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手中餘燼較之青龍膽相比要短上二寸,見顧仙佛擺好架勢一身磅礴氣機引而不發自然由采桑子先打破僵局,手中餘燼一橫,足尖輕點,霎時間便掠到顧仙佛身前一張,雙手握槍,由左及右,餘燼槍頭帶著堪比十龍十象的磅礴大力朝顧仙佛胸膛掃去。麵對這被吳鉤高度重視的紮手釘子,顧仙佛自然不敢大意,但又有心試試一直大言不慚采桑子的斤兩,所以顧仙佛便選取了宇文品言前些天傳授的比較穩妥的一招,此招名字簡單,為泰山崩,顧仙佛先是身形後移少許避其鋒芒,然後內勁瘋狂灌注雙臂,身形躍起三尺,借著下落之勢青龍膽由上而下狠狠砸在餘燼中端。


    足以震碎常人雙耳的巨大撞擊聲轟然傳遍方圓數百丈,顧仙佛胸膛中氣血翻湧,蹬蹬接連後退三步才穩住陣腳,再看對麵的采桑子,隻是雙臂微微一顫,膝蓋一曲便卸掉衝擊力,咧嘴猙獰一笑,不待顧仙佛調整氣息,便餘燼平舉,朝顧仙佛小腹刺來。麵對這氣勢洶洶的迎麵一刺,顧仙佛麵色平靜,手中青龍膽瞬間橫於胸前,餘燼這一刺正中青龍膽槍身,黝黑槍身瞬間被雙方大力擠壓得彎曲數分,采桑子陰冷一笑,瞬間再度送出三分內力,顧仙佛屈指輕彈槍身,同時把兩股小巧內勁送進槍內,青龍膽微顫三分,餘燼隻覺得一股奇異怪力自餘燼與青龍膽相接之處傳來,手臂便不由自主地卸了三分力,顧仙佛借助此次機會身形倒掠出三丈,腳下青皮鹿靴磨去小半靴底才堪堪止住後退之勢。


    采桑子此次倒也沒有乘勝追擊,不是他懂得窮寇莫追的道理,而是他也需要時間來調息雙臂中的那一陣酸麻,不過秉承著江湖中人輸人不輸陣的原則,衝著對麵的顧仙佛譏笑道:“你之前不是道貌岸然嗎?現在怎麽一退再退?用槍講究的便是一往無前敵不死我槍不停,像你這樣鬼鬼祟祟一輩子也別想真正學會用槍。”


    顧仙佛麵色平靜,不言不語,連一個平淡的目光都欠奉,隻是手持青龍膽,再次擺好架勢。


    采桑子調息大半,換臂持槍,一邊拖槍慢慢朝顧仙佛走去一邊繼續嘲弄道:“你這槍術是脫胎於宇文家的迴槍術吧,破劍齋十年前還能糊弄一下初出江湖的無知兒郎,不過現在你在我麵前用這種槍術,無非就是班門弄斧了。”


    說著,采桑子速度驟然加快,身後拉出一道殘影,下一刻便出現在顧仙佛麵前,餘燼帶著唿嘯的風聲砸向顧仙佛頭部,被顧仙佛一記直刺逼迴架勢後瞬間變招,餘燼靈活如黑蛇,直取顧仙佛下盤,顧仙佛再擋,隨著乒乒乓乓的金鐵交戈之聲不斷傳來,場中二人你來我往打得熱鬧非凡。


    牽馬小廝站在鄧新岐麵前,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場中二人,原本憨厚的麵相上也多了三分凝重,槍在天下兵器中間合僅此於大戟,二人持槍相鬥,走得自然是大開大合陽剛風雷的路數,尤其是戰鬥進入白熱化以後,手中長槍隨便一掃,擴散出來的內勁都足以讓數棵古木應聲而倒,這點餘波自然傷不那身負黃庭內經的牽馬小廝,但是對於身後手無縛雞之力的鄧新岐來說,若是沒有小廝的及時相護,顧仙佛采桑子二人第一次雙槍碰撞傳出的如洪鍾大呂的金鐵交戈之聲,就足以震得他七竅流血。


    鄧新岐躲在小廝背後,百無聊賴,便開口問道:“小鍛,你說藥師能贏嗎,我看這麽久下來,他隻守不攻啊,雖說我不同武學,但我看這戰鬥走勢,對藥師不怎麽有利啊,若是藥師抵擋不住,你可要及時出手救下他,”


