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兮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病房裏很安靜,外麵有陽光從病房窗簾縫隙灑進來,似乎是個好天氣。


    她睜開眼,揉揉暈乎乎的額頭髹。


    真好,她還活著蠹。


    隻是夢裏好像亂糟糟發生了很多事,不止這樣,好像還掐了易哲慎的臉?


    吱呀一聲,這時有人推開病房門。


    一個小護士進來,用著半生不熟的英語問她:“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麽樣?”


    她想了想:“感覺還行,就是……有點餓……”


    小護士笑了:“你先生剛剛出去為你買早餐去了,他對你真好!”


    先生?簡兮摸了摸鼻子,漸漸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


    夢裏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他竟真的跋山涉水為她來了。


    怎麽辦?這一次,她的麻煩好像更大了……


    *


    易哲慎是半小時後迴來的,他買迴了熱氣騰騰的粥。


    尼泊爾早晚溫差大,白天氣溫30多度,他身上淺藍色襯衫後背汗濕了一大片。


    這個時候的博卡拉已經亂成一團,普通餐廳都未必營業,天知道他上哪兒買來的中餐。


    “醒了?”他斂眉看了病床上的某人一眼,拎著袋子走過來。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真巧啊……嗬嗬……”簡兮躲閃他的視線,尷尬地試圖找話題。


    暗暗鄙視現在的自己,不止沒出息,而且非常無恥。


    明明那天都鬧得那麽僵了,把話也說絕了,現在居然還裝失憶跟人家套近乎。


    可誰叫她的錢包、手機、證件都在錢佳佳那裏……


    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何況眼下她身無分文,最迫切的是趕去加德滿都和錢佳佳匯合,拿到護照,才能迴國。


    無論之前和這人有什麽矛盾,她還是很怕萬一惹惱了他,他一氣之下把她丟在這裏怎麽辦?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還是先抱穩大腿才好。


    “嗯,就前天的事。”男人簡略迴複她的問題,語氣還是正經從容的樣子。


    病房裏安靜得異常,他走到床頭櫃前,將粥盛到小碗裏,淡聲交代:“起來把這個喝了。”


    昏睡了好幾天,背都快睡癱了,簡兮試了幾次,才勉強坐起身。


    易哲慎伸過手,托住她的後背,拿了個枕頭塞到她背後墊著。


    靠近時,簡兮聞到他的胸膛和手臂上散發著淡淡的煙味。


    她耳根忽然發熱,不自然地閃躲,誰知額頭蹭到他下巴。


    有點硬,胡茬紮到她。


    男人的臉僵了一下。


    兩人距離很近,他眼神無聲。


    她埋下頭,裝作若無其事。


    靜默一刻後,他鬆開她,端起粥碗遞到她手裏。


    她比較識相,立刻感激地接過,想了想,還是開口:“……易哲慎。”


    “嗯。”那人停住腳步。


    她輕輕加了一句:“謝謝你,醫藥費去了加德滿都我會還給你的……”


    有借有還,這樣是不是顯得她不那麽無恥了?


    幾步之外,易哲慎沒搭理她,直接砰的關上門就走了。


    他為她趕了這麽遠的路,經曆了那麽多麻煩,到頭來她卻這麽說。


    他暫時不想再跟這個女人說話了,連她的聲音都不想再聽到!


    *


    翌日早上,簡兮出院。


    易哲慎的時間很緊迫,國內還有很多事等著他迴去處理。


    從醫院出來,就有一輛suv停在外麵接他們走。


    開車的是那天電話裏告訴她的那個朋友勞倫斯,以及勞倫斯新認識的女朋友,一個身材火.辣的尼泊爾女孩,叫rena。


    勞倫斯很酷很冷,好像不怎麽喜歡簡兮,眼神冷漠地打量了她好一會兒。


    簡兮友好地同他打招唿,他撂了撂眼皮,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反倒rena十分熱情。


    rena正巧要迴在加德滿都的家,於是一行四人出發。


    勞倫斯開車,rena坐副駕。


    簡兮和易哲慎坐後座。車廂位置有限,她稍稍一動,兩人的腿就碰到一起。


    直到rena打開車載音響,一首搖滾風的歌曲在車裏流淌開來,總算消除某些尷尬氣氛。


    音樂聲中,簡兮扭頭望窗外飛馳的風景。


    幾百公裏,不見人煙。


    風在吹,碧空晴朗,天高雲淡。


    很好的天氣。


    一路上,rena話最多,勞倫斯一邊開車一邊抽煙,偶爾和她調笑幾句。


    易哲慎幾乎不和簡兮說話,看都不朝她看一眼。


    他和勞倫斯用英語聊天,聊的都是在美國讀中學時的一些事情,偶爾還會提及粱令楷。


    簡兮坐在旁邊閉眼裝睡,默默聽著他們的聊天內容,心裏隻想,身旁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少種麵貌?


