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拿著幫助消化的藥從藥店跑出來,看到馬路對麵,七七原來站定的樹下已經不見了七七的身影,心裏忽然一陣忐忑,急忙地跑過人行線,左右看看,不見蹤影,急忙地大喊一聲,“七七!”

    眨眼間,七七就從樹後轉了過來,微笑地看著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嗯?怎麽了?”

    看到她沒事,他忽然放鬆下來,“哦,沒事,我以為你丟了。”

    “丟了?”她不解。

    “是,我以為你被人騙走了,剛在後悔不應該讓你等在這兒。”

    “你很擔心我嗎?”

    “是啊,當然,這個城市裏有很多壞人的,你可不要以為他們會像我一樣好心地收留你,說不定會把你賣到酒廊去做小姐的。”他認真地嚇唬她。

    “啊?”他的話她沒有聽懂,“酒廊是什麽地方?是像我家一樣嗎?”她的本意是想說,在家裏的傭人們都是叫她小姐的,那麽酒廊一定是像家一樣的地方了,可是,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錯了,急忙盯著易水寒的臉,觀察著他的神情,但是,易水寒似乎並沒有聽出她話裏的意思。

    “哦,不說了,別嚇壞了你。”她單純的眼神讓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胡說八道,不僅會嚇壞了她,可能也會教壞了她,“走吧,我們迴去吧!你把這藥吃了,就會舒服點了。”

    “哦,謝謝!”七七輕聲地說,語氣中有一些歉意和感激。

    “不用客氣,唉,我還是多做些善事,多積些德吧,這樣老天爺才不會繼續懲罰我了。”易水寒看了她一眼,她已經接過藥低下頭去了,從他的位置借著路燈的光可以看到她側麵的臉,清晰得就像是一尊雕像,挺直的小小鼻梁和緊抿的嘴唇讓這個小姑娘看起來那麽招人喜愛。

    “你被懲罰了嗎?為什麽要說繼續?”

    他正盯著她的臉認真地看著,她卻忽然抬起頭看著他開口說話了,嚇得他急忙地把目光轉移到了別處,心裏忽然亂跳起來,臉也在火熱地發燒。

    “哦,還好,隻是有些抑鬱不平。不說了,我們運動運動吧,跑迴去怎麽樣?”他說著拉起了她的手。

    七七笑著點點頭,然後,兩個人向前跑去。沒多久,七七還在精神抖擻地跑著,易水寒卻已經氣喘籲籲了。

    “你累了嗎?”七七不解地問,她每天在家裏都安排了運動課,所以,她的身體素質一直很好。可是,易水寒的身體卻出乎她的意料,她想起那時是她伏在他的背上,他跑得飛快,而現在他卻落在了自己的後麵。

    “是啊!”他停下來,兩個人慢慢地走著,“現在的身體太差了,完全跑不動了,我小的時候常常在家後麵的山上玩兒,山的後麵就是大海,那個時候多好,無憂無慮的,可是,現在,唉,上了高中以後,學習緊張就沒有體育課,就不再運動了,這幾年每天朝九晚五的坐在辦公室裏更是少有運動的機會,現在整個兒一個糟老頭兒了。”

    他的話讓七七頓時輕笑出聲來,在心裏更加印證了他就是那個小男孩兒,沒錯,就是他,海邊,山上,逃跑,他的後背,槍聲,慘叫,那一天,他帶給她太多記憶,這記憶跟隨了她十二年,讓她沉重了十二年,讓她以為,他真的死了,為了救自己而死。十二年後,當一個鮮活的他出現在她的麵前,當他已經長成了一個大人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的沉重消失了,她感覺到了久違的輕鬆,她的第一個念頭裏就是想抓住他,想生活在有他的世界裏,不再讓他像十二年前那樣消失,那樣離開。可是,他的眉宇之間有淡淡的愁緒,他為了什麽事而憂鬱呢?

    “來,我們到家了!”他看著樓前的台階,忽然意識到手中的她的手,然後,急忙地鬆開了,有些尷尬地臊紅了臉說,“對不起,我——男女有別的,是嗎?”

