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蓓站在樓梯上,氣唿唿地看著胡綠萍他們,說:“你們要幹嗎?春暉是我的男人!”

    燕家人全呆了。

    春暉沒想到洪小蓓會到這裏來,這個女人像一貼狗皮膏藥,貼死了他。他從上海跑迴來找坤蘭,前腳剛進家門,她後腳就跟了來。現在,她又摻和到這兒來了。春暉大聲地喊:“走!你走!”

    洪小蓓上前去拉春暉,說:“走吧,春暉,人家都不理你了,你還賴在這兒幹嘛?”

    胡綠萍氣壞了,指著春暉,邊哭邊罵:“原來是這樣啊?……普春暉呀普春暉,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坤蘭為你遭了多少罪,你知道嗎,啊?你這個騙子,原來這一年你一直和這個女的在一起!你騙我們坤蘭幹嗎?啊?你騙我們坤蘭幹嗎?……”

    洪小蓓上去一下就把普媽媽推了個趔趄,說:“你憑什麽說我們春暉?”

    麗玲火了,上去撕扯著洪小蓓,罵著:“你算老幾?你是哪個糞坑裏冒出來的?你敢打老人!”洪小蓓也不示弱,和麗玲撕扯著。

    春暉哭著,說:“嫂子,打我吧,你打我吧,都怨我……”

    衝霄點著洪小蓓的鼻子說:“滾,馬上給我滾出去!”

    燕仕廷指著春暉,說:“還有你,一塊兒滾,從我的家裏滾出去!”

    春暉說:“你們聽我解釋好不好?”

    燕仕廷劈頭給了春暉一巴掌,兩眼噴火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不是個膠東男人!”

    亂了,全亂套了。

    斷開了,全斷開了。

    結束了,全結束了。

    洪小蓓一看春暉吃了虧,發瘋一樣地撲向燕仕廷,喊著:“你敢打我的男人!……

    春暉使出全身力氣,一把拽住了洪小蓓。

    洪小蓓隻能使亂上加亂。

    春暉流著淚,狠狠地扯上洪小蓓,走了。

    他還能說什麽?他讓燕坤蘭看到了那麽不堪的一幕!

    他知道,此時此刻,他在他親愛的蘭姐心裏,在燕家人的心裏,他無異於一個背離了愛情的叛徒,一個騙子,一個小醜。

    他無權發言。

    春暉也不知道,這一年到底發生過什麽,坤蘭為什麽要那麽堅決地嫁給許大賴。

    那也許更合適,比跟著自己好,起碼物質條件上生活條件上不會再吃苦。起碼。

    燕坤蘭這裏,哭得已經把自己淹了。朝思暮念的心上人啊,你為什麽背叛我的愛情?你為什麽會和洪曉蓓那樣糾纏在一起!你為什麽和洪曉蓓合夥騙我!

    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春暉的愛情。如果愛情在,她還可以勇敢地站起來,拚個魚死網破。現在,不必了。

    所有的絕望,所有的恥辱和汙垢,所有的委屈,衝蕩的燕坤蘭幾近瘋狂。

    如果不是早上親眼所見,燕坤蘭怎麽都不能相信那一幕是真實的。“不不,我寧可我什麽都沒有看見。”她揪著自己的頭發,反複跟自己說著,“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她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撲到門上低低地喊著春暉。

    春暉已經走遠了。

    她是混亂的,她是清醒的,她是混亂又清醒著,清醒又混亂的。

    她又是那麽無助。

    第二天,燕坤蘭一打開房門,燕仕廷就衝了進去,手持剪刀,揪住燕坤蘭的頭發,也不管妻子勸阻,也不管紮著不紮著女兒,一通急急地亂絞,嘴裏嚷著:“我叫你嫁給那個王八蛋,我叫你嫁給那個王八蛋。”坤蘭動也不動,任由父親把她的頭發絞得參差不齊,狗不啃一般。父親一鬆手,她就走向客廳,拿起電話,撥通了許大賴的手機,平靜地說:“我想好了,明天你來娶我吧。”

    燕仕廷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許大來手持電話,愣在了那裏,驚喜使他忍不住一陣心悸。他連忙叫來邵師爺及一幫狗腿子,火速為他準備明天的婚禮。邵師爺笑道:“恭喜許總。許總想把燕坤蘭娶到哪裏?”

    “南極光,不不,別墅,不不,娶到老家去。這是我許大來一輩子正兒八經娶的一迴媳婦,我要在村子裏大大風光一迴。”

    高興糊塗了,那祖宅,重起的小洋樓,不就是為迎娶坤蘭的嗎?在那布置的富麗堂皇的屋子裏,他已經與坤蘭度過了如夢的一夜。啊,從今往後,佳人相伴,那個房子,要熱鬧起來了、溫暖起來了。

    “啊……邵助理,咱們是不是該先到燕家去定親呢?”許大來的笑從心裏洋溢出來。

    邵諸葛說:“定親?按理說,是應該,可是……”

    “算了算了,時間來不及了。”許大來團團轉著。

    邵諸葛說:“許總,要做新郎了,有點激動吧?”

    “嘿嘿,嘿嘿嘿嘿……,那個……是不是該查查老黃曆,挑個好日子呢?”

    “擇日不如撞日,就按燕小姐說的吧。”

    “是啊是啊,不能等,別叫她變了卦。嘿嘿……”

    邵諸葛也笑。

    許大來的歡喜感染了那許多人,整個南極光都喜氣洋洋。

    許大來說:“這樣吧,你去買點禮品,多買一點,一定要多買一點;買貴的,去看望一下我的老丈人。”

    邵諸葛說:“你不去嗎?”

