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睿點了點頭。


    李楨卻是從未聽過此地,扭著望向長歌,說道:「那是什麽地方?」長歌臉上浮現出難以明辨的情緒,緩緩道:「那一個專門與魔鬼做交易的地方,跳出三界之外,不受任何管束,至今為止,無人知他們從何處而來。」


    「無論你是神、仙、妖、魔、人,但凡是三界芸芸眾生內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與他們做了交易,但,同時也需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因為永無止境的欲望,有人典當靈魂,有人典當舌頭,有人典當智慧,等等諸如此類的,這也就是為何有些人生下了便是癡兒,有的人生下了便是啞巴,有些人生來就沒有腿,因為這些東西,全都被他們的前世所典當了,你若想將它給典當迴來,則需要同等物值的東西去贖。」


    長歌望向傅睿:「不過,這又有何關係?」


    傅睿微微低垂下頭:「阿芸便在那裏典當了孕育能力。」


    「你說她典當了孕育能力?」李楨微沉了眼,眼過閃過一絲寒意:「那麽她現在肚子裏懷著的龍裔是假的?」


    傅睿臉色又蒼白了幾分,閉上眼,卻是未曾出聲。


    長歌輕輕瞥了他一眼,漠然聲:「那她所交換的條件,便是入宮做皇帝的寵妃?」


    傅睿身體顫抖了一下,許久,才艱難開口道:「沒錯。」


    長歌輕抿了唇,聲音清冷如泉:「之前,我斷定她活不過三個月,如今卻是生龍活虎活到了現在,是因為你與那無垠之城做了交易,將自己的魂魄典當了出去,來換她平安無事!」


    傅睿臉色煞白如紙,沙啞著嗓子道:「沒錯。」


    「愚昧,若她心中有你,又怎麽在你離世不久,便下嫁她人?如此貪慕虛榮的女子,你居然還千方百計的去救她,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救她,我辦不到,你另尋高就。」長歌將長長的煙金袖袍往後一拂,轉身,抬步離去。


    「若她真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名女子,我又怎會如此待她?」那男人急急喚住了長歌,「兩位若不介意,可否讓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長歌頓住腳步,轉身望他,終是敵不過他眼中的乞求之色,默允了。


    因李楨為凡人,深夜出宮,未免引人懷疑,長歌便隱下身形提著他前行,所幸,這一路帶著他倒也不礙事。


    出了皇宮。在一個極為偏僻的別院外,傅睿頓住腳步,卻始終不敢跨入屋內一步。


    他轉首朝長歌與李楨歉意道:「這裏麵有門神看守,我不便進去,兩位,我所要帶你們見的人便在這裏麵。」


    長歌蹙了蹙眉,縴手一翻,掌心便憑空出現一道符咒,她指尖一彈,那符咒便貼到了傅睿的眉宇之間,頃刻消失不見。


    「可以了……」長歌淡漠地望了他一眼,拉著李楨便直接往牆壁走去。


    傅睿雙手下意識的碰了碰眉心,微微遲疑了一瞬,未再猶豫,立即尾隨進去。


    李楨畢竟是凡人,要以凡人之軀體穿牆而過,心中難勉有些忐忑,眼瞅著自己就要撞上牆,麵色遽然微變,急忙閉上眼,當他迴過神來,人已透牆而去。


    停下腳步,李楨身體一鬆,睜眼,便見長歌一臉好笑地望著他。


    李楨臉色劃過一絲不自然,低垂下頭,便見自己不知何時已抓住了長歌衣袖,鬆開手,握拳低低咳嗽了一聲,藉以掩藏住自己尷尬之色:「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次,記得提醒我一下。」


    長歌輕笑,不想傷他自尊,是以,很是配合的點了點頭。


    「就是這間屋了。」尾隨而來的傅睿淡聲道,因幾人都隱了身形,所以,說出的話自然也沒什麽影響。


    似為了應景,屋內,有隱隱壓抑著的咳嗽的聲,斷斷續續地傳出,長歌縴手一揮,那扇掩著的房門便自動消失不見,屋內清晰的畫麵入眼。


    屋內,一位年約二十多左右的男子病臥榻中,因長年病重的緣故,他身體極為削瘦,一張俊朗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甚至還泛著鐵青。


    「他叫齊俊遠,與芸兒青梅竹馬,芸兒所做的所有一切都已因為他,包括入宮為妃,包括在溧陽城內,你住在知府府內的那晚,她去你的屋……」


    傅睿稍稍停頓了一下,繼而道,「她所做的這一切,皆因為他重病,而芸兒為了救他,做出了這些事情。」


    李楨微微凝了眸,轉頭望他:「傅家在溧陽城為首富,你貴為傅府的嫡子,想必早就知道她的處境,既然如此,在世之時又為何置之不理?」


    「看著她那麽辛苦,我又何嚐不想?」傅睿心中一痛,唇角勾起一抹極為苦澀的笑意,「芸兒性格高傲,不管生活如何待她,她也從來不願意接受他人的施捨,每次我想幫她,都被她一一婉拒。」


