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夢幻的你我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


    死裏複生一次,項天擇猛然覺得自己看清了很多,心境豁然開朗,他半躺在床上,望向窗外,隻見一片茵茵綠意,百花爭豔、萬木爭榮——正是陽春三月好時節。


    隻遺憾不能攜手那女子,不知在這異世可有機會一續前緣。


    項天擇心思,嘴角擒著抹苦笑。


    想到目前境地,轉而又思起現今。


    時隔兩天,他仍不能平靜、不能適應,新的身份,可謂尊崇無比——九五至尊的帝王!貌似還身處古代,論起名義,天下誰能大過他!


    可除去這一身份呢?他什麽都不知!項天擇不禁迷茫驚慌。


    國號,不知。


    年代,不知。


    前史,不知。


    兄弟姐妹、妻子兒女、大臣品性能力、國家製度、國家實力、周邊關係……甚至於他“自己”的名字,一樣樣一項項通通不知!


    怎能不叫人急切?


    便見項天擇遠望屋外,想至煩心處,眉深擰著,氣急得都想抓耳撓腮。


    他是不懂的,兩日來他時常思索,為何老天給了他這樣的身份,卻不予與之相配的記憶,好不容易可以體驗下皇帝的人生,可現在叫他從何下手?!


    難道如之前看過的一些小說那般,逮著個身邊人就問他“自己”叫什麽,是哪個朝代的皇帝,年號是什麽,在位幾年了……


    那樣,他這個“皇帝”一定會被懷疑。謊稱失憶?嗬,要是那些人不信怎辦,古代能人異士之多,他都能附身於這具軀體,或許也存在能將他趕出這具軀體之人,到那時,他一孤魂野鬼,何處漂泊?項天擇想著就虛怕,咋了咋舌,姑且還是先不冒這樣的險。


    然說起來,又為何他會附身於這具軀體,發生了什麽以致前主一命嗚唿、讓他占了便宜。


    項天擇便努力得迴想,想要接收哪怕一星半點的信息,然即便是想至腦仁生疼也無果。


    唯有暫罷,繼續觀望,可奈何,他連自己現在居住的地方都不知!


    雖裝飾奢靡卻又不失高貴典致,大塊木地板相鋪,頭頂含珠巨龍頭雕塑,角立綴紋簇花大白玉瓶,中置四腳獸紋狀銅鼎,處處輕紗絹綢相布——項天擇還沒見過如此古色古香、韻味美致的居舍,用料擺設即便他一外行亦能觀出不凡,而今算是開了眼界。


    更況乎空間如此寬敞,熏香添繼不散,便是身下躺著的這床雕紋畫飾亦非凡品,豎躺四五橫擺七八亦餘寬綽。


    所以,他這是在皇宮哪座宮殿嗎?可又莫名,覺得不像。


    項天擇真想四處走動卻又耐不住渾身軟綿無力,身體似乎有什麽故障……是明君、是昏君?他希望是前者,可貌似後者更有挑戰性,不對,做皇帝都不容易……做個有實權的皇帝更不容易!


    而他若是傀儡,諸如漢獻帝之流,該如何獨掌乾綱……哦~,項天擇不敢再繼續深想了。


    卻也忍不住遐思,究竟他來這世界是為何故?是某隻不可見大手操縱下的失誤還是冥冥中自有深意?


    ……罷了,罷了,多思不通,亦多思無益,不若走步看步,總歸車到山前必有路。


    項天擇想著搖了搖頭,不自覺又是苦笑,隻免不了暫時少說多聽多看了。


    不過皇帝的日子當真逍遙,他躺這兩天,事事有人服侍,吃吃喝喝睡睡養養,簡直活成了豬樣。


    那些個人似乎又都挺怕他,難道是龍顏天威神聖不可冒犯?項天擇忍不住多加猜想,卻也不多話,平素就裝作老成、嚴肅、不苟言笑——他不知原來的皇帝是什麽樣,也難掌尺度,隻裝作兇巴巴、不好相處來嚇唬他們一下。


    隻是連奏折也無,莫非是顧念龍體,項天擇倒真有心體驗下這皇帝的批閱工作,手頭卻什麽也不沾。細想之下沒有也好,他什麽都不知不懂,更遑論治國,別到時露出什麽馬腳……


    “皇上,奴才有要事稟報。”隻道殿門外,忽有聲響動靜。


    可殿內皇帝望著窗外一語不發,伺候得那些個宮女太監也都一個個低眉順眼、謙卑恭敬。


    畢竟伺候皇帝可是將腦袋別到褲腰袋上,更不論現今這位年輕的聖上喜怒無常,誰來伺候都得日日求菩薩拜佛祖保佑,隻盼得他日恩準出宮返鄉了此殘生。


    可想殿閣雖闊,然格外安靜寧和。


    因而可知突得響起那麽一聲,有那麽一人稟報,是有多突兀。


    殿裏那些個宮女太監不由身一顫,項天擇亦是稍驚,思緒斷後猛然偏過頭來,聽殿外人報


    “有要事”,他不禁疑惑,也不禁好奇。


    要事啊,是何事?傳,還是不傳?


