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公主那個脾氣盡人皆知,最是個死硬派不講理的。殢殩獍曉


    她既然看上了梁明嶽,就是鐵了心的要與梁家結親,若不是那日秦寧闖禍在在先,讓自己拿了把柄在手裏,錦繡公主怕是也不會輕易上當。


    秦菁眼中的笑意微冷,又再問道:「梁明嶽那裏你有多大把握?」


    「十成十吧!」白奕莞爾,頗有些漫不經心的撇了撇嘴。


    「嗯?」秦菁一愣,狐疑的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你手裏握著他的把柄?」


    「我從不揭人瘡疤!」白奕輕哂一聲,搬了凳子繞過去,抱了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才又繼續說道:「梁家那位四少爺與我還有左翔都不同,橫豎你肯定是捨得出本錢的,隻要彼此間的條件談得攏,沒什麽不好說的。」


    這一點倒是讓秦菁頗為意外。


    秦菁遲疑了一下,然後扭頭看他:「這個人,野心很大?」


    「嗯,很大!」白奕藉機又輕啄了下她的唇,眉目絢爛的緩緩笑道:「不過話雖如此,分裂魏國公府的注意你暫時還是別想,梁四那個人,他也就是不滿他祖父、父親現在秉承的中庸之道,年少輕狂嘛,總會有些別的想法。」


    如果說梁明嶽對建功立業一事有些別的想法,那這事兒倒是可以水到渠成了。


    秦菁沉吟一聲,轉而再想到白奕方才說話時這般老成持重的語氣,不禁失笑,偏過頭去問他道:「那你呢?別人都想著建功立業創下一番功勳,你還就這麽遊手好閑的混著嗎?」


    白奕不肯入仕,其實一直到現在秦菁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白穆林的授意,還是他自己不肯。


    而且因為她不問,白奕也從未在她麵前主動提及此事。


    「我有比那更重要的事。」白奕並不在意她的調侃,抬手蹭上她的臉頰,唇邊笑意蔓延,「你高興就好。」


    這半年間,他幫著自己一起謀劃算計了很多,但是卻半點不為自己的前程打算。


    秦菁心下微微動容的同時,忽而又有些愧疚——


    自己對他,確乎真是關心的太少了。


    「白奕!」秦菁抿抿唇,重新調整了一個姿勢往他懷裏靠了靠,一手攬上他的脖子,認真道:「你真的沒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嗎?其實你真的不必這樣事事都為了遷就我。」


    「我想要的,你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嗎?」白奕眨眨眼,狡黠一笑,低頭再去吻她。


    秦菁攀著他的脖子輕輕的迴應了一下,神色卻是有些黯然:「可是我不知道——」


    「將來的事誰能知道?」白奕打斷她的話,「等到這次的事了了,我便讓父親進宮去向陛下請旨,好不好?」


    即使未來的道路上麵充滿變數,這麽這一路也要讓我陪著你,風雨相隨的一起走。


    人這一生能有多長?能夠相攜相依在一起的日子更是每一刻都彌足珍貴。


    這樣想著,秦菁的唇角也跟著勾勒出一個最大限度的笑容,把臉貼靠在他懷裏用力的點點頭。


    白奕就勢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蹭了蹭,半晌秦菁忽而想到了什麽,就又抬頭看他:「白丞相那裏——不怕跟父皇之間生出嫌隙嗎?」


    景帝那裏對自己本來就頗多忌諱,再加上白家又有那樣的背景在前——


    早些時候秦菁不想與白奕走的太近,這也是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


    「父親也是個性情中人,他會成全我們的。」白奕道,目色寧靜,抬手輕撫她腦後髮絲。


    白氏夫婦對白奕的用心絕對已經可以用「寵溺」二字來形容,的確,相較於自己,白奕那裏才當真是如魚得水,活的好不自在。


    如果不是遇上自己,隻要他不想為官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做任何事,上麵有位高權重的父親兄長護著,信馬由韁,無拘無束,那才合他原本爛漫的性子。


