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覺寺的暗紅色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來,出來一流水的灰袍尼姑,為首一個年約四十的胖胖住持,穿著一身灰色尼姑袍子,手中拿了一支拂塵,頭頂戴了一頂灰色的帽子,一雙吊睛眼在依依身上上下掃了一遍,瞧見了依依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樣子,微微抬了抬眸,扁了扁嘴巴,似是司空見慣一樣。


    住持原本就站在台階上,位置比夏依依高,卻還要昂著頭,一副倨傲的神情說道:「這迴送過來的人是哪位妃子?犯了什麽事?」


    「住持,她是軒王妃,因為私自去了西疆軍營,被皇上責罰了。」


    那個住持聽聞夏依依軒王妃的身份,眸子亮了亮,這還是頭一次被送進來的人不是皇上的女人啊。而是送了個兒媳婦進來。


    「進來吧。」


    主持的聲音沒有半絲溫度,沒有一點巴結和奉承的意思,似乎並不在乎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有多高貴。


    兩個侍衛架著依依就往皇覺寺裏走,兩個侍衛熟門熟路的在裏麵繞來繞去的,將依依抬進了一個房間,放到一個髒兮兮的床鋪上。


    他們兩個經常送妃嬪進來,對這裏已然很熟悉了,甚至於哪個妃嬪住在哪間屋子,他們都知道。


    侍衛安置好了夏依依,便跟主持交代了一聲:「皇上特意交待了,將她跟月空住一起。」


    主持也沒有多嘴問為什麽,便是說道:「若是你們昨天來的話,這房間還就住不下了,今兒那個床鋪的女人死了,這個床鋪才空了出來。」


    侍衛驚訝道:「月空死了?」


    「不是她,是她的室友,靜空死了。」


    「哦,那我們就走了。」


    侍衛完成任務,就不多呆,告退走了,住持也跟著走了出去。


    這個房間便隻剩下了夏依依一個人,依依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這個房間有些小,裏麵擺放了兩張木板床,說是木板床,還不如說是木板架更為合適。


    沒有傳統木床一樣有四個床柱可以掛蚊帳,僅僅是一個木板架子釘在了四個比較矮短的木柱子上,上麵沒有鋪棉絮,僅僅是鋪了一床髒兮兮又破爛的床單。


    床上隻有一床薄薄的被子,也是髒兮兮的,還有不少血跡和嘔吐物,依依不由的皺眉,這樣的屋子,怎麽養傷?


    依依寧願躺在光禿禿的木板上,都不想躺在這麽髒兮兮的床單上,她想將床單給拿開,卻沒有力氣拿開,做了一會兒的無用功,依依也就放棄了。


    凝香和畫眉從屋頂飛下來,凝香一看到夏依依受了這麽重的傷,鼻子一酸,哽咽的說道:「王妃,你疼不疼?」


    畫眉翻了個白眼,道:「能不疼啊?」


    「你們怎麽來了?」


    「我們沒有走,而是在暗中保護你,可是你進皇宮,我們也不能跟著進去,皇宮裏還有好多武林高手,就我們兩個這樣的身手,根本就不能躲開那些人的視線,而且就算我們進去了,皇上要打你,我們也沒法攔,隻好等你出宮了,悄悄的跟到這裏來了。我身上常帶了一些金創藥,我給你塗點藥吧。」


    凝香便小心翼翼的上前將夏依依臀部上包著的那塊白布掀開,那塊布已經和皮肉黏在一起了,這布一掀,連帶著那還黏著的皮肉一起撕拉開來,本來還連在屁。股上的皮肉就被扯了下來,冒出了鮮血。


    依依疼得眉毛緊緊的皺起,卻咬緊了牙關不吭聲,然而額頭上滴下來的汗珠表明了她真的很疼。


    凝香沒有看到夏依依的表情,還繼續掀那塊白布,畫眉卻看到了夏依依忍痛的表情,畫眉一把擠開了凝香,一臉嫌棄道:「笨手笨腳的,讓我來。」


    畫眉一邊掀那塊布,一邊用手將黏在上麵的皮肉和布輕輕的分開來。


    剛掀開一半,便聽見了腳步聲傳來,凝香和畫眉連忙飛身從窗戶躥了出去。


    一轉眼的功夫,住持和一個小尼姑走了進來,那個小尼姑將一套髒兮兮的灰色尼姑衣服和一大籮筐的豌豆放在了夏依依的麵前。


    住持冷眼瞧了一眼夏依依那掀開的裸露在外的那個血肉模糊的半邊屁。股,眼眸微微一轉,瞟向了夏依依說道:「你第一次來,我就跟你說說規矩,在這兒,沒有什麽妃子,也沒有什麽小姐,有的隻有罪人和尼姑。往後,別跟我麵前擺什麽王妃架子。從今往後,你法號」依空「,一切要聽從皇覺寺的安排和指示。這一籮筐豌豆,你今夜就給剝好,明天早晨就送到廚房去,這可是明天全寺的早餐。」