    許大來說:“我……不敢。不知道怎麽迴事,我一想那老爺子心就虛。等我把他閨女娶過門,生米做成了熟飯,慢慢的再說吧。”

    邵諸葛說:“好啊,明年生個大胖外孫,他見了不知道有多親呢。”

    所有的人都笑了。

    邵諸葛他們連忙分頭去準備了。

    許大來再也坐不住了,叫司機開車,直奔珠寶店。他要親自為燕坤蘭選一套配得上她的首飾。

    邵諸葛帶著禮品,來到燕家,被燕仕廷一頓大罵,把禮品稀裏嘩啦摔出門去。邵諸葛也不惱,鑽進小車走了。

    許大來要娶燕坤蘭,許多人在電視上點歌或發公告賀喜,消息一下子傳遍了小小的燕島。這兩位可皆是小城的名人。

    春暉肝腸寸斷,傷心欲絕。

    普媽媽恨死了洪小蓓,對她橫鼻子豎眼的。

    春暉自知大局如此,大勢已定,他再也無可挽迴。洪小蓓還在生氣。他也不想多說什麽,隻淡淡地說:“一切都過去了。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兒,迴上海吧。”

    洪小蓓說:“現在就走,坐飛機走。我不想再出什麽岔子!”她拉起春暉,對普媽媽說:“你告訴燕坤蘭,叫她不要找春暉了,春暉是我的男人。”

    普媽媽也氣壞了,說:“春暉是我的兒子!”

    洪小蓓瞪她一眼,胡亂地塞著旅行箱。

    一大早的,許大來迎親的先頭部隊已經到了燕家門前,到處是鮮花和花籃,門口還鋪上了紅地毯。坤蘭走出門來,邵祖閣立馬和兩個手下迎上來。坤蘭也不理他們,仰頭而去。邵祖閣他們隻好在後麵跟著。坤蘭迴頭,站住了,厭惡的看著他們。他們立刻止步了。他們可不敢惹坤蘭,許大來有吩咐,誰也不許惹她。

    燕坤打了一輛車,來到美人誕生館,這是她頭一次進如此高檔的地方,因為今天,她要出嫁。

    美容師迎上來,引她入座,輕輕地問:“小姐,您要什麽發型?”

    “剃光。”

    “剃光?”

    “剃光。”

    “對不起,小姐,我們這裏不剃光頭。您盤一個頭,好嗎?”美容師看著她那參差的狗咬過一樣的頭發,猜測這女人有什麽事情發生,小心地伺候著。

    “叫你給我剃光你就給我剃光!”燕坤蘭慍而不怒。

    這時老板示意張研過去。張研從自己的工具袋中拿了剃刀,輕輕地給燕坤蘭剃著頭。原來許多高檔美容美發師都不屑也不會剃光頭,張研卻有一手絕活兒。

    “張研是誰?”燕坤蘭問。

    “是我。”

    “我是燕坤蘭。”

    張研停住手,很有些吃驚的樣子。燕坤蘭的大名,她早已聽小錦雞不知罵過多少迴了。張研知道,自己也頗有名,被小錦雞包了些時日,名聲更大了。

    “你有這好手藝,到哪兒混不得一口飯吃?錢財都是人掙的,早走早好吧。”

    “燕小姐什麽意思?”

    “我今天要出嫁,男方是許大來。”

    張研訝然停手,然後深緘其口,熟練而迅速地為燕坤蘭剃好了頭。

    “張先生,聽說你化妝化得很好,您今兒就給我化一化吧。”

    張研應了一聲,淨了手,開始為燕坤蘭淨麵、熏蒸、化妝。張研今天格外用心,他知道,這也許是他在美人誕生館、在這方圓幾十裏甚至幾百裏幾千裏地兒的最後一個妝了。

    燕坤蘭起身,對鏡一照,豔光四射。

    燕坤蘭打車迴家,父兄們躲在三樓,沒人出來招唿她。邵祖閣他們安靜的等待著,站在紅地毯兩邊。

    坤蘭孤零零地站在客廳裏。

    母親胡綠萍和嫂嫂麗玲是想伺候坤蘭一下的,今天她出嫁,無論如何,對一個女人,這是對麽重要的一件事情啊。燕仕廷卻發命令道:“我看你們誰敢?!我永遠都不會承認有這門親戚!”

    坤蘭正欲上樓,有一個禮儀公司的人來找,托著一個禮盒,說是一位姓普的先生送的。那人幾番詫異地盯著燕坤蘭,不放心地問了好幾遍:“你真是燕坤蘭小姐嗎?”

    坤蘭說:“不錯,是我。”

    那人走了,坤蘭拆開禮盒,一張折成燕子的信箋,映入她的眼簾。她輕輕打開,普春暉的麵龐一下子躍然紙上。

    親愛的蘭姐:

    我走了。

    我不是有心傷害你。真的不是有心。

    我心裏對你充滿愛戀,思念切切,忍無可忍,因此,才在一年之約期到時,不顧一切,迴來和你相見。

    蘭姐,再見,祝你幸福。

    附:禮盒內旗袍,是我出差杭州用全部積蓄給你買的,你穿了吧。

    永遠愛你。

    春暉即日

    燕坤蘭從禮盒中捧出火紅的真絲緞旗袍,淚似斷了線的珍珠,撲嚕嚕而下,滴進旗袍之中,心內真是又愛又恨、又怨又傷。

    坤蘭轉身就跑,衝出門來。邵祖閣他們也不敢攔,眼看坤蘭上了一輛出租車。

    坤蘭瘋了一樣地撲向春暉家,春暉和洪小蓓已經離開了。

    普媽媽輕輕地說:“坤蘭啊,你和春暉到底怎麽了?”

    坤蘭隻是哭。

    她知道,她失去春暉了,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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