    秦菁將腦袋抵在他的肩頭,以五指為梳,慢慢梳理他傘於肩頭的黑髮。


    「白奕,是不是我壞了你這一世清淨?」她這樣問,心裏想到的卻是前世的那十年。


    那個時候她拒人於千裏之外,他們並沒有在一起,可是雙方的結局比起現在來也不知道悽慘了多少倍。


    自己一意孤行的嫁給蘇晉陽,最後自食惡果,弄了個殿前自刎的慘烈;而白奕遠走邊陲,十年未娶,她甚至不知道那後來他是用了多少時間才從自己留給他最後的陰影裏走出去的。


    再或者,他本來就是個死心眼的人,之前可以為她執迷不悟的守候了整整十年,後半生,便要被困在那場噩夢裏,再也走不出去了吧。


    他們之間,正如白奕所說的那樣,從年少時的第一次遇見開始,就已經註定了誰都沒有辦法輕易從對方的世界裏抽身而退。


    「趕了幾天的路,你累了!」白奕見她失神,隻當她的一路顛簸精神不濟,於是起身抱了她,將她安置在裏麵的大床上。


    冬日裏沒有開窗,臥房裏的光線略顯昏暗。


    白奕將秦菁放下,想要抽身推開的時候,才發覺她的雙臂還環在他的脖子上沒有移開。


    兩個人的臉孔近在咫尺,她的臉龐帶著少女獨有的紅潤和光彩映入眼簾,目光朦朧中而帶了絲柔軟,靜靜的望著他。


    嗅著她發間散發出來的迷離微香,白奕忽而覺得心跳加速,喉嚨發幹,整個身子都僵持在那裏不敢再隨意亂動。


    秦菁靜靜的注視他,細細的,從眉眼到他鬢角的每一根細碎的髮絲都歸攏於自己的記憶裏。


    是的,就是這個男子,他為她傾盡一生,耗盡所有。


    上一世她幡然醒悟的時候,卻沒有來得及抓住他最後的一片衣角——


    「還能這樣的看著你,真好!」秦菁彎了彎嘴角,雙臂纏著他的脖子忽而湊上前去蹭了下他的措愣的唇瓣,然後偏過頭去,把臉埋在他的頸項間偷偷的笑:「白奕,對不起,我想我是你這一輩子的劫數了。」


    既然命運讓我們這般相遇並糾纏,那麽就這樣吧,抓牢你,作為我這一生的依靠,所以在我不主動放手之前——


    你可能,永遠都走不掉了!


    白奕的身子一直半傾在床邊,兩個人身體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他按在床板上的雙手支撐,雙方僵持了這麽久,這會兒他才覺得手臂酸軟,幾乎要麻掉了。


    他下意識的抬起一隻手,想要把她從自己的脖子上扒下來,卻是手臂一酸,向床上摔去。


    為了怕壓到她,他急忙又用力強撐了一下,另一隻手護著她的脊背翻了個身,自己結結實實摔在床上的同時,把秦菁的身子扣緊了恰是落在他身上。


    莫名其妙的天旋地轉,秦菁暗暗驚了一把,抬頭對上他依舊有些茫然不解的烏黑雙眸,就又笑了起來。


    如今在人前,她從不會這般肆意的發笑,每一個笑容都張弛有度,矜持而高貴。


    這般笑起來的時候,她的兩隻眼睛都彎成了新月的模樣,濃密的睫毛壓下來,微顫之下,如同微風過處十裏湖上招展的大片荷葉,美的那麽自然而灑脫。


    這個女子,這般笑起來的樣子的確是極美的,嫵媚中又有那麽一絲愜意的慵懶,竟然——


    像個妖精!