    他的神情讓七七再次笑了。她大方地拉起了他的手,清澈的目光看著他,“下午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拉著我的手,現在為什麽不可以了?”

    是啊,現在為什麽不可以了?易水寒在心裏低問著自己,下午的時候自己把她當成了一個落難的小孩子,現在,感覺到她是一個女孩子了,是女孩子,他把心思集中在了這個女字上,而他是個男人,是個大男人,怎麽可以對一個女孩子如此輕佻。

    “因為你是個女孩子,下午的時候我忘記了,現在我記起來了。”他笑著說,手卻不由得握緊了,她的目光讓人摒棄了所有的雜念,隻是有一種保護她的衝動。

    她笑了笑,害羞地低下了頭,頭發傾瀉下來,遮住了她臉,好在夜很黑,這個角落很黑暗,她確信,他不曾看到她羞紅的臉。

    進了屋子就感覺到冷氣的涼爽,看到那隻可愛的大蝴蝶,她又站在那隻蝴蝶麵前仔細地看著它。易水寒端著一杯溫水進來,然後,把藥片和水一並送到她的麵前,“來,吃了它吧!”

    “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她笑著說,但是,還是接過來送進了嘴裏,吞服了下去。

    “那,要不要吃點東西?”易水寒笑著說。

    “現在嗎?”她看了看桌上的鬧鍾,九點了,早已過了晚飯時間,今天一整天的飲食已經全然沒有了規律,她現在已經分不清腹中是不是有饑餓的感覺了,“不了,好像晚飯時間已經過去了,而且我的午飯似乎剛剛才消化掉。”

    他笑了笑,點點頭,把她喝光的水杯,接了過來,連同藥瓶兒一並拿開。

    “這隻蝴蝶真是太漂亮了,它的眼睛好像在看著我!”她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又似乎是在對他說著。

    易水寒重又進來,聽到了她的話,看到她站在蝴蝶麵前呆呆地看著它,笑了,“它是明星蝴蝶,很會看鏡頭似的,不管你走到哪個角落,它都會看著你。”

    “嗯!”她輕聲答應了一聲。轉過身看到他坐在電腦前呆呆地看著屏幕,忽然之間就已經麵沉似水了。她看著他,有幾秒鍾,誰都沒有說話,空氣中安靜得有些奇怪。

    易水寒似乎是感覺到了,轉頭看到她正站在地中央的空地上看著自己,用一種研究的目光看著,他微微一笑,“哦,你要不要洗澡?”

    “嗯!”這是她的習慣,於是,她點點頭。

    “那就去洗個澡,然後,早點休息吧!”他說著,目光又轉移迴了屏幕。

    “哦!”她答應了,但是,腳步卻紋絲不動。

    他感覺到了她的安靜,轉過頭再次看她,看她巋然不動地著著,忽然笑起來,站起身來,“我來為你準備。”

    “哦!”她跟著他進了衛生間,看著他放水,然後,又拿出一條寬大的浴巾,“這是新的,哦,我是不是還要為你準備新的睡衣?可是家裏沒有,怎麽辦?”

    “我?我也不知道!”七七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穿我的吧!姐姐幾天前給我買了套新的,還沒有穿,你就勉強地穿吧!”

    “哦!謝謝!”七七又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要言謝!”他說著,已經把新的衣服送到了她的手中,,再看看浴缸中的水已經差不多了,看了看她,“好了,你洗吧!”

    “哦!”七七答應一聲,這個時候她真是想念蓓兒,因為蓓兒在她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可是,自己從來沒有給自己洗過澡,怎麽辦?她看著浴缸裏浮來漾去的水反射著天棚上的燈光,“可是,我應該怎麽辦?”

    “嗯?”她的話讓轉身而走的易水寒停了下來,迴頭盯著她的臉,“你在說什麽?”

