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了屋子,照著阮若穀白皙的臉龐,摘下眼鏡的雙眼有著明顯的下陷,濃黑的眉頭有一些微蹙,但這絲毫不影響到他的英氣,陽光讓他有些意識複蘇,但是,鼻翼輕輕地抖動著,他又發出熟睡的均勻唿吸。時差還沒有倒迴來,他必須要在睡眠中養精蓄銳,以待戰鬥。

    阮若穀自從七七生日過後便匆忙地迴了美國,兩周後又迴到香港,公司在香港的業務必須要在香港處理,而且香港迴歸以後政局穩定,經濟穩定,經濟危機的勢頭並沒有衝擊到自己及整個家族產業的盈利,反而是大哥在房地產行業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績,內地的地產業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利潤,他在香港和內地之間奔走,忙得不亦樂乎,從昨天晚上迴到家直至現在,他們兄弟還沒有見麵。從小到大,阮若虛一直是阮若穀追隨的目標,這個目標讓阮若穀不允許自己停下來,於是,他的人生字典裏隻有向前向前,向上向上。時至今日,麵對國內國外網絡經濟的風聲水起,他自然不會甘於寂寞,誰都知道這是最大的商機,但是,做慣了投資他知道這一行最重要的是頭腦要清醒,看準了方向,確認了目標,出手要快要準才會收到效益,當然最重要的還有要經得起過程的艱難,要放得起這條長線,才會收到線後的大魚,這次迴港的目的之一便是對幾家看起來很有生存發展空間的公司做最後的考察,所以,這段時間以來,他迴香港的頻率要高於往年。

    阮若虛推門進來看到阮若穀兀自酐睡的樣子很可愛,於是,他悄悄地退了出去,沒想到這輕輕地開門和關門的聲音還是驚擾了阮若穀。他睜開眼睛,嗅了嗅鼻子,嗅到了阮若虛身上那種熟悉的淡淡的煙草味道,於是,他猛地掀開被子,追了出去。

    果然,打開門就看到阮若虛瘦高的背影,他躡手躡腳地快步追上去,右手握拳向他的後背擊去,準備給他一個突然襲擊。

    但是,阮若虛似乎早已聽到了他的來聲,於是,他的手尚未觸及到他的身體,阮若虛就已經迅速地躲閃開來,然後,拿出他的得意本領,中國擒拿的功夫,已經握住了阮若穀伸出去的右手,順勢一帶。阮若穀的右手被他握住,但是,他其實使出來的是先虛後實的招數,左手已經扼住了阮若虛的咽喉,與他同步的是,阮若虛的右手也已經扼住了他的咽喉,兄弟倆同時盯住了對方的眼睛,身體也同時停滯在了樓梯前。

    相視一笑。

    阮若虛收迴手,拍了拍阮若穀的頭,“臭小子,有進步!學會偷襲了!聲東擊西啊?”

    “跟你學的。”阮若穀笑著拍拍大哥的胸脯,然後,解開睡衣的扣子,把自己健碩的胸肌,“看看,現在超過你了吧,你那身排骨也該鍛煉鍛煉了。”

    “我這是精幹。”阮若虛不服氣地把衣服扯過來蓋住了他的肌肉,酸酸地說著拍拍自己清瘦的胸脯。

    “不服氣吧!”阮若穀揶揄地說著。

    “臭小子!”阮若虛握拳打了阮若穀的胸口一下。

    “哦,謀殺,正中下懷呀!”阮若穀捂著胸口故意嗔怪地叫起來,雙眼盯著阮若虛的臉,嘻笑著說。

    “行了,走,媽咪等著我們吃飯呢!易達公司的事邊吃邊說吧!我再給你介紹一個新的網絡公司,你一定感興趣,聽說他們有幾個網絡應用軟件做得非常不錯,隻是因為資金周轉出現困難正在尋找買家,你如果收購了,過不了幾年就會在it界混出個大名堂出來,這個行業現在可是不可小覷啊,無盡的資源,無盡的財富!而且一本萬利是完全可能的。”阮若虛笑著說。

    “怎麽?你做實業的也動心了?唉,你是對it感興趣?還是對投資感興趣了?好,我換衣服!我們等下細談!”阮若穀笑著轉迴了房間。三下五除二地換了套家居裝,雪白的t恤衫襯得他的臉愈發清秀逼人。

    阮若虛看著弟弟,笑吟吟地說,“唉,夠神駿的!”

    “你當我是匹千裏馬呀!”阮若穀嗔怪地迴答。

    “最近又迷了多少新女孩子!”

