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臣此時可還沒有完全醒瞌睡,半睜著眼聽著太監點卯念名字,此時一聽宮門外太監的報喪,頓時將腦子裏的瞌睡蟲全都給趕走了。


    皇上昨天見軒王那樣,他便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這會兒一聽見軒王死了,心裏依舊是一震,雙手抓著扶手的手不禁緊了緊,麵上帶著痛心和震驚,忽的站了起來,嘴唇哆嗦著,似乎難以接受這個噩耗。


    太監跑了進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將那個消息再度說了一遍。


    「啟稟皇上,軒王爺剛剛歿了。」


    皇上縮了縮眼眸,顫巍巍的道:「你說什麽?」


    「軒王歿了!」太監拔高了聲音道。


    「他,他竟然這麽快就……」


    皇上頹然的坐迴了椅子上,片刻後,他痛哭出聲,一手掩麵,痛苦的唿道:「軒王啊,你怎麽就英年早逝了啊,你可是連個後都沒有啊,你這樣,讓朕如何跟父皇交代啊,嗚嗚!」


    他似乎是連坐都有些坐不住了,從椅子上滑落下來,直接坐在地上痛哭,這架勢,似乎比以前他的父皇和母後死了的時候還要悲痛。


    淚水布滿了他的麵孔,他連忙用寬大的衣袖遮臉拭淚,遮擋的瞬間,他的嘴角彎起了一抹弧度,他一直忌憚的軒王總算是消失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擋住他當皇上了。


    朝中大臣立即跪在了地上,悲痛不已,曹相爺和曹侍郎站起身跟皇上磕頭道:「啟稟皇上,臣想告假去軒王府。」


    皇上連忙哽咽道:「朕跟你一塊去,眾位大臣也一塊去吧,今日休朝。」


    南藝正往宮裏頭第四道門走,就見皇上帶著眾大臣浩浩蕩蕩的往外走了,便是連忙折轉身子先迴軒王府報信。


    淩軒安靜的躺在棺木裏頭,棺木的周圍撒了一圈的砒霜,以防毒蟲跑出棺木,又在地上也撒了一大圈。


    太貴妃已經守著棺木哭成了一個淚人,她的眼睛都已經紅腫得高高的了,眼淚幾乎都要哭幹了,她瞥了一眼皇上身邊的太醫,頓時憤怒的站了起來,隻是剛剛站立,卻是腿腳發軟身子朝下軟了下去,張嬤嬤連忙扶著她坐在了椅子上。


    她憤怒的瞪著皇上,沙啞而厲聲的責問道:「皇上,你帶太醫來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覺得軒王詐死不成?人都已經涼了,還沒有死?你若是不信,你就親自來摸一下。」


    太貴妃當即就要去抓皇上的手往棺木裏伸,皇上連忙後退了兩步,別說去摸軒王了,他現在是連軒王府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敢碰,生怕染了毒蟲。


    皇上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道:「太貴妃不要誤會了,朕不過是怕萬一誤診了,所以帶了太醫過來,興許還有救呢。朕不過是對你們表示關心而已。」


    「哼,之前他還活著的時候,你不派太醫給他醫治,死了倒是派太醫來了。」


    「太貴妃,皇室宗親死後,需要由太醫親自確診,這也是規矩。」


    太貴妃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是嗎?那就請太醫好好把把脈了,可要把準了。」太貴妃側首對張嬤嬤道:「還不趕緊將太醫領到棺木旁好好把脈?」


    「是」


    張嬤嬤立即拉著太醫就往棺木走,將他的手往棺木裏伸,太醫連忙將手縮迴來,從懷裏取出一根細長的絲線,道:「懸絲診脈就成。」


    張嬤嬤垂首站立在一旁,冷冷的道:「那你就趕緊綁上去啊。」


    太醫哪裏敢去碰軒王啊,便是將線交給了南藝,道:「你幫一下忙。」


    南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接過絲線綁在了軒王的手腕上。太醫閉上了眼,細細的診斷了片刻,又將絲線交給了另一個太醫,連著三個太醫診斷之後,互相交換了一下各自眼底的答案,便是對皇上跪下,齊聲道:「迴皇上,軒王確實已經歿了。」


    皇上有些難受的仰起頭閉上了眼,似乎隱忍著心裏的哀痛,右手微微顫抖的上揚,讓幾個太醫起身。轉瞬間,兩行熱淚從他的眼角流了出來。


    再度睜眼,他的雙眸已經通紅,從麵前的香案上取了三支香點燃,鞠了三躬,將香插在了香爐裏。怔怔的望著躺在棺木裏麵色蒼白毫無半點血色的人,片刻後,他轉身麵向眾臣,十分難過的道:「今日軒王之歿,朕痛失愛弟,心之痛猶如剮心,思及先皇,亦更是痛不能自已。不過幾月,朕接連失去三個至親,朕之痛,你們又豈能感同?今日,朕欲大辦喪事,厚葬軒王。朕令,全國但凡吾東朔子民,全都齋戒一月,民眾不得入青樓戲院尋歡作樂,禁掉所有紅事喜事。欽此!」


