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夢幻的你我


    這一睡便至夕陽西下、落日餘暉,但皇帝入眠,身旁人誰也不敢打擾。


    隻等項天擇自個悠悠轉醒,過上片刻,小德子才弓著腰貓手貓腳進到殿裏,見著項天擇,向他叩拜行禮唿萬歲。


    “皇上,可要傳晚膳了?”小德子問。


    “傳吧。”


    項天擇一掀被,直起身盤膝而坐,等人置桌置盤將飯菜一一上上——這樣似乎顯得慵懶,他亦不喜不慣,奈何周身乏力,維持坐姿都有不易。


    便見須臾有穿著鮮豔宮裝的宮女一個個低垂著頭端盤魚貫而入,一時難盡。又見她們手上端著的盤,盤中所擺菜式猶為精美,葷素相搭兼湯膳——味道也不錯,他已品嚐過兩日。


    等至菜齊人盡,項天擇麵前的長桌一眼掃去碟碟盤盤不下數十個——真也奢侈難言,但經過這兩日,某人已由初時錯愕轉變逐漸適應,隻由此可見原主並非勤儉之君。


    項天擇暗在心中搖頭,他仍不清楚自己所處境況,但看這菜、又經這兩日所見用具擺設,他直覺這個時代雖處封建卻是發展不錯,該處封建中後期吧?然對原主,他已經不抱好期待了。


    “嗒”


    卻道雖不讚成這般奢華,可對這滿桌美食,項天擇又實難有抵抗之力。他筷尾在桌上輕擊,發出微小清脆之音,隨機伸將筷去,夾菜入口中,徐徐行之,不急不緩。


    畢竟他現在可是“皇帝”,周圍這麽些宮女太監看著,言行舉止都得注意符合皇帝的高貴。


    ……


    約莫半個時辰,終於酒足飯飽,項天擇停筷一揮手,身旁小德子得令,忙拉尖嗓子道:“撤~”。


    伺候的宮女太監遂又是好一頓忙活。等到再晚,洗漱休罷,真正上床歇息,一天算是混過,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又是循環往複的一天。


    ……所以嗬,真是逍遙卻又無聊。


    項天擇一如既往的看向窗外,外間陽光景致一如既往的明媚惑人。


    他是真想出外閑溜,卻又暫不得。隻道自己為救人而死,父母怕是多有傷心,附身於這具軀體估摸也難返,贍養二老以終天年便不得,萬幸他還有一弟弟……


    但未能盡到子女責任總難免感傷,項天擇恍然若失。


    正此時,緊合的殿門外有人聲唿:“皇上,臣有事啟奏,請允臣麵聖。”話聲聽著並不很中氣十足,反是有幾分說不出的圓滑。


    項天擇莫名便些許不喜,但那人言有事相稟,無理由將他拒之門外,於是項天擇略一沉酌,道:


    “進來吧。”赫赫威嚴。


    立時便見一中年微胖男子,長相憨厚老實,穿著圓領繡鶴紫袍、頭戴烏紗帽,慢步進到殿內,離得端坐龍榻的項天擇稍近時,他停下,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撐在地,而後緩緩叩首到地,稽留多時,手在膝前,頭在手後,行禮方完,他隨即朗聲拜喝:


    “臣嚴檜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壓低身姿匍匐。


    “嚴愛卿平身。”項天擇不慌不忙伸手平展上浮道,看上去還真有些皇帝威勢——經過兩天,他已練出些許皇帝樣了。眼珠子暗一轉,這人叫嚴檜,他記住了。


    “臣謝主隆恩。”名為嚴檜的官員順令起身,又腰一躬、手一作揖,“皇上正修養龍體,臣本不該打擾。可有事必須親稟聖上,待聖上定奪!等裁決臣所奏之事,再請聖上罰臣不敬之罪。”


    一番話說得真叫圓滑,項天擇聽在耳裏,暗裏卻不以為然。知他養病還來叨擾,說著什麽請罪之語,可人為國操勞,他能真罰?豈不顯他無道昏庸?


    遂哈哈笑道:“愛卿為國事忙碌,便打擾了朕,朕又豈會罰你?卻有何事要奏,愛卿且說。”但聽他要說什麽好了,也正頗無聊煩悶。


    蒙許可,嚴檜微直了直腰,沒說何事,卻是轉身朝向殿外,喝了聲:“帶上來!”


    立即便有四個執鐵器、著黑甲、臉色肅穆的兵士分成兩人兩組,提著兩個披頭散發、蓬頭垢麵、狼狽不堪,依稀辨得出穿著宮女服侍的女子大跨步走到殿內。


    但看那四名高壯兵士拖著那兩女子行進,臨到近處,四人單膝跪地,拖著那兩女子“撲”雙膝猛撞地。


    直叫項天擇看著不忍、聽著不忍,瞟見那二女子頭狠低著、雙眼紅腫,麻木不仁,卻仍下意識得流淚——他聽見了她們的嚶嚶啜泣。


    不知二人犯了何事如此悲慘,項天擇並不予自己的憐憫同情示人,不動聲色靜待下文。


    須臾,但見那嚴檜身一轉,又稟報起來:


    “啟稟皇上,此二宮女就是仰仗自身小有姿色、魅惑皇上,以致皇上龍體受損之人。臣於是特令人將她二人羈押於天牢,等皇上蘇醒再做定奪,如今但請皇上下論斷,臣等好奉命行事。”


    說得直乃忠心耿耿、正氣巋然,可項天擇聽著,並不以為意。


    他再度瞥看那兩女子,年歲並不大,約莫不過十五六,身上衣物破爛,髒兮兮得實在可憐,跪在那渾身止不住的發顫,以致雙手雙腳撐地仍虛脫不穩,還需那四個兵士摻扶——她們該是怕極了,頭頂明晃晃的鍘刀,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命運由不得自己作主真是可悲。


    所以,項天擇暗暗挑眉,原主是縱欲而亡、死在肚皮上嗎?