    「我現在一點力氣也沒有,你就讓我幹活?即便是一個正常人,要剝完這一筐豌豆,也要花好幾個時辰,你竟然要我一個病人今晚上就剝好,還要抬到廚房去?我連下床都下不了,怎麽抬?」


    依依憤怒地瞪著那個住持,一雙狠歷的眼睛對上了住持的眼睛。


    然而住持不怒反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每一個新進來的人都跟你一樣,這兒來的人原本都可是被人伺候慣了的,但是久了,嗬嗬,一個個的變得老老實實的。你若是完不成,明天一早,我就讓你知道知道,皇覺寺的厲害。」


    依依的眸子暗了暗,道:「你就不怕這些妃子們,哪天若是迴了皇宮,重得恩寵,派人殺了你嗎?」


    住持嘴角的冷笑忽的放大,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向前走了幾步,緊盯著夏依依道:「你還想著出去嗎?這裏多少人想出去啊?可是來這裏的人,從來就沒有出去過。即便是死了,也是燒成灰埋在這皇覺寺裏。我不怕告訴你,就你現在睡的這張床,原本是皇上的寵妃,靜妃娘娘,你不知道她以前有多受寵,幾乎都快和賢妃娘娘一樣受寵了,結果呢?因為靜妃娘娘一直沒有懷孕,便偷偷的給皇上下迷情藥,想早點懷孕,結果被發現了。給毒打了一頓,送到這兒來,她一直想著迴去,但是一年了,也沒能迴去,這身子也熬不住,今天剛剛暴病而亡。還有睡在那張床的月空,嗬嗬,她的身子骨本來就弱,依我看,也熬不了幾天就要死了。你還想著出去?依我看你傷成這樣,熬不過一個月,也就跟著她們一道去了。」


    「她們是被你虐待死的?」


    主持搖了搖頭,「不,這是她們的命,我們隻是聽從上頭的指示行事,讓你們這些犯錯的人,用磨難來跟佛祖救贖你們的過錯。」


    上頭?嗬嗬,就是皇上吧,皇上特意把她送到這裏來,不就是想讓人來折磨她嗎?


    皇上可真是夠狠心的,不僅僅兒媳婦,就連他那麽多的女人,一個不順心,就送到這裏來,折磨,虐待。


    「行了,你現在就趕緊剝殼,再不剝,明天早上可就剝不完了。」


    那個住持臉上露出不屑來,嘴巴一扁,哼了一聲,就帶著那個小尼姑走了。


    凝香和畫眉再次走了進來,看著那一大筐的豌豆,氣憤不已,凝香擼起袖子說道:「這個可惡的禿頭,王妃都已經傷成這樣了,還這麽折磨你,不行,我現在就把這筐豌豆倒她身上去。」


    畫眉連忙拉住了凝香的手,說道:「別,就算你現在能整得了她,她若是將我們兩個在這裏的事情告訴皇上,隻怕,連我們也要被皇上懲罰,而且,比王妃還要慘。我們在這裏,必須得藏在暗處,不能露麵的。」


    「畫眉說得對,現在皇上正在氣頭上,你們就別為了我,而遭受了無妄之災了。」


    畫眉連忙擺手說道:「王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怕被懲罰,我是怕我們也被關起來,就沒法照顧你了。」


    依依笑著說道:「你別著急,我沒有怪你。我懂,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你們兩個就藏在暗處就行了。先給我上藥吧,免得等會兒來人,又上不成藥。我這有鬼穀子給我的藥,效果比較好。」


    凝香連忙接過了藥,小心翼翼的給她塗抹藥膏。


    凝香看到夏依依那傷,不知為何,居然想到了等以後夏依依好了以後,這屁。股上留下了縱橫交錯的傷疤,會不會影響她跟王爺親熱啊?


