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與懷謝在經過數次的驚嚇之後,已經習慣了在深夜時分見到風不夜。驚嚇片刻,扭頭繼續睡去。


    就當時是一場夢,醒來後做個法驅個邪就無事發生了。


    然而微霰不一樣,他隻是個沒經曆過社會敲打、沒積攢過人生經驗的小天真,午夜夢醒時分,險些被床前的風不夜嚇得尖叫出聲,還是風不夜先行堵住了他的聲音,才叫他不至於喊醒眾人。


    風不夜失望地蹙了蹙眉頭,說:“我隻是來隨意看看,不要大驚小怪。沒別的事,你接著睡吧。”


    等人消失,微霰仍陷在強烈的自我懷疑之中,震撼得不敢區分夢境與現實。他兩手抓住被麵,保持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到了早上,症狀不僅沒有隨著第二天清晨的到來有所好轉,反而還有越發嚴重的趨勢。


    微霰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聽著外麵的喧嘩,隨意整理了下衣服走出寢居,腳步虛浮地在街上遊逛。等他迴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隨著人群到了熊貓園。


    在眾人通力合作之下,熊貓園周圍的柵欄總算是搭建好了。


    木匠們先將別處工程所需的木材搬運過來使用,按照逐晨的要求,建了兩圈。一圈用來抵擋熊貓,一圈用來阻擋遊客。兩層柵欄之間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以防止有百姓與熊貓進行直接的肢體接觸。


    四大二小,一共六隻熊貓,是昨天晚上放進熊貓園的。經過一夜的熟悉,這群飽受驚嚇的滾滾總算得到了些許治愈。


    大熊貓可能是所受陰影太深,聽到有人說話的動靜,早早躲進竹林裏不肯出來。熊貓幼崽們倒是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量,徘徊在玩具附近,研究該怎麽使用。


    一隻臉型相對較圓的滾滾比較聰明,它努力活動自己的兩隻短手,爬上搖搖車,然後坐在車輛上前後搖擺。


    另外一隻熊貓幼崽見它玩得高興,調皮地想去扒拉它,結果站起身後沒立穩,自己朝後摔了個屁股蹲,翻滾一圈後徹底找不到方向,暈頭暈腦地轉身,發出尖細的叫聲,憨態將遊客逗得捧腹大笑。


    張識文一臉慈愛的笑容,看著那兩隻滾滾仿佛在看著自己剛學會走路的兒子,隨手扯著身邊的人說:“會不會摔疼了啊?我瞧這小東西都嬌氣得很,動作還遲鈍,要有人在裏邊兒看著它們才行。”


    逐晨說:“不會的,熊貓沒別的優點,就皮糙肉厚。這點摔打算不了什麽。”


    “哎呀,原來是仙君啊,一時沒注意,失禮了。”張識文看清來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與她閑談道:“仙君,您以前見過這種動物?它該如何照養?您瞧我能幫得上忙嗎?”


    逐晨汗顏道:“別,你還是算了吧,朝聞的日常工作離不開你,請把熊貓奶爸的工作崗位讓給別人。何況這並不是個簡單的工作,我們要進行嚴格的培訓。”


    張識文也隻是起了個念頭,沒有想堅持的意思,聽逐晨說養幾隻熊還得嚴格上課,臉都黑了,趕緊將話題轉移開去。


    不多久,一隻成年熊貓從竹林裏試探性地爬出來。


    那熊貓看起來體型枯瘦,皮毛陳舊發黃,與兩隻幼崽的可愛軟萌截然不同,一露麵,立即朝著人群咧出一嘴猙獰的牙齒,行走間還刻意擺出猛獸特有的威壓,儼然是根“老油條”了。


    眾人緊張起來,生怕它會動手傷害兩隻小的滾滾,畢竟野獸對於不是自己孩子的同類,未必會展現多大的善良。將這群關係不確定的熊貓關在一起,還不派人在旁看護,多半會發生什麽血案。


    那大熊貓果然也不是什麽好角色,它發現這地兒它可以隨意任性,幹脆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跟惡霸似的,一把掀翻搖搖椅,占領住自己最中意的玩具。


    摔倒在地上的熊貓幼崽懵了陣,也不生氣,好脾氣地爬去別處玩起秋千來。


    眾人見它們相處諧不由鬆了口氣。


    張識文正看得入神,被逐晨推攘了一下,他附耳過去,聽見對方問:“你願意為看熊貓而付錢嗎?願意支付多少?”


    張識文愣了下,畢竟在他的世界裏,沒有出現過動物園這種東西,甚至連戲班子也不看,更從沒有為看一眼某種稀奇的動物而花過銀子。


    ……談到了錢,那就要傷感情了。


    他可以從此做個絕情的人。


    逐晨觀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遺憾搖了搖頭。


    話不能說得太滿。生活水平高了之後,為愉悅的心情花點小錢算什麽?


    逐晨拍拍張識文的肩膀,鼓勵道:“努力啊。”同一個世界裏的窮人!


