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頭,居然都是自己和誌王往來的書信,信裏都是自己如何指使誌王在北疆從夜影和白澈手中將軒王舊部的兵馬都搶過來,侵占為己有,更是指使誌王去攻擊那幾座城池,因為這個時候攻擊那幾座城池是不明智的選擇,夜影和白澈他們必定會反對自己,到時候,誌王就以自己是主帥的身份,治他們一個違抗軍令,唆使戰士的罪過,按罪當斬。而軒王已經殘疾了,若是夜影和白澈又因此被處斬,就相當於斬斷了軒王的左膀右臂,任他軒王再厲害,手底下沒了可用之才,他還能翻出什麽大風浪來?屆時,北疆的那一支狼虎之師,就是誌王的手下了。有了那批軍隊,何懼安王?


    隻是鍾達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些書信又怎麽會落入軒王的手上呢?自己每次看完誌王的書信,除了一些沒有什麽把柄的信留著以外,其他的信件,自己可是通通當場就燒毀了的,而自己也千叮萬囑過誌王要將證據給處理幹淨的啊,怎麽會有這些東西呢?


    鍾達接著就醒悟了過來,圈套,這一定是一個圈套,他立即跪在地上說道:「皇上,臣冤枉啊,這些東西不是出自老臣之手啊,這些都是一些假證據。」


    皇上促狹著雙眼問道:「哦,為何說這些是假證據呢?」


    「皇上,老臣對東朔忠心耿耿,絕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這些東西一定是軒王為了自保,賊喊捉賊,故意栽贓陷害我啊。」


    淩軒說道:「是真是假,比對一下字跡就行了,這禦書房多得是你呈來的奏章,若是將這些信件的字跡跟那些奏章上的字跡比對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出自你的手了。」


    「李公公,拿過來。」


    「是」李公公便去找了一份鍾達的奏章,又拿了一封書信,交給了皇上,皇上將兩份的字跡一比對,冷哼一聲,說道:「這兩份字跡完全一樣,你還有何話可說?」


    鍾達也不知道怎麽就緩過勁來,神情也不慌張了,淡然地說道:「皇上明鑑,微臣與誌王之間的通信,為了防止被別人偷換了信件,特意用特殊的信紙寫信,微臣有驗證這些信件的真偽的辦法。」


    淩軒一聽,微微皺眉,不知道這個鍾達究竟要搞什麽鬼。


    「你說來聽一聽。」皇上的心裏倒是更希望這些信件就是真的,這樣的話,鍾達的罪名一坐實,就可以給鍾達關入大牢去,按律處置。正好自己想將鍾家清理清理。隻是既然他提出來可以驗證信件的真假,他也不好拒絕,不給人家澄清的機會,否則會給別人落下把柄,說他無端端地殘害忠良。


    「皇上,老臣這裏有一種藥,隻要滴到信紙上,若是信紙沒有變色,說明這個信紙隻是普通的信紙,若是滴上去,信紙變了顏色,說明這種信紙就是老臣所用的信紙。老臣府上還有一些和誌王的通信,皇上可以派人去老臣的府上將那些信件拿過來,把藥也拿過來。就可以一試究竟了。」


    「來人啦,去鍾尚書府把東西拿過來。」


    「是」


    大殿內候著的禁衛軍得了令,就往鍾尚書府上走去,很快就將東西給拿了過來。


    「皇上,你可以隨便拿任何一張紙過來,這藥滴上去,是沒有任何反應的。」


    李公公便隨手拿了幾張不同類型的紙,鍾尚書便往上麵一滴,果真沒有任何變化。鍾尚書將藥滴到了從鍾尚書府裏搜出來的信上,滴上去的地方瞬間就變成了紅色的,過了一會兒,那紅色又消失了,整個紙麵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果真神奇。」皇上嘆道,怎麽自己就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呢?


    到了最讓人期待的時候到了,鍾達將那個藥滴在了軒王帶過來的信紙上,這信紙沒有起任何反映,依舊是原本的顏色。


    鍾達立馬就說道:「皇上,你看到了吧,這些信件就是假的。」


    劇情急劇反轉,殿內所有的人一片譁然。


    「杜淩軒!你居然敢拿些假的信件來矇騙朕,來陷害他人?」


    皇上憤慨不已,兩隻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他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杜淩軒給戲弄,他怎麽也忍不下心裏的口氣,這會兒,這鐵一般的證據擺在了麵前,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杜淩軒,皇上可不是要趁著這會兒拿著這些證據好好修理修理他?


