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子看著夏依依疼痛的樣子,心裏十分難受,以前,別的病人哪怕是病死了,鬼穀子都不會有太大的心理波動,臉上甚至連一絲波瀾都不起。這一次,夏依依麵臨死亡,鬼穀子才真真正正的感覺到,自己竟然有失去至親一樣的心痛。


    他似乎已經把夏依依當成自己親生女兒了。


    鬼穀子咬咬牙,下了一個決心道:「丫頭,你若是想保命,老夫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救你,不過,你可就要吃很大的苦頭了。」


    依依忍著疼痛,道:「若是能救得了性命,一些苦頭怕什麽?」


    「截肢」,鬼穀子定定的看著她,「現在毒蟲都被控製集中在你的左腿上,若是將左腿截肢,就能保全你的性命。」


    「啊!截肢?」畫眉驚恐的張大了嘴巴,若是截肢的話,王妃可就一輩子都要坐在輪椅上了,她的日子可就苦了啊。


    依依皺皺眉,心裏咯噔了一下,她以為鬼穀子說的受苦是指疼痛上的苦,不管多疼,她都能忍受,若是做手術的話,短時間的疼痛還能用麻藥。可她卻是沒有想到鬼穀子說的辦法竟然是說要鋸掉一條腿。這讓她一時半會兒的還真的難以接受了,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鬼穀子說的這個辦法確實是好。


    鬼穀子見她有些猶豫,知道做為一個漂亮的女子要被截肢,確實是不太能接受的,鬼穀子道:「丫頭,你好好考慮考慮,不過不能時間太久了,最遲明天就得截肢了,不然,等這幾條毒蟲在你體內產卵孵化之後,毒蟲越來越多可就控製不住了,它們必然要往你身體其他的部位竄了。」


    依依神色暗了暗,「我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我會好好考慮的。對了,這幾天一直在忙,都在想著製解藥,卻忘了減少淩軒的疼痛。剛剛突然想起來麻藥了,你給他注射一些麻藥,他也能好受一些。」


    「好,你拿麻藥出來,老夫去給他注射。你要不要也用一些麻藥?」


    鬼穀子見她痛得腳上沒力,幾乎要站不穩了,十分心疼的扶著她坐下來。


    依依忍痛,咬唇,搖搖頭,「不,我不能使用麻藥,我必須要時刻都警醒著,感受那些毒蟲在什麽位置,若是我用了麻藥,毒蟲都跑到了其他地方啃噬,我都不知道了。」


    「好吧,你若是有任何不適,就立即讓畫眉來找老夫。」


    「嗯,你去吧。對了,你別跟淩軒說我中毒的事,以免他擔心。」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替他著想?」鬼穀子氣唿唿的瞪眼道,便是拿了麻藥出去了,又留了一些他研製出來的藥物。


    依依嘴角微微露出一絲苦笑,這笑意苦澀而又無奈、悲痛。


    她何止是替他擔心,更怕的是淩軒自責,以至於淩軒離去得都心懷愧疚,畢竟,自己也是因為淩軒才中毒的。


    依依瞧了一眼鬼穀子留下來的藥,拿在手裏聞了聞,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水,就隨手拿了一顆藥吃了下去。感知了一下自己體內毒蟲的反應,似乎那些毒蟲依舊還是那麽活躍。


    依依命畫眉拿了筆紙過來,記錄下來自己吃藥的品類和時辰以及毒蟲反應。


    過了半個時辰,依依就拿了另一個品類的藥吃了下去,再記錄下毒蟲的反應,毒蟲就連依舊是那麽活躍,就連蠕動遲緩的跡象都沒有。依依不禁有些失落,雖然自己可以通過截肢保全自己的性命,可是淩軒卻是隻能通過殺死毒蟲來保全他的性命。


    自己之前拿鬼穀子的藥磨碎了混進試管裏,觀察毒蟲的反應,到底還是不太貼近淩軒的病理,現在自己本身中毒了,倒不如就拿自己當小白鼠,拿自己的身體試藥。


    依依見光用鬼穀子的藥並沒有什麽效果,便是從自己的醫療係統裏拿出藥來給自己試藥,仔細記錄著自己體內毒蟲的反應。


    另一廂,太子拿了一百五十萬兩銀票迴去就將錢交與了驚雷,自己又出了另一半,讓驚雷快速趕去南青國交與上官雲飛,未免夜長夢多,特意交代讓上官雲飛立即帶兵從東朔南方攻入東朔。


    「太子,現在事態很緊急嗎?」驚雷見太子的神色似乎有些焦急,便是皺眉問道。


    「哎呦,驚雷,你是沒有見到今天軒王那個恐怖的模樣,簡直是太嚇人了,本太子幾乎要被噁心得嘔吐出來了,他皮膚底下都能清晰的看得見那些毒蟲蠕動,連臉上都分布了毒蟲,太恐怖了。而且,他現在好像已經沒有辦法運功提氣了,他今天一運功,竟然噴出了一大口血出來暈厥了過去,幸好本太子躲閃得快,不然,連本太子都要被染了毒蟲了。本太子看他也活不過今天了。而且,軒王妃也染上了毒蟲,怕是也活不久了。所以,我們必須要在軒王死之前把南青國的兵調入東朔,不然,南青國那些見利忘義的小人必定會坐地起價,到時候,我們要想贏,可就難上加難了。」