    「縱然看著自己所心愛之人被病痛折磨,也不願意低下頭嗎?」


    長歌轉頭望著他,腦海中突地便想起了,剛才傅睿乞求她救芸妃下跪時的場景,唇邊不自覺地揚起了一道譏諷。


    傅睿黯淡了眸:「或許,她隻是不想欠我。」因為不想虧欠,所以拒絕了他所有的好意。


    長歌未再言語。


    李楨徐徐收迴視線,沉聲道:「你要我們幫你的,隻是為了保護她體內的孩子,在東窗事發之時,留下一條性命?」


    傅睿搖了搖頭,想到他所為何事,極為認真的道:「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我發現這背後似乎有人在背後操控著一切,千方百計的想要治她於死地,甚至,我懷疑,我父親的死也與他有關。我查了很久,卻沒有查出來此人是誰,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此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他的道行極高。」


    有人在背後操控?


    長歌突然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卻又想一時想不起來。


    長歌凝聲道:「你要我們替你將此人給揪出來?」


    「不錯!」傅睿點了點頭:「我已經時日無多了,再過七天,便到了我與無垠之城交易的期限,我怕我走之後,便再也沒有人能夠保護得了她,況且,她孤身一人在皇宮內無依無靠,所以懇求兩位一定要護她周全……」


    想不到這凡世間還有如此情深意重之人,長歌心底有絲絲不忍,終是答道:「我答應你。」


    終得到長歌應允,傅睿連連道謝。


    時光轉眼竟逝,當長歌與李楨迴到東宮之時,已是清晨,兩人卻並無睡意。


    於是,李楨便拿起劍在東宮內練劍了起來,長歌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偶爾指導兩句。


    「殿下,芸妃娘娘來訪。」有婢女上前,小心翼翼稟告道。


    李楨握著劍柄的手遽然一停,淡聲道:「叫她進來吧!」


    「是。」宮婢頷首,又徐徐退了下去。


    李楨收迴劍,剛走至不遠處池塘的石桌前坐下,便聽到一陣悉悉索索地腳步聲響。


    長歌與李楨互望一眼,兩人順著腳步聲的來源望去,便看見芸妃此刻領著兩個小丫鬟上前。


    偶爾撫摸著那微隆的小腹,到十足像個孕婦。


    「奇怪……」長歌蹙了蹙眉。


    「怎麽了?」李楨疑惑地望著她。


    長歌有些不確定的迴首望了他一眼,道:「我在她的肚中聽到了小孩的脈搏聲。」


    李楨一怔,還待繼續問些什麽。


    「殿下……」芸妃身後的兩個婢女向他盈盈一拜。


    李楨隻得作罷,轉首,淡淡道:「免禮。」


    那兩名婢女又福了一禮,這才起身。


    望著麵前的端立著的芸妃,李楨溫和道:「不知芸妃娘娘來我這東宮有何要事?」


    芸妃招手,身後那兩名婢女已抬步上前,將手中端著的托盤放入石桌麵上。


    長歌定眼一看,居然發現是雲梯糕,抬眼,果見李楨眼前閃過一絲厭惡之色,對於不喜歡的東西,在外人麵前卻又要假裝喜歡著,想必定能也很無奈吧?


    不覺的,長歌輕輕嘆息了一聲。


    芸妃微微一笑:「因今兒是大年初一,我特地做了些雲梯糕,又聽聞太子殿下素來喜歡吃這雲梯糕,便特地端了過來。」


    李楨微微垂首,望著這雲梯糕,麵上溫和一笑:「多謝娘娘一番好心。」說完,竟抬手便拿起一塊雲梯糕放入嘴中,輕輕咬下一口,淺淡一笑。


    芸妃視線又落在石桌上擺放著的劍,柔聲道:「太子殿下在這練劍?」


    李楨少有的謙虛道:「隻是一些花拳繡腿罷了,難登大雅之堂。」


    「殿下又何必妄自菲薄。」芸妃輕輕道了一聲,在說話的同時,目光似被什麽吸引住了,「咦,那是什麽?」


    她伸手,往李楨身上探去,李楨揚手抓住她的手腕,卻不料他這一動作,腳不甚觸碰到了一下李貴妃的腳,李貴妃「啊」地慘叫一聲,麵上花容失色,「噗通」一響,整個人直直墜落到了旁邊的池塘。


    「不好啦,不好啦……」那名婢女嚇得渾身一顫,朝旁邊大聲囔囔道,「救命啊,娘娘掉水了,快來救命啊!」


    李楨冷冷望著水中掙紮的身影,麵色冷沉,卻也未曾動身。


    相信再過不久,便會聽到一個太子暴怒將懷有身孕的芸妃推入池塘,接著便傳出芸妃流產的消息,而正巧則被路過的皇帝看過。


    多麽巧妙的設計啊,可惜,這戲碼他早已耳熟能詳。


    果不其然,有禁衛聽到聲響,噗通一聲,跳下池塘,將芸娘從水中撈起,而芸妃奄奄一息的,身下的裙擺染紅了一大片血,不遠處,皇帝正盛怒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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