    杜淩軒眸子暗了暗,這些信件是夜影派人送過來的,按理說,應該是真的信件才對,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現在無論是之前誌王寄過來的那些戰報,還是現在自己拿過來的這些個「假證據」,都指向了自己有指使夜影和白澈鬧事和通敵的嫌疑了。


    即便杜淩軒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他麵上卻依舊是那副清高的表情,沒有被剛剛的這個變化而影響到。他的嘴角微微像上一翹,眼睛斜斜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天搶地喊冤的鍾達,他冷哼一聲,冰冷的語氣仿若那冬天的寒風,灌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你剛剛的這些小把戲並不能說明什麽,你這個藥水有沒有什麽問題,你又做了什麽手腳,我們都不知道。不過這上麵是你的字跡卻不錯。」


    「一定是白澈模仿老夫的筆記,誰不知道白澈模仿筆跡那可是一流的。」


    鍾達好似一隻貓被人踩了尾巴一樣,瞬間騰跳起來,通紅著眸子,憤怒地朝杜淩軒吼道。


    「這屋裏頭的人可都是大有學問的人,是不是模仿的,還能看不出來?若是看不出來,就去找那些專門鑑定古董字畫的人來看。那些人,連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名人字畫的筆跡都能鑑定,還能鑑定不了兩個活人的字跡?」


    淩軒不屑地看了一眼皇上,對於他總是對一些表麵上的證據而憤怒地將矛頭調來調去的行為表示十分不屑,也不知道皇上是真的被別人的證據牽著鼻子走,還是他借著這些證據而企圖將軒王和誌王這兩派人一起打壓下去。


    皇上被淩軒的眼神看得心裏更是有些窩火,剛剛自己本以為能就著鍾達驗證了這些是假證據之後,就能滅一滅淩軒的氣勢,結果不但沒有滅掉他的氣勢,反倒將自己給裝了進去。現在的自己在大家的眼裏就是一個沒有一點點明辨是非的能力的皇帝,仿若一直無頭蒼蠅一樣沒有目標的四處亂撞,還撞得體無完膚。


    皇上暗暗將這口氣隱下,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們且都退迴去,朕自會派人去查明。」


    「臣等告退」


    鍾達沒有將軒王給掰倒,心裏其實有些不痛快,他跟誌王兩個人籌劃了這麽久,還忍痛割捨了三個城池,卻依舊沒有將軒王給掰倒,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鍾達低沉著的頭下,一雙眸子散發出陰狠的光芒,軒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偏要闖進來。


    本想著你已經殘疾了,就留你一條生路,可是你竟然早就已經治好了,看來,老夫得下狠手才行了。


    淩軒則是連聲告退都不說一聲,大步走出了禦書房,天問連忙推著一個空輪椅跟在後麵走了出去。


    既然淩軒已經在這裏公開了他已經恢復健康的秘密了,那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東朔,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裝什麽殘疾人了。


    大大方方地在眾人麵前疾步如飛,淩軒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雖然那段時間自己還出去跟蹤了阿木古孜的人,又去找了夏依依,但是每次出去都是蒙著臉偷偷摸摸的。那種藏著掖著的心情跟現在這種在世人麵前張揚顯擺的心情完全不一樣。


    那些殿外的宮人以及宮中的侍衛,見著軒王坐著輪椅來宮裏,此時卻大步如飛的走出來,雙眼炯炯有神,兩條腿十分有力,整個人精神抖擻,這走出來的姿勢,儼如一個凱旋歸來的勝利者姿態,凜凜生威。他們驚訝地看著軒王,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連忙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睛一看,自己沒有眼花啊。


    他們連忙跟自己身邊的人無聲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從眾人眼裏的懷疑和不可置信中,他們這才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痛傳來,他們這才不得不相信這個突如其來的勁爆消息。