    “什麽話?你呢?又有幾個為你吵著自殺的,鑽石王老五!”阮若穀皺著眉頭,不屑地叫著。

    兄弟倆邊說著已經並肩走下樓梯,餐廳裏已經擺好了碗筷,卻沒有人,阮太太正在大門前張望著。

    阮若穀看看屋子裏的每個角落,感覺到了少了很多東西,他才忽然發現是七七和蓓兒不在,他不解地問阮太太,“七七還沒有迴來嗎?”

    “七七出去了嗎?”阮若虛疑惑地問,怪不得今天沒的看到七七,隻是平時她就少言寡語,所以,他還沒有在意到她的不在。

    “是啊!”阮太太看著兒子們,擔心地說著,“已經幾個小時了,蓓兒也沒有打電話來。”

    “媽咪,別擔心,蓓兒在應該不會有事的。”阮若虛笑著拍了拍阮太太的肩膀,用自己的手給媽媽傳遞過來一份安慰。

    “是啊,媽媽,這十幾年七七深居簡出,現在香港幾乎沒有人知道七七是爹的媽咪的女兒,應該不會有人跟蹤她的,您放心吧!”

    阮太太感覺到了兒子們的寬慰,略有安慰,但是同時她還是有一點擔心。“我這心裏不太放心,你們倆個去吃晚飯吧,若穀不是有事情和你哥哥談嗎,你們就去吧,媽咪在這兒等一等。也應該迴來了,七七的晚飯一向是準時的。”

    “沒關係,我們等妹妹一起吃!爹的今天有應酬嗎?”阮若穀看了看西麵窗子外正在西斜的太陽,摟著阮太太,柔聲問。

    “是!”阮太太點點頭,拍了拍兒子的手。對女兒的擔心占據了她的全部思想,所以,她幾乎無暇分心來迴答兒子的問題,若穀許多年來遠在美國,迴家一次自己卻還要讓他來分心安慰自己。

    正說著,電話已經響起來了,阮若穀轉個身輕快地走到沙發附近,撈起了話機的聽筒,來電顯示應該是內地的電話,他疑惑地輕輕喂了一聲,那頭卻沒有聲音,他再次問,哪位?

    又過了一會兒,那端才傳過來蓓兒沉沉若水的聲音,“若穀哥,是我!”

    他立即感覺到了這聲音中的沉重,甚至是帶著哭的顫抖,他的心馬上就緊張起來,直覺告訴他可能是七七出事了。

    “你怎麽了?”他想到了媽媽,急忙避實就虛地問。

    蓓兒已經哭出聲來了,“若穀哥,我?七七她,七七她不見了!”

    “什麽?”阮若穀壓低了聲音,捂著聽筒,“你別急,我現在上樓,你一會兒打我的行動電話,聽到沒有?”

    “是!”蓓兒答應著。

    他急忙地放下電話,看了看正在奇怪地看著自己的阮若虛和阮太太,勉強地笑了笑,“我上樓去接美國的電話,馬上就下來。”

    說著,他故作沉穩地快步上樓,剛推開房間的門就聽到行動電話正在急促地響起鈴聲,他加快腳步衝進去,抓起放在筆記本電腦旁的電話,著急地接過來,“蓓兒,你別急,慢慢說,怎麽迴事?你現在在哪兒?”

    蓓兒一邊哭著,一邊在說,“我在深城,七七就是在深城不見的。”

    “你具體在哪兒,我現在就去深城找你!”

    “我在大街上!”

    “你在那兒等著別動!我現在就去!”他一邊說著已經拿過車子的鑰匙,正說著,阮若虛已經推門進來了。

    “發生什麽事?”他不解地問,看到弟弟剛才的眼色,他緊跟著上了樓。

    阮若穀看了他一眼,心裏的緊張得到了一種緩解,“蓓兒來電話說,七七不見了。”

    “什麽?”阮若虛果然大驚失色,這個妹妹可是家裏的命根子。

    “她們是在深城走散的,蓓兒正在那兒,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

    “不行,你得在家陪媽咪,現在先不要告訴媽咪,她會擔心的。”

    “你在家陪媽咪吧,我去!我常去深城,那兒的環境我比你熟悉。”

    “不行,我去。”

    “我去!”

    “行了,我們一起去吧!隻說是你公司的事情需要我們一起處理,再說我有出入通行證,你沒有海關是不會放你入關的。”阮若虛焦急地說著,“媽咪沒有你想像的那麽脆弱!”

    “好吧!”阮若穀還真是希望這個時候有哥哥在身邊,畢竟他是哥哥,可以讓他依賴。

    “好!”

