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


    月亮從雲間探出頭,陽台玻璃門灑進來一片光。


    那邊兩人似乎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床墊晃動聲越來越大,夾雜著男女遏製不住的喘息髹。


    總之畫麵太美,不太敢看…蠹…


    簡兮縮在枕頭上,糾結地閉緊眼,心跳都快要超出負荷。


    鼻血還在一直往外湧,她隻得偷偷拿手捂住。


    熱的血從指縫裏往外湧,剩下的迴流進咽喉,不消一刻,她喉嚨裏已經全是血腥味兒。


    這迴是真的要吐血了。


    血液往喉嚨裏越積越多,她拚命吞咽,仍無濟於事。


    怎麽辦?她快被嗆死了!


    她難受,不敢咳嗽,更不敢起來拿紙巾。


    既擔心驚動那邊的鴛鴦,更怕被身後的易哲慎發現她在裝睡。


    心裏麵懊惱地想,估計自己現在滿臉是血的樣子,等明天天一亮要嚇死人。


    長久的煎熬後,身後突然傳來輕微動靜。


    背脊一僵,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枕邊的男人已經伸過手,把她腦袋扳過去。


    人在著急的時候,腦筋就特別不能轉彎。霎時間,心虛,驚恐,羞澀……種種情緒在心底上竄下跳。


    好丟臉……被易哲慎發現了……


    這個時候要是再裝睡怎麽也說不過去。


    簡兮窘迫地睜開眼睛,手心開始冒汗,雙腿也不爭氣地哆嗦。


    昏暗中,易哲慎沒好氣地看著她,大手已經從她後腦勺上移到前麵,果斷捏住她鼻翼,另一手接著用他t恤下擺給她擦去臉上的血。


    白色的衣擺上綻開一抹鮮紅。


    這是她的印記。


    出血現象總算漸漸止住,喉嚨裏血腥味沒那麽濃了。簡兮吞了吞口水,窘迫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任由男人在她臉上一點一點善後。


    他十分專注地做這件事,仿佛一點也不受旁邊環境的影響。


    朦朧的月光橫亙在他們之間,他的眼睛深邃而安靜。


    比月色還要溫柔。


    霎那間,她心下微怔,隻聽見腦海裏轟然一聲。


    但凡女人都有一定的英雄情節,這個英雄可以是在她遭遇危難時,腳踏七彩祥雲般出現。還可以像現在,在她快被鼻血嗆死的時候,明明潔癖得要死,卻一點也不嫌她髒,過來幫她。


    要命!都什麽時候了,她滿腦子都在烏七八糟地想什麽!


    男人一動不動躺著,略帶薄繭的手指仍停留在她臉上。


    他久久地看著她,也不說話,好像換了一個人。


    簡兮緊張地抬眼,看著他眼睛。才見他轉臉又看向那邊,“噓”一聲,示意她別出聲。


    她立刻漲紅了臉,用口型說:“流.氓……”


    那邊似乎已經到了緊要關頭。rena的低哼聲越來越長,快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享受還是在受虐。


    趁那兩人做得正投入,簡兮小心動了動快要僵麻的腿。


    天曉得剛才全身繃著不敢動彈,她有多難受。


    動了動左腿,再動動右腿……等等,身體怎麽忽然懸空了?


    撲通一聲。


    她掉下了床,腦袋碰在床頭櫃子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下一秒,那邊天搖地動的動靜瞬間停住,房間裏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


    易哲慎:“……”


    *


    翌日清早,四人在旅店吃了早餐。


    餐桌上,氣氛詭異。


    易哲慎仍是四平八穩的姿態,不說話。


    勞倫斯低頭喝咖啡,沉默。


    連話最多的rena也低頭安份地吃東西。


    簡兮偷偷打了個哈欠,飛快打量一圈,心裏隻想:原來昨晚大家都沒睡好啊……


    一頓早餐風平浪靜吃飯。


    要出發時,rena一張臉有點兒紅,羞澀地試探問簡兮和易哲慎:“昨晚你們休息得好嗎?”


    簡兮眨眨眼睛,趕緊點頭,“很好,睡得很好!”


