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蓓找到她叔叔洪老板,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的,邊哭邊說:“叔叔,我的父母不在身邊,你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不能讓您的親侄女這樣給人欺負啊……”

    洪老板煩惱地抓抓頭發,無奈地看著撒嬌撒癡的洪小蓓,笑著開導安慰道:“蓓蓓呀,離婚如今是你們年輕人的時髦,你們要趕這個潮頭,我有什麽辦法?你也仔細想想,你哪裏不夠好,達不到春暉的滿意?婚姻戀愛和做生意一樣,都是要講些手腕的,你玩不轉,證明你沒本事,水平不夠高,實力不夠強。特別是在這個時候,春暉提出離婚,你千萬不要跟他胡鬧,你要學會恩攏他,光發威風哭鼻子有什麽用?你把他恩攏舒坦了,他鬧不過你,自然就會迴頭的。你看看你嬸嬸,人家就會做女人,我這一輩子何止有幾個紅粉知己,始終也沒能跑出人家的手心。哈哈哈哈。”

    “呸,他普春暉算個什麽東西?沒有我洪小蓓,哪有他的今天?叫我去恩攏他,做他的大頭白日夢吧!我還不知道要哪個來恩攏得我舒坦呢。”

    “瞧瞧,瞧瞧,我就知道問題出在你這裏。做女人的,別管再有能耐,——哦,你也不算老有能耐,丈夫就是你的天。你這樣打心眼裏根本就看不起他,早晚都是過不成。”

    洪小蓓抽抽嗒嗒,恨天抹淚,她叔叔的勸,一句也沒放在心上。

    這個時候,美芝到上海來了。她是來出差的,順道看看春暉和洪小蓓。

    美芝見證了春暉的真實生活,向坤蘭打了小報告。

    洪小蓓並不怎麽喜歡美芝,因為美芝和燕坤蘭要好,她把美芝也看成了半個情敵。可是大家是老同學,也有一些情誼在,她就找了個晚上,約了美芝去了一家酒吧,算是接待一下,順便也向她炫耀一下上海的夜生活。

    “挺幸福吧,小蓓?”美芝問。

    “幸福?幸福是一種想象。”

    “春暉對你怎麽樣?”

    “臭男人……”

    “哦?”

    “燕坤蘭怎麽樣?”

    “她呀?”美芝故意誇張地說:“嫁了一個大老板,住著一個大別墅,開著寶馬,手機?不用拿,從來都是秘書接電話……”

    “哈,哈哈……”洪小蓓有些醉了,“我倒成全了她了。”

    “那可不是!她老公,愛她,那她說話,說一不二!”

    “哈,哈哈……”

    “你說,同樣是個女人,你們的命怎麽這麽好呢?”美芝也有些醉了。

    “命……好?好個狗屁!你看看我們上海男人,再看看普春暉!又土,又倔,又不知道好歹。”“甩,甩不掉了吧?”

    “我告訴你,他剛來上海的時候,他還吸毒!”

    “啊?”美芝吃了一驚。

    “你不知道吧?燕坤蘭也不知道,肯定不知道……”

    “唉。”美芝長長地歎了口氣,“你可真愛他。”

    “愛?愛是什麽?那是青春和夢想,那是過去的好時光。生活是一團麻……”

    “一團麻,一團麻。”

    “美芝,你還沒有男人呀?”

    “嘻嘻……不談這個。”

    “好啊,沒有就沒有吧。不好玩兒,男人一點兒都不好玩兒。”

    “那就算了吧。小蓓,我早就警告過你的。”

    “我想要個上海……男人,上海男人……”

    兩人喝得痛快,第二天又見了麵,美芝挺認真地勸洪小蓓,如果跟春暉在一起感覺不到幸福的話,就早點分手吧。你跟誰賭氣?跟自己呀?那不是害自己嗎?洪小蓓默默無語。

    洪小蓓也很矛盾,在花花綠綠的上海,歲月在流逝,她的心境也在變,春暉實在不是現在的她想要的那樣的男人,可是,麵對這份感情,她又不想認輸。

    過了幾天,洪小蓓果然請了律師來見普春暉,商談離婚的事。愛情也有疲勞,也會隨疲勞消失。洪小蓓也不想再把這樁婚姻經營下去了,她累了。春暉在洪老板的公司裏有股份,牽涉的問題主要是財產的劃分。春暉說一切按洪小蓓的意思辦,自己沒有任何條件。律師很意外,告訴了洪小蓓。洪小蓓徹底惱了,刷刷就簽了字。

    洪小蓓想“拿一拿”春暉,沒想到他這麽不在乎,簽完字就後悔了。

    可是,離婚協議已經生效了。

    春暉好輕鬆,又恍然若失。他要離開上海了。

    洪小蓓來送他,說了許多瘋話、許多真話、許多難聽話。可是,春暉真的要走了。

    越是要壓抑,越是要克製,越是要爆發。上次分手以後,坤蘭和春暉彼此的思念更加強烈。

    春暉隻身迴到燕城。

    按照燕坤蘭所說的地址,春暉一直來到她在豪苑小區的別墅門前。

    門是虛掩著的,普春暉長入而進。

    燕坤蘭站在當廳,默默地凝視著普春暉。他已經知道了他和洪小蓓的事情。

    “迴來了?”

    “嗯。”

    “累嗎?”

    “嗯。”

    “餓嗎?”