    鬼穀子的藥果然好,塗上去以後,清清涼涼的,之前火辣辣的疼痛感也減弱了,整個人也舒爽了許多。


    凝香看著那一筐豌豆說道:「那這個怎麽辦啊?若是不剝的話,你就會受罰的。」


    依依閉著眼休息,懶懶的說道:「不剝,就算我現在就開始剝,以我的身體狀況,剝到天亮也剝不完,還是要受罰的。」


    「那我幫你剝。」


    「你們兩個,把這個帶迴王府去,要那些家丁剝好了,你就直接送到廚房去。你在這裏剝也不行啊,等會這房間裏的另外一個人,還要迴來睡覺的呢。」


    「行,我們現在就把東西扛迴去。」


    「對了,把這個髒兮兮的床單被子,拿迴去洗洗,用我的熱風壺給吹幹,然後帶過來,這裏實在是太髒了。」


    「行。」


    凝香和畫眉便拿了東西就走了,依依身子實在是虛的很,便閉上眼就睡了。


    靜苑的大門大敞開著,嚴清時不時的來門口張望一下。既沒有見到夏依依迴來,也沒有見到鬼穀子迴來。


    嚴清雖然之前勸著鬼穀子吃飯,可是現在他也沒有心思吃飯,坐立不安的等著,他側耳一聽,便是聽見了馬蹄聲,嚴清連忙走到大門口,便見到鬼穀子無精打采地騎著馬往這邊來。


    嚴清趕緊迎了過去,說道:「師父,有沒有夏依依的消息。」


    「唉,麻煩了啊,麻煩了,夏依依在宮裏被皇上打板子了,打完就直接給送到皇覺寺去了。」


    鬼穀子一陣唉聲嘆氣,不管夏依依被打得有多重,隻要送迴了靜苑,他就不會擔心,他都能治好她。


    可是現在送到了皇覺寺,他根本就進不了皇覺寺,即便是進去了,也沒法將夏依依帶出來,畢竟是皇上下令將她關進皇覺寺的。


    嚴清心裏一驚,皇覺寺,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簡直都快比得上慎刑司了,這但凡進去的妃嬪,可沒有一個人出來過。


    「那怎麽辦啊?曹相爺可有辦法幫忙?」


    「沒有,這次,就連賢貴妃都挨了訓斥,被關禁閉了。曹相爺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皇上的眉頭,以免惹怒了皇上,到時候將賢貴妃也一起送到皇覺寺去。」


    嚴清皺了皺眉,好像真的沒有辦法了。


    鬼穀子突然調轉馬頭又往外走,嚴清連忙問道:「師父,你去哪兒?」


    「去軒王府。」


    「可是王爺不在府上啊。」


    「找凝香、畫眉,她們兩個人有辦法聯繫到王爺。」隻有王爺才能救得了夏依依,希望夏依依能挺個幾天,等到王爺迴來救她。


    鬼穀子縱馬跑得飛快,手中提著的燈籠裏的蠟燭也被風吹得歪歪斜斜的,強風猛烈地灌進了燈籠裏,將蠟燭忽的吹滅了,鬼穀子便隻得摸黑往王府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被沒有見到凝香畫眉,不過馬管家一聽到消息也是急的不已,連忙寬慰著鬼穀子,說凝香和畫眉在暗中保護王妃,他立馬就會給王爺送信。


    鬼穀子這才安下心來,迴了靜苑。


    皇覺寺


    夏依依睡了兩個時辰,模模糊糊中,聽到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那腳步聲在一看到夏依依的時候,就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隨即,那腳步聲緩緩的走到了夏依依的床前,那人看著夏依依身上的傷,有些心痛的沙啞聲輕喚了一聲:「軒王妃。」


    依依緩緩的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眼前站著一個大約三十歲的尼姑,頭頂光禿禿的,冒出頭皮的一點點頭髮可以看出來已經白了許多,瘦瘦弱弱的身子,身上的尼姑衣又髒又破,露在破洞外的皮膚沒有一塊好皮膚,渾身是傷,皮膚黝黑,臉上高高的腫起,似乎承受了不少耳光,她的耳垂上原本有個耳洞的,可是那個耳洞卻被扯拉開來,直接將整個耳垂都分成了兩半,想來是被人連帶著耳環這麽蠻力地往下扯,把肉都扯分離開來了。


    依依暗暗皺了皺眉,這個皇覺寺的尼姑,下手真辣。


    這個女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滄桑和屈辱,唯獨那雙清澈的眼睛裏卻透著一股子倔強和堅強以及隱忍。


    依依總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些眼熟,可是卻想不起來她是誰,皺眉問道:「請問,你是?」


    那個女人一聽,便抬手捂住了嘴巴,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我變成這樣,你不認識也正常。軒王妃,我是月兒啊,映月宮裏的月貴嬪。」


    「月兒?」


    依依眼睛猛地睜大,依依仔細看了眼眼前的人,容貌輪廓確實是像月兒,可是記得月兒不過才十四歲而已啊,怎麽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就變成像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了?