    軒王真的能走了,能看得見了。


    曹相爺今天一天都處在各種勁爆消息的衝擊中,先是被皇上叫來,因為那份戰報而被痛批,接著又被淩軒的恢復健康而震驚,然後又因為淩軒拿出指控鍾達的證據而欣喜若狂,他以為這下就能掰倒淩軒了。可是劇情反轉,鍾達居然用了一些奇怪的方法自證清白,自己的心情再度跌下穀底,以為要被皇上降罪了。再然後又被淩軒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把整件事情弄得撲朔迷離。


    曹相爺看著淩軒高大的背影,又想起淩軒的生命隻剩不到一年了,他心裏一震,不禁為淩軒感到惋惜,若是他沒有中毒,該有多好,自己一定會將若燕嫁給淩軒的。


    剛剛還擁擠的禦書房瞬間幾乎空空蕩蕩,禦書房裏的那些宮人都低垂著頭,隻盯著自己腳下的位置,不敢去看皇上,連唿吸都放緩了,一個個的都靜默了,隻求自己成為一個小透明。


    皇上看著腳步匆匆離去的眾人,說道:「紫玄,派人跟著鍾達。」


    「是」,紫玄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終是問出了聲,「那軒王那邊呢?」


    皇上哼了一聲,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能跟得住軒王而不被發現嗎?」


    紫玄咽了咽口水,眼睛有些心虛的垂下來,沒有直接迴答皇上的問題,皇上的問題不需要他迴答,答案已經顯然易見了,莫別說之前殘疾的軒王了,現在軒王都已經恢復了,自己哪裏還是他的對手。而且以軒王的脾氣,自己去跟蹤他,不得被他打殘了?


    「卑職派人去跟蹤鍾達。」紫玄一陣煙似的跑了,以免留在殿內礙眼。


    「李公公」


    「奴才在」


    李公公剛剛被皇上用內力震開了,現在都還覺得胸有些悶悶的,聽皇上喚他,連忙走上來,這一走動,就更是覺得胸口痛得慌。


    「將這些東西拿去,找些鑑定高手鑑定一下字跡。」


    「奴才遵旨。」


    鍾達出了宮,便急急地往家裏趕,剛剛進家門,就見整個府上通火通明,沒人睡覺,一屋老小全都坐在大廳裏,除了鍾夫人,還有各房的姨娘侍妾,自己兒子房裏的少夫人和姨娘侍妾,還有各房的子女,將這原本寬敞的大廳擠得是水泄不通。一個個的神色慌張,一見鍾達迴來了,便齊齊地往上擁了過來,鍾夫人更是都快哭出來了,剛剛所有的緊張情緒都在見到鍾達的這一刻釋放出來了,幾個趔趄地跑過來說道:「老爺,究竟出了什麽事?怎麽大半夜的,禁衛軍來府上書房裏搜了一通,還拿了些東西走?」


    鍾夫人隻知道大半夜的,皇上先是將鍾達宣到了宮中,沒多久就派人來府上搜查,當時整個府上的人都被驚動了,全都起來了,膽戰心驚的看著禁衛軍在書房裏亂搜,也沒有人敢出聲阻止,鍾夫人就更是害怕了,她一直都知道鍾達的野心的,鍾達想著扶誌王上位以後,讓誌王當傀儡皇帝,自己當幕後真正的皇帝。這些年可是一直在發展自己的勢力,而且在淩軒殘疾的這半年多以來,鍾達活動的頻率就更快了,招兵買馬,甚至瞞著誌王暗地裏發展自己的勢力。


    誌王沒有那麽多的心思,事事都聽從鍾達的指示,也許想不到鍾達會有那麽大的野心。但是皇上心思縝密,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些年來,皇上和鍾家,可是一直在拉鋸戰,表麵上是姻親,可背地裏兩個人卻是劍拔弩張的,都想把對方給打壓下去,隻是皇上一直忌憚鍾家的勢力,輕易不敢對鍾家動手罷了。


    今天,還是皇上第一次派人來鍾尚書府上搜查,鍾夫人都被嚇得整個人三魂被嚇走了兩魂,還剩下一魂也都被嚇得怏怏的了。


    鍾夫人站在書房外,看著那些禁衛軍在那裏搜查,心髒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來了。每次禁衛軍抽開一個抽屜,她的心髒仿佛也被抽了,眼睛使勁往那抽屜裏看,生怕藏了一些不該藏的東西。若是萬一被搜出來什麽,她的腦袋可就要搬家了。