    嗬,喜好美色實屬正常,可死在肚皮上還真是荒唐讓人笑。


    然不論原主是如何胡鬧,卻不該將罪責完全怪在這兩女子身上——無論她們是存心勾引還是被逼順從,她們總歸是弱勢的。


    且問封建時代,她們有更多選擇嗎?而國因統治者不明遭殃,也常有佳人被罵“紅顏禍水”,究竟她們能起多大作用?決策的終究在男子,又為何將自己過失全然施加弱女子,實在不是大丈夫之為。


    項天擇對此猶為不讚同,因而對這兩女子他有心偏袒、不多加罪責——雖此舉稍為冒險,但以他現在身份該未有多大問題,項天擇思忖道。


    “概以卿之見,該施何種刑法?”心中主意已定,卻也不妨先試探口風,也好在心裏打個底。


    “迴皇上,臣竊以為此二宮婢妖媚惑上以致皇上龍體損傷,實為不可饒恕之大罪。然為顯皇上仁慈之心,可不施極刑,拖出殿外杖斃即可。”嚴檜臉上堆笑,微胖的他行禮倒是不苟,隻是說話聽著總覺含諂媚之意。


    可道乍聞“杖斃”二字,項天擇雙眼大睜,但隻一瞬並未叫人察覺——活生生將人打死,還是兩個小姑娘,真是殘忍兇狠!亦明顯感知跪地那兩女子身一抖,渾身開始禁不住直哆嗦。但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自覺有罪,她們一句話也沒申辯。


    然既犯於他手,項天擇決意幫她們一幫,腦子一轉他便想出了一個好的說辭。


    “朕雖經此傷,未料竟因禍得福,於夢中得見先祖述朕衷腸,先祖亦對朕寄予厚望。”一張嘴就是一句句瞎話娓娓道來,項天擇也不難為情。古人迷信,“夢見先祖”這個理由該是合情合理,他複又笑道,


    “今卿既言為顯朕仁慈之心,朕亦覺為君者當氣量宏大。朕既龍體已無大礙,為不損人和、不傷天和,此二者便皆免去死罪,罰做宮中勞務,免去俸祿一年。”


    話罷揮手裝作不耐煩,項天擇表現得就好像孩童使性子、心血來潮,隻希望這樣能不惹人生疑,快快把這人唬走就是。


    奈何嚴檜顯然未能忖度“上意”,他十指相對,作著揖繼續上稟,官服袖子長到了膝處。


    “皇上,這,這處罰也未免過輕?雖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臣以為……”


    “行了,你以為什麽以為。”項天擇不耐了,還有完沒完,“朕說什麽就是什麽,你照辦就是!”也該來點硬的。


    “這~,是,皇上。臣謹遵上命。”可不就見了效,看來還是硬得快,省得多囉嗦。


    項天擇內裏,此刻頗有些飄飄然忘乎所以了——說一不二的感覺,當真不錯!


    他卻不知他恰歪打正著,直來直去、脾氣暴躁衝動易怒才是眾人孰知的皇帝,適才一頓咬文嚼字,嚴檜反覺怪異,這會被一衝,心裏倒踏實了——愛怎樣就怎樣吧~,順著他姓子,隻要盛寵不衰、榮華不逝。


    不過皇帝脾氣又開始暴躁,剩下的事他是說還是不說,嚴檜捉摸不定了。遂暗自揣摩,可項天擇忽又發問:


    “嚴愛卿還有何事。”


    不禁一愣一急,嚴檜心裏的話便脫口而出:


    “迴皇上,臣等商議可要返京之事,特向皇上稟報,請皇上定奪。”話一出口便如覆水難收、破鏡難圓,嚴檜暗瞥“皇帝”臉色,隻見漸漸發青不善,心裏便開始驚慌,暗道“不好~!”,可此時也隻有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臣等以為樊陽行宮雖也富麗堂皇,但終不及紫禁皇宮。此班師迴京,方不過二日,而臣等憂心皇上龍體,片刻難得寢食安眠。”真是情真意切、摯意滿滿,叫人動容。


    不過項天擇會因此同意他說嗎?自然不會!


    隻道原來所在地方是行宮,是行宮才更好!若返至皇宮,妃子皇後、上朝讀書,事一多人一多他不更得暴露?


    如何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由是佯裝大怒,一通咆哮:“爾等口口聲聲關憂龍體,可朕的身體狀況,是能輕易羈旅顛簸嗎!便是二日也不行!也不動動腦子好好想想,朕對爾等是萬分失望!朕就在這休養、哪也不去,返京之事暫不再議!”


    “臣惶恐、臣有罪、臣思慮不周,請皇上責罰、請皇上責罰!”這一吼著實將嚴檜嚇了一跳,烏紗帽都被一顫,身都一軟,晃悠悠就是下跪,“咚咚”開始磕頭,撞得生響,十餘次後便見額上一片血糊,看著真是淒慘。


    讓項天擇亦是受到驚嚇,未料自己幾句話讓人害怕至此,忙揮手:“行了行了,滾、快滾。”聽似氣急,實則是將人支開。


    嚴檜一滯,即刻開始謝恩:“臣謝主隆恩,謝主隆恩。”而後起身,就差拔腿開溜,守著為臣之禮,好不容易出了殿,已是滿頭大汗。


    伴君如伴虎呐,富貴豈輕易可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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