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三第一個暴躁地抱怨著。


    他很想變成原型前進,但是被薑小樓製止了,因為此地的空間之中未必能夠容得下荊三的本體,如果他被卡住了,那可就大大不妙。


    “你累嗎?”薑小樓冷靜地問道。


    “哈?”荊三隻是表達一下自己的不耐煩罷了。


    身為修士,怎麽可能走上幾個月的路就感覺到累呢,更何況是他這樣強大的異獸。


    但荊三不明白,自然能有人能明白薑小樓的意思。


    夏無商同樣平靜問道,“你感覺到累了嗎……或者說,你有任何的感覺嗎?”


    “什麽意思?”


    出乎意料的是,接話的是江聞月,“這裏的時間也許是凝固的。”


    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我猜的。”


    “不錯。”夏無商迴身看她一眼,眼神之中帶著一絲讚賞。


    江聞月在試圖表現出她的價值,雖然並不高,但也比某條魚似乎要強上一點。


    薑小樓掃了一眼荊三,荊三一頓,然後緊緊跟上了夏無商。


    到了這個時候,也無分什麽先後了,四人隻是麻木地前行著罷了。


    但夏無商知道的依然要比薑小樓更多。


    黑針之中的空間雖然漫長,但絕無可能沒有盡頭,隻是更麻煩的是,此地的時光是凝固的。


    不過,這裏的時光卻被他的青金劍所斬了一斬。


    ……


    路途漫漫,原本眾人都保持著沉默,但是薑小樓卻主動地開口了。


    “夏公子。”


    夏無商梗了一下道,“是公子無商。”


    夏公子聽起來瞬間就變得很像隔壁那個趕考的窮書生了。


    “無商公子。”薑小樓從善如流,就是不願意隨了夏無商的意。


    “不按照我師父那邊的輩分來排,你我同輩論交,我就叫你無商兄了,如何?”


    夏無商微微瞪大眼睛,心道這個小輩究竟是臉皮厚成什麽樣子才能說出來同輩論交這四個字來。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樣,薑小樓道,“我好歹也是禦靈宗主啊。”


    禦靈宗主,難道不配和大夏的公子平輩論交嗎?


    夏無商聽其論斷,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隻覺得薑小樓頗為無恥。


    薑小樓熱情洋溢道,“無商兄叫我大錘就行!”


    “哼。”夏無商冷哼一聲,“到了此時還不肯坦誠姓名嗎?”


    “我師父也叫我大錘。”薑小樓道。


    夏無商一滯,到底接受了她的解釋。


    但是對於薑小樓的親近,他依然還是不屑一顧,“禦靈宗主若是想要從我這裏套出什麽情報,那你可就是想差了。”


    目的已經被他點明了,薑小樓依然麵色不改道,“我等也算是相依為命了,無商兄豈能如此揣測於我呢。”


    夏無商斜看了她一眼,難道他說的不對嗎?


    “事關繡娘娘,我什麽也不會說的。”夏無商道,“但關於四方天神,此地遠離天地,不在人間,我倒是可以與你講一講——也讓你知道,你的敵人有多麽強大。”


    他挑剔地看了薑小樓一眼,“你根本就不配做他們的敵人。在他們麵前,你弱小的就像是一隻螞蟻。”


    薑小樓麵色如常,並沒有因為夏無商的刻意挑釁貶低而有什麽變化。


    “可我不想聽四方天神的事情。”薑小樓道,“我想聽聽無商兄是為何從賊。”


    夏無商的步伐停滯了一瞬間。


    方才他主動要為薑小樓講述四方天神之事,是意欲以此事攻擊薑小樓的道心,薑小樓卻沒有接招,轉而迴擊夏無商,試圖以舊事來動搖夏無商之心。


    一來一迴,皆是高手過招。


    夏無商也不得不承認,薑小樓是一個難纏的敵手了。


    但是三萬年的舊事,如何能夠使他再度被攻心呢,更何況,既已從賊,又何談從心。


    “我想活著。”夏無商不疾不徐道,“我父王心懷大夏江山,所以他為江山戰死。我阿兄心懷天下眾生,所以他為眾生戰死。”


    “而我心中隻有我自己,所以我為我自己活了下來。就是這麽簡單。賊又如何呢?”


    夏無商平靜地看向薑小樓道,“做賊就能活下去,還能活得好好的與天同壽,我當然要選成賊了。更何況——盜火者可也是賊啊。”


    薑小樓平靜迴望,但是知道自己是無法再擾亂夏無商的心境了。


    三萬年時光裏麵夏無商一直都在重複著告訴自己這件事情。


    賊又如何?


