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小臉蒼白,製服裙子和發梢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她從骨頭裏散發著寒氣,涼的透骨,甚至牙齒都在輕顫,強忍著手背上的痛意,隻是默默低著頭,不作聲。


    站在一旁被醫護人員扶著的崔世眼眸低垂,注意到這一幕,微微往前挪了一步,擋在阿善身前,稍微隔開情緒激動的女人。


    醫護人員也勸阻:“我們能理解您的焦急心痛,但學生們剛救上來,情緒很不穩定,需要及時就醫,還請您稍微配合一下。”


    女人見阿善一直沉默著的模樣,仿佛一下失去所有力氣,攥著她的手緩緩地垂下,癱坐在地上,遠遠望著海上幾乎完全傾覆沉沒的世越號,嚎啕大哭:“我們可憐的多允,媽媽在這兒,別害怕。”


    醫護人員見了也覺得心酸,強忍住淚意,連忙給阿善披上厚厚的外套,她身上套著的製服裙子已經完全濕透了,冷冰冰的粘在身上,即使裹上幹燥的外套,她依然感覺不到什麽溫度。


    阿善這邊的問題解決了,一旁的崔世見醫護人員強製地把他往救護車的方向帶,卻突然像瘋了似的掙紮起來,想要往靠近大海的地方奔:“我不走!”


    “我要在這兒等我的朋友們。”


    他好像失去了理智,不停地搖著頭,無聲的流著眼淚:“我不走,我要在這兒等他們。”


    其實他很清楚,船體整個翻轉了一麵,沉進海水裏,這種情況下已經很少有人能自行逃離出來了,他的朋友們很大概率沒能逃出客艙,被四麵八方湧來海水堵住口鼻,絕望地掙紮,直到窒息。


    可這渺茫的希望,卻是現在能唯一隻支撐著崔世活下去的信念,他不想離開這裏,哪怕讓他親眼看見再多救一個人上來,隻有他活下來的那份負罪感也能稍微減輕些。


    他情緒很不穩定,醫護人員們心急,幾個年輕力壯的想要強行把他拖走,塞進救護車裏,崔世掙紮不過,迴頭看見裹著外套冷冰冰站在那裏的阿善,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伸長了手緊緊抓住她:“林善,你幫我求求他們,我不走。”


    “我不走,我要在這裏等我的朋友們。”


    他不斷地重複這兩句話,手心溫度涼的驚人,眼圈紅紅的,不停的淌淚,和原主手機裏偷拍到的那副高冷鎮靜,從容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再成熟再高冷,也隻是一個高三的孩子。


    阿善在他手背上輕拍了兩下安撫,崔世盯著她,緩緩鬆開手,她從醫護人員手裏接過外套,給崔世披上,聲音柔柔的,讓人下意識想要依賴:“崔世,你在發燒,這個時候好好接受治療,別給大家添亂,才是你應該做的。”


    他環顧一圈,眼前唯一一個熟悉的人也不站在他這邊,心底的無力感,絕望感一下子全都翻湧上來,情緒失控,爆發出渾身的力量甩開拽著他的醫護人員,往救援的人群中跑過去,因為他還在高燒,醫護人員連忙追過去把他控製住,他沒掙紮幾下,一下昏了過去。


    兩人坐上救護車,被送往就近的醫院接受治療,阿善之前被甩出去撞在牆上後背生疼,再加上剛才在海水裏泡了半天,又吹了冷風,雖然沒有發燒,但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在救護車上的時候,她掏出手機,本想著給林父報個平安,如果他在電視上看到報道肯定急壞了,可手機被海水泡了,從兜裏掏出來的時候,還在往下滴水,根本開不開機。


    好在她之前在船上,搜集原主信息的時候,掃了一眼林父的電話號碼,順便就背下來了,以備不時之需,借了一個醫護人員的手機,按下號碼撥了過去,響了半天,電話那邊一直沒有人接聽,阿善隻能編輯短信發過去。


    【爸,你可能會在電視上看到世越號沉船的報道,不用擔心,我已經被救出來了,會被送往附近的醫院,過後會有醫院的職員聯係你,我沒什麽事,別擔心。】


    短信發過去之後,她把手機還給醫護人員,細聲細語地說了聲謝謝,視線挪到昏迷躺在一旁的崔世身上,他臉色慘白,渾身濕透,雙目緊閉,要不是唿吸間還有微微的起伏,都可能以為他死了,即使昏厥,眉頭依然緊緊鎖著,應該陷入了夢魘。