    「什麽?軒王妃也染上毒蟲了?」驚雷驚訝大聲道,「這毒這麽厲害,一傳染可就是個死啊。」


    在帳外正往這邊走的夜影隱隱約約聽到了驚雷的話,心裏一驚,立馬就往帳內沖了過來,一撩開帳簾,就急急的問道:「太子,軒王和軒王妃怎麽了?」


    太子麵上立即帶著十分心痛的惋惜狀:「唉,夜將軍,你是不知道,本太子今天去看望軒王,卻是見他身上的毒蟲遍布全身,甚是恐怖,又因運氣不當吐血暈厥,本太子擔心他怕是熬不了今天了。再者軒王妃也染上了毒蟲,隻怕……唉,如今,太貴妃都已經在開始準備後事了。」


    夜影眸子一縮,原來,剛剛自己聽到的竟然是真的,軒王妃竟是真的染毒了,也會落得跟軒王一個下場,被毒蟲啃噬殆盡然後氣絕身亡。


    他的身子不禁晃了晃,眼裏的瞳孔瞬間變得暗淡無神,沒有焦距,呆立半刻,深吸了一口氣,拱手道:「太子,王爺對卑職恩比天高,卑職想告假幾天迴去送王爺一程。」


    太子有些為難的道:「夜影,本太子也知道你們主僕二人的情義素來都重,本太子也想讓你迴去送王爺一程,可是現在前線的局勢十分的嚴峻,不可無將啊,你可是我們這兒武功最高的將軍,你若是一離開,那些人可是會立即偷襲的。」


    夜影立即跪下,低頭十分誠懇的請求道:「太子,這兒還有你和驚雷坐鎮,不如,讓紫玄也過來坐鎮,王爺也沒有多久了,卑職不會迴去太長時間的。若是卑職沒有迴去送送王爺最後一程,卑職這心裏將會一輩子過意不去的。」


    太子眸子輕輕的瞟了他一眼,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夜將軍啊,這世界上像你這樣忠心的人可不多了啊,本太子真的十分欣賞你這樣的忠義之士。唉,夜將軍,本太子也不瞞你說,本太子跟軒王親自談了,想要接手暗夜組織,可是你也知道的,軒王他一向都寵愛軒王妃,害怕他死了之後,軒王妃沒人能保護她,就想要將暗夜組織交給軒王妃打理。可是你看如今就連軒王妃都中毒,也活不長了,這暗夜組織總不能交給太貴妃打理吧?太貴妃跟軒王妃可是不一樣一些,軒王妃畢竟是上過戰場打戰,有膽有識的人。可太貴妃卻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後宮女子,哪裏會管理江湖組織啊?你看,本太子可是軒王的皇兄啊,軒王不在了,把他名下的東西傳給自己的兄長也是合情合理的,對不對?」


    夜影低垂著眼眸,道:「太子,這是軒王的家務事,卑職隻是他的手下,說到底也是個外姓人,不敢對王爺的身後事如何處理置喙。」


    「嗬嗬,夜將軍,你就別謙虛了你跟王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雖是主僕,可卻勝似兄弟啊,王爺跟你的關係可比跟本太子這個哥哥的關係還要親密了。有些話,他還不願聽我這個哥哥的,倒是更願意聽你的啊。你若是迴去勸慰王爺幾句,勸他將暗夜組織交給本太子,他必定會聽你的,你說是不是?」


    太子的右手緩緩的轉動著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眼眸微微眯起,安安靜靜的看著夜影,形成了無神的壓力。


    夜影低垂著頭,不想抬頭去看他的眼神,雖然自己並不懼怕他,但是自己現在不能像以前一樣與太子公然為敵,這樣在軍中的影響必定會很惡劣,軍心也會不穩定了。


    夜影從太子的話語中很快就剝離出了太子說話的重點,要放他迴去送王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夜影得充當太子的說客,勸軒王把暗夜組織交給太子,不然,太子是不會放他迴去的。


    夜影咬了咬唇,道:「太子,王爺素來是有主見的人,他做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就連卑職也改變不了。」


    太子連忙給驚雷悄悄的使了一個眼色,驚雷立即上前將夜影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著哈哈笑道:「夜將軍,你也不必如此為難,我們太子素來都是寬容待人的,也明白你的難處,這會兒若是要你立即易主,你自然是難以接受的了。至於軒王那邊嘛,你隻管開口試圖勸一勸他就行,他若是同意了,太子自會嘉賞你,你依然是暗夜組織的二把手。倘若王爺不同意,也無妨,你畢竟盡力了嘛。」