    她這般模樣也是白奕前所未見的,目光疾閃之下,他卻匆忙移開目光,躲開她的注視。


    秦菁看著他紅的有些不正常的俊臉,略一怔愣,再稍一挪動身子腿邊忽而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她畢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無知少女,隻就下意識的反應了一下,頓時也是全身的血液逆流,直衝天靈蓋,整個人都僵在那裏,再不敢移動一分一毫。


    這樣青天白日的,又是這麽個情況——


    兩個人都各自羞窘的不敢多看對方一眼,半晌之後還是白奕沙啞著嗓子抬手指了指旁邊,「那個——」


    臉上幾乎馬上要燒著了一般,秦菁便再也顧不得那許多的翻身滾到一旁,拉過被子蒙了臉。


    被子底下靜悄悄的,唯一可以聽到的便是自己沒有節奏的唿吸聲和一下快似一下的心跳聲。


    旁邊的白奕小心翼翼的越過她去,下了床。


    秦菁等了半天卻沒有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雖然不想見人,她強忍了一會兒還是試著拉起被子一角看過去,這一看,剛剛好就和白奕一直鎖定在這裏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白奕站在床邊,背對著窗口,臉上表情分辨的並不十分分明,秦菁依稀能夠辨認出來的便是他微抿的唇角和眼中深不見底的眸光。


    記憶裏,她還從不記得他曾用這樣深刻而厚重的目光與自己這般長久的對視過,這一刻的白奕,看上去像是有那麽一丁點的不同——


    但到底是哪裏不同,秦菁又收不上來。


    被子底下秦菁就隻露了個腦袋,目光略帶幾分拘謹和羞澀的看著他。


    半晌,白奕卻忽又再傾身下來。


    秦菁看在他落在床帷上的影子一點一點的壓下來,心裏不覺又有些緊張,然則這一次他卻沒有半分過分的動作,隻是隔著被子將她擁在懷裏抱了抱。


    「秦菁,如果有一天,我也像別人那樣去爭去奪去搶了,你也一定相信我一次好嗎?」他這樣說著,隨後閉眼,將自己的鼻息埋藏在她散亂下來的髮絲間用力的嗅了嗅。


    以前他不爭不奪不搶,過的隨意自在,現在他不是已經在幫著自己謀劃爭奪了嗎?


    秦菁一時有些沒太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白奕卻更像是壓根就沒準備聽她的迴答一般,雙手捧著她的臉頰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道:「你說的對,你是我的劫,這一生,對我而言,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這樣說著,他便自顧於眉目深處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


    「休息吧,我約了蕭羽,已經遲到了。」說完,他便再次抽身才床邊移開,走到外間整理好衣服、頭髮,轉身走了出去。


    秦菁一直看著他的影子在門口的窗紙外徹底消失不見,這才翻了個身擁著被子閉上眼。


    這個屋子是白奕睡過的,枕頭被子上麵隱約似乎還有他的味道在盤桓。


    雙頰上麵飛紅的燥熱不曾散去,秦菁以為她是睡不著的,但是再睜開眼的時候,外頭已經是日暮時分,夕陽的光影打落在半透明的白色窗紙上,暖融融的讓人有種想要沐浴在這光影下再睡過去的衝動。


    秦菁深吸一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正在床邊摸索著穿鞋,外頭靈歌正好推門進來。


    「公主醒了?」她笑著抬捧出手上提著的一個食盒在秦菁麵前晃了晃:「四公子剛打發月七送了這個過來,說是估摸著你這會兒差不多也該醒了。」


    「哦!」秦菁朦朧著應了一聲,穿鞋下地。


    方才睡這一覺,她的髮髻已經亂了,這會兒索性就整個解開,把頭髮披散下來。


    靈歌把那食盒放在桌子上,秦菁解了頭髮走過去打開,裏麵上層是四碟精緻的小菜,下層一盅湯配著一碗米飯,應該是剛做好緊趕著送來的,還冒著絲絲熱氣。


    靈歌手腳利落的將裏頭飯菜拾掇起來,道:「公主您先換身衣服,奴婢去給您取濕帕子,先洗把臉來提提神。」


    「嗯,你去吧!」秦菁點頭,待到她出門自己也走到門口舒活了下筋骨。


    這裏處於邊陲之地,四境荒蕪,尤其是冬日裏,這冷還跟別處的不一樣,但凡穿的少了,就有種寒氣入骨的刺痛感。


    也許是在屋子裏悶的久了的緣故,秦菁一時倒也覺不出怎樣的冷來,隻是這邊才堪堪深吸了兩口氣,院外端著熱水進來的靈歌卻是嚇壞了。


    「公主,外頭天寒,小心別受了涼。」靈歌一跺腳,急忙快跑兩步過來,也顧不上先把臉盆放下,直接用自己的身子把秦菁擠進門來,迴頭擱了臉盆再轉身砰的將房門合上。


    「我沒事!」秦菁無奈的笑笑,探了雙手浸在那溫水中淨手。


    「那也不成!」靈歌的聲音裏帶了幾分責難,轉身去盆架上取了幹帕子過來扔到水盆裏浸濕,一邊道:「公主您是沒在這裏呆過,有一年小舞晚上起夜受了涼,就那一次,發了兩天兩夜的高熱,差點——」


