。”徐嬤嬤俯身答到。


    “李家?大伯母娘家?”


    “正是。論起來這位大公子,小姐還要稱一聲表哥的。”徐嬤嬤目光微閃,愁容更甚,現下她不擔心宋虎,反而擔心起姑娘來了。


    這不會是衝著姑娘來的吧?


    “嬤嬤不必擔心,我隻是個小角色,用不著這麽大的陣仗。”燕羽心知徐嬤嬤所慮,出言安慰。


    “這事我還是去看看吧,畢竟我現在住這園子裏,總不好置若罔聞。嬤嬤,你去請李家表哥正堂說話吧!”


    徐嬤嬤麵露遲疑,那李承章雖說儀表堂堂,但滿身戾氣還帶著幾分邪性,定是難纏。再看她家姑娘,嬌滴滴弱不禁風,一派天真。實力相差懸殊,見了又如何?姑娘能有什麽法子?萬一惹禍上身可怎麽善後啊?


    “嬤嬤!我是姑娘,凡事躲在後頭不出麵,怎能立起威來?以後下人們如何忠心於我?今天的事,總要有主人家過問。如若當做不見,再過片刻,那官兵要進朗園搜查,該當如何!?”


    燕羽直起身來,衣衫翩然肅蕭,目光幽深堅韌,酷似一朵生於峭壁斷崖之上,無人欣賞卻傲然綻放的雪蓮花,氣質高潔,熠熠生輝。


    徐嬤嬤恍惚徘徊的一顆心,突得安定下來。並未出聲,隻鄭重地點了點頭,退下往前院去了。


    燕羽飛快地換了一身見客的衣服,安慰二喜幾句,略一思索,吩咐道,“碧樹,你陪著二丫。叫新月、白蘋跟我一起去正堂。”


    朗園的正堂,位於主宅的第二進院落。三間正房,比一般屋舍高大敞闊許多。中間並未隔斷,隻設了兩張多寶閣架子,亮堂通透,門窗大開,堂上掛著氣勢磅礴的山水丹青。


    燕羽也無心思細細打量,在主位上堪堪坐好,徐嬤嬤已引著一人大步邁進了廳堂。燕羽抬頭細看,這人十七、八歲年紀,穿了件寶藍色交領直綴,長身玉立,周身貴氣。麵如冠玉,目如朗星,樣貌甚是周正,隻是眼角帶著一股毫不掩飾的冰冷與狠辣。


    身居高位、重武征伐,身上自然帶了些淩厲霸道。來人並沒有絲毫收斂之意,行動之間大開大闔,隻是那傲然裏卻看不出囂張與不敬,隻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


    隨著那人大踏步走進廳堂,空氣也跟著凝結厚重起來。各人屏神靜立,大氣也不敢出。


    燕羽正了神色,鎮定地斂衽施禮,“表哥有禮了!”


    這段時間,在徐嬤嬤的悉心教導下,燕羽的規矩禮儀大有進展,這一禮已初具大家閨秀的高雅風範。


    “表妹一向可好?”李承章抱拳迴禮,也是風度翩翩俊雅不凡。


    燕羽一愣,聽這語氣,仿佛老熟人般,難道有什麽自己忽略的前塵往事嗎?


    “表哥請坐!”燕羽抬手讓座,盡力忽略李承章眼裏閃過的一絲玩味。


    兩人分別落座,新月上了茶,燕羽才道,“表哥辦差辛苦了,即路過朗園,怎不進來坐坐?”


    “勞表妹掛心了,原不知這園子是姑丈家。”說著環顧了正堂四周,麵露捉狹之意,“隻是表妹為何獨自一人住在園子裏?”說完整了整衣袖,好整以暇地望著燕羽。


    燕羽並沒有露出他期待的窘迫神色,反而大方一笑,“去年我病了,祖母說這園子裏氣侯溫潤、風景秀美,利於養病,因此搬來小住幾個月。”說完洋洋得意的看著李承章,那神色仿佛在說:官方標準的外交辭令而已,難不倒我的!


    李承章雖然沒見過梁燕羽,卻是有耳聞的。


    梁眉羽與李家嫡女嫣然即是表姐妹又是閨閣秘友。兩人自小興趣相投,對家裏的庶妹堂妹之流異常憎惡,因此頗多共同語言,常聚在一起嘀咕聲討,交流那些整人的招數。


    李承章從小跟在祖父身邊,迴平江府還未到一年。即便這樣,也偶爾聽過女孩們談論梁家二姑娘,什麽膽小怕事啦,不知禮儀啦,言語無狀啦。


    今日正在辦差,卻有個嬤嬤前來,說這位二姑娘要見他,難免吃驚。結果一見之下,全然不像眉羽口中之人。


    再仔細審視眼前的姑娘,年紀約莫十二三歲,身材纖瘦嬌小,衣著素淡,釵鐶簡單,到是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樣子。可再看麵容,膚如瑞雪眸如璨星。蛾眉如畫,藏三分風流;麵如靜水,然下有深流。


    心中不禁大感好奇,起了試探之意。


    “表妹現下可大好了?”


    “這園子山水秀麗,自然是大好了。”


    “梁老太太怎還未接表妹迴去?”


    “自然是為了鞏固病情,萬一接了我迴去,舊疾複發可怎麽辦?”燕羽做出一臉無辜的樣子來,還把兩隻手一攤。


    “哈哈…”李承章撫掌而笑,麵上存了幾分讚賞。


    這小姑娘不簡單,沉著冷靜對答如流,顯然心思機敏膽識不弱。如是擔憂官府辦案牽涉到梁府,到可以給她幾分薄麵。不由得話頭一轉,談到了正題,“不知表妹請我前來,所為何事?”


    “表哥辦差辛苦,請表哥歇歇腳,順便賞賞這園內風光。”燕羽做出誠意十足的樣子來。


    李承章不由得譏笑出聲,“這園子也算秀麗,不過比起梁府大宅來還頗有差距!”


    燕羽卻不在意對方的輕蔑,隻徐徐說道,“這是自然,朗園廣闊不足梁府一半,精細趕不上春熙齋六分,但也並非毫無出奇高明之處!”


    “哦,是嗎,那倒要請教了!”李承章聽出燕羽話中有話,不由眼中光芒徒然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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