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單純喝酒大人你自己心裏難不成沒點數?”


    屁顛屁顛跟上來的黃牙老頭兒冷不丁嚇了王初一一跳。


    “去你娘的,你是陰魂不散的幽靈嗎?怎麽天晴下雨都有你?”


    王初一滿頭黑線。


    黃牙老頭兒委屈道:“我是大人你的下屬,不跟著大人你跟著誰?”


    “跟你的楊大人去,老子今天看到你就有氣。”


    “別啊,大人,正是楊大人來讓我叫你迴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那小子除了找我麻煩之外還能有什麽要事?”王初一咬牙切齒。


    隻是這時候老頭兒卻道貌岸然道:“是關於九龍玉杯的事情,上頭催的緊,楊大人一個人可拿不定主意,事關兩國交好,若是出了什麽差池,莫說是大人你和我,就是整個錦衣衛都擔待不起,得,到時候別說大人你那十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了,就是咱們脖子上這顆腦袋能不能保住都還不一定。”


    “唔……”


    王初一眯了眯眼,並不曾注意到老頭兒在說完這句話後眼角餘光不停打量其神色。


    在確定這位才挨了一頓揍心裏不爽的大人已經成功著道後,老頭兒才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王初一揉了揉差點沒摔成八瓣的屁股撇嘴道:“這事兒不是交給楊左使和蕭右使全權處理了麽?堂堂錦衣衛的兩大指揮使,朝廷的左膀右臂連這點事兒都辦不好?”


    黃牙老頭兒差點沒嚇得一個趔趄。


    這麽大的事情到了眼前這位這裏居然成了這點事兒?若這件事情都算小事,那究竟什麽事情在麵前這位眼裏才算得上是大事?是摟著麗春院那些個小娘子的腰杆載歌載舞,還是沒臉沒皮的見著銀子就往自家口袋裏揣?


    老王滿是鄙夷。


    心道錦衣衛的弟兄們都覺得老頭子我是個財迷,可真跟麵前這位比起來,嘿,那差別可就大的沒邊了。


    才擺出一副正色臉的老頭兒立馬辯解道:“請大人你迴去正是蕭大人的意思。”


    “方才你不是說楊虛彥請我迴去?”


    王初一冷笑。


    “怎的到了這裏就成了蕭大人請我迴去?老頭兒,你這家夥不老實呀,人雖然長得磕磣,可肚子裏的花花腸子卻不少。”


    老頭兒急中生智道。


    “是蕭大人在背後出謀劃策,楊大人負責傳話而已。”


    ……


    錦衣衛總部別苑之內,陸陸續續進出下人數名,手中皆端著製式一樣的托盤,隻是當房中貴客瞧見那托盤之上的物件兒時候,不由得瞪大眼睛滿心疑惑。


    即便正坐在自己對門身體孱弱的錦衣衛右使蕭無忌,除了麵色蒼白,時而咳嗽之外,並無其他不妥,兵部侍郎左熊仍是按捺住好奇心打趣著說道:“本官不會武功卻也聽說過武道一途的返璞歸真四個字,說的是越是厲害的高手,出招越是簡單明了,是不是這麽迴事兒。”


    聞言,正坐在左熊對麵的蒼白公子臉上沒來由的泛起一絲紅暈,蕭無忌直言了當尷尬道:“咳咳……左大人有什麽要說的盡管直說就是,隻怪下官不知大人今日親自到訪,提前也沒個準備,故此看起來的確是稍微簡陋了一些,隻有一些家常便飯,還請大人莫要嫌棄。”


    蕭無忌特別強調了家常便飯四個字。


    兵部侍郎左熊強忍住翻白眼的欲望,瞄了一眼麵前桌上可能連尋常人家飲食都不如的飯菜,心道今日這次拜訪多半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坑,來容易,想走可就沒那麽簡單了,不說從自己身上扒層皮下來,最起碼也要脫幾層衣裳才能從錦衣衛總部走出去。


    “蕭大人說笑了,你我二人都是寒衣出身,沒什麽東西是沒吃過的對不對?反而因為當官當的太久,大魚大肉吃多了,再迴頭來看這些小蔥拌豆腐,兩文錢一斤的濁酒,反而有些懷念了,原本就琢磨著什麽時候告老還鄉,再過迴以前的日子,每天豆腐白菜青燈沽酒,沒想到今日居然在錦衣衛總部吃到了,這可真令我大喜過望。”


    說罷,左熊毫不謙虛的從一盆湯裏撈出了一片薄如蟬翼的豆腐下嘴。


    “痛快,真是痛快,還是當年的味道,還是熟悉的感覺。”


    “哦?竟有如此美味?”