    她話到一半,又恍然察覺自己失言,略顯尷尬的微笑了一下,就閉了嘴。


    靈歌與旋舞不同,心思玲瓏又是個周全的個性,會這般失態,想必那事對她的觸動一定很大。


    秦菁察覺到她眼底一晃而過的黯色,就又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跟旋舞沒有別的親人了嗎?」


    「嗯!」靈歌點頭,唇邊始終帶一抹笑意,並不十分避諱提起她們的過去,隻就淡淡道:「小舞三歲的時候,家鄉那邊鬧瘟疫,死了數千人,他們都去了。」


    這樣的故事太過厚重,其實秦菁並不喜歡,於是便不再多言。


    她接了靈歌遞來的濕帕子擦了把臉,藉故轉開話題道:「他呢?」


    因為正在走神的緣故,靈歌是反應了一下才恍然明白她所指是白奕。


    不過她的性子穩健,倒不如墨荷他們那般願意取些小兒女的酸話來打趣,隻就微笑著迴道:「早前兒那會兒四公子出去了便一直沒有迴來,之前月七迴來送食盒的時候說是跟著公子一起去了軍營,不一定什麽時候能迴,讓公主用膳之後先休息。」


    這一次她秘密出京,來的還是祈寧,絕對是犯了景帝的大忌諱。


    秦菁心裏很明白,這一次,哪怕現在軍中是蕭羽當家,她也是決計不能在此間公開露麵的,一旦被人洞悉了她的身份,那麽後果絕對的不堪設想。


    「好,我知道了。」既然是去不得,秦菁索性也不再追問白奕他們到底在謀劃什麽,隻就漱了漱口就坐下來接了靈歌遞給她的筷子。


    應該是考慮到她長途跋涉身上疲累會影響到胃口,是以月七送迴來的這幾樣小菜都沒有太過油膩。


    而秦菁的胃口也確實不太好,隻喝了湯,米飯就著隻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公主是不舒服嗎?怎麽吃的這樣少?」靈歌皺眉,上前去探她的額頭。


    「本宮哪有那麽嬌弱?」秦菁笑著擋開她的手,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再抬頭看看外頭完全暗下來的天色,忽而沉吟一聲道:「對了,上迴白奕過來的時候,如風也跟著他一塊兒迴來了是不是?」


    「嗯!」靈歌點頭,「上迴發病以後,莫大夫的身子似乎一直不大好,所以說是一起迴來的,當時好像是沒跟四公子同路,四公子帶著隨從策馬先行,他後麵坐了馬車迴的,這會兒——人應該是在祈寧的。」


    「從上迴他生病以後,本宮便沒再見過他了。」秦菁想了想,道:「你先下去,跟旋舞用膳,吃完飯,橫豎在這也沒有別的事情做,我們去如風的醫館看看他吧。」


    「也好!」靈歌抿唇想了想,眼中忽而泛起一絲頑皮笑容道:「祈寧這裏,整個正月主街道上都有夜市,很熱鬧的,公主正好也去瞧瞧。」


    「那你快去吧!」秦菁迴她一個笑容。


    「嗯!」


    靈歌去的時候不長,不多時已經和旋舞兩個收拾妥當,抱了厚厚的裘衣過來伺候秦菁穿上,主僕三人仍是徒步出門。


    因為要去街上湊熱鬧,這一次幾人出門便直接選了主街的方向去。


    也許正是因為邊陲之地平日裏就顯冷清,這年關之際,熱鬧非凡的場麵遠不是雲都那樣的繁華盛京可比。


    秦菁走在街上一眼望去,那道路兩旁幾乎是一路綿延到天邊的絢爛燈火,各種形狀的花燈掛在店鋪或是民宅的屋簷下,偶有來自邊塞的烈風一掃而過,搖曳中整條街上的風景仿佛都在畫中一般。