    好在那些人搜了東西就走了,並且僅僅是搜了書房而已,沒有搜其他的地方,更沒有為難他們府上的人,不過他們還是有些懼怕,擔心皇上到時候派人來府上查抄,屆時,這一屋老小可就無一倖免了。


    鍾夫人一見到家裏的頂樑柱鍾達迴來了,之前自己在家人麵前,尤其是在後院那些侍妾麵前強撐起來的堅強和威嚴也瞬間垮下來了,哭了起來。


    鍾達說道:「哭什麽哭?沒什麽事,不過就是為夫忘記帶些東西,又不方便迴來取,皇上就派人過來拿罷了。」


    「老爺,什麽東西?」


    鍾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今天受了氣,在宮裏沒處發,這迴到了府上,隻覺得這滿屋子的女人十分礙眼,自己在外可是拎著腦袋幹事的,養了這一屋子女人,一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哭啼啼,啥用都沒有。


    鍾達暴怒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打聽這個做什麽?還不趕快讓大家各自迴屋睡覺去?大晚上的都杵在大廳裏幹嘛?」


    鍾達怒氣沖沖地抬腳就往後麵書房而去,一進書房就將房門給反鎖了起來。


    鍾夫人隻得讓各房都迴去睡覺去,待人都要走光了的時候,鍾夫人就跟鍾顯使眼色,將他叫到了自己屋裏。


    走在人群最後的鍾詩彤迴頭看了一眼,見她祖母將父親叫到房間裏去了,鍾詩彤跟著人群走了一小段路,便轉了個彎,悄默默地摸到了祖母的房間外偷聽。


    「顯兒,你剛剛跟著你父親一道去的宮裏,到底是為了什麽事啊?」


    鍾顯說道:「母親,剛剛父親都說了,不讓你打聽,你怎麽還來打聽啊?」


    「母親這心裏著實是擔心得緊,害怕出事啊,你說要是萬一出點啥事,這一家老小可怎麽辦?」


    鍾顯嘆了口氣,說道:「不過是一些小事罷了,母親不必擔心,今天倒是有一件大事,母親若是聽了,也會覺得很驚訝的。」


    「什麽事?」


    「軒王的殘疾給治好了,能走能看,哼,不僅能走,還能飛呢。」


    「什麽?」


    鍾夫人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腿腳一軟,穩不住自己的身形,連連往後退了幾步,撞到了椅子,噗通一聲坐到了椅子上,軒王恢復了,誌王和老爺的勁敵又迴來了,難怪老爺剛剛發這麽大的火。


    以前的軒王又迴來了,所以老爺才會有一大堆的麻煩事。


    鍾夫人見鍾顯不肯透露到底是為了什麽事而把鍾達和軒王一起宣到了皇宮裏,鍾夫人便換了一種方式問道:「你隻用告訴我,今天的事,是不是牽扯到誌王了?」


    「嗯」


    鍾顯思慮了一下,終是點點頭應道。


    屋外扒牆偷聽的鍾詩彤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關鍵詞--「誌王」,她深吸了一口氣,便將耳朵往牆邊更靠近了一點,想聽清楚到底有關誌王的什麽事。


    「誰?」


    鍾顯也是練武之人,立即聽到了屋外有人深吸了一口氣的聲音,鍾顯一個箭步打開房門,沖了出來,便將趴在牆角的鍾詩彤一把抓住了,將她一個鎖喉控製住,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女兒。


    「爹 ̄」


    鍾詩彤怯生生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自己剛剛偷聽牆角被當場抓包,看著鍾顯肥胖的臉上,那雙小小的眼睛裏射出來的陰狠的光芒,鍾詩彤有些害怕,雙腳不禁往後退了一小步,因為脖子被掐著,她想再往後退一步也是不可能的了。


    鍾詩彤的臉有些憋紅了,她的那張臉有些痛苦的扭曲,皺眉,眼裏流露出求饒的眼神。


    鍾顯有些發怒和懷疑,他對誰都不信任,哪怕是自己的女兒,現在本就是局勢緊張的時候,軒王能拿到那些書信,要麽是誌王那邊有奸細,要麽是鍾尚書府上有奸細。


    「你躲在這外麵偷聽什麽?」


    鍾顯的聲音暴跳如雷,他的臉猙獰可怕,掐著自己女兒的手瞬間鎖緊,似乎自己掐著的並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自己的敵人。