    ……算了,傳傳看吧。


    “進來。”遂向外唿道。


    “嗒~嗒~”是閉合的門輕開,那迴稟之人遂踏小步而來,其後跟一侍隨,手平展捧著什麽。


    隻道那迴稟之人是最初見過的年輕小夥——項天擇後來才知,他是太監,叫小德子……因最先見的是他,人看上去也比較機靈,項天擇便將他提拔到自己身邊做事,迴想起來隻是一句話,感覺卻分外獨特——那是他第一次運用“皇帝”的身份。


    “奴才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眼瞅著,小德子雙膝一彎就要跪去。


    項天擇忙出口止道:“不用跪了,有何要事,說。”


    “是,皇上。”小德子應聲停下動作,脖向後稍扭,眼色一打,他身後那個小太監立即上前,雙手將一不大的錦盒奉上。


    便見小德子小心翼翼得接過那盒,又自己上前三步,“啪”還是跪地,雙手高舉過頭頂將那錦盒呈上。


    “迴皇上,澹太真人新煉製的金丹已成,特命奴才呈給皇上。”小德子邊舉那錦盒邊說道,聲音一如既往的有些許尖利,不過項天擇已由初時不適應到現在習慣也不覺什麽了——隻歎是一可憐人啊。


    但那金丹,什麽金丹?聽著饒有趣味啊~。莫不成原主也追求成仙問道、長生不老?


    項天擇直覺樂嗬,這樣的事也是要事,嗬~,雖仍不知原主何樣性格,可有一點差不多能肯定了——原主怕是篤信丹術、寵信方士。


    君不見古之多少人君於丹藥栽了跟頭,雄才大略如漢武,獨掌權柄如嘉靖。


    到“他”、“他”……嗬。


    項天擇遂拿過那錦盒——一眼觀去,做工倒別致精巧,但不知裏麵到底放了什麽玩意。


    便緊接打開那盒,隻見裏麵躺著兩顆黑滾圓乎的丸。


    拿起一顆,湊近鼻尖聞去,竟沒有刺激氣味,反倒泛著此前不曾聞過的別樣清香,一瞬恍惚,隻道項天擇這一現世人都差點信了這所謂“金丹”。


    不過終究是差點,這什麽玩意,總歸是不好的玩意,有害無益,便是一時吃下覺得精力無窮,也不過透支身體罷了。


    項天擇相信古代的很多奇異,然這金丹,打死不信。


    然東西既已拿來,他也不妨借此探尋更多,遂手上把玩那顆丹藥,開口似漫不經心:“澹……台真人可說,這丹……這新丹藥有何效用。”


    倒也沒察覺年輕皇帝的些許異樣,小德子蒙問話,自顧自開口迴道:“稟皇上,澹太真人說此藥是專為皇上所煉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自不在話下,長生不老亦非為妄求。”


    “長生不老、長生不老啊~。”項天擇說著麵上含著溫潤的笑,語氣好似猶為貪戀,卻並未立即下咽,反是將藥放迴,“這金丹真乃妙用無窮,放好,給……朕妥善保管。朕現今……龍體不適,待將身體養好再服用此藥,必將更有添益。”他自然不會真吃這玩意,編個這樣理由該也不會惹人生疑。


    項天擇心道,細致觀察小德子的表情。


    但見他跪著稍有錯愕,微頓過後忙高舉雙手,錦盒便被放於他手上。


    “還是皇上聖明、聰穎天成,周到細致是奴才等萬不可及,奴才佩服。奴才定將此藥妥善保管,等皇上龍體康健再服用此藥,定能一舉功成~。”接過那藥,小德子方張嘴,一開口馬屁拍得倍溜,中聽又不過於殷勤,叫項天擇聽著,暗暗欣賞同時更對他上了心。


    “行了,無他事就下去吧。朕要休息了。”或許以後可堪大用,但也非在此時,項天擇繼而揮手命人退下。


    “是,皇上。”小德子嬉笑應下,行禮輕步後退,待退到殿外,輕闔上門,舉止可謂小心留意。


    殿內於是又複歸平靜。


    項天擇也繼續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何事。


    道鳥語花香,春日溫和,滿目碧翠怡人,清香更是叫人沉醉,暖暖陽光落在身上,賜予縷縷金黃,隻這樣的天氣最讓人乏困。


    項天擇便是如此,他看了許久、亦想了許久,累了也困了,便複又躺迴,不若沉沉睡去。


    便聽暖日,響起誰的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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