    易哲慎神色平淡,“很抱歉,她睡著了喜歡亂動,還說夢話。”


    簡兮趕緊配合地露出笑容,“對啊,他說得很對。”


    易哲慎沒好氣瞥了身旁女人一眼:馬後炮!


    *


    車子一路往加德滿都的方向走。


    中午11點,在途中一個服務區停車加油。


    簡兮早就想去廁所,下車時,問rena去不,rena身體不舒服,搖了搖頭。


    於是簡兮一個人去。


    解決了三急,她甩著手上的水,心情不錯地從洗手間出來。


    一抬眼,忽然發現那輛suv停的位置上,已經空空如也。


    車沒了,易哲慎沒了,勞倫斯沒了,rena也沒了。


    “易哲慎……”簡兮愣了愣,試著叫了下。


    沒有人應她。


    “易哲慎!”簡兮有點慌了。


    四下張望,簡陋的服務區已經徹底沒有那人的影子。


    手腳開始發抖,下意識想拿手機給他打電話,卻發現自己現在根本沒有手機,甚至身上一分錢也沒有。


    簡兮徹底慌了神,匆匆跑去問服務區的工作人員,“剛才停在這裏加油的suv呢?他們人去哪兒了?”


    對方一臉茫然地聽完她的英語,嘰裏咕嚕答了幾句她聽不懂的語言。


    搞半天是雞同鴨講。


    簡兮急得快哭出來,拚命拿手比劃。


    對方依舊一臉茫然。


    簡兮擦了擦眼角滾出來的淚,一口氣跑去旁邊公路旁,驚慌失措地大喊:“易哲慎,你在哪!”


    “易哲慎,你快出來……”


    “易哲慎!易哲慎!易哲慎!!!”


    沒有人迴答她,也沒有車經過,隻剩頭頂的太陽照著被炙烤得泛白的公路,無聲地蔓延向遠方天際。


    死一般的安靜,和絕望。


    被人拋棄的絕望和無助鋪天蓋地,仿佛小時候父母剛離婚那天,她追著王晏如的車,一路拚命喊“媽媽不要走,媽媽不要丟下我!”


    簡兮快要崩潰了,無助地捂住臉,慢慢蹲下身,眼淚唰唰地流下來。


    “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你為我好,我知道你為了我才會千裏迢迢來這裏……對不起……易哲慎……我錯了……”


    “我在這。”一個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


    簡兮抬起布滿淚水的臉,呆呆看著視線裏出現的男人。


    陽光映著他清俊的臉,他站在那裏,目光沉沉。


    也不知道剛才她那通“懺悔”,被他聽去了多少。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站起身,一個箭步跑過去,一頭紮進他的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仿佛害怕再被拋棄:“嗚嗚嗚嗚……你跑哪兒去了……”


    易哲慎伸臂按住懷裏女人的後腦勺:“車子出了點問題,勞倫斯把車開去前麵修車店處理下。”


    “……你就不能跟我說一下麽……”簡兮哭得停不下來。


    “我這不是迴來接你了?”


    “那你也要提前告訴我啊!”


    “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讓簡兮徹徹底底大哭出聲。


    小時候見證親生父母那段失敗的婚姻。對於愛情,她一直沒什麽安全感。


    因為害怕失望,害怕失去,對很多事她都不太敢抱有太多希望,她很能克製自己的感情,可是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無法再克製下去了。


    什麽是失而複得?什麽是虛驚一場?


    這是人世間最動聽幸福的詞語,比起什麽萬事如意,心想事成都要美好千百倍。它能讓你明白什麽叫作失去,讓你明白應該珍惜手頭已經擁有的。


    而那一刻,她明白了麵前這個叫做易哲慎的男人對她的重要性。


    良久,她才收住眼淚,哽咽:“我以為你們丟下我不管了……”


    “膽子這麽小!”男人低頭沒好氣看她兩眼,半晌,低聲丟過來一句:“對你好的時候永遠不覺得。”


    陽光下,他眼底竟流露一抹羞澀,很快便不動聲色掩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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