    “嗯。”

    兩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燕坤蘭過去掩好了門,進廚房去端了吃的,春暉隻吃了幾口,就停下了。

    “怎麽了?”坤蘭問。

    “瞌睡。”

    “那就睡吧。”坤蘭收拾起碗筷。

    春暉走進臥室,不一刻又出來了,說:“怎麽也睡不著。”

    “那就洗個熱水澡吧。”

    “也好。”

    坤蘭轉身走進洗浴間去給春暉放水,放了一會兒,喊:“春暉,水好了,你來看看可以嗎?”

    春暉一下子就從後麵抱住了坤蘭,原來他一直靜靜地跟在她身後。

    春暉的臉貼著燕坤蘭的脊梁,淚水滲進燕坤蘭薄薄的衣服,像一個孩子似的摩挲著,壓抑地哭出聲來。

    燕坤蘭的淚啪嗒啪嗒地滴進浴缸裏。

    清水橫流。

    燕坤蘭迴身摟著春暉的頭,什麽也顧不得了。兩人的吻熱烈又纏綿,彼此用手臂把對方箍得緊緊的。

    相愛的太久了。

    分別的太久了。

    思念的太久了。

    兩人吻得漸深,擁得漸深,漸漸的相互銜住了,合而為一了。

    蓬蓬頭瘋狂地沙沙作響著,歪著頭兒,調皮地朝二人澆灑著愛的絲雨。

    濕透了,全都濕透了。

    ……

    浪漫的鋼琴曲,混亂的響起來,從遙遠遙遠、那麽遙遠的過去……

    春暉坐在浴池中,坤蘭坐在池沿上,兩人相互微笑著,凝視著,在霧氣裏,撩著水,為對方揉搓著身子。

    坤蘭說:“春暉,你壯實了。”

    春暉將坤蘭橫抱在腿上,吻著他,含混不清地說:“蘭,你更漂亮了。”

    水又眩暈起來,繁漪點點。

    坤蘭飽滿了,慵懶了,舒展了,安靜了。仿佛久旱的大地,飽吸了愛的甘霖。

    春暉像一個勤手勤腳的男主人那樣,做飯、洗衣、拖地板,把個坤蘭嬌慣的人間天上,無人能比。

    這是多麽好的可以自由相愛的空間啊。兩人拋卻一切,抵死纏綿。

    夜半,坤蘭醒來,對著春暉熟睡的臉,幾疑是夢。春暉總是像個孩子似的不自覺地向她偎攏過去,有時會突然睜大了眼,受驚似地、生怕她飛走了似地,緊緊地把坤蘭摟在懷中,捂在胸口。

    坤蘭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說出差在外,過幾天就迴去。兩人都關了手機,掏掉電池,製造出不在服務區內的假象,好似完全超越了凡事一般,朱門禁閉,繡帷深垂,全不問人間俗事,夜以繼日,相愛相守,把冰箱裏的東西快吃完了。

    春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坤蘭就枕著他的腿,攬著他的腰躺在那兒,安靜地眯著眼,享受著二人時間。

    春暉調沒了電視的音量,輕輕撫摸著燕坤蘭的臉。

    多年離別,各經風霜。燕坤蘭坐起身,吻著春暉的小胡茬兒,用自己的胸膛,溫暖著他。

    春暉迴吻著坤蘭,漸漸熱烈起來。

    二人深深地陷在一起,大沙發柔柔軟軟地馱扶著一對交頸鴛鴦,溶化著這一對戀人心中多年的塊壘與寒冰。

    坤蘭出去買了些東西,順便到公司看了一下。春暉自己在家,把家中拾掇得窗明幾淨,他居然還洗了床罩、沙發罩,搭晾在露台上。

    坤蘭的心一下子湧上了太多的酸甜苦辣,百般滋味,百感交集。什麽是家?這才是家,有個心愛的男人與你相伴,和你一起洗衣做飯、生兒育女,白頭到老。而這樣的日子,自己何曾享有過一天?這應該是每一個女人都能擁有的再普通不過的普通的、平凡的幸福啊,自己怎麽就享受不到?

    春暉幫坤蘭把那些食物一一放進冰箱,說:“今晚吃什麽?我來做。”

    “你都成了我的小保姆了。”坤蘭玩笑道。

    “你願意嗎?”

    “願意,願意,我要你給我做一輩子小保姆。”坤蘭伸長脖子,吻著春暉。

    “來。”春暉牽著坤蘭的手,走進臥室,抱她在床上,說:“我今天把這些被褥全曬了,又換了幹淨的床罩。你聞,多好聞!聞到了沒有?”

    “聞到了。”

    “什麽味兒?”

    “陽光,風……還有星星的味道。”

    “胡說八道。”春暉胳肢著她,“星星晚上才會出來呢。”

    坤蘭笑著,坐起身,正色道:“你走後,我最愛看星星。看著星星,就想起了咱們倆個在露台上相愛的那些日子,就分外想念你。”

    春暉跪在坤蘭身後,摟著她的腰,耳語似地說:“坤蘭,我們生活在一起吧,好不好?”

    “好。”坤蘭斬釘截鐵地說。

    “難為你。”

    “今晚去千姿餃子館吃飯吧?”坤蘭說。

    “好啊。我想那兒的餃子都快想瘋了。”

    “想那兒的老板娘沒有?”坤蘭玩笑道。

    “想,當然想。”春暉半真半假、就勢推舟地逗她。

    坤蘭瞪大了眼,笑嗔著春暉。春暉將她抱起來說:“哦,不敢了不敢了,就隻想你。”

    坤蘭卟地笑了。二人穿戴整齊,攜手出門,慢慢地依偎著,穿過一道街,拐個彎兒,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多年前一起吃過飯的街角的那家千姿餃子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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