    被送往醫院之後,阿善換上病號服,下午的時候開始發燒,醫生讓她輸液,她和崔世在一間病房,中間用藍色簾子隔開,醫生是考慮到他的情緒很不穩定,如果有熟悉的人在旁邊,會多一些安全感,所以才把兩人安排在了一間病房。


    輸完液,阿善腦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了,醒來天已經黑了,她後背疼得厲害,按了鈴叫護士過來幫她看看,很快就有人過來,護士幫她把衣服卷起來,檢查了一下後背的情況,有一大片青紫,去取了藥迴來給她塗。


    護士應該是知道世越號的救援情況,給阿善塗藥的時候,看她臉色蒼白的模樣,一直避而不談,現在所有醫護人員都想避開這個話題,不想讓被救援出來的孩子們精神上更加痛苦。


    簾子那邊的崔世還在輸液,他一直高燒不退,應該是受到的驚嚇太過,又有溺水後遺症,半夜十一點多,他才醒過來,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昏暗,鼻息間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他眼睛眨了眨,白天的記憶瞬間填滿腦海,不受控製地紅了眼圈,他現在不敢想,隻想逃避。


    無邊無際的黑暗讓他很害怕,好像整個人不住地下墜,沉進深海裏。


    阿善聽見細小的響動,隔著藍色的簾子,輕聲問:“崔世,你醒了?”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輕嗯了一聲,下意識就想抬起手拉開簾子。


    阿善似乎知道他要做什麽,在他手剛觸碰到簾子的瞬間,突然開口:“別拉,我沒穿衣服。”


    崔世像觸電一般,連忙把手收迴去。


    其實阿善是騙他的,隻是因為後背塗了藥,護士說睡覺之前都讓她把衣服卷上去,讓藥好好吸收,省著弄髒衣服,並沒有她說的沒穿衣服那麽誇張。


    崔世也隻是驚慌了一瞬,沉默下來又忍不住陷進不好的記憶,他努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故作輕鬆:“其他人應該都被救出來了吧?”


    他想聽到肯定的答案,可簾子那邊的林善卻沉默了好久,他的心也跟著沉下去,心髒跳的很慢,其實他知道不可能,但想逃避,想騙自己。


    阿善的聲音很冷靜,沒有什麽情緒,像在陳述事實:“之前你沒醒的時候有過一次誤報,說是全員救出,但是後來又更正了,還有兩百多個學生沒有找到。”


    崔世眼眶一紅,滾燙的淚隨之落下,他不想讓林善知道他哭了,隻是默默地流淚,淚水很快浸濕了枕巾。


    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明明是要去濟州島度過四天三夜的修學旅行,可甚至連濟州島都沒能到,也許就要在這樣美麗人生的年齡永遠沉沒在海底,明明今早還活生生站在他麵前,和他打招唿的朋友們,像四月的櫻花一樣,甚至還沒來得及綻放,今天所發生的這一切太過心驚,太過突然,讓他不敢相信,覺得隻是一場噩夢,醒過來就好了。


    可他輸著液的手,簾子旁邊躺著的林善,都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兩人都靜默著,中間隔著一個簾子,像是被分隔成兩個世界,一個趴在床上,臉上沒有什麽情緒,纖長卷密的睫毛輕輕眨著,另一個仰頭看著天花板,淚水不住的從眼角滑落,眼圈通紅。


    夜色昏暗,所有細微的聲音都被放大,阿善平穩的唿吸聲,還有崔世壓抑著的哽咽。


    他輸完液,護士過來給他拔針,臨走前囑咐兩人時間已經很晚了,早點休息。


    崔世沒做聲,他沒辦法休息,因為他不敢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那股溺水的瀕死感撲麵而來,黑茫茫一片讓他仿佛置身深海,海水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好像有巨大的怪物正在海底凝視著他,那種恐懼感,讓他窒息,喘不上氣來。


    當時他和林善從欄杆上跳進海裏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他以為他會死,可他沒死,被救上來了,那些在客艙裏沒能逃出來的學生,應該比他更痛苦更絕望吧。


    崔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會這麽多,過去的十八年裏,他哭的次數都沒有今天這麽多。


    快要到零點的時候,簾子那邊突然傳來輕柔溫暖的聲音:“崔世,生日快樂。”


    聽到這句祝福,崔世全身的血液幾乎一下子就凝固住,唇上沒有一絲血色,唇角慢慢拉起一個古怪又詭異的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悲傷,他的生日卻是同學們的忌日,真是可笑又可悲。