    「你真的是月兒?」依依依舊不敢相信,折磨催人老啊。


    「嗯。」月兒痛哭不成聲,嗚嗚咽咽地點了點頭,淚水仿若決堤的河水一樣泛濫,奔騰而出。她一直堅忍著,許多來這的人,熬不過去,都自殺了,可是她不能,她還想著要迴宮,見見還沒滿月就離開娘親懷抱的雙胞胎女兒,嘉琪、嘉悅怕是已經長大了許多了吧,已經幾個月了,能咿咿呀呀的叫喚了吧,


    「我的兩個女兒怎麽樣了?你有沒有去宮裏見過她們?」


    月兒那悲傷的眼睛,在提起兩個女兒的時候,溢滿了母愛的柔情光輝。


    依依有些愧疚,自從春遊那次在假山撞破了明安公主和阿木古力兩個人的風流之事後,明安公主和她也有了隔閡,兩人再沒有見過麵,依依也沒有再去玉佳宮看望嘉琪、嘉悅兩個公主了。


    「你走了以後,她們兩個在映月宮被奶娘虐待了,也沒有人來告訴過我,你們的遭遇,我還是入宮了,想著去找你玩,才撞到了奶娘正在虐待小公主。然後我將小公主放到玉佳宮交給明安公主照料,明安公主很喜歡她們兩個,照料得很好。我以前想來這裏救你,可是我進不來,皇上也不許我來這裏看望你。」


    「她們被虐待?」月兒被她們被虐待的消息給震得一陣心痛,跌跌撞撞的向後退了兩步,終是站不住,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她再次捂臉哭了起來,「孩子,娘對不起你,娘沒有好好保護你啊。」


    月兒一陣捶胸頓足,哭聲震天動地,看得夏依依心裏一陣唏噓,真是個可憐而苦命的女人啊。


    「吵什麽吵?大半夜的鬼哭狼嚎,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個兇狠的女人使勁捶了捶門,粗聲粗氣的辱罵著。


    月兒連忙止住了哭聲,可是心裏實在是悲傷,便一抽一抽的抽泣著,整個身子都劇烈的抖著,那瘦弱的脖子上兩根立著的骨頭深深的凸了出來,劇烈的顫抖著。


    「她是誰?」依依聽聲音那個罵人的女人並不是住持,聽她的動靜,好像又迴到了隔壁的房間裏睡覺,應該是和月兒一樣,是被懲罰關到這裏的妃嬪,怎麽會這麽強悍呢?


    在依依的認知裏,關進來的人,不應該都是像月兒這樣,被折磨得沒個人形,沒了膽子的嗎?


    月兒抽抽搭搭的迴道:「她是仁空,原來的仁妃娘娘。」


    「她以前的地位很高嗎?」


    「嗯,地位僅次於賢貴妃娘娘。因為有次得罪了賢貴妃娘娘,被皇上給罰到這裏來了。」


    依依點點頭,對於這後宮裏的妃嬪之爭,她並不感興趣,也不想深問下去,便是轉移了話題,「你怎麽這個時辰才迴來?」


    「活還沒有幹完,剛剛才把活幹完了。」


    「我這裏有藥,你拿去擦擦,效果很好。」依依從腰裏拿出一些藥膏來,伸出手來。


    月兒伸出了手,想了想,又縮了迴去,道:「不,你受了這麽重的傷,你留著,自己用吧。隻怕從明兒起,你也會跟我一樣,舊傷沒好又添新傷了。」


    「沒關係,我除了這點藥,我還有很多。」依依笑道,如果用完了,就要凝香去靜苑跟鬼穀子再要一些藥就好了。


    那個鬼穀子,自己的好藥倒是瞞得挺緊啊,跟她這裏拿了那麽多的好藥,他自己的藥卻捂著藏著,若不是她要被挨打,鬼穀子怕是連這個藥,也不會拿出來給她了。


    月兒這才感恩戴德的接過藥來,給自己身上抹藥,依依撇過臉去,不敢看她身上那斑駁的傷痕,觸目驚心,看了著實難受。


    「秋兒呢?」


    依依記得月兒有個忠心的丫鬟秋兒,長了兩顆小虎牙,當初還是秋兒去皇家祠堂求救,依依才跟她們認識的。


    月兒抹藥的手停了下來,頭低沉下來,兩行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聲音哽咽:「她,死了」。


