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之妻,冥界掌權的第二個人。

    這樣的人,竟是我眼前的隻言。手握大權的她,怎麽會淪落到被囚禁於天界的地步?況且,還是被囚禁在囚閣這樣一個……華貴之所。

    “你難以相信吧?”隻言苦澀一笑,原本就憔悴的臉龐霎時黯然下來。

    的確是難以相信,可她所言述的字字句句都發自心底,若是執意不信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隻是,這樣的事實出乎意料。由囚閣的裝潢便可知隻言的身份不一般,特別是那一副百鳥朝鳳圖。可是,我怎麽也猜不到她就是曾經的冥後,天後口中“鬱涼”的妻子。那一副百鳥朝鳳圖,該是有更深遠的寓意吧。

    “二十年前,夫君的手下翡叛亂了,當時夫君正在修煉法術,遭他暗算,走火入魔,功力大減,險些失了性命。然而,冥界卻找不出第二個人能與翡的法力相抗衡……”隻言神傷,“我知道夫君不肯,便央求夫君的幾位手下合力用法術送我至天界,來央求天帝派兵鎮壓。”

    故事說到這裏,一切如常,同天後告訴我的一樣。然而,隻言的神情卻有了幾分異樣,眼底的掙紮也愈加明顯,像是痛苦得再也說不下去似的。

    到底她來的天界後,發生了什麽?

    “天帝答應了我的請求,卻……要我付出了代價。”隻言咬著唇,雙手緊緊地抓著衣角。

    代價嗎……

    “那個人……他……他要我留在她身邊……成為他的……王妃。”一句話,她卻難以說得完整。不堪的迴憶生生刻在心裏,難以抹滅,迴想起來,也隻能徒然掙紮而已。

    聽罷,我震驚。

    天帝竟然……做出了這樣醜惡之事!將上天界求情的冥後強留在身邊,甚至要封為妃子……此於理不容之事,究竟被他掩蓋了多久……難怪他會把隻言囚禁在囚閣,鐫刻百鳥朝鳳圖,這寓意……果真深遠。

    “為了救得夫君的性命,我假意委身於他,讓他先派兵下界。”隻言合上眼,不讓痛苦傾瀉而出。

    “在這之後,我死不從命,被他一怒之下關入囚閣。囚禁期間,他常常派人來遊說,隻是……我的心裏,除夫君外,再容不下第二個人。”

    若是郎有意妾無情也還好收場,不過是華年相逢兩相錯的遺憾。可隻言她早已身為人婦,一生一世一雙人。此情比金堅,教她如何割舍?

    “被他囚禁的這段期間,我也想過要一死了之,隻盼來生與夫君再續前緣。隻是……我……”

    隻是?她不是連對鬱涼的感情也肯擱在心裏,以死捍衛自己的忠貞,為何還會有所猶豫?她正說著,房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有人來了。”她警覺道,慌忙叫我躲起來。

    我躲在一根柱子之後,背對著門,留心門外動靜。

    一個男子推門而入,幾步上前。這……是天帝派的人嗎?我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隨著他的腳步移動位置,不讓他發現。

    “天帝派小人前來,向您問安。”男子畢恭畢敬地埋下頭,行了個大禮。

    隻言冷眼看了他一會兒,不應答,隻是轉過身子背對著他。

    “您這幾日可有迴心轉意?”男子笑著繼續上前,“隻要您肯,您就還會是我們至高無上的王妃殿下……”

    “住口!”隻言開口嗬斥,轉身怒目而視,“這些假情假意我不需要!你隻管迴去稟告他,不論是百年亦或是千年,我心如磐石,無怨無悔!”

    “哼!”男子徒勞無功,不由得怒火中燒,“我敬你是天帝看上的女人,才給你三分薄麵,你卻不識好歹!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男子從懷裏掏出一條長鞭,目露兇光。他冷然一笑,有些得意:“此乃天界聖器血鞭,一觸肌膚,立即滲出鮮血。天地之間,至今未曾有熬過十鞭之人。今日,就讓你嚐嚐它的厲害!”

    說罷,他手裏的血鞭揮向隻言,隻言沒有躲,隻是站在原地,任憑血鞭打在自己身上。血鞭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白皙細嫩的肌膚上,瞬間留下了猙獰的傷痕。她鮮血直流,卻緊咬牙關,不肯屈服。

    見她如此模樣,男子冷哼一聲,繼續揮鞭。

    我藏在暗處,心裏一陣不安與自責。我竟是……不能保護好她。那血鞭一揮,鞭鞭見血,必定會痛得生不如死,可是隻言卻一聲不吭,這讓我更加憂慮。這男子……哪裏是來遊說之人,分明是要借機直取隻言性命……

    九鞭已過,屋裏依舊是靜得可怕。

    男子躊躇了一會兒,終是心有不甘地轉身走人。

    待他走遠之後,我忙跑到隻言身前。

    眼前的景象令我一陣難過。隻言的衣裳,早已被鮮血染成了刺目的血衣,她緊緊閉著眼,氣息微弱。為了隱忍痛苦而緊咬著的唇已被她咬破,她的嘴角邊血絲痕痕,與她蒼白的臉形成強烈對比。現在的她看起來極度孱弱,像是將要死去一樣。

    我吃力地試著施法為她療傷,卻也隻是止住了她直流的鮮血,沒有辦法減輕她的痛苦。

    “隻言,抱歉,我……”

    “已經夠了,謝謝……你。”隻言睜開眼,淺笑著,像是要證明自己沒事。

    “我還是治不了你。”

    “就算治好,又……如何?”隻言眼中一片氤氳,像是雨後的山林,朦朧一片,“治得了身上的傷,終是治不了我的心傷……”

    治不了嗎……未曾嚐試,我不願就此得這一定論。

    “不,隻言。”我握著她的手,“我願到冥界一趟,為你傳話給鬱涼。”如果這樣,可以稍稍減輕你心上的傷。如果可以……

    聽到這,隻言猛地睜開眼,眼裏有著點點的喜悅。

    “你真的可以……”

    “我可以。”無論用什麽方法,我願意一試。

    “請替我……告訴夫君……”隻言眼底泛起溫柔的光,“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君心不移,我心……亦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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