    如果是從前的林善和崔世,她對自己說這句生日快樂,他絕對會不屑一顧,甚至會覺得惡心,可現在這句平平淡淡的祝福,卻成了他為數不多能抓住的溫暖。


    他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痛哭起來。


    阿善背過手把衣服拽下來整理好,起身拉開簾子,下了床,緩緩走到他床邊坐下,抬手用指腹輕拭去他眼角的淚水:“既然被救下來了,就好好活著。”


    說完,給他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


    崔世哭著和阿善對視,良久沒有說話,半晌緩緩握緊她的手,輕輕吐出一句:“林善,我害怕,一閉上眼睛就感覺有海水淹過來,喘不上來氣。”


    阿善聲音溫軟:“我陪著你,在海裏我們都活下來了不是嗎?”


    他輕嗯一聲,用力抓著她的手,一開始一直不肯閉上眼睛,到後半夜的時候,身心俱疲加上又開始低燒,終於支撐不住,還是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他睡著了之後,阿善爬迴自己的病床,沒多大會,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她緩緩睜開眼睛就見床邊坐了一個背影寬厚的中年男人,動了動想要坐起身來。


    男人若有所感,迴過頭來,阿善一眼就認出是林父,本人比照片裏看起來要更加滄桑年邁,眼角的細紋十分明顯,一看就是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腰,身上的外套也是又髒又舊,指甲縫裏帶著灰塵,應該是幹苦力活養家糊口的。


    男人看見她醒過來,小臉蒼白,單薄脆弱的模樣,幾乎瞬間就紅了眼眶,想說的很多,但最後哽咽著說了句:“我們善兒嚇壞了吧,沒事了,爸爸在這兒。”


    阿善也努力扮演著一個受到驚嚇之後,終於見到父母,之前強撐著的堅強一下潰不成軍的女兒,淚珠滾下來:“還有很多同學沒有被救出來。”


    林父安慰:“國民們都在關注這件事,海洋警察廳也一直在派人救援。”


    可能是兩人的聲音有些大,崔世被吵醒了,他拉開簾子,和林父對上視線,林父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看他臉色蒼白,也是一副受了驚嚇之後的模樣,問:“你也是檀園高中的學生嗎?”


    崔世點點頭,林父關切地問:“你父母還沒有來嗎?”


    他看了一眼林善,自嘲的輕笑一聲:“我死了,他們可能都不知道吧。”


    林父見不得崔世這麽自嘲,他身為父親最懂身為父母的心,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隻是迫於生活,又或者是不善於表達:“別這麽說,你父母肯定都很關心你,可能是還沒看到報道,又或者是正在往這邊趕,而且你們落水,手機泡了水根本打不通,父母肯定很著急。”


    說著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崔世,讓他給父母打電話,報個平安。


    崔世卻側過頭沒有接:“不用打,我父親在國外,即使知道了也趕不迴來,而且我現在也沒什麽事。”


    林父:“那你母親呢?給她打個電話吧,你自己在這兒沒有大人照顧怎麽行?”


    他靜默了一會兒:“她去首爾參加插花的藝術培訓,是三天兩夜的封閉培訓,手機會被收起來。”


    林父陷入了苦惱,其實他看阿善好像沒什麽太大事,應該隻是受了驚嚇,醫生說可以出院休養,而且他們家現在的情況也不知足以支付這樣高昂的私立醫院的費用,所以是想一會兒就帶她迴家的,但是看著對麵也是剛從巨大的事故中被救援活下來的男生,情緒一看就很不穩定,把他自己一個人扔在這,實在是難以安心。


    這可怎麽辦?


    崔世很敏感,也很會看眼色:“沒事,不用在意我,這裏有醫生照顧我,而且我又不是什麽小孩子,都快高三了,不會有什麽事的。”


    林父聽他這麽說,立馬提高了聲調:“那怎麽行,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怎麽行?”


    說完之後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身身旁的女兒,下了決定,沉聲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先跟我們一起迴去吧,到我家,我先照顧你,然後你聯係你母親,等她從首爾迴來,再把你接迴去。”


    “這醫院離安山遠,離首爾也遠,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我實在不放心。”


    阿善看了眼崔世,倒是覺得林父這招可行,隱藏男主嘛,總是要培養一下感情的,才有利於進行攻略,於是開口附和:“你自己一個人呆在醫院應該沒辦法好好休息,跟我們一起迴去吧。”


    當時林善給林父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工地上工作,根本沒有時間接她的電話,後來還是晚上快下班的時候,看到自己女兒發來的短信,工地上沒有電視,他也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下子慌了神,焦急地在手機上搜索了一下實時的報道,才知道女兒前往濟州島修學旅行乘坐的世越號沉船了。