    「什麽?她……怎麽會?」


    依依猛地轉迴頭,眸子倏的縮緊,才過了幾個月而已,那個可愛的小丫頭就死了?


    「她怕我受苦,總是自己的活幹完了,就來幫我幹活。那個仁空就將原本她的活全都推給了秋兒幹,秋兒不肯,她就打秋兒,故意將秋兒幹活的東西損壞,還去住持那裏告狀,結果秋兒被住持毒打了一頓,重傷不治,熬了兩天就熬不過去了,上個月死的。」


    「仁空、住持。很好!你們很好!」


    依依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的狠狠的說道,草菅人命,真是罪大惡極。


    月兒忽的想起了什麽來,說道:「你怎麽也來了?」


    依依便將事情一一告訴了月兒,月兒越聽越覺得匪夷所思,夏依依的膽子未免也太多了些,幹出來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們這些女子應該幹的,若是月兒自己,她就絕對不會去幹夏依依這樣的事情,也難怪皇上會把她給罰到皇覺寺來了。


    月兒搖了搖頭,同是天涯淪落人,以前還想著軒王妃會來救她,現在看來,她們兩個人都得死在這兒了。


    「睡吧,明天還要幹一天的活了。」


    月兒嘆了口氣,便走去了自己的那個床鋪。


    依依還想再問問她關於皇覺寺的事情,就已經傳來了月兒的鼾聲,看來是累極了吧,幾乎是秒睡啊。還打鼾,身體狀況也不好。


    依依便眼眸一閉,管他呢,天塌下來,明天再說,先睡一覺,才有精神對付這皇覺寺裏的牛鬼蛇神。


    天還未亮,就有小尼姑在寺廟裏開始撞鍾了,月兒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卻睜不開眼來,自己仿佛才剛睡下,都還沒有睡飽,就又要醒來開始新的一天的幹活了。


    月兒打了一個哈欠,坐起身來,閉著眼睛穿上了鞋子,站起來,猛地搖晃了幾下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她走到了夏依依的床前,搖了搖夏依依,說道:「軒王妃,你快點起來啊,要去大雄寶殿裏集合點卯了,否則會被挨揍的。」


    「不去,我傷得這麽重,沒法去。寺廟就這麽大,我還能跑了不成,她們要點名,來這裏點我的名。」


    「可是你不去,真的會被打得很慘的,她們不會管你是不是軒王妃,她們根本就不把我們當人看的。你快點走啊,不然會來不及的。」


    走廊外已經響起了那些女人急匆匆奔跑的聲音,月兒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便伸手就去扶夏依依下床,說道:「我扶你去,你真的不能不去啊。」


    依依甩開了她的手,說道:「你快去,時間來不及了,免得你也跟著受罰。你不用擔心我,我自己能應付得了她們。記住,你不必為了我而強出頭。」


    月兒有些擔憂的看著夏依依,夏依依朝她點了點頭,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月兒這才鬆開拽著依依的手,拔腿就往外麵走廊上跑去,整個走廊已經空蕩蕩的了,就剩下月兒一個人狂奔的腳步聲。


    她似乎已經拚盡了全力往前跑,好似後麵有一隻兇狠的豺狼追著她,隻要一追上她,就會將她撲倒、撕咬、消滅殆盡。


    快點,再快點跑。


    月兒咬著牙,快速的奔跑著,她覺得她從來沒有跑得這麽快過,以前,她身上有傷,跑起來,傷口疼痛不已,根本就跑步快。似乎塗了軒王妃給的藥以後,她身上的傷立馬好了許多,也沒有那麽疼了,全身鬆快了不少。