    蕭無忌故作詫異,又嘖嘖道:“要不怎麽說是兵部侍郎呢,左大人果然不同尋常人,唉,咱們朝廷之中像左大人這般的清官已經不多了,好在大人喜歡吃,咱們錦衣衛啥都沒有,就豆腐多的很,保管大人吃個夠,來,我替你夾。”


    一邊說話一邊不住的往左熊麵前的飯碗裏加菜,不多時候左熊麵前的青花瓷碗已經填滿冒著熱氣的豆腐。


    “唔,夠了,夠了。”


    “那怎麽夠呢,好不容易來一趟,喏,這裏還有炸豆腐,拌豆腐,還有豆腐腦呢,喜歡吃就多吃點。”


    侍郎左熊感受著錦衣衛右侍的濃濃,熱情,強忍住胃裏的翻湧言不由衷道:“夠了,真夠了,人上年紀了,吃不了那麽多,還得留下身子骨為朝廷鞠躬盡瘁呢。”


    直到這時候蕭無忌才停下筷子,又為左熊斟滿酒杯,這才唉聲歎氣道:“大人自然是應該保重身體為朝廷敬忠效力,我錦衣衛何嚐不是以身作則為陛下排憂解難?大人吃慣了山珍海味,自然無比稀罕這一頓豆腐宴,可我錦衣衛替陛下出生入死做的可是體力活,坊間的屠夫尚且每天要吃三斤肉,可我錦衣衛為了縮減開支,不得不頓頓白菜豆腐,若是一天兩天還好,可若是時間長了,莫說是打打殺殺,恐怕就是連提起鬱鸞刀都費勁,這樣下去,又如何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呢?”


    飲下一口濁酒的侍郎左熊一聽這話,心道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不愧是朝廷中出了名的錦衣衛狗頭軍師,就連問自己這掌管兵部的侍郎要錢都變著法兒的玩兒花樣。


    若是將這份心思放在追查九龍玉杯的事兒上,又何以到達這種連皇帝都親自督促自己跟進錦衣衛辦案的地步?


    年近花甲的侍郎左熊抬了抬眼皮道:“朝廷不是剛剛才發了這個月的經費?怎的蕭大人這麽快就吆喝沒錢了?”


    蕭無忌痛心疾首道:“唉,大人你是有所不知,下官亦是有苦難言,九龍玉杯牽連甚廣,所耗費的人力物力又怎如大人想的那般容易理得清?單單是這半個月跑死的馬都有五六匹了,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也不怕大人你笑話,現在還能吃的上白菜豆腐,說不定再過些時候白菜豆腐都吃不上了,到時候錦衣衛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可都得喝西北風去了。”


    如同句句發自肺腑,縱然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幾十年的左熊都不得不讚歎一聲好演技,若是將這做戲的功夫拿在做官上麵去,那還不得平步青雲?


    “這……這可倒難為我了。”


    左熊犯難。


    “眼下朝廷用錢的地方還有很多,錢倒是有,可若是沒個堂而皇之的名頭,難不成就這樣死乞白賴的去要?”


    “凡事總得商量一下才有結果嘛,我看實在不行就這樣,咱們錦衣衛不是剛剛來了一位新官嗎?據說王大人還跟朝廷之中某位大人物關係匪淺,這錢我去不一定要的來,大人你一個人去也有些難為你,不如就這樣,叫上咱們這位王大人跟大人你一起去要錢如何?”


    “唔?”


    左熊愣住。


    “不知這位名動京城的王大人現在何處啊?”


    “來了來了,算算時間約摸已經快到了。”


    ……


    聽聞是右使蕭無忌相請,這讓王初一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


    雖說自己這總指揮使除了胡吃海喝,動用錦衣衛公銀,順道去麗春院喝了一頓花酒之外,並未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可一想起楊虛彥那張臭臉,王初一便沒來由的不快。


    琢磨著能不要跟這家夥打照麵就不要打,免得見了麵你來我去少不了掐一次架。


    至於自己,雖說掛了一個總指揮使的名頭,可誰都能看出來根本就是個吃糧不管飯的,也未必見得就有人對自己心服口服。


    好在他王初一也不在意這些。


    聽老王說是蕭無忌請自己迴來,王初一倒沒那許多顧忌,自上任之後與蕭無忌不過打了兩次照麵,便讓王初一對這位病殃殃的癆病公子留下了深刻印象。


    王初一猶記得上任第一天便是蕭無忌與楊虛彥親自迎接自己。


    相對於楊虛彥的冷淡以及不卑不亢,蕭無忌倒是顯得圓滑許多,上來就是熟絡的一通天花亂墜介紹,直說的王初一分不清東南西北,隨後又是好酒好肉招待,直喝的王初一不由分說拿起蕭無忌的左手,將食指中指放於脈搏處一邊替蕭無忌診脈,一邊感同身受道:“老哥啊,你這幅身子骨病的可不輕啊,好在老弟少年時曾偶遇仙人,給老弟留下一幅治病良藥,號稱能祛天下邪病,我這就寫出來找人去抓藥。”


    說罷便大袖一揮,找來紙筆洋洋灑灑寫下藥名數味,完事兒後讓老王拿著這副藥方去抓藥。


    後來據說那位京城出了名藥到病除的大夫費了很久功夫,終於才解釋清楚世間根本不存在什麽龍鞭,麒麟鞭,鳳凰鞭這種東西。


    麵對事後老王的一臉幽怨,王初一隻是頭也不抬道:“蕭無忌這家夥一看就知道很假,我給他的藥方又怎會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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