    工作時的嚴肅認真,擺著臭臉她不想搭理她時的倨傲冷漠,對她耍無賴時一本正經的無恥,對朋友時的真誠……每次總會讓她有不同感覺。


    他就像是一個藏在胡桃殼裏人,看似完美,實則有著某種難以觸及的謹慎冷漠,令人捉摸不透。


    她相信他是喜歡她的,但有多少,她不知道。


    她唯一清楚的是,這個人對她始終保留著某一部分,不願意讓她了解。


    她想要敲開那層硬殼,窺探真實的他是什麽樣,卻又不敢。


    或者她自己也有一些害怕,隻因為不知道敲開後,會看到些什麽。


    *


    去往加德滿都的道路在地震中損害嚴重,車程比平時要慢上一倍多。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黃昏時,雨又下起來,大有不可停歇的架勢。


    他們暫時在中途一個小鎮停歇。


    鎮上隻有一家旅店在招攬生意,老板看了看他們四人,用當地話跟勞倫斯交流。


    勞倫斯轉過頭,很酷地簡單一句概括:“老板說隻有一個標間,今晚我們四個人要擠一點了。”


    說完,瞟了眼易哲慎和簡兮:“你們沒問題吧?”


    易哲慎眼神清淡,抿著唇微抬起下巴,沒說話。


    旁邊簡兮一愣。


    勞倫斯以為她沒聽明白,又冷冷重複了一遍。


    “……沒……沒問題。”簡兮隻得硬著頭皮扯出個笑,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又輕鬆。


    可是,她覺得自己快哭了。


    *


    地震後這個地區電力供應還沒恢複。


    旅館柴油發電機功率不夠,房間裏隻亮著一盞日光燈。


    天氣悶熱,空調用不了,熱水器也用不了,隻有天花板上一盞老吊扇吱吱呀呀轉著。


    勞倫斯和rena先一起去浴室洗澡,剩下簡兮和某人在外麵大眼瞪小眼。


    氣氛太僵,直到某人淡淡問她需不需要向家裏人和朋友報個平安。


    她先是下意識說不用,過了片刻,又臨時改變了主意。


    於是他把自己的手機給她,她接過去,先撥了家裏的號碼,跟秦舜英簡單交待幾句自己的去向後,然後又打給柴淩。


    電話接通,柴淩在那邊急得要死,一連問她有沒有事,病好了沒有,又說:“肖程知道尼泊爾地震了,又聯係不上你,他打我電話問過幾次。”


    簡兮暗惱這家夥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想繼續深入這個話題,含糊嗯嗯兩聲示意她知道了。


    誰知道柴淩繼續強調:“我看他對你挺上心的,話說,我這兩天仔細考察過他,這迴你可以放心,他絕對是直的!你不用再擔心碰到個gay!”


    房間裏太安靜,手機漏音,柴淩又是大嗓門,簡兮敢肯定,旁邊易哲慎絕對聽到了。


    果然,掛斷電話,那人瞥了一眼,不冷不熱來一句:“不要那麽相信有的男人,人家對你好,是有企圖的。”


    簡兮沒敢還嘴,隻低頭悄悄翻了個白眼,心想:你不也是這樣的男人?


    *


    勞倫斯和rena從浴室出來,易哲慎也去洗了澡。


    他洗得很快,十分鍾就出來了。


    前額發梢沒吹幹,被水浸得濕亮,麵孔染上水汽,更顯清俊,身上襯衫也被浴室的水氣浸潤得微濕。


    簡兮這才留意到他左臂上有一大塊淤青。


    尼泊爾現在的情況,她比誰都清楚。易哲慎是怎麽從國內來到這裏找到她的,她不知道,也沒問,當然更不知道這傷的來由。


    直到勞倫斯在旁邊冷冷丟來一句:“不用懷疑,是為了找你,遇上了搶劫。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現在應該已經做寡婦了。”


    簡兮低下頭,眨眨眼,沒說話。


    沉默半天,到底忍不住小聲問:“你的傷還痛不痛?”