    月兒覺得跑起來,身邊帶起的風都比往常要強勁不少。


    在第二次鍾聲響起之時,月兒一個飛奔,跨過了門檻,兩個尼姑緊接著便猛地將殿門給關得嚴嚴實實的。


    靠近門口就剩下兩個空蒲團了,月兒連忙尋了個空蒲團跪了下來,心裏嘣嘣亂跳,臉色因為奔跑而潮紅,胸膛起伏不已,喘著粗氣。好險啊,差點就被關在門外了。


    月兒低沉著頭,不敢看在人群前坐著的住持,生怕住持揪著自己卡著點才跑進來的事情責罰她。


    住持微微抬眼,看了眼低沉著頭的月兒身旁那個空蒲團,嘴角輕揚,「點卯」。


    身旁一個小尼朝住持點點頭,便拿出一本厚厚的花名冊開始點名起來,那花名冊上,已經被劃掉了許多名字,秋兒的名字也同樣在被劃掉的行列中。


    一個個名字喊出來,一聲聲答應,整個大殿裏交錯迴響著不同的聲音。


    月兒一直在擔心夏依依的問題,沒有聽到小尼姑喊她的名字,旁邊一個人偷偷的捅了捅她的胳膊,月兒連忙抬頭,連聲應道。


    「你走什麽神呢?大早上的,魂丟了?」那個小尼姑厲聲嗬斥道,惡狠狠的瞪了月兒一眼,便喊出了花名冊裏昨夜剛寫上去的那最後一個名字:「依空」。


    大殿裏沒有人迴應,那些人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便紛紛轉頭四處尋找生麵孔,一些人的臉上甚至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來,她們被皇上貶到這裏來受苦,而那些妃嬪卻依舊在宮裏享受奢華的生活,這又來了一個妃嬪陪著她們一起過苦日子,她們的心裏便平衡了不少,最好是整個後宮裏的妃嬪全都送到皇覺寺裏來,就更好不過了。


    「依空」


    那個小尼姑明明知道夏依依沒在這殿裏,卻依舊拔高了嗓子再喊了一聲。


    人群裏便有人低低的交頭接耳道:「依空是誰?宮裏有個依妃,或依貴人的嗎?」


    那些人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聽說過名字裏帶「依」字的妃嬪。


    月兒便是明白了,軒王妃夏依依在皇覺寺裏的法號是「依空」,月兒便怯怯懦懦的說道:「軒王妃她傷太重了,下不了床。」


    月兒音落,眾人皆譁然。


    軒王妃?這還是她們這些皇上的女人當中唯一一個例外啊,居然是軒王妃啊。


    不少人冷笑,看來皇上的女人折磨完了,要開始輪到兒媳婦了,將來就是孫媳婦,這皇覺寺,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小尼姑厲聲喝道:「月空,這裏沒有什麽軒王妃,隻有罪人依空。」


    「是」


    月兒怯生生的迴答道,連忙往後縮迴了脖子。


    那住持立即站了起來,說道:「放肆,頭一次點卯,就敢不來,當這裏還是她的軒王府嗎?來人啦,她走不動,就給我抬過來。」


    三個粗壯尼姑立馬擼起袖子就往夏依依的房間裏趕去,每次一到教訓新人的時候,她們就莫名的興奮。


    那一廂,凝香和畫眉已經將剝好的豌豆悄悄的放進了廚房,又給夏依依鋪上了已經洗幹淨的床單被子,又連忙著將夏依依的房間裏打掃幹淨,好讓夏依依住的舒服一些。


    凝香給夏依依查看了一下傷口,又給她重新抹了些藥膏,這藥膏果然好,那些傷口已經將分離的皮肉又緊緊的長合了,甚至已經長出了粉紅色的新肉來。


    「凝香,迴頭去鬼穀子那裏給我那些藥膏來。」


    「好」


    「另外,今天有空的時候,把我室友的床鋪和衣服都洗幹淨吹幹了,送過來。」


    「軒王妃,你剛剛才結識的新室友,你就對她這麽好?」


    「她是我的舊友,映月宮裏的月貴嬪。」


    凝香瞭然,點點頭。


    門外傳來了幾個急匆匆的腳步聲,依依嘴角一勾,冷笑一聲,來得可真快啊。


    「你們兩個先躲起來吧。」


    凝香和畫眉雖然有些不願,但還是躲了起來。


    那三個尼姑直接把門一腳就給踢開了,這一進來,就被這屋子裏的潔淨驚訝到了。


    這屋裏幾乎已經都被打掃幹淨得一塵不染了,就連窗戶的角落裏都已經打掃幹淨了。而這屋裏,除了那個月空,就隻有這個重傷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依空了。


    那個月空,在這裏住了幾個月,每天忙著幹活都忙不完了,哪裏還有空打掃衛生?這所有人的屋子裏都和月空的屋子裏原來的模樣一樣,都是髒亂不堪的。難不成這屋裏是這個依空打掃的?