    鍾詩彤那細細弱弱的脖子仿若春天剛出土發芽的嫩枝丫,水潤嫩脆,好似輕輕一掐就要被折斷了。


    鍾詩彤憋不上來氣,一種死亡的恐懼感席捲而來,她隻覺得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一個陌生人。鍾顯雖然更喜歡兒子,更加寵鍾銘,可是自己卻是嫡女,在鍾府的地位也算是過得去,父親也不會苛待自己。而且自從自己被封為永福郡主之後,太後有意將她和誌王撮合之後,父親就更是寵自己了,整個府上,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快要和府裏的小少爺們的開支一樣了,自己是整個府裏所有小姐們的月例銀子最多的一個。


    就自己這個平日裏最受寵的嫡女,現在卻被她的父親用懷疑和憎恨一樣的眼神盯著她,幾乎要將她掐死在這裏,鍾詩彤害怕自己真的被他掐死,連忙伸出了兩隻手抓著鍾顯的手,要將他的手掰開。


    「說,你在這裏想偷聽什麽?你偷聽完後,又要去像誰報信?」


    鍾顯看向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危險的信號,手上的力度更增加了。


    鍾詩彤被他掐得說不出話來,連忙搖頭,跟他求饒著。


    鍾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跟他爹一樣,平時在家裏倒是還像個人樣,隻是一遇到和權利相關的事情,一個兩個的都變成了魔鬼,六親不認。鍾夫人雖然常見到鍾達兇狠的樣子,確實極少見到鍾顯也能露出這樣兇狠的目光。畢竟鍾顯十分懼怕鍾達,鍾顯在鍾達麵前的時候,鍾顯都慫成一團了。


    這會兒,對付自己女兒的時候,那種兇狠和絕情,就跟他父親對付他一樣。父子倆真是一個模子套出來的。


    鍾夫人麵上不悅,瞪了鍾顯一眼,出聲阻攔道:「好了,放了她,你這麽掐著她,她還怎麽說話?」


    畢竟「孝」字擺在頭上,鍾顯即便有些不悅,哼了一聲,但還是鬆開了手。


    鬆開手時,鍾詩彤白皙的脖子上已經有了一大圈的紅色印記,那個大拇指掐著的地方都已經變得烏青,五個手指掐過的地方都凹陷了進去。


    鍾夫人看著鍾詩彤脖子上的傷,眼眸縮了縮,這個鍾顯,對自己的親閨女,還真能下得了狠手。


    鍾詩彤得了喘息,粗喘了喘了好幾口氣,這才緩了過來,用手揉了揉脖子上的傷,將那凹陷進去的肌肉撫平。


    「說,你為什麽要來偷聽?」


    鍾顯的聲音陰狠恐怖,鍾詩彤嚇了一跳,連忙跪了下去,切切諾諾地說道:「爹,我隻是想來聽聽有沒有誌王的消息,他去了北疆這些天了,也沒有給我捎個信。」


    鍾詩彤越說道後麵,聲音就越小,自己畢竟是個姑娘家,雖然太後有意讓她成為誌王妃,可是她畢竟還沒有出閣,就如此惦記著一個男人,確實是不太好看。因此也不敢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鍾顯聽了之後,倒是打消了她是府上奸細的疑慮,不過看著她這麽上趕著去打聽誌王的消息,也是有些不高興,然而在聽到誌王居然沒有給她捎過一個信,鍾顯又有些痛快了,這個誌王是什麽意思?一邊又想靠著鍾家的力量往上爬,又不把他們鍾家的姑娘當迴事,很明顯的誌王並不喜歡鍾詩彤啊。不然誌王都能跟鍾達通了這麽多封信了,卻連半句都沒有施捨給鍾詩彤。


    鍾顯決定哪天一定要父親探探去誌王的意思,若是他不喜歡鍾詩彤,那便從他們鍾家再挑個姑娘娶了。


    鍾顯冷哼一聲,說道:「你好好地呆在你的閨房裏就是了,出來操這份心做什麽?為父自然會替你打理好誌王這邊的事情的。」


    「是」


    鍾顯越過了她便走了,問也不問一聲她身上的傷怎麽樣,全然不關心她,在他的眼中,女兒,隻是他攀龍附鳳的交換品罷了。鍾詩彤不成的話,就換一個女兒。倘若鍾詩彤不能鎖住誌王的心,誌王不願意娶她的話,那鍾詩彤就沒有什麽價值了。


