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上午,詩會終以項天擇的大出風頭告結。


    但可見諸王向項天擇行禮作別,跟在其後乘上各自車駕,項天擇則與蘇菡共乘天子車與,甲士跑前開道,漸而遠離了城郊野梅林,淡淡清香亦愈發飄散。


    “那詩真是你作的?”


    車輪滾動,車馬前行,上下顛簸揚起灰塵。蘇菡終止不住內心疑惑問了出來。廂內可坐隻一處,她與項天擇雖不得不同排,卻隔得頗遠。


    “你以為呢?”


    項天擇雙手分撐著雙腿、笑而不明說,蘇菡也便不再問。二人隨即沉默無言,各有思索,項天擇所思是他接下該做;蘇菡所思卻不過於人了。


    ……


    一路天子車鑾徑直返宮,項蘇二人奔去各自寑殿。


    坤極殿裏,項天擇前腳剛一踏進,柳郭二女後腳便行禮相迎。


    “皇上(皇上)。”二人齊喚。


    “嗯”項天擇頷首迴應,一眼瞥見案頭又擺了幾堆新來的奏折,不禁搖頭、抑苦橫生,又不得不嗤笑著走近,繼續開始了每日要務。


    這一落座又好長沒個盡頭,掃過幾眼,飛快做個批語、蓋個印,也等天將昏為昏時才堪理了個七七八八。


    …“啪”


    坤極殿裏靜聲屏息,隻有時不時的紙張拍擊聲。但看一人高座,手下合上了不知是第多少本折本,最後也終是疲倦了,


    頭昏、腦脹、眼花——項天擇目前的直觀感受。他索性暫將這些東西擱置一旁,起身走出,看天色沉沉,側身遠眺鳳鸞殿方向,


    “去看看吧,難得去的早些,給個驚喜~!”


    項天擇心道,像個孩子般的雀躍,而想法立刻付諸實踐,他向小德子等人說道:


    “朕去找皇後,你們都在這呆著。”


    話落提氣,一溜煙不見了人影,餘下黯然的郭筱和麵上毫不在意的柳箐晗。


    ……


    輕功極速,不消片刻人到了鳳鸞殿近前,熟悉的植物景致,殿前蘇菡常修剪擺弄的花草,項天擇見著這些就心情大好、還免不了雀躍,速度不由漸緩漸熄,卻往日不敢相攔的蘇菡貼身婢女沁悅今日一見他忽迎了上來:


    “皇上來了?婢子參見皇上。皇上是來找皇後娘娘的吧?娘娘就在裏麵。”


    但見沁悅先是不慌不忙地行了個禮,言語溫和、笑意堆疊,話聽著卻莫名幾分不自然,聲音也有些虛托的大,表情也似乎不甚正常。


    “嗯。”


    然項天擇也沒往心裏去,他點頭哼聲,雖有些奇怪,也沒往別處想。


    繼而前走,沁悅忙退到一側,項天擇則步子輕快,鳳鸞殿的門掩著,菡菡在做什麽?他暗暗猜測,麵上興奮、遺憾交雜——可惜,沒能給個驚喜。


    離得門隻還有幾步遠,卻竟有極小的聲音飄入耳裏——


    “快走,他來了!”


    “好、好,菡菡,我下次再來看你。”


    ……


    “劈、啪!”


    一男一女的對話、熟悉的聲音,恍如雷霆從項天擇頭頂劈下,他兩眼駭睜,三步並兩步上前,手用勁大開門,餘暉頓傾斜入裏,他頭一側便見蘇菡正不緊不慢地關窗,似見他來了,停下手上動作,欠身向他行禮:


    “皇上。”她淡道,表現如往日清冷、沒有異樣。


    項天擇一愣,轉亦笑應:


    “嗯,今天折子看得快了點,朕就先來看你了。”雖應,卻疑心已起。


    邊說邊走近,就算之前有人,現在也肯定已經跑了。跟著掃看屋內一圈,


    但見榻上有些亂,亂的地方約莫兩個人可坐,依蘇菡的性子,愛潔自律,不該如此;又見桌上有兩杯水,項天擇似漫不經心觸去,兩杯水皆是溫的,一瞬間他心往下沉。


    “菡菡之前在做什麽?”


    但沒證據的事,他再懷疑也不會輕易說出,萬一……萬一不是,徒生了嫌隙,於是項天擇盡力不去想、盡力克製自己,扯出個笑。


    “看書、寫字。”卻看蘇菡眼都不眨,淡迴了他四個字。


    “啊,這樣啊。”


    簡短的四字,兩人的對話不知再怎樣繼續下去,項天擇選擇以傻笑掩飾他二人驟然變的幾分怪異的氛圍,突又轉道,


    “朕、朕忽然想起來,坤極殿裏朕、朕還有些事沒處理,那朕、朕先迴去,晚些再來。”


    訕訕道,話罷轉身就走。


    蘇菡瞧去他的背影,嘴上說道:“妾身恭送皇上。”


    可見榻上的亂和桌上的水,他想到什麽、猜到什麽,她大致清楚了。


    莫名的,心情有些沉重、不好了起來…


    ………


    “皇上,皇上~。”


    便從鳳鸞殿返坤極殿,走於長廊、穿過根根廊柱,返至半路,項天擇恍見小德子一人迎麵而來,舉止間似挺焦急,見到他眼睛猛然發亮,加快步伐趕前,張嘴似有事要稟。


    “皇上怎不在鳳鸞殿?內臣一路急趕,就是為尋皇上,有要事稟告。”


    “何事。”項天擇駐步、皺眉,他心情不好,因而說話也是冷峻不耐。


    “迴皇上,是武仁王的事。”小德子低眉順眼,試探地迴,“皇上不是命內臣等注意武仁王動向,有什麽事第一時間作稟?”