    “哦!我是說我的頭發,我還沒有自己洗過我的頭發,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你?”易水寒瞪大眼睛盯著她,“看來你還真是位千金小姐?連頭發也沒有自己洗過,你有傭人嗎?”

    “沒,沒有,都是媽媽幫我洗的。”七七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好吧,今天我就好人做到底,誰讓我揀迴來一位公主呢?來吧,我幫你!不過,我也沒給女孩子洗過頭發,試試吧!”易水寒說著轉過身拿起了浴缸尾側上懸掛在牆壁上的花灑,打開開關,感覺著水有些涼,於是,他繼續放了放水,感覺水溫合適了,他轉過頭剛要對她說,水溫剛剛好,才發現,她已經脫去了衣服,坐進了浴缸,並且把頭上的發夾拿了下來,放在了浴缸與牆壁的平台上。

    “你?”他急忙地閉上了眼睛,她白若凝脂的肌膚耀得他不知所措起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你怎麽這樣了?”

    “我?”他的神情嚇壞了七七,她不解地看著他,他緊閉著雙眼的樣子真夠可愛,“我在家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可我是男人,你媽媽是女人。”

    “那又有什麽關係?”她茫然不解地說著。

    她的這句話讓易水寒愕然一愣,他睜開眼睛看著她,她的神情那樣坦然,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誘惑,純淨得如畫中的天使。相反自己的心裏則被她的神情映射得齷齪有餘了,他頓時感覺到了自己的陰暗與不自信。他開始責怪自己,於是,他長唿一口氣,看著她烏黑的頭頂,“低下頭!”

    “哦!”她輕聲答應著,略微地低下了頭。暖暖的水灑下來,濡進了頭發裏,然後,他的手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頂,她藏在膝蓋上的嘴角微微一揚,羞澀地笑了。

    “你睡床上,我睡沙發!”看到七七穿著自己又肥又大的睡衣從衛生間裏擦著頭發出來,易水寒停止了雙手在鍵盤上的跳躍,迴頭指了指床和沙發,然後,又轉過頭,忙著寫那個在他心裏永遠不完善的軟件功用的介紹書了,他剛剛才想起的應該再加上一條,於是,他稱著七七洗澡的功夫就已經忙個不停。

    “哦!”七七乖巧地答應了一聲就坐在了床上,不再說話,隻是看著他的背影,他麵前的台燈把他的背影籠上了一層昏黃的光暈,七七的心裏又湧上了一層喜悅,這種喜悅變得不再朦朧,相反已經變得清晰地印在心裏,浮漾著,蕩漾著,撩撥得她不時地就會揚起嘴角。

    不知道過了多久,易水寒一動不動地坐在電腦前忙碌著,七七則靠在床頭盯著他的背影發著呆。後背有點酸痛,她換了個姿勢,床頭的一個精致的淡粉色小盒子吸引了她,這是她喜歡的顏色,於是,她輕輕地拿起了它在手中把玩著,盒子的蓋子上竟然還鑲著一條同色的蕾絲緞帶,裏麵會是什麽呢?什麽東西會有這樣精致的包裝?七七的好奇心頓起,想也沒想就打開了蓋子,雪白的泡沫中間是一枚已經變了形的發夾。她的心猛地一跳,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食指一動,她細心地捏著它,借著易水寒的身體縫隙中透過的燈光,仔細地端詳著它。

    易水寒這時停下來,奇怪著她怎麽會如此安靜,扭過頭看到她正捏著那枚發夾認真地端詳著。他的心裏忽然一陣緊張,急忙說,“不要動它!”

    他的話太突然,讓七七的身體一抖,手上鬆開,發夾掉在了被子上,然後滑下了床下的地麵。

    易水寒急忙地跳起來,小心翼翼地拾起它,把它細心地裝進盒子裏,然後,又放迴原處。這時才發現七七正在用一種膽怯地目光看著自己,他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剛才的大聲嚇壞了它,他微微一笑,撫了撫她的頭,輕聲說,“嚇壞了你嗎?”