    太子也滿臉堆笑的道:「對嘛,驚雷跟了本太子這麽多年,也是十分了解本太子的秉性的,連他都這麽認為,你就更不必有心理負擔了,你隻管迴去給王爺送終,這前線,本太子自然會好好守著的。對了,之前本太子迴去時匆匆忙忙的,也沒有來得及準備什麽東西,這樣,你等會兒迴去的時候,幫本王帶兩千兩銀票迴去,交給軒王一千兩。等軒王去世了,你再將另外一千兩交給太貴妃當作喪葬費。也算是本太子對皇弟的一份心意,若不是本太子這守著前線走不開,本太子必定會迴去給軒王送行的。唉!」太子最後重重的嘆息了一聲,好像他有多麽心痛一樣。


    夜影暗暗啐了一口,「不要臉,剛剛才從人家手裏拿了一百五十萬兩黃金,現在施捨兩千兩銀票,跟打發叫花子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了。」


    夜影雖然不想幫太子傳話,可是若是沒有太子同意,自己就擅自離開軍營,就是違抗軍令,當然了,太子都已經落魄了,這種特殊時期,自己若是不以太子位尊,太子也拿她沒有辦法,不過是他現在必需得跟太子凝聚成一條繩,才能戰勝敵人。


    夜影思考了一下,道:「末將就迴去勸勸王爺。」至於自己迴去以後,勸不勸就是另外一迴事了。


    太子似乎料到了夜影的想法一樣,道:「本太子想了想,為了顯示本太子的誠意,本太子再派個隨從跟你一道迴去,到時候也好替本太子上三柱清香。」


    這下,夜影可是不得不開口替太子跟軒王討要暗夜組織了。


    夜影咬咬唇答道:「隨意。」


    夜影一出門,就立即跨上了馬朝著府邸奔馳而去。


    夏依依從昨天到今天,都沒有睡覺,好像把自己當人了一個垃圾桶一樣,什麽藥都往自己的嘴裏塞,恨不得立即試驗出有用的藥物。


    太貴妃則是在屋裏敲了一晚上的木魚,又念了一晚上的經。不斷的祈求菩薩和祖宗保佑軒王能渡過這一劫。


    南藝走到夏依依的屋外敲了敲門,道:「軒王妃,軒王已經醒過來了,他要見你,說是有事情要交代給你。」


    依依正在攪和藥物的握著藥杵的手猛地一頓,交代?這是要交代後事了嗎?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要死了嗎?依依不禁十分傷感起來,嘴唇哆哆嗦嗦劇烈的抖動著,哽咽道:「好,我馬上就去,不過,你可要跟府上其他人交代一句,不要在淩軒的麵前告訴他我感染毒蟲的事情。」


    「卑職知道,剛剛已經去跟太貴妃說過了。」


    「好,我換身衣服,立即就去。」依依放下了藥杵,對畫眉道:「畫眉,給我弄些水來,我要沐浴更衣,再梳妝打扮一下。」


    畫眉十分不解的對依依眨了兩眼,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歪著頭「嗯?」了一聲,「王妃,你這個時候去見王爺,要沐浴更衣、梳妝打扮?這合適嗎?」


    王爺都要死了,軒王妃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什麽?不應該去王爺麵前表現得淒悽慘慘的?


    依依平靜的道:「我希望在他離去的時候,在他眼裏,我依舊是漂亮的,哪怕他去了天堂,再想起我的時候,想的依舊是漂亮的我。還有,畫眉,我跟你說,我今天穿著去見他的這身衣服,你可要每樣都記得清清楚楚,等到以後,我若是死了,你一定要記得將我打扮得跟今天一模一樣,這樣的話,等我也去了天堂,淩軒他才會認識我。」


    「王妃!」


    畫眉幾近哽咽,又心酸又心痛,從不流淚的她竟是眼眶含淚,轉身,才讓淚水滑落。


    「沒有熱水的話,提冷水過來就行了。」


    「嗯」


    很快,依依就衣裳亮麗,輕點朱唇,十指丹蔻,頭戴金步搖,正是以前淩軒帶她入宮參加年夜飯的時候,得知她和上官瓊在珍粹齋爭奪一支金步搖,淩軒便特意打造了一支更為華麗的金步搖給她。這也是淩軒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那時,依依從皇宮一出來就將金步搖留在軒王府,獨自去了靜苑,自此,她再也沒有戴過這支了。


    這次離京,她的所有貴重的首飾都被帶出來了,現在,她再一次戴上了,衣服也是當初年夜飯時的那一套,她依舊如當初那樣的美麗動人,好似仙子下凡,絕美得令人窒息。


    「王妃真美!」畫眉嘆道,這樣美麗的女子若是截肢了,多可惜啊。


    依依嘴角一笑,道:「走吧,別讓他們久等了。」


    起身,仔仔細細的理了理衣服上的每一樣配飾,就連衣服上的每一個褶皺都特意撫得平整,抬頭,麵上帶著自信和溫婉跨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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