    「哼,你倒是有閑心躲在這裏打掃衛生,連點卯都不去?你的派頭可真大啊。」


    一個粗膀子尼姑叉著腰,下巴上歪歪的長了一顆黑色大痣,那顆痣上還長了一根長長的黑毛,這個尼姑抬手撚了撚那根黑毛,癟著嘴巴,整張臉都垮了下來,一副趾高氣昂地派頭教訓著夏依依。


    這個尼姑心裏得意極了,她們這些尼姑本就是社會地位極低的人,若是在皇覺寺外頭,碰見了那些妃嬪或是王妃,她們就得伏地請安,她們這一輩子都享受不到妃子能享受到的奢華生活。


    可是進了皇覺寺,那些原本被捧在雲端的高貴的妃子們,現在變成了階下囚,她們這些尼姑的身份竟是比那些妃子還要高了,她們十分享受這種恣意虐待、欺淩這些妃子的快感。


    依依懶洋洋的說道:「知道我還在這兒,你就可以迴去復命了。」


    「哼,我們是來叫你去大雄寶殿的。」


    「去那兒做什麽?」


    「每天卯時就要點卯,隨後,住持會給每個人分配活幹,你不去,你是想偷懶?告訴你,來皇覺寺,可不是讓你來享清福的,而是來贖罪的。」


    「走吧,我去看看。」隻怕自己不去的話,那住持怕是要把所有的尼姑都叫過來把她綁著去了。


    那個尼姑得意的笑了一聲,哼,現在就知道聽話了,等會去了大殿裏,住持一定會給你好看的。


    那三個尼姑架著夏依依就往大殿上走去,凝香和畫眉連忙暗中跟了去。


    一進了大雄寶殿,依依一看,嗬,裏麵居然跪了有差不多五十來人,居然有這麽多的妃嬪被關在這裏啊,而且還不計那些已經在這裏死去的妃嬪。看來被關進皇覺寺的妃嬪可真不少啊。


    這跟自己在宮裏參加宴會時見到的那些高貴華麗的妃嬪不同,這裏的人幾乎都和月兒一樣的慘況。


    若是把這兩撥人放在一起比較,那差別自然是如同雲泥之別,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低低在下。


    然而,這兩撥人其實就是同一種人,隻是她們處在的地方不一樣而已,這撥人都是從那撥人弄過來的。


    一個個,原本都是年輕貌美,家境殷實的官家小姐,一進了那看似富麗堂皇實則陰暗不已的後宮,便是變得命運多舛。


    要麽位及人端,傲世眾人;要麽跌入腳底,任人踐踏。


    依依不禁為這些女子感到可憐和可悲,她們都是這個社會的弱勢群體。


    依依沒有跪下來,而是直直的站立著,即便身上的傷,讓她很想躺下,但是,她卻寧願自尊的站著。


    「跪下!」那個黑痣毛尼姑厲聲喝道。


    雖然夏依依在皇上等人麵前下跪,那是迫於這個社會的皇權,而不得不做一些讓步。可是這個寺廟裏的尼姑,算個啥?居然在這裏搞得像是她是皇後一樣,在後宮裏每天接受妃嬪的請安,然後訓斥她們?


    「你們不配。」依依冷哼一聲,嘴角斜斜的冷笑一聲。


    「每一個剛來的人,都跟你一樣。就像是她們,現在一個個的不也是老老實實的跪在我麵前嗎?」那個住持高傲的抬起了頭,十分鄙視的睥睨了一眼殿內規規矩矩的跪著的眾位原嬪妃,現在,她才是最高的掌權者。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來人,讓她跪下。」


    一個尼姑立馬就拿了一個上麵紮滿了倒釘的木板,扔在了夏依依的麵前,幾個粗壯婆子上來就抓著夏依依的肩膀使勁往下按。


    那個黑痣毛尼姑更是狠狠的一腳就踢在了夏依依受傷的屁股上,再一腳往夏依依的腳膝窩裏踢去,想將她直接踢跪倒在那倒釘的木板上。


    ------題外話------


    六一兒童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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