    “沒事,你別聽勞倫斯胡說。”易哲慎的表情這才像是略微緩和些,卻不太想多談這個話題。


    話音剛落,他手機響了。


    他直接去了外麵陽台接聽。


    剩下簡兮自己傻坐半天,才磨磨蹭蹭去浴室,最後一個洗澡。


    浴室裏還留著沐浴乳淡淡的味道,她心不在焉地收拾自己,一邊想:今晚怎麽睡,是個問題。


    房間裏隻有兩張床,勞倫斯和rena打得那麽火熱,這兩人肯定要睡在一起的。


    隻剩下一張床。


    怎麽辦?


    摸了摸燒起來的臉,她寧願打地鋪的好不好……


    等她糾結萬分地走出浴室,才發現問題已經解決了。


    房間裏的燈已經關掉,隻剩床頭一盞小燈。


    勞倫斯跟rena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右邊那張床,光線昏暗,那兩人正抱在一起旁若無人地熱吻。


    簡兮擔心長針眼,趕緊將視線別開。


    夜已深,外麵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雨點嗒嗒打在窗外的芭蕉葉上劈啪有聲,葉尖滑落的水珠,打濕了陽台一小塊地麵。


    易哲慎仍在那裏講電話。


    說的是英語,語速很快。


    那邊似乎在匯報工作,但他語氣似乎很不高興。低聲交待幾句,就掛斷。


    他走迴來,關上陽台的玻璃門。


    然後徑直去唯一剩下的一張床邊坐下,抬腕看了下手表時間,才好整以暇地掃了她一眼。


    簡兮被他看得不自在,木著腦袋站在原地負隅頑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解決此刻尷尬的局麵。


    時間一分分過去。


    那人瞅著她的窘迫,最後擺著一張臭臉涼涼開口:“放心,我這兩天很累,還沒那麽饑不擇食。”


    語氣十分生硬。


    簡兮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眶,猶豫數番,到底把心一橫,仿佛壯士扼腕一樣走過去,占據了床的一邊,咬著牙關背對著他躺下。


    天知道舟車勞頓一整天,她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現在看到床她就想躺上去,躺上去後就想閉上眼,然後閉上眼就不想睜眼了。


    昏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傳來啪嗒一聲。


    是旁邊的男人關掉了床頭燈,然後筆直地在她身邊躺下。


    他身上清淡好聞的氣息,也鋪天蓋地襲來。


    簡兮用力閉緊眼,催眠自己:睡吧,睡吧!就當他是空氣!


    *


    半夜停了電,簡兮被熱醒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她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冷不丁聽見黑暗中傳來一陣低低的喘息和低吟——


    是對麵床上勞倫斯跟rena傳來的動靜。


    身體廝磨的聲音,床墊的搖晃吱呀聲,壓抑但在靜謐中清晰可聞的喘息……


    雖然隻吃過一次稀裏糊塗的豬肉,簡兮也慢慢反應過來他們在做什麽了。


    一瞬間,睡意全無,頭皮都開始發麻。


    她震驚得整張臉在黑暗中漲得通紅。


    她滴親娘啊!


    有生之年居然有機會聽一次現場版!


    一開始,顧忌房間裏還有其他人,那兩人不敢太放肆。


    可慢慢的,咫尺之外的動靜越發激烈,最後幹脆徹底肆無忌憚起來。


    簡兮忽然覺得口渴,使勁唿唿氣。


    還聽啥啊!


    她慌忙想要拿手捂住耳朵,不該聽的不要聽!


    偏偏腦海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也跟著稀裏嘩啦紛紛湧上來。


    鼻腔也跟著一熱,溫熱粘稠的液體湧出。


    她抬手擦了擦,竟是鼻血。


    心情複雜成一鍋粥,她一邊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止血,一邊暗惱那兩人怎麽還不結束。


    直到感覺旁邊的人動了一下。


    她嚇得半天沒敢動彈。


    良久過後,小心翼翼往旁邊瞟了一眼。


    借著外麵朦朧的光線,發現身旁的易哲慎也醒了。


    昏暗中,男人一雙深邃的黑眸和她對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一瞬間,她嚇得心髒都跳瘋了,趕緊閉上眼裝睡。


    要不要這樣……現在她該怎麽辦?


    繼續裝睡,還是怎樣?


    難道要跟易哲慎說一句:嗨,真巧,原來你也在偷聽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婚齡三小時,首席請淡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能能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能能貓並收藏婚齡三小時,首席請淡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