    盡管阮太太有些困惑,但是,兄弟倆偽裝得麵不改色,她也就沒有深問,當然,她也不相信七七會真的出什麽事,她不相信七七會被人算計兩次。

    原蓓兒已經六神無主地在大街上徘徊了很久。她在這幾個小時裏,把七七可能出現的地方全部轉了個遍,幾天前,來深城參加阮若虛的新樓盤開市時辦的通行證看來真是沒有起到好作用,七七有了它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通行在兩市之間,她不在視線裏,行動電話忽然之間又關了機,想到七七這新拙的駕駛技術她立即就毛骨怵然地想到了許多種可怕的後果,好在在街上轉著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有車禍的痕跡,她一再告訴自己不能這樣瞎想,可是還是從車禍又再想到了是不是又被人劫持?轉念想來,七七十幾年來深居簡出,在香港已經是養在深閨無人識,內地又怎麽會有人知道她是阮氏的千金,排除了這種,她忽然又想到了七七那白皙透明的肌膚和烏黑美麗的眸子,她立即就被自己嚇到了,會不會遇到壞人,她那麽單純,一定不會有辯識能力的,天啊,天啊,她不停地叫著天,幹脆棄了車,在街上小跑著尋找著一個個看似相似的身影,同時她也不停地自怨自艾怎麽她和媽媽都這麽命苦,想到媽媽就是因為十二年前接七七放學的時候七七被綁架受到驚嚇變得膽小自閉而自責了一輩子,臨終還要不放心地讓自己還了這份債。結果,這樣的命運竟然又輪迴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答應過媽媽一定要照顧好媽媽的,可是,自己竟然把七七給弄丟了,卻又無計可施。太陽已經要下山了,七七卻還是人影不見,音訊全無。事不得已,她冷靜地考慮再三不得不把這樣一個壞消息傳迴阮家,阮若穀的聲音傳來的一瞬間,她的冷靜瓦解怠盡,已經完全鬆懈地哭了出來。

    她頹廢地坐在靠近中央公園路邊的長椅上,雙眼盯著過往的車子和行人,不停地想像著七七現在會在什麽地方,會遇到什麽人?會發生些什麽事?越是這樣想腦子越是一片混亂。抬頭看看天,日落前的天空有些蒼白,她想起了七七蒼白的臉,膽怯的神情和現在一定因為找不到自己而六神無主的樣子,她不敢想下去了,因為她無法想像如果真是這樣,七七應該有多麽無助,而自己卻無法把這個無助的她像往常一樣擁在懷裏輕言相慰,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在不由自主地糾成一團,痛苦難捺。

    “哎,美媚,一個人在這兒想什麽呢?”兩個混混看到她一個人坐在長椅上發了很久的呆,便無聊地靠過來,搭訕著。

    蓓兒橫著眼睛瞪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看著自己原來的天空。

    他們卻不識趣,繼續著無聊的遊戲,“怎麽?不理我,是看你一個人悶才陪陪你的,喲,哥哥,還真挺漂亮的。”

    蓓兒沒有心情理會他們,索性一言不發地毫不理會。

    “怎麽這麽驕傲啊——”說著竟然把手伸了過來,摸了摸蓓兒的臉。

    “把你的手拿開!”蓓兒大聲地說,雙眼瞪大盯著伸手過來的那個人,狹長的臉讓人想起了神話裏的地獄使者馬麵。

    聽到蓓兒的怒斥,他們首先嚇了一跳,收迴了手,然後,立即大笑起來,“原來你會說話呀,我還以為遇到了聾子和啞巴呢!”邊說著邊又把手伸了過來,竟然撫在了蓓兒的手上。

    蓓兒終於忍無可忍地反手握住了那個人的胳膊,使出了自己的功夫,沒幾下就把這兩個人打得落花流水,高聲求饒。

    “滾!”她怒斥地大叫。

    兩個混混急忙避之不及地跑開了。

    隨著他們的跑遠,蓓兒心裏對七七的擔心已經變成了恐懼,她不敢想像七七如果遇到了這樣的兩個人會怎麽樣?七七是不會防身的本領的,不像她的哥哥們從小就練跆拳道或是空手道,她就像是一株在溫室裏扶植起來的幼苗,是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的小小花朵,風雨未至已經怯弱不已,如果再遇到什麽不幸,不要說是阮家會有多麽天塌地陷,即使是自己也要無顏苟活了。怎麽辦?怎麽辦?她再次陷入了慌亂之中,手和腳已經不知所措,腳步不停地又走上了已經有些暮色蒼茫的城市街頭,茫然無措地繼續尋找著七七的身影。

    阮若虛和阮若穀帶著各自的貼身保鏢和助理已經過了海關,正在向蓓兒指定的地方開去的時候,忽然在街上看到了蓓兒匆忙的身影。

    “蓓兒!”兄弟倆同時看到了她,也同時驚唿出聲來。

    車向蓓兒靠去。兄弟倆下了車,同時喊出了蓓兒的名字。

    蓓兒在茫然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急忙地轉迴身,擦去了臉上的淚痕,看到了阮若穀和阮若虛擔憂的目光齊齊地盯在自己的臉上,如同迷途的羔羊終於找到了親人,激流中的人抓到了一塊浮木,頓時心裏一暖,向他們跑過來,“若虛哥,若穀哥,怎麽辦?怎麽辦?”