    道路兩旁各式各樣的攤位,特色小吃應有盡有,香氣四溢,小販們的吆喝聲不絕於耳,遠處隱約還有雜耍班子行進時候驚起的大片歡唿聲,真真的熱鬧的比往昔白日裏的京都鬧市更盛。


    因為怕走散了,上了街旋舞便牽了秦菁的手一路蹦蹦跳跳的在人群中穿梭,行走在各種賣小玩意兒的攤位之間,一會兒看麵具,一會兒看花燈,最後把秦菁扯到一個賣匕首短刃的異域商人跟前就不走了,撇了秦菁,自顧選了那攤位上擺著的各種匕首觀摩。


    這個攤位上的兵器的確很有特色,以匕首為主,而且每一把都不相同,有彎的,有直的,而且長短不一,就連鞘上的花紋圖騰也都做的新穎別致,顯然是下了些功夫的。


    練武之人都知道,即使習的同一路數的武功,各人發揮起來,效果也大不相同,而這兵器也是一樣。


    譬如這匕首,旋舞習慣用她那把幾乎已經要彎成滿月形狀的凝光刃,而這種刀型拿在手裏其實是很難控製,並將它的優勢發揮到極致的,一般人還都是習以普通的兵刃才更順手些。


    旋舞對這些東西極感興趣,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選了兩把比較何意的顛在手裏卻犯了難,拿不定注意要買哪一把。


    「你不是有兵器了?還買這些破爛鐵的做什麽?」靈歌催了她幾次,眼見著就要翻臉。


    秦菁知道她是怕自己著急,便是勾了勾唇角,示意她沒關係,不經意的一抬頭,卻見那攤主背後的架子上,極不起眼的角落裏一把小巧的梅花匕,刀身小巧,刀鞘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製成的,在這樣不甚分明的夜色中,竟然也隱隱透出絲厚重且幽冷的微光來。


    秦菁本身對兵器並無研究,也許就是這一眼之緣,竟對那匕首生出幾分興趣來。


    那攤主也是眼尖的很,當即就察覺她目光的落點,笑嗬嗬的取了那匕首下來,遞過去。


    「小姐真是好眼光,您拉開了瞧瞧刃,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呢!」那攤主自顧說著,已經把那匕首自鞘中拔出來,寒光驟現之下,竟是撲麵而來一股凜冽之氣。


    著實一直對此不以為意的靈歌也忍不住眼前一亮,上前一步自那老闆手中接過來仔細辨別了一番,然後迴頭對秦菁道:「固然不是凡品,這刀鋒乃寒鐵所造,其堅韌程度絕非一般武器可比。」


    「姑娘,高,不想在這偏遠之地還能遇到您這樣的行家!」那攤主一聽便像是他鄉遇故知般頓時眉開眼笑,興奮之餘也就忘了避諱,悄聲道:「難得遇到您這明眼人,我實話跟您說吧,這東西其實是兩個月前我途經西楚邊城從一個退伍老兵手裏買來的,當時他也是急著迴鄉急用銀子才兌了給我,說是家裏傳了三代人的好東西呢。」


    旋舞那邊聽著,這時也感了些興趣,急忙湊過來,自靈歌手裏搶過那匕首反覆試了試。


    因為是玄鐵所製,相較於輕薄的凝光刃,這匕首握在手裏可以說是很有分量的,旋舞反覆的比劃了一會兒,就有些興奮起來,扭頭對秦菁道:「小主子一個人在這裏,小姐您不是總不放心吧,既然這個東西這麽合眼緣,不如買了留給他以做防身之用也是好的。」


    秦菁雖然嘴上不說,但秦宣如今畢竟也隻有十歲,將他獨自一人撇在這千裏之外的苦寒之地,她心裏又怎麽能夠徹底放心?