    當時整個人都懵了,按照林善發來短信的號碼撥迴去,那邊的醫護人員告訴他,被救援出來的學生正在附近的醫院接受治療,他連忙和同工程隊的同事借了一輛車,連夜趕到這兒。


    都是給別人打工的,借車的同事家境比他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兒去,這輛車也是二手車,沒有幾年就快要報廢的那種,窗戶薄,空調也不太好用。


    林父雖然是個粗人,但是心還是比較細,來的時候特地把同事的外套也給借來了,生怕女兒冷。


    阿善坐在副駕駛上,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很暖和,從昨天落水之後,第一次這麽暖和。


    崔世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隻覺得恍若隔世。


    林父從後視鏡看到他穿的單薄,沒怎麽猶豫,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扔到後座上,囑咐:“穿上點,剛退燒,別再感冒了。”


    衣服拉鏈打到崔世的手上,冰涼又疼痛,但他好像沒有感覺到似的,拿起皮膚,衣服上沾滿了工地的灰塵還帶著些許汗味,如果是以前的話,他肯定無比嫌棄,然後禮貌疏離地說上一聲謝謝不用了。


    可這個時候,卻覺得這些都不重要,外套上的餘溫讓他能汲取到溫暖,感覺到自己確確實實活著,展開之後穿上,真心實意的說了聲謝謝。


    這裏的醫院離安山市很遠,林父快開了將近五個多小時,才帶著兩人迴到家裏。


    崔世知道林善家境不怎麽好,很貧窮,但是沒想到窮到這個地步,住在中層樓天台上的簡易房子,雖然破,但很整潔。


    林善甚至還在天台外麵放了一個搖椅,晴天的時候可以曬曬太陽,但是因為前幾天下了雨一直沒有整理,落了不少灰。


    崔世不著痕跡打量著,禮貌克製,其實阿善也沒比他對這個地方熟悉多少,畢竟她是昨天才穿到這副身體上的。


    林父簡單給兩人做了一點吃的,然後就去找同事還車,順便把兩人泡水,壞了的手機拿去修。


    崔世不敢自己一個人呆著,幾乎是一步不離的跟著阿善,看林善在視線範圍內,他會覺得很安心,自己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總覺得很冷,周身好像浸著冷冰冰的海水。


    阿善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隨便翻了翻,幾乎就拚湊出林父的信息,是a建築公司的工人,工資不算太低,但經常被拖欠,可他沒什麽學曆,隻能幹這種體力活,林母很早之前因病去世了。


    林父晚上的時候才迴來,兩人的手機也被修好了,他說讓崔世給父母打個電話報平安,不過確實像崔世說的一樣,他開機之後甚至一個未接來電都沒有,他給母親打電話也一直沒有人接。


    雖然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但眼底的失望卻掩飾不住。


    林父很心疼他:“沒事,你安心在這呆著,你們倆應該餓了吧,我去做飯。”


    飯菜很快準備好,林父吃飯的時候喜歡看電視,今天也不例外,下意識打開電視,結果電視裏正在播報的卻是世越號搜救打撈的快訊。


    氣氛一下子沉默下來,阿善和崔世都扭過頭看向電視,昨天還能看到船體一角的世越號,現在已經完全沉沒了,屏幕底下滾動的橫條滾動著字幕,上麵顯示還有250名學生仍未搜救到。


    崔世抿著嘴角,周身彌漫著哀傷的氣息,林父一下子關掉電視,不想讓兩人再看,語氣也不怎麽輕鬆,透著微微的沉重:“我請了幾天假,學生家長們都在珍島體育館那兒等待搜救的情況,我打算去那幫幫忙,你們倆就在家裏好好休息。”


    這種時候活下來的人,除去一開始劫後重生的慶幸,隨即就陷入了巨大的負罪感中,為什麽活下來的是我?


    今後的人生都會陷入到這樣揮之不去的陰影中,帶著巨大的負罪感和內疚痛苦的活下去。


    看完新聞之後,大家都沒有什麽心情吃飯了,林父收了碗筷之後,囑咐兩人洗漱完趕緊休息。


    林善還是住自己的房間,崔世住林父的房間晚上。林父睡沙發上。


    崔世很疲憊了,可是卻沒辦法洗漱,他沒有辦法閉上眼睛,閉上眼睛就會覺得恐懼,船艙裏的畫麵,還有跳到海裏之後的畫麵,都會在他腦海裏不停的循環,讓他控製不住地恐懼,接觸到流動的水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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