    “不,不,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好奇。”他眼中的溫和和語氣中的溫柔讓她不再膽怯,但是,馬上她就又有了一種歉意。

    “我知道,你別怕,我沒有別的意思,這件東西對我很重要。”

    “這是什麽?為什麽很重要?”她鼓起勇氣,輕聲地問,這枚發夾是他的寶貝嗎?是誰送給他的?是一個在他心目中很重要的女孩子嗎?

    “哦,是一枚發夾,一枚救過我的命的發夾。”他重又把那盒子拿起來,打開,認真地看著它,輕聲地說。

    “救命?”七七更加好奇,瞪大眼睛看著他低沉下的臉色,他在迴憶一個人嗎?一件事情嗎?是什麽樣的情節讓他如此牽動心弦?是什麽樣的人讓他如此掛牽?

    “是啊!救命!”易水寒的心思已經飛迴了十二年前的家鄉,海邊,山上,那個無依無靠,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兒,那雙恐懼躲閃的大眼睛,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他的唇角微微一動,浮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

    “能告訴我嗎?”七七小心翼翼地問,她是那麽想知道他的故事,想知道他的故事裏會有誰的情節?

    易水寒抬眼看著她,看到她的目光中有一種急切的渴盼和等待,這讓他已經無法拒絕,於是,他笑著撫了撫她的頭,“真的想聽嗎?”

    “嗯!”七七急忙用力地點頭。

    他的笑意更濃了。然後,他看著她的眼睛,“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熱心地幫你嗎?”

    七七輕輕地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因為你是個好人!”

    “不是,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一個無私的好人。因為,我一直在說你像一個人,尤其是你的目光中一旦流露出那種恐懼的時候,尤其像我記憶中的一個小女孩兒,她就是這枚發夾的主人。”

    他的話讓七七的心猛地一墜,他說的女孩兒是誰?發夾的主人究竟是誰?

    他卻沒有在意到她的笑容已經僵在了臉上,繼續地說,“十三歲的時候我就是一個野孩子,在鄉下的農村長大,每天山上海邊,跟山上的鳥兒和海邊的海螺們說話,那天本應該去上學的,可是,因為父親工作的調動,我辦了轉學,稱著家裏正在準備搬家的時候最後一次去海邊跟我的海螺們說話的時候,在常去光顧的舊倉庫裏發現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兒,她大約六七歲的樣子。起初我被她嚇了一跳,因為她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我以為她死了,但是,那時又好奇又膽大,就鑽進了屋子裏,那個孩子竟然還活著,我想起電視裏麵演過的情景,把海螺裏裝著的水噴在她的臉上,她果然醒過來了,而且還叫我哥哥?”

    七七已經製止不住心裏唿之欲出的喜悅了,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劇烈地顫抖著,她隻好拚命拚命地壓製著那份顫栗,認真地聽他說下去。

    “她一睜眼看到了我,以為我是壞人,恐懼地擠在屋角裏,發著抖。從此以後,她眼睛裏的那種恐懼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記憶裏,偶而的還會夢到那雙無助的眼睛。後來我知道原來她是被人綁架到那裏的,也許是《上海灘》《再向虎山行》《射雕英雄傳》之類的電視劇正在看,我心底的那股子英雄主義在那個時候蠢蠢欲動著支配著我一定要做一次扶危濟困的小英雄,於是,我幫助她從那間倉庫裏逃了出來。”

    “後來呢?這發夾是怎麽迴事?”七七輕聲地問,這些情節她都是知道的,隻是這發夾究竟與這有什麽關係?

    “在路上,她跑不動了,我背著她,她的發夾掉在了地上,我順手揀起來放在了上衣的口袋裏,我沒想到這枚小小的發夾竟然救了我一命。”

    “你是說這枚發夾是那個被你救出來的小女孩兒的?”七七的聲音裏已經有了顫抖,她抑製不住的顫抖,她盯著他的臉,認真地要再聽他確認,這枚發夾就是十二年前的自己的,可是,自己對這枚發夾卻一絲一毫印象也沒有,難道是因為它變了樣?那麽它的從前是什麽樣子的?