    旋舞這樣一說,倒也合了秦菁的心意。


    秦菁頷首微微一笑,側目對靈歌使了個眼色。


    靈歌會意,便是上前與那攤主議價道:「大叔,您這把匕首開價多少?我家小姐要了!」


    那攤主早就將幾人的裝束打扮參謀的差不多,此時再聽靈歌這般爽快的開口,頓時喜上眉梢的搓了搓手,幹笑道:「這東西吧,其實倒也沒花我多少本錢,隻是頭前兒那會兒一位姑娘才從我著過,也是像這位小姐一般一眼看上了,還許了我百兩銀子的價錢,就說是那會兒身上沒帶著,要迴去取,這萬一一會兒她迴來——」


    那攤主說著,手下不由挫的更勤。


    秦菁隻當他是要故意抬價,便是不動聲色的抬眸瞧了他一眼:「我還有事,不能在這等著她來,老闆你做主吧,說個價錢與我,我現在便與你結清。」


    那攤主見她如此爽快,一時間竟也有些發愣,支支吾吾道:「我這真不是為難您,也不是故意殺價,真是那位小姐——」


    「你哪兒那麽多廢話?愛賣不賣!」旋舞一聽就來了氣。


    「旋舞!」秦菁迴頭橫他一眼,旋舞便噤了聲,惡狠狠的瞪了那攤主一眼。


    秦菁又取過她手上匕首拿在手裏顛了顛,這東西她是一眼看上了不假,但宮中寶貝無數,倒也不是非它不可。


    那攤主緊張的看著她,心裏還在盤算著她若再開口,要多高的價位合適,不想片刻之後秦菁卻又利落的將那匕首拍迴了桌子上。


    「這位小姐——」那攤主一看她這架勢就有點急了,匆忙的就要從攤位後頭繞出來。


    秦菁抬手直至他,淡然道:「既然這物件有人定下了,我也不強人所難,老闆你常在此間做生意,這城裏有家開源典當你應當是知道的。迴頭若是那位訂貨的小姐不來取,明日你就抽空把東西給我送到當鋪,同那掌櫃的就說是他們東家在你這定的,與他支二百兩銀子結清。我們走!」


    「小姐留步!」蕭家的開源典當行在這祈寧縣城裏算是一等一的大招牌,那攤主一聽,立時就來了精神,追出來急急道:「你瞧我這老眼昏花的,小姐您既然是蕭家的家眷還有什麽好說的,這東西,我賣您了!」


    說著便是一拍大腿,轉身取了那把匕首,臉上陪著笑遞過來。


    「哼!」旋舞冷哼,鄙夷的斜睨一眼他那小人嘴臉。


    秦菁卻不與他計較,對身邊靈歌挑了挑眉頭。


    「是!」靈歌點頭,從荷包裏取了銀票,正待遞過去,身邊便聽見一個女子清脆甜膩的聲音嚷道:「大哥,大哥你點走嘛,磨磨蹭蹭,怎麽跟外祖父似的!」


    也許是這女子嗓音太過清亮悅耳的緣故,兩個和旋舞都不約而同迴頭看過去,然後緊跟著就聽那老闆用力一拍額頭:「遭了!」


    秦菁狐疑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街上人來人往擁擠的很,但那迎麵過來的一雙兄妹卻極為顯眼。


    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歲上下的年紀,相貌清俊,舉止儒雅,一身緋色長袍包裹著頎長俊朗的身形,翩翩行來腳下步子從容且穩健,自有那麽一股子大家公子的風範氣度。


    他身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嬌俏少女,額前厚厚的一重劉海兒將她那張巴掌大的俏臉遮去一半,就更顯得玲瓏嬌小,身上裹著厚厚的大氅,露出裏麵鵝黃衫子的一角裙裾。


    彼時她整個人都幾乎是掛在緋袍男子的右臂上,嬌俏的臉蛋兒皺的不像樣子,使勁的拖著他往人群裏擠。


    偏生那男子就是不著急,仍是慢悠悠的萬千挪,唇邊始終帶著一抹笑,時而寵溺的側目去看她那費力的模樣。


    兩人身後跟了死命藍衣的下人,也都隨著男子的腳步不徐不緩的慢慢前行,並不超過主子去。


    旁邊那攤主臉上表情糾結著變了數變之後,終於還是在那兩人終於走近了的時候迎上去對那少女賠了個笑:「這位小姐,我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怎麽會,我說了要買你的東西,難道還要說話不算數嗎?」那少女臉上笑容純真而燦爛,扭頭開始在那男子懷裏亂摸道:「大哥,你荷包放哪兒了?」