    鍾顯走過的時候,衣服下擺帶起的風吹在了鍾詩彤的臉上,這個時候的春風本來是輕柔暖和的,可是此時鍾顯走過帶起的風卻好似冰冷的冰刀一樣剮在了鍾詩彤的臉上,冷冷的,刺痛了她的臉,更是刺痛了她的心。


    她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就像是天之驕子一樣,自己擁有美貌、才華、和顯赫的出身,是鍾家最為拔尖的女子,也是整個東朔貴族圈裏最為耀眼的那顆星星。更是在她一個普通的臣女被太後厚愛而封為永福郡主之後,她的身份也就比以前更為高貴了,在品級上來說,她一個郡主的身份甚至比他的父親鍾顯的兵部侍郎的身份更為高貴。


    隻是現在是在家裏,未嫁從父,鍾顯就是她頭上的天,就是可以對她任意打罵。


    鍾詩彤低垂著頭,她不服氣,她不能忍受她的父親對她這樣的態度,她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鍾夫人看著跪著的孫女,威嚴地說道:「起來吧,還不趕緊迴去睡覺?」


    鍾詩彤緩緩起了身子,朝著祖母施了一禮,就迴了自己的房間,這一夜,鍾詩彤有些睡不著覺,她輾轉反側,在黑暗中倏的睜開了雙眼,誌王妃之位非她莫屬,倘若父親敢換一個人送去東宮,她一定要想方設法將那個人除掉。


    鍾達在書房裏翻了許久,終是放下心來,自己在書房裏並沒有放什麽有把柄的東西,他們也沒有搜出什麽來,他們在書房裏搜到的那幾份書信,其實是自己故意放在那裏的,信上的內容並沒有什麽重要的信息,所以他就放在了書房裏,而那些有重要信息的信件,他都是看完當場就給燒毀了的。那些留著的信件,就是以防萬一,故意留給皇上看的。


    本以為不會有這麽一天,但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幸好自己多了個心眼,早有準備,將今天這個事情給擋了過去,推到了軒王的身上,否則,那幾封信若是坐實了是他所寫,那就麻煩大了。


    鍾達將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書房給規整了一下,便走到了書櫃後麵,將書櫃推開來,打開了密室,走進了一個地下通道,走了許久,就走到了一個緊閉著的小院落裏,從房子裏的一個破舊的床板下爬了出來,小院子裏睡著一對看似普通的夫妻,一見鍾尚書來了,這對夫妻連忙掌燈過來說道:「尚書大人,這麽晚了過來,有什麽緊急的事嗎?」


    鍾達的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他的臉上散發出陰狠的氣息,冷冷地說道:「哼,我們都被杜淩軒那個混蛋給騙了。」


    「屬下不明白」


    「杜淩軒在就已經治好了,他如今已經能走,也能看得見了。」


    「什麽?他已經恢復健康了?」


    那兩個人大驚失色,驚訝地問道,前段時間還看見他坐在輪椅上呢,怎麽這會兒就能站起來了呢?除非……「他之前的殘疾是裝出來的?」


    「哼,他以前確實是殘疾了,這個消息是沒有錯的,那個時候老夫為了證實他確實是殘疾了,特意問了宮裏的禦醫。而且他為了治療,還特意將鬼穀子給請到軒王府上,所以他肯定是殘疾了的。不過前段時間皇上還親自問過他,鬼穀子治不好他。如此看來,有可能是鬼穀子把他給治好了的,但是他瞞著皇上,也瞞著大家了。」


    「那他現在為何又不繼續裝殘疾呢?」


    「哼,他自以為已經掌握了老夫的罪證,所以就急著跳出來了,但是他沒有想到老夫留了一手,反將了他一軍,皇上拿到那些證據也拿老夫沒有辦法。」


    鍾達說著說著,眼神突然變得狠歷,直直地看著他們兩個,緩緩地逼近了他們,那對夫妻心裏一驚,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兩步。


    鍾達陰狠地說道:「老夫和誌王之間的通信,是經過你們兩個人之手的,你們是不是把信件給泄漏了出去?」


    那對夫妻惶恐地跪了下去,連忙搖頭說道:「尚書大人,小的不敢,小的從來就沒有打開信件來看過,都是直接送了出去的,接了誌王的信後,小的也沒有看過,直接就交給你了呀。這個你應該是清楚我並沒有動過那些信啊。」


    鍾達想了一下,自己和誌王的書信,每一封信的往來,裏麵都會有密語表明是迴的哪一封信,所以鍾達可以斷定,他和誌王的信並沒有中斷和遺漏過哪一封。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軒王又是怎麽拿到那些信件的呢?