    眾臣連忙跪下道:「臣遵旨。」


    安王帶著一家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道:「怎麽迴事,這麽快就……唉」,安王搖了搖頭,也上前上了三炷香,嘆了一口氣,道:「軒王,為兄成年以後,就一直住在南邊封地,很少迴京,跟你也難得見上一麵,沒想到,如今竟是陰陽兩隔了。」


    他將啟兒拉過來,讓他跪下恭恭敬敬的給軒王磕頭,並且訓誡道:「啟兒,你要記著皇叔以前對你的教導明白嗎?」


    「啟兒明白」,啟兒四處張望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道:「為何沒有見到皇嬸?」


    安王妃連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使了一個眼色,不許他再胡言亂語。


    太貴妃見狀更是落下淚來,用手絹擦了擦眼淚,道:「你皇嬸因為嫉妒不許王爺納妾,她自己又沒有所出,被你皇叔給休了,既然是休了,就不再是我們軒王府的人,哪裏還需要她來守孝?隻是可惜了你皇叔,竟然還沒有一個後,到死了,連個給他扶靈的子嗣都沒有,嗚嗚。」


    安王連忙上前寬慰道:「太貴妃,啟兒是軒王唯一的侄兒,這扶靈之事就由啟兒代勞吧。倘若太貴妃不嫌棄的話,也可讓啟兒過繼到你們軒王府,認軒王為父,以後,也就有子子孫孫給軒王上香磕頭了。」


    皇上聞言,眼神閃爍了一下,倘若啟兒認軒王為父的話,那軒王的一切就都有人繼承了,包括他的那些兵權。不行,必須要阻止,那些兵權必須要落入自己的手中。


    他連忙道:「安王,啟兒可是你的嫡長子,他的安王府世子之位可是父皇親自封的,咱們若是將他過繼到軒王府,將他更改為軒王府世子,怕是對父皇的不敬。過繼到軒王府的事情不著急,等將來你再生個次子,自繈褓之大就給養在軒王府上,那孩子跟太貴妃的感情也會更親密濃烈一些。安王,太貴妃,你說是不是?」


    他眼底閃過一絲狡詐,哼,等到安王的次子出生,這軒王手中的兵權早就已經落到了他的手中,屆時,這軒王府就是一個空殼了,隨便他們安王府過繼兒子到軒王府上好了。


    安王連忙點頭道:「還是皇上思慮周到,臣弟真是因為軒王歿了,一時悲痛,腦子也糊塗了。那就等以後再說了。」


    太貴妃也隻得悲戚戚的點了點頭,又蹲下去親手給軒王燒紙錢,安王也連忙蹲下去燒紙錢,一不小心,竟是將燃燒著的紙錢給掉落到火盆外,他驚慌的伸手去將那些紙錢給抓著往火盆放,又被燙得慌,一鬆手,燃著的紙錢掉落在他的靴子上,他連忙後退,可是鞋麵已經被燒了一角了。


    皇上瞥了一眼胖乎乎的安王連燒個紙錢也蠢笨不已,眼裏閃過一絲厭惡,他心下冷哼一聲,這個安王剛剛應該沒有這個心計要謀奪軒王的兵權,應該隻是一時好心罷了。還好自己沒有被這個橫插一腳的蠢貨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皇上也上前燒了一些紙錢,起身,對太貴妃道:「朕這就迴去命禮部立即給軒王準備後事,一切都會按照親王的規製給他厚葬的。」


    太貴妃微微點頭,哽咽道:「多謝皇上。」


    南藝上前拱手道:「皇上,軒王生前有言,他死後,要將整個棺木一併燒掉,以免毒蟲將來禍害東朔百姓。並且,因著王爺是要葬入皇陵的,隻有將毒蟲全都燒死,才不會褻瀆了皇室先靈。」


    皇上哀嘆一聲,「那就火葬吧,隻是這樣,他連個全屍都未曾留下,太過悲哀了。隻是為了整個皇陵以及東朔的安危,為了慎重起見,還是遵從軒王的遺願吧。」


    皇上裝作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對南藝低低的道:「軒王死前可還有其他的遺言?那兵符放在何處了?」