    他已經成功地說服了他自己,甚至對此堅定不移,不論他曾經有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悔恨過,到如今也絕對不會再有了。他花了三萬年時間告訴自己他做過的決定是正確的,而事實看來或許就是這樣——夏王死了,夏無道也死了,夏無商卻還活著。


    哪怕他活得不像是一個人,活得渾渾噩噩,但他還活著,而且也會永遠活著。


    這已經夠了。


    “確實,做賊的都活得不錯。”薑小樓點了點頭。


    但夏無商知道她並不認可,就像她那個師父一樣,寧肯死,也不願選擇活下去。


    他嘲諷地笑了一聲,江聞月看在眼中,有些焦急,卻不知道該如何和薑小樓交流。


    她是在場最熟悉夏無商的人,盡管她熟悉的隻是那個國師大宅裏麵神秘的公子。


    而看夏無商這個時候的反應,明顯就很不對——就像是當日他提及禦靈宗,又要帶她來仙魔戰場時候的模樣。


    他在打著什麽主意?


    夏無商卻好像突然轉了性子一般,接著道,“天地之間的屏障持續數萬年之久,所以你可能並不知道四方天神意味著什麽。”


    薑小樓不言,聽著夏無商的話。


    她確實不知道四方天神是什麽樣的人物。


    “天有上下,地有四方。上古之時,四方天神就是天地四方的掌控者。他們可以操縱天象,天神一怒,大旱百年,大雪千裏,生靈塗炭,災劫之後還活著的人百不存一。”


    薑小樓心念一動,想到了一場熟悉的暴雪。


    她在《鑄劍術》的記憶之中所見的災難,果然就是真的,而且與這些天神有關嗎?


    “天地大劫降世之後,天災定然會接連而至,但這隻是對付尋常凡人的手段。”夏無商有些嘲諷地道。


    薑小樓忍不住問道:“那修士呢?”


    “南帝一刀斬天,從此天分五行。”夏無商道。


    薑小樓心中震驚,她並不懷疑夏無商的話,因為她也有著同樣的猜測。


    但夏無商接下來的話才讓薑小樓心神更加不穩。


    “西方天帝並未成名在外,因為她不擅天象,反而擅長天地法度。”夏無商幽幽道,“她在這天地間,設下了對於道韻的限製。”


    “道不可輕傳……”薑小樓喃喃道,心頭大震。


    不光是她,江聞月也是如此,就連荊三都有些訝然。


    江聞月第一次聽聞這樣的秘辛,而荊三雖然有一些了解,但並沒有料到這裏。


    天地五行,道不可輕傳,在這一代的修士們心中是天地間的正理,但誰能料到,這也是四方天神所為呢?


    夏無商似乎是來了勁頭,又掃了一眼荊三,“也不隻是人族,你以為,為何你族繁衍傳承艱難?”


    荊三一驚,頓時怒不可遏,“那些該死的天神……”


    人族壽命短暫,都被天神這樣忌憚,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天地異獸呢?就算是和天神之間有過盟約,可是隻要異獸強大,哪怕他們什麽也沒有做,也會被忌憚著。


    夏無商把他的怒氣挑起來之後,自己卻十分淡然道,“你族之中的長輩早就知道這一點,不也接受得很好嗎?”


    他轉而盯著薑小樓道,“現在呢,你覺得你還有任何勝算嗎?天地間的屏障不過是起到了拖延的作用,給人族萬年時間來苟延殘喘罷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薑小樓一言不發,忽然一錘砸向了夏無商。


    荊三還在怒氣上頭,但也立刻道,“你不要衝動啊喂!”


    怎麽薑小樓一邊壓著他不讓他衝動行事,自己卻如此衝動呢。


    夏無商也是麵色一變,青金劍眨眼間就出現在他的手中,然後和薑小樓打了起來。


    錘意和劍意交纏,碰撞的聲音在黑暗的空間之中迴蕩,讓荊三恍惚間有一種錯覺此地其實已經被他們二人給破壞了。


    他在一邊幹著急,江聞月卻比他淡然很多,至少表麵看不出來什麽慌張的情緒。


    她還記得薑小樓唯一對她說過的話。


    鐺——


    大錘和青金劍再度交接到一起,劍光閃爍著,像是要照亮整片空間。


    不,那是因為這裏本來就有亮光!


    薑小樓架住青金劍,揚聲道,“跳!”


    荊三動作快過腦子,而且以他的眼裏當然不會錯過那個小小的縫隙。


    那裏現在呈一個十字交叉的形狀,顯然原本就被青金劍給斬過,而如今再來一次,把缺口給斬得更大了。


    沒時間去想薑小樓是怎麽知道的了,荊三縱身一躍,離開了那處缺口。


    他在虛空之中化為原型,巨大的飛鳥翼展千萬裏,眼睛像是在發光一樣,炯炯有神盯著自己從黑針空間裏麵離開的地方。


    片刻之後,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其中險而又險地掉了出來,但是緊隨其後,就是手執青金劍的夏無商!


    青金色的羽翼在其身後重新組合,同樣化為了一雙翅膀。


    他居高臨下看著薑小樓,薑小樓已經躲到了荊三的羽翼之下。


    “你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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