    小廝本名李鍛,出身龍虎山,為人憨厚樸實又愛較真,在江湖上行走數月便屢屢碰壁,直到被有心人引薦到鄧府,才被鄧南風指派給鄧新岐做貼身侍衛,李鍛不敢迴頭,卻不妨礙他說話,“公子,我看顧公子沒這麽容易落敗,那采桑子猛則猛矣,卻缺乏後繼之力,而且過分追求霸氣,反倒失了王道;顧公子雖然招式不顯,但是卻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更何況這采桑子對破劍齋的迴槍術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破劍齋的迴槍術如今落魄了不假,但是迴槍術卻分為內外兩門,如今在江湖上流傳的隻是外門迴槍術,登堂簡單,卻難入室,在武道大家眼裏自然不值一提,但是我有幸與破劍齋少主一丈紅結下過一段香火情,有次喝醉之後見他耍過一次槍,那才是真正的迴槍術,區區三招卻如羚羊掛角,招招之間連接不斷宛若渾然天成,槍內暗勁不動則蟄伏若睡虎,動則如風雷雪崩,既然他認出顧公子槍術脫胎於宇文家,那想必顧公子早已經掌握了內門三式,隻是一直沒用出來罷了,我看啊,顧公子是拿這小子喂招呢,再過一小會兒,這場內局勢就該翻轉過來了。”


    李鍛平時沉默寡言,難得一次說這麽多話,鄧新岐雖然聽得如墜雲山霧海,但是關鍵點還是捕捉到了,開口問道:“既然你說宇文家的內門迴槍術如此厲害,那為何這麽些年來破劍齋一直名聲不顯,就連迴槍術都被天下人輕視地如此厲害。”


    李鍛嗬嗬一笑,內勁轉動一式攬雀尾撥掉飛過來的一截枯木,才開口解釋道:“破劍齋雖家底不俗,但是名字卻起的太大了,破劍齋破劍齋,當破得天下劍,三十年以前宇文家家主一式迴馬拖搶幾乎殺穿了整個武林,但是自從三十年前宇文家家主無故隕落,家傳清霄槍失蹤,迴馬拖搶也失傳以後,破劍齋江湖地位一落千丈,現如今雖還忝列八大門派,但也是敬陪末座,三十年前那杆清霄槍雖說替破劍齋掙來了天大的名聲不假,但也惹來了不少仇家,這些年來破劍齋一直被很多門派打壓,起初破劍齋還掙紮過幾次,但是招來的反彈卻也更厲害三分,於是這破劍齋也學精了,幹脆自汙名聲,一個個夾起尾巴作人,我估計他們是在等待能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鄧新岐摩挲著下巴,嘿嘿一笑,“都說江湖遊俠兒鮮衣怒馬,快意恩仇,我小時候還期待著長大後能做一白衣翩翩的佩劍俠客,行走天下間,鏟盡不平事,當時父親聽說我這個想法後哭笑不得,也沒打我也沒罵我,隻是無奈地摸了摸我的發髻便離去了,但這比打我罵我更讓我難受,當時我還在心裏想,嘿,你等著吧,等我成為絕世高手那一天,一定讓你後悔。但隨著日子慢慢過去,都不用我父親來嘲笑我,我就開始自己嘲笑自己了。江湖,嘿,好大一個江湖。”


    李鍛眼神一黯,沉默不言。


    在二人對話間,顧仙佛與采桑子的交鋒越發進入白熱化,采桑子招招猛攻,顧仙佛見招拆招,本來采桑子臉上還掛著自傲的笑容,但是隨著一盞茶冷熱的功夫過去,這笑容就慢慢消失不見了,連李鍛這個場外人都能看出顧仙佛是在拿他喂招,他又何嚐看不出來?隻是他看能看出來,卻不能停,也不敢停,現在是自己壓著顧仙佛打,但是他有預感,一旦自己停下進攻,讓顧仙佛找到反擊的機會,那一擊,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接住。


    三十年前的宇文家家主拿著那杆清霄槍殺穿武林之時,曾與某位劍道宗師苦戰六天五夜,作為戰場的雲霧山滿目瘡痍寸草不生,苦戰都最後,二人都是油盡燈枯的境地,宇文家主也終於出了第一槍,也是最後一槍。


    青山崩,宗師死。


    宇文家迴槍術,千錘百煉,隻為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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