    「迴皇上,王爺自從昨日昏迷以後就未曾醒過來了,並未留下什麽遺言,我們也不知道他將兵符放在何處了。他說要火葬的事情還是之前就交代過的。」


    「哦」,皇上悵然若失的道,便是對太貴妃道:「太貴妃,這兵符一事,還請您記掛在心上,記得在府上多找找。」


    「好,哀家若是找到了,就命人送到宮裏來。」


    「嗯」,皇上點點頭,轉身離去。


    仁壽宮,太皇太後聽聞了消息,閉眼長嘆一聲,良久,才睜開了雙眼,道:「哀家以前為了鍾家的勢力,一直盡力培植誌兒,從來都不曾正眼瞧過軒王一眼,甚至還默許了鍾達和誌兒暗地裏做下了那些殘害軒兒的事情。可是到最後,哀家扶植了一輩子鍾達竟然將哀家抓過去當人質,還想殺了哀家。而軒王,竟然還想著救哀家。」


    鄧嬤嬤咬牙道:「太皇太後,軒王的死,也是被鍾達給害的。若不是他殘留下來的餘黨換了軒王的解藥,軒王也不會死了。」


    太皇太後輕瞟了她一眼,視線落迴帶自己的手上,她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鄧嬤嬤看不明白的事情,她卻是能過看得明白。調換解藥的事情不是鍾達的餘黨,正是皇上指使的。


    她在內心嘆息了一聲,卻是沒有跟鄧嬤嬤詳細說道。她深知,自己這仁壽宮,必定也布滿了皇上的眼線了,自己若是想在這仁壽宮安安穩穩的渡過晚年,就不要再與皇上作對了。


    軒王府上的喪失辦得十分的熱鬧,光是吹奏哀樂之人就將兩個院子都給擠得滿滿當當的。就連那幾裏開外的地方,都能聽得見這哀樂之聲。


    許府,許碧瑤憋著一口氣,將手中的一個石榴給放在了桌上,對這許老爺不悅的嚷嚷道:「父親,也不知道我們許府是倒了什麽黴了,以前哥哥的親事本來就要辦了,結果被先皇的喪事給耽誤了。現在好不容易又開始著手辦理親事了,這又被軒王的喪事給耽誤了。照這樣下去,下一次,又不知道要被哪個人的喪事給耽誤了,你看看,上次訂的那麽多的葡萄,最後不得不送給了食客。這一次,又訂了許多的石榴,這都已經全都摘下樹了,哼,又要白白送給食客了。」


    許老爺頓即拍了一下桌子,喝道:「放肆,你這是在說的一些什麽混帳話?這話若是被皇家聽見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許碧瑤扁了扁嘴巴,道:「哼,那這石榴我可不管了,你們自己負責處理了吧。」


    「父親,這親事,我想退了。」許睿咬了咬唇,鼓起勇氣說道。


    「不行,這親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雙方都已經交換了生辰八字,連聘禮都已經送過去了,而且,辦親事的請帖都已經送出去兩迴了,這街坊鄰居和親朋好友可是都知道你們的親事了,你若是退親,世人罵我們許府背信棄義暫且還放在一邊,你這不是要將人家姑娘往死裏逼嗎?人家還有這個臉麵活在這世上?」許老爺厲聲訓斥道,看了他幾眼,冷哼一聲,道:「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麽,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再去打她的主意,即便軒王已經死了,她也已經被休了逐出軒王府,你也別想著娶她。否則,你這輩子都別進我們許府的大門。」


    許夫人一見,哎呦一聲,連忙從座位上離開,走到許睿的跟前,勸道:「睿兒啊,你可別犯傻了啊。即便是軒王已經死了,她也被休了,可是皇家為了皇家的尊嚴,是絕對不會允許她改嫁的。而且,你現在可是在皇上的麾下做事,你若是娶了她,豈不是給皇上難堪嗎?這可是會影響你的仕途的啊。」


    「可是我已經錯過她一次了,我不想錯過她第二次。」他垂下眸,有些受傷和自責的說道。


    許碧瑤冷冷的盯了他一會,冷哼一聲,道:「你就斷了你的念想吧,我若是她,我絕不會再迴頭答應你。」


    「你?」許睿有些驚訝的抬頭,以前,許碧瑤還曾經鼓勵他為了夏依依,而跟夏依依私奔的,為何現在卻是也跟他站在對立麵了。


    「你是不是不夠了解她啊?她有多高傲,有多麽的看重自己的自尊?當初你辜負了她一次,她的心裏就已經對你失望了,就已經將你給拋之腦後了,即便是軒王死了,她也絕對不會再迴到你的身邊。你若是再去找她,你是還想讓她已經癒合了傷疤的心再次被撕裂嗎?」許碧瑤冷冷的道,她射出來的目光幾乎將許睿給盯得毛骨悚然,她恨恨的道:「至少,如果是我,哪個男人敢辜負我一次,我將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哪怕這個世界上男人都死絕了,我也絕對不會再嫁給他!」


    「我,我…」許睿連連後退了兩步,苦笑的搖了搖頭,道:「你說得對,是我癡心妄想了。罷了,罷了。」


    是夜,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在漆黑的小巷裏快速的走著,一閃身,就閃進了一個廢棄民宅裏,在那裏,殺天霸已經候了他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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