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無商兄遠矣。”薑小樓拽著荊三的羽翼道。


    “往這個方向走!”


    大鳥接收到了她的暗示,伸展羽翼劃過虛空迅速朝著薑小樓所指前進。


    夏無商有心跟上,但是荊三戰或者不及他,論其速度他卻絕無可能和荊三相比,隻能陰沉著臉停留在了虛空之中,被大魚遠遠甩在了身後。


    ……


    荊三展翅飛翔,感覺自己仿佛從來就沒有這麽自由過一般——就好像這裏才是他的家一樣。


    “嗚——”


    寂靜的虛空之中隻有他的鳴叫聲,荊三在空中旋轉翻滾,非常地快樂。


    但就在他轉到第二個周的時候,薑小樓感到自己手中的羽毛開始鬆動了。


    不隻是她正抓著的這根,而是周圍所有的羽毛都是這個樣子!


    薑小樓非常不冷靜地道:“你給我冷靜一點!”


    荊三已經快樂到失去了理智。


    漫天的羽毛紛飛,散落在虛空之中,巨大的鳥兒也隨著掉毛,慢慢變成了一條圓溜溜的大魚。


    薑小樓扒拉著荊三,在這樣的變化之後,他好像才終於清醒了過來。


    荊三落到一塊陸地之上,薑小樓從他翅膀上麵跳了下來,緊跟著她的是艱難抓住了荊三的江聞月。


    難怪他感覺自己的衣袖有一點沉重。


    荊三麵色一沉,薑小樓連忙道,“自己人,自己人。”


    荊三狐疑的眼神在她和江聞月之間打轉,薑小樓十分坦然,江聞月更加坦然,隻有他被蒙在了鼓裏。


    不對,還有夏無商。


    想到夏公子,荊三麵色總算好了一下,沒有找薑小樓要解釋,而是抬起頭看向天上的銀河。


    那是一條真正的銀河,而不是星子匯聚成的河流。


    方才,他們就是從這河流的邊緣離開的。


    “這是時光的河流。”薑小樓也仰頭望過去道。


    虛空之中,有一條時光之河,這是從上古流傳至今的傳說。


    但直到離開之後,薑小樓才能確認這一點,不過,她猜想著夏無商一定早就知道了——說不定在剛剛墜入那片空間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所以,夏無商才會刻意透露了許多關於四方天神的情報,隻為了擾亂薑小樓的心緒,然後讓他自己可以從縫隙裏麵逃脫。


    但是,薑小樓也同樣感知到了河流外麵的氣息,並沒有被他給蒙蔽過去,反而利用他拓寬了缺口。


    “我們方才在時光長河之中?”荊三不由有些震驚。


    “不。”薑小樓道,“真正的時光之河入之即死,困住我們的隻是一個被竊取的複製品罷了。”


    若不然,怎麽可能那麽輕易被夏無商所斬。


    荊三仰頭看著時光之河,眼中露出了一抹向往之情來。


    “進去會死。”薑小樓不得不重複了一遍。


    但看荊三的臉上仍然有一些留戀之意,隻不過他也明白輕重,沒有貿然奔向那條長河罷了。


    薑小樓沉思片刻後,忽而問道,“你的祖輩,是不是生活在虛空之中?”


    荊三神情異樣,最後道,“我也不知道。”


    薑小樓就是順口問了一句。


    荊三在虛空之中的反應不對,太過雀躍了,而且像是非常熟悉這裏的樣子。


    但看他自己也一臉茫然,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虛空之中會是荊三的老家嗎?


    薑小樓覺得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以荊三的體型,並不像是九州大陸能夠容得下的,哪怕是混沌海,也放不下如今的荊三。


    但他又不會無緣無故長得這麽大,一定是有一個寬闊的能夠讓他從容展翅的空間,虛空正好合適。


    薑小樓神色頗有一些古怪,荊三一無所知,又茫然地問道,“現在怎麽辦?”