    “你別急,慢慢說!”阮若虛的聲音輕柔得讓人更想流淚。

    “我?”蓓兒掃了一眼阮若穀,他雖然沒的說話,但是,鏡片後的雙眼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臉,眉頭緊鎖,神情焦灼,她的心猛地一跳,隨即一痛,“我跟著七七在香港的時候,七七說想要到深城看看若虛哥,於是,我就跟著到了關口,正在驗通行證的時候,抬頭看七七的車就不見了,然後,我就開始找她,結果,跟來跟去的還是不見了蹤影,打她的行動電話,她卻沒有接聽然後就關掉了,若虛哥,若穀哥,怎麽辦,我怕極了!”

    阮若虛和阮若穀的心裏同時一沉,除了六歲時被人綁架,七七從來沒有獨自離家過,更沒有離開過香港,現在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不知所蹤,又豈止是擔心就可以容納的,和蓓兒一樣,他們兩個人的心裏同時被恐懼占滿了。兄弟倆同時伸手來拍拍蓓兒的左右肩膀,阮若穀沉沉地說,“七七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會找到她的,她的車很特別,估計現在深城不會有這樣的款式,我們找到車就能找到人。”

    他的話讓阮若虛肯定地點點頭,“對,車隻能在外麵出現,所以,我們在街上分頭找,蓓兒,你的車呢?”

    “我?”蓓兒這才想起自己的車,她幾乎忘記自己的車放在哪兒了,於是,她愣了愣,想了一下,才想起車放在了和兩個混混打架的地方,趕緊地說,“我停在中央公園的門前了!”

    “那我們就沿著那個方向開始,順路拿迴你的車!”阮若穀在短短的幾秒鍾之內就已經部署完畢,然後,手指一動,手扶了扶蓓兒的背,這個時候阮若虛的手忽然伸了過來,兩個人的手在蓓兒的背上碰到一起,他們立即對望了一下,然後,同時苦笑一下,意會了對方的意思,默契,他們從來都是這麽默契。

    暮色更加濃重了,黑暗已經無聲地包圍了城市,街燈同時亮起,車子的燈光把街道湧成了兩條擦肩而過的車河,阮家兄弟和蓓兒已經開始了又一番焦灼的尋找,蓓兒在幾個迴合之後已經幾乎把深城的大街小巷在自己的大腦裏刻成了地圖。

    商場大樓上的數盞射燈把停車場照得亮如白晝,原蓓兒的視線剛一觸及到停車場裏的車輛,忽然就大叫一聲,停車!

    果然,她所看到的就是七七的新車,嶄新的車體在清白的射燈光下也閃著誘人的光芒。可是,幾個人尋遍了車子附近的每一個角落,卻看不到它的主人七七的出現。

    蓓兒又開始啜泣了,她靠著七七的車,捂著自己的嘴讓那聲音終止在自己的嘴裏。卷曲的頭發已經淩亂地拂在了額前,泛起的淚光和頹唐的身體讓她看上去那麽楚楚可憐,阮若虛輕歎一聲,揉了揉蓓兒的肩膀,想安慰她一下,可是看到她的眼淚,又知道任何安慰都是無濟於事的。

    “別哭了!”阮若穀看了看蓓兒,看到大哥細致又親昵的動作,不由得煩燥起來。

    蓓兒第一次聽到他的粗聲大氣,止住了哭聲愣住了,膽怯地看了他一眼,而他那時正眉頭緊鎖地盯著車輪上的奔馳標識。

    阮若虛看了看阮若穀,他臉上的凝重讓他的情緒也受到了傳染,向來穩重的他也有些焦灼不安了,“守株待兔!從現在開始,我們要派人在這輛車前守著,直到她出現為止,我想七七應該不會走遠,她一定會出現的,二十四個小時以後,如果她還不出現我們就要報警了。”

    “是!”阮若穀用力地點了點頭,“不過,這事兒一定要讓警方保密,如果有人知道是七七失蹤,難免會讓其中想謀利的人起了壞的心思,這樣七七可難會更危險,就像小時候一樣。”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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