    「老夫也想相信你們兩個,不過,杜淩軒今天居然拿了幾封信件出來,是老夫寫給誌王的信,那幾封信確實是老夫所寫,你說,為什麽會落在他的手中?」


    那兩個人連忙說道:「小的懷疑信件是在北疆那邊出了問題,若是小的從中拿走了信件,誌王收不到信件,你也就收不到相對應的迴信了。還請尚書大人明察。」


    鍾達陰翳的眸子漸漸迴暖,整個臉上的冰點溫度漸漸地迴了熱度,臉上洋溢起了溫暖的氣度,說道:「是老夫思慮不周,老夫也是剛剛才發生了這事,心中頗為憤怒,要知道,剛剛皇上還信了那個杜淩軒,竟然派了人去老夫府中搜查,所以,老夫一時焦急,才懷疑了你。不過老夫一向是知道你們兩個對老夫忠心耿耿,老夫一直很信任你,所以才將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可不要怨恨老夫啊。」


    這個鍾達打一個巴掌又給一顆甜糖。


    不過那兩個人心裏卻並沒有因為鍾達這半是道歉的語氣而感動,那男子麵上不顯,心裏卻暗道,鍾達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倘若自己真的背叛了他,不知道他要怎麽狠覺地對付他們兩個呢。


    那人裝出一副惶恐的神情說道:「屬下不敢,屬下對尚書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鑑。」


    「嗯,你們兩個,老夫自是信的過的。這封信,立即送出去。」


    鍾尚書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給他,便從那張破床掀開床板爬了進去,折迴了鍾尚書府的書房。他吹滅了書房中的蠟燭,迴了臥房睡覺。


    血隱組織的人盯了一晚上,也沒有見鍾達出過這個尚書府,更沒有見鍾達見過什麽人,在天亮之前,連忙趕去皇宮送信。


    「迴皇上,卑職一直守在鍾尚書府外,並未見他有任何異常,他迴府之後就一直呆在書房,收拾了一下書房,在書房裏呆了一個多時辰,就迴了臥房睡覺,再也沒有出來過,也沒有見過任何人。」


    皇上有些疑惑,說道:「你們可盯緊了?」


    「迴皇上,卑職為了盯得嚴密一些,在尚書府的周圍都布滿了眼線,並未見過他從其他門出去過。」


    皇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眉毛緊皺,夜晚的時候,李公公已經辦妥了事情,好幾個鑑定高手都確定那確實是出自鍾尚書的手,而且軒王拿來的信和在尚書府上搜出來的信確實是同一材質的紙張,更是能證明這些信紙確實是鍾尚書的信紙,可是為何鍾達用同樣的藥滴上去的時候,卻有了不同的反映呢?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現在鍾達就是以兩方的信紙檢測出來不一樣,而一口咬定淩軒拿來的信是假的。


    現在皇上也疑惑了,淩軒拿來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信件?北疆丟失城池的那件事,究竟是淩軒主謀,還是鍾達主謀的呢?


    淩軒已經恢復健康的事情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京城,得知消息的人神情各異,有震驚的,有不悅的,也有惱怒的。


    皇後狠狠地咬碎了牙銀,將手中的東西使勁砸到了地上,打破了後宮裏這平靜了許久的祥和氣氛,狠狠地說道:「杜淩軒,你怎麽當初就不死了幹脆呢?非活著迴來幹嘛?」


    這一下,原本誌王最大的一個阻礙又迴來了,本來以為誌王去北疆打戰,領個戰功迴來,就能順利當上太子了,現在,隻怕是難上加難了。


    未央宮,賢貴妃得知淩軒治好了的消息後高興得神采飛揚,宮門一開就興沖沖地趕去了軒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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