    “是,就是她的,我救了她吧?後來我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也許會活下來吧!”

    七七的心似乎在遊蕩了許久後終於找迴了原來的位置,她忽然向後靠去,不由得長唿了一口氣,但是,他的話讓又坐直了身體,疑惑地問,“為什麽這樣說?”難道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竟然讓他不知道那個她是誰家的孩子嗎?那麽那時,警察沒有救到他嗎?警察也沒有對她提到自己的名字嗎?這究竟又是怎麽迴事?

    “因為我剛剛帶著她跑出來,綁架她的壞人就開著車追過來了,我隻好帶著她上了山,追兵在前,我情急之下竟然迷了路,沒有辦法,隻好把她藏在大石頭下麵,我引開了那些壞人,壞人追來了,看到是我,於是惱羞成怒,向我開了槍,子彈射在了這枚發夾上,我沒有死,隻是受了點輕傷,可是,它變成了這副樣子,是不是很難看,其實,原本它的上麵有幾顆亮晶晶的鑽石,漂亮極了,可是,它對我來說珍貴極了,因為它記載了我年少時的輕狂衝動和勇敢,它讓我想起我曾經是個英雄,所以多年來,它一直鼓勵著我,讓我像英雄一樣活著,這就是我把它視若珍寶的原因,所以,你不要介意我剛剛的失態,它對我而言太重要了。”

    “這許多年來,你一直在想著它的主人嗎?”七七試探著問,然後,她自己也在奇怪自己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多的腦細胞和腦纖維來思考這些事情。

    “偶而會想起,想起那雙烏黑無助的眼睛,那雙眼睛會讓我變得忽然就溫柔起來,因為,那個孩子的眼光會讓人產生一種保護的衝動,這種衝動會讓人變得勇敢起來。”

    聽到他說那個孩子,她的心裏不由得好笑起來,“那個孩子現在也會長大了吧!”

    “她應該和你差不多大了。”

    “難道你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嗎?”

    “不知道,我被槍擊中後,摔下來的時候頭磕在了地上的石頭,昏了過去,醒了才發現自己被一棵小樹攔腰截在樹叢中,後來,我滿山的找她,可是,山上除了淩亂的腳印和鮮血以外,什麽都和從前一樣,她不知所蹤了,我想,她可能獲救了,因為,如果以地上的鮮血判斷她遇害的話,那麽會有她的屍體的,可是,沒有,所以,我一直在僥幸地以為,她會獲救的,我已經大難不死了,她可能也不會那麽輕易就死掉的。”

    “如果她死了,你會難過嗎?”

    “哦,會吧!可能那時會很難過的,那時就好像我們是一派的,而且,她是那麽可憐,可憐地讓人心疼。”他笑了笑,“我一直在想吉人自有天相,她應該不會有事的。”

    七七勉強自己笑了笑,他眼睛裏的溫和讓她心裏暖暖的,她終於把那顆心完完全全地放進了肚子裏,原來,他心裏的那個關於發夾的故事是自己,這枚他視若珍寶的發夾竟然是自己的,她被幸福漾得滿滿的,已經唿之欲出了。她伸出手去,碰了碰那發夾,是的,正像他所說的,它已經變得醜陋了,甚至扭曲變形了,可是,因為他的珍愛,她發現它忽然之間變得美麗非凡起來,而且,她仿佛看到了上麵亮晶晶的幾粒鑽石,不是因為有了鑽石會昂貴,而是因為鑽石而美麗。

    “她沒事!她好好的。”她不由自主地說。

    “嗯?”他不解地看著她,“你怎麽知道?”

    她醒了過來,“哦,因為你說了吉人自有天相,你保護了她,她就一定會好好的。”

    “是,但願!”他又笑了,“話又說迴來,今天下午,如果不是你眼睛裏時而流露出來的恐懼讓我恍惚地想起她來,我可能不會做這個棘手的好人,把你帶迴家來,然後,現在又在愁著怎麽樣才能安全地幫你找到家,送迴家。”

    七七抬眼看著他的眼睛,目光裏重又浮上了一層小心,“是不是那種恐懼讓你感覺到我和她一樣可憐?”