    「大庭廣眾的,成什麽樣子!」男子黑了臉拍掉她的手,臉上卻不見怒色。


    「快給我嘛!」女孩子吐吐舌頭,俏皮的又抱住他的胳膊使勁的搖晃,「我說了你生日要送你個驚喜的嘛,這件禮物你一定喜歡。」


    「我掏錢?還是你送的?」男子忍俊不禁的抬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從懷裏掏出一個暗色的荷包遞過去。


    「哎喲!」那少女誇張的揉了揉額頭,扭頭笑嘻嘻的從荷包裏掏出一張銀票遞過去,「喏!我的匕首呢!」


    「這個——」那攤主臉上一陣為難,支支吾吾的迴頭去看了眼秦菁三人。


    旋舞忍到這時候,脾氣眼見著是要壓不住了,兩步上前,指著那攤主的鼻子劈頭就是一陣罵:「你這個人怎麽做生意的?賣完了這個賣那個,耽誤我家小姐這麽長時間,不行,你今天必須得要給個說法!」


    那匕首已經是被旋舞抓在手裏了,那少女一眼看去,卻是明顯沒太明白此間狀況,隻就茫然的抬眸去看旋舞身後的秦菁,喃喃道:「這是怎麽了?」


    她雖天真,但那緋衣男子卻是明白的,一眼便將事情看透。


    他倒也不惱,反而上前揉了揉小妹的頭頂道:「看了我們是晚了一步,你迴頭得另外重新給我尋一份像樣的禮物了。」


    那少女心思單純,左右看看眾人,先看一眼旋舞握在手裏的匕首,又再看一眼稍遠的地方靈歌捏在手裏的銀票,這才慢慢反應過來,頓時就起紅了臉,一手指向那攤主道:「你怎麽迴事啊,不是說好了我迴頭就來送銀子的麽?你明明先答應我了的,怎麽說話不算?」


    這般說著,她便是已經委屈的眼圈發紅。


    這樣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她已經是多年不見了。


    秦菁會心一笑,這才慢慢的走上前來,取了旋舞手中匕首遞迴那攤主手上:「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到,既然你與這位小姐有言在先,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她的舉止從容,言談之間完全不見一般閨閣女子的那種綿軟羞怯之氣,就是眼底光影太過單薄,疏離而冷漠,像是並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裏的樣子。


    那緋袍男子看一眼自己身邊天真爛漫的小妹,目光再移到她身上時,眼中忽而閃過一絲濃厚的興趣。


    彼時秦菁已經轉身,便聽得身後男子溫潤如玉的聲音道:「小姐留步!」


    秦菁略一怔愣,止步之後慢慢迴轉身去。


    緋袍男子款步上前,隨手取了那攤主手中匕首送到她麵前,微微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小姐心儀此物,便讓予你吧!」


    那攤主眼珠子轉了轉,畢竟秦菁之前與他開出的價錢是二百兩,憑空翻了一倍的便宜事,他怎肯輕易放過,於是馬上也是眉開眼笑的上前道:「公子雅量,這樣最好不過,最好不過!」


    「大哥!」那少女見著自己兄長這般出格的舉動,就跺著腳上來拽他的袖子,「那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怎麽能讓給她?」


    她對秦菁倒無敵意,隻是這種情況之下,還是難免不滿的瞪了她一眼。


    那男子卻甚是灑脫的樣子,笑道:「既然你要送我的,那便是我的了是不是?再要送給誰就是我說了算了。」


    「我——」少女語塞,滿臉焦急的不知如何辯駁。


    那攤主察言觀色,這便又試著豎起兩根指頭對緋袍男子比劃了一下:「公子,方才這位小姐與小的議定的價錢是二百兩——」


    「你——」旋舞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眼見著她便要動手,靈歌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沉聲斥道:「大街上呢,你做什麽?」