    他們現在的落腳點是一塊浮空的陸地,但隻有一小塊,最多隻夠歇腳用。


    “找路,”薑小樓淡淡道,“如果找不到,說不定就會老死在虛空裏麵吧。”


    荊三抖了一抖。


    就是江聞月也流露出了後怕的神色來。


    薑小樓在這個時候道,“開個玩笑的。”


    “……”


    ……


    荊三展翅,薑小樓站在他的耳朵邊上。


    這是迫不得已為之,不然以這條魚之大,薑小樓在魚翅膀尖上說一句話荊三可能要過半個時辰才能聽見,這還能怎麽指路。


    江聞月站在她的身邊。


    “師姐不問我嗎?”


    “問什麽?”薑小樓看她一眼,然後拍了拍江聞月的肩膀。


    “無商公子是我父親的客人。”江聞月道,“我隻知道他叫公子,是很重要的人。”


    江聞月早就說過她會迴到景國,薑小樓也猜到了這件事情一定和國師有關,現在看來正是這樣,隻是不知道江惟和夏無商是什麽關係罷了。


    “他很奇怪,他們這些人都很奇怪。”江聞月接著道。


    “我曾經懷疑,他們這些人根本就是沒有感情的。”


    薑小樓凝視著她,認真地問道,“為什麽?”


    江聞月不會無的放矢,既然她這樣懷疑,那就肯定有她的理由在其中。


    “一種感覺——我見過很多這樣的人。”江聞月道,“他們不懂愛恨,無商公子雖然對於……他的哥哥格外執著,但那更像是一種執念,而不是恨意。”


    薑小樓心中一震。


    “你繼續說。”


    薑小樓的肯定神色讓江聞月心中也有了底,接著道,“他們欠缺情感,但是一直在模仿著情感——而且還有一些渴望。這是我的感覺,但是我並不能確定。”


    “也許是真的。”


    薑小樓喃喃道,但是她也不能確定。


    她想起了玉英,祈靜,祈夢,還有這個夏無商身上的共同點正是如此,這讓他們顯得和真正的人族格格不入。


    這種異樣感覺薑小樓並非沒有察覺,隻是很難概括出來,但是江聞月此言,卻也正切合了她的感覺。


    這一點在夏無商身上非常明顯,因為他對於禦靈宗主的執著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在他的身上,執念卻多過恨意。


    “他已經不再是人了。”


    所以不能再以人的感情來衡量,但盡管如此,薑小樓仍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麽東西沒有想到。


    江聞月像是鬆了一口氣,靜靜地坐在薑小樓身邊。


    薑小樓問道:“景國如今怎麽樣了?”


    “不好。”江聞月坦誠道,“但本來也就沒有好過。”


    “你還要迴去嗎?”


    “當然了,師姐。”江聞月應道。


    而後二人即是無言。


    薑小樓不再詢問江聞月,江聞月也沒有提及任何關於禦靈宗,關於荊三的事情。


    薑小樓的秘密顯然要比她更多,而且薑小樓和夏無商的對話江聞月都要花上一點時間來理解。


    但她依然選擇了不問,而是沉默地看著無限虛空之中的精致。


    和薑小樓上一次來一樣,並不美,空曠冰冷。


    但她現在卻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是荊三在發燙。


    大魚體溫很低,但鳥的體溫很高,荊三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這樣切換一次,薑小樓已經很習慣了,並把荊三掉的毛歸類為虛空垃圾。


    也不知道他每次都掉這麽多毛為什麽還沒禿。


    “說我壞話就不要在我耳朵邊說了好嗎?”荊三憤憤道。


    他現在的耳朵邊少說也有百裏,薑小樓打算裝作自己什麽也沒有聽見的樣子。


    然而就在此時,她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你怎麽迴事?!”


    荊三瘋狂地朝著一個方向去了,而且是以一種旋轉螺旋前進的方式,薑小樓的話他根本就聽不見,也聽不進去。


    “發什麽瘋呢?”


    她皺眉,忽然聞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丹氣……


    丹氣?


    很熟悉,而且還有一點年代感,薑小樓想著自己要去的方向,心道不會有這麽巧合吧。


    而且,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沒有散去嗎?


    這不應該啊。


    薑小樓翻滾之中想著。


    這還是她和苗淼最初幾次改進過的幻靈丹,吃過最多的,應該是當年混沌海之中的那條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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