    他輕笑著點點頭,“也許吧!”

    “是的,我是一個很膽怯的人,十幾年來,因為我的心理障礙,我拒絕陌生人介入我的生活,所以,我沒什麽朋友,隻有家人,但是,今天,我第一次走出家門,沒想到就遇到了你,你是一個好人,這是我的幸運吧,所以,謝謝你,也謝謝你的故事!”

    他好奇了,“這些話不像是我剛剛看到你時的你說出來的,下午的時候我還以為我遇到了一個這裏有問題的少女。看起來,完全不像啊。”他指著自己的頭笑著說。

    “哦,我的這裏確實是有些問題,因為我對很多事情都毫無記憶,即使是一些很簡單的事情。”

    “唉,累了吧,先睡吧!我還有工作要做,你先睡,但願我的工作不會打擾到你。”

    七七點點頭,乖乖地鑽進了被子裏,細心地易水寒摸了摸她濕著的頭發,急忙地扶著她的肩膀,“快起來,頭發還沒有幹,這樣睡覺會生病的,我已經夠忙了,你可千萬不可以生病,不然我會手忙腳亂的。”

    “哦,那我做些什麽呢?”

    “嗯,看看書吧?還可以看看電視,這裏還有影碟,你隨便做什麽。”說著,他把發夾小心地放好,又坐迴了電腦前,扭頭看著她,手指對著電視的開關說,“要不要打開?”

    “不,不要,我不喜歡看電視,我還是看看書吧!”她確實從來不喜歡看電視節目,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知道電視機的聲音會吵到他,會影響到他的工作,所以,她寧願看書。

    她的話剛說完,他已經抱了幾本書過來,“我家裏隻有這些,你隨便翻翻吧,權當是學習了。”

    她接過來,原來都是一些關於計算機應用方麵的書,當然還有一些經濟管理,企業管理方麵的,她笑了,拿起其中的一本關於網絡商務的書,笑著說,“就是它了。”

    易水寒這才放心地重又坐迴去,認真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七七翻開了書,沒看幾行字,困意就襲上來,她打了個嗬欠,這一天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她確實累了,也應該累了。抬眼看看他還在忙著,她很想努力地睜開眼睛陪著他,可是,疲憊感讓她努力了幾次以後就無能為力地睡著了。

    易水寒忙到了深夜感覺到累了才停下來,忽然想起屋子裏還有七七,迴過頭,看到她斜靠著床頭睡得正香,手中的書也扔在了一旁,也許是因為冷了,她的雙腳緊緊地扣在一起,他笑了,站起身來,輕輕地叫了聲七七,七七囈語著答應了一聲,然後又沒了動靜,於是,他俯下身去,抱起了她,把她放在了被子下麵,然後,蓋好了薄被。

    昏黃的燈光灑下來,照著七七熟睡的臉,烏黑的頭發傾瀉在枕頭上,襯得她的臉像滿月一樣美麗。易水寒情不自禁地蹲下身來,仔細地端詳著七七的臉。心裏一個聲音一直在說,為什麽這張臉這樣熟悉?這目光也如此熟悉?她究竟從哪兒來?又要到哪兒去?

    七七的嘴唇動了動,又緊緊地抿在了一起。這緊抿著的雙唇紅潤得如飽熟的櫻桃,美麗動人。他笑了笑,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麽惹人憐愛?讓人心疼?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裏浮現出一種異樣的情緒,品味了許久,他忽然發現,這一天並不是那麽煩惱迭生了,相反,他發現自己平靜了許多,然後,他發現這個讓他平靜下來的發源地就是這個熟睡著的女孩子,一個完全地信任自己依賴自己的陌生女孩子,不,確切地說已經不再陌生,她似乎是與他早已熟悉得如同多年的親人或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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