    「他——」旋舞憤憤不平的跺腳,指著那攤主恨恨道:「他這是趁火打劫!」


    那男子淡淡掃了一眼攤主臉上尷尬的笑容,眼底閃過一絲譏誚,最後卻沒說什麽,而是從自家妹子手裏取了荷包過來,重新掏出銀票遞予他。


    「喲,這位公子您真是慧眼啊!」那攤主接了銀票,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再不管這前麵兩撥人要怎麽善後,樂嗬嗬的迴去繼續看攤子。


    緋袍男子握著匕首再次遞到秦菁麵前,沖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收下。


    秦菁方才不語看了半晌,就是想看他到底想做什麽——


    這個人的氣度不凡,讓她本能的起了防備。


    這會兒見他既沒有自報家門,也沒有別的信息透出出來,她也便不再多費心思。


    「不必!」秦菁冷淡的開口拒絕,「小女子從不奪人所好,而且——你我之間萍水相逢,實在犯不著!」


    說完就再次轉身,頭也不迴的帶著靈歌和旋舞兩個擠開人群,繼續往前走去。


    緋袍男子站在原地沒有動,一直看著她的背影被前麵茫茫人海淹沒,這時他身邊的少女才狐疑的走過來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解道:「人家都走了,大哥你看什麽呢?」


    「燈火闌珊,此等光景,總也值得一看不是?」男子笑笑,收了匕首藏在袖子裏,抬手拍了拍妹妹的頭頂道:「怎辦?你現在是跟著我迴客棧,還我陪著你再走走?」


    說話間,似是不經意的,他便再又扭頭往方才人群裏秦菁消失的方向看了眼。


    「燈火闌珊,這麽好的光景,當然是要在外麵玩了。」那少女生如銀鈴咯咯地笑著,兩手一圈又掛在他的脖子上,扯著他繼續往人群裏擠去。


    秦菁這邊帶著靈歌和旋舞兩個擠在人群裏也走不快,待到前麵再遇到當街表演的雜耍班子,就當真是連擠都擠不過去了,最後無奈隻好繞了個遠兒從僻靜的巷子裏穿行過去。


    莫如風醫館所在的那條街並不在主街沿線,巧的是當秦菁過去的時候他門前剛好一輛馬車停下來。


    「咦?好像是莫大夫嘛?」旋舞詫異道。


    秦菁抬眸,沿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莫如風的小醫童扶著他正從那車上下來。


    他的身體似乎還沒有完全復原,行動間小心翼翼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緩,不經意的抬頭看見這邊的秦菁,他也像是愣了下,然後便牽動唇角露出和煦的笑容來。


    秦菁快步迎上去,微微一笑道:「怎麽這麽晚了還出去看診?」


    「有位病人,得了急症,沒辦法隻能連夜走了一趟。」莫如風道。


    也許是因為冬日天寒,再也許是因為他的病確實沒好利索,這樣近距離的對視,秦菁驚訝的發現,他蒼白皮膚下麵那些細小的青色血管竟然比第一次她在蕭府門前偶遇他時還要明顯一些,即使是在晚間這般晦暗的光線下都遮掩不住。


    他的憔悴,幾乎是顯而易見的,可臉上笑容仍是一如以往溫暖而和煦,完美的不帶半分瑕疵。


    看著眼前這個微笑看著自己的男子,不知道為什麽,秦菁恍惚就會覺有一絲心疼。


    有關他的病因,秦菁記得當初她第一次來祈寧的時候問過他一次,卻被他搪塞過去了。


    「如風——」秦菁腦中靈光一閃,剛想開口再問,冷不防就聽見身後的巷子口一個女孩子雀躍的聲音肆無忌憚的傳來:「莫家哥哥——」


    ------題外話------


    新出來的這倆大家不要小看,雖然也許會炮灰,但對於推動劇情發展有著逆天的作用啊有木有~


    ╭(╯3╰)╮然後我今天犯懶,木有捉蟲,你們先看,如果實在被錯別字折騰的影響味覺就給我留言,迴頭等我打完滾迴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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