    “武仁王?快說!”


    “迴皇上,宮裏有人注意到武仁王之前不久從、從鳳鸞殿方向離開。”


    ……鳳鸞殿?饒不想相信,如今證據就擺在眼前,項天擇心裏不由生出幾分悲涼,他揮手示意小德子迴去,自己則轉身,又迴鳳鸞殿——


    拳鐵握、牙緊咬,每一步走的不快卻很穩健,夕陽餘暉漸遠,黑夜開始籠罩,項天擇無法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的複雜。


    偏生這麽巧,他前腳剛注意到不對,後腳小德子就來稟報,偏又是鳳鸞殿方向,所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嗎?


    就算知道她最初心悅於項天佑又如何?他不指望這一朝一夕就能改變她的心意,可原來、他做的一切都毫無作用嗎?


    心意被踐踏,被當成小醜一樣的耍弄,如何能忍、如何能忍?


    蘇菡呐蘇菡,你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在朕的地方、抽朕的空子與別人私會?


    “混,蛋!”上下齒緊咬,吐出這兩字,項天擇雙眼眶,已然深紅。


    …………


    “皇、皇上?!”


    道此時已是暮色深深,守殿的婢女漸點起燭火,沁悅不想皇帝這麽快就去而複返,突看到人時她還頗為驚異,語氣也就詫異。


    “滾開。”


    卻自皇帝口中發出這兩字,沁悅當場就愣了,怔怔地滿以為自己聽錯了——皇上是有多久沒說過這樣的話了?


    恍迴神時,人已向內殿去。


    莫非、莫非發現了?饒是沁悅再不敏感,這一刻也顯是察覺了項天擇狀態不對,不由疑心、不由望向鳳鸞殿內,眉間緊蹙凝聚——小姐,您、您千萬不要有事…


    ……


    “皇上。”


    未感任何意外的,蘇菡見項天擇進來了,欠身稍行禮,淡應算是打了招唿,讓開案幾前的座位,又跑去榻上看書。


    若往日,項天擇見蘇菡這般,怕會很無奈地搶過書,一遍又一遍得叮囑她:“光弱,對眼睛不好。”


    此時某人卻隻就著桌旁一張凳子坐下,兩杯水都已不見、床榻也是平齊如新,可發生過的事並不能這樣簡單抹去,項天擇至少現在,沒了和蘇菡拐彎抹角、唧唧我我的心。


    張嘴便開門見山:


    “有人來報,武仁王從你鳳鸞殿的方向離開。”


    …“嗯。”終要來了嗎?聽到“武仁王”三字,手上拿著的書再無法使她平靜、遮掩慌張,蘇菡說不出她現在心裏什麽個複雜滋味,隻悲哀得覺得、看來避不過了。


    而她想時,項天擇仍繼續陳述,


    “朕之前第一次來找你,就聽到你殿裏有男女交談聲,一個是你,一個就像天佑。”


    “……嗯。”


    “那時你床榻是亂的,桌上兩杯水是溫的。以你的自律,床榻不會是亂的,水若無人喝,也不會空倒。”


    “…嗯。”


    “如今想來,事出反常必有妖,之前你的婢女沁悅那樣攔朕,故意說話大聲,就是在給你和項天佑通報,以便讓項天佑及時逃開。而朕開殿門時,你也正在關窗,他想是、剛走吧!嗬!”


    “嗯。”


    “朕說的一切,看來你並無反對。”


    “……是。”值此時,蘇菡終於放下了對她而言已毫無用處的事。


    ……


    “是?”彼時項天擇側對著蘇菡,學著她,怪腔怪調地道,“承認的真大方呐、啊~?”


    隻一簡單的“嗯”“是”,讓項天擇感覺自己做的、說的一切都像打到棉花上,那麽蒼白無力,他扭脖、點頭,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滿肚子怒氣衝得都要炸裂,偏不知如何發泄,積在那個點總是不得暢快,很久沒扔過東西的項天擇,瞥見桌上的壺、杯,突直接一手橫到了地上,


    “啪~!”生生刺響,壺杯碎成了一片片,水向四處散,裹了灰塵。


    於異常安靜的鳳鸞殿裏異常刺耳,可某人無動於衷、視而不見。


    但有人終止不住爆發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蘇菡?是不是覺得可以隨意踐踏別人的心意、玩弄人心?


    竟膽子大到、大到在朕的皇宮和別的男人私會、給朕戴綠帽!”


    聲聲質問激動難抑,項天擇語調高昂高過高昂,眸裏有怒火哀涼,手一下下猛戳向地!


    這是樊陽行宮後,他第一次那樣激憤,叫蘇菡亦不禁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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