    ·


    熊貓園並不是完全沒人看護,那個養熊貓的青年後來走進去給它們送竹子喂奶,修士也一對一地在附近盯梢。


    中午的時候,有隻調皮的熊貓幼崽開始按捺不住地攀爬柵欄,差點就要“越獄”,嚇得逐晨趕緊跑過來加了層固風。


    半天時間,眾人已經能認出幾隻熊貓的差別,開始商量著要起什麽名字好。


    第155章 玻璃


    張識文就起名的事過來問逐晨的意見,但逐晨委實沒什麽好主意,讓他們先商量一下,給自己提供一下靈感,等有好想法了再作決定。張識文遂高高興興地找人征集名字去了。


    逐晨迴到屋裏,在自己的城市規劃小本本上,記錄最新的事項。


    從今天的柵欄上,她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還是得學著做點玻璃。用在熊貓園內側,防止熊貓逃跑,又不影響群眾圍觀,還可以賺到大錢。


    如今高溫鍛造爐有條件生產了,燒字模那邊的生產力也穩定下來了,是時候可以嚐試燒點玻璃。


    玻璃最早出現的時候,由於技術和材料的限製,隻能製作成有色玻璃,且價格高昂,是一種珍貴的裝飾品。後來經過改良出現了透明玻璃,並在宋朝時期進行商品銷售。它們還有個別名叫“水玉”,從外藩傳來後也會被翻譯成“頗黎”。


    製作玻璃的工藝中,有一種材料叫做純堿,也就是碳酸鈉,古代主要是從鹽堿湖中獲取,數量有限,因此玻璃也無法實現工業化生產。


    後來有人用草木灰代替了碳酸鈉,製作出鉀鈣玻璃,才使得玻璃的成本大幅下降。隻是鉀鈣玻璃與矽酸鹽玻璃在性能上有一定的差別,用途也有所不同。


    鉀鈣玻璃一般用於製作化學儀器或者裝飾品,而碳酸鹽玻璃是日常最為常見的玻璃,建築玻璃、光學玻璃之類都會使用這種材料。逐晨目前最需要的也是碳酸鹽玻璃。


    在無法實現工業生產純堿的情況下,製造碳酸鹽玻璃的確很是困難,顯得太不劃算,但是工業化低成品獲取純堿,逐晨馬上想到一個大名鼎鼎的考點——侯氏製堿法。


    這種製堿法的材料隻需要鹽水、氨氣、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與鹽水都好說,逐晨興衝衝地找係統要了氨氣的製作方法,等認真複習完上麵的資料,瞬間像株無助的雜草幹枯下去,眼神裏失去了光芒。


    在現代,氨氣最常用的製作方法,是在高溫高壓添加催化劑的情況下,使用氮氣與電解水獲得的氫氣合成。


    當然還有個比較折磨人的古早製作方法,那就是用糞水加濃硫酸進行蒸餾,再與氫氧化鈉反應生產氨氣。怕是從此以後朝聞的天空再也沒有鳥語花香,而且步子邁迴到了堿上。


    技術不夠,還可以用法力來湊,但是原材料的成本限製是永遠繞不過去的坎。


    一座城市工業化的穩健發展需要長久的努力跟基礎,逐晨又一次深刻認識到,在生產力局限下,試圖發展現代化工業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道阻且難。


    這下連知識都幫不了她,她總不能為了生產一批純堿,先建它幾十個工廠。


    複習完一圈,逐晨最後還是隻能苦哈哈地去找全通道友買純堿跟草木灰,嚐試製作玻璃。


    ·


    這兩樣東西都是比較常見的,全通道友很快為她運來一批讓她先進行試驗。


    逐晨去找微霰,想讓他幫忙多燒幾套鼎爐。微霰沉吟片刻,搖頭道:“小師妹,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朝聞最近的魔氣太過濃重,我動用靈力時經常感到力不從心,受諸多限製,無法燒出像原先那麽高溫的火焰。你不是有許多魔界兄弟嗎?不如去叫他們幫幫忙吧。”


    微霰不說,逐晨都快忘了這件事情。主要是朝聞的修士們始終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縱然因為魔氣受了影響,也從不在逐晨麵前表現,生怕給她添了麻煩。而生產力方麵因為有了魔修的補足,也沒有出現太大的空缺。


    “是我沒有思慮周全,近來大家都辛苦了。”逐晨揉著額頭,歎了口氣,又道,“說來我好幾日沒見到大哥了,他最近是去了哪裏?”


    微霰聽出點意思,驚訝道:“小師妹,你當真不會因為魔氣濃重而覺得難受嗎?”


    逐晨搖頭:“的確沒有。我對魔氣並沒有太大的抵觸。”


    微霰憋了憋,扯出個不尷不尬的笑容,隨後釋然道:“小師妹,我以前當你是天資有限,原來隻是各人所長不同。這是件好事,沒事,你好好修煉吧,往後師兄不定還要靠你保護了。”


    他抬手摸了摸逐晨的頭,心中還是為自己如今的弱小感到些許惆悵,努力將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壓去下,滿臉慈愛地說:“若是別的事情,師兄還是可以幫你的。”


    逐晨跟著笑道:“那先謝謝師兄。”


    ·


    逐晨趁熱打鐵,將魔修們召集到一起,霸占了燒字模的那間工廠,給眾人簡單講解玻璃的製作工藝。


    這幫古代工科男對此很感興趣,當然他們對玩火一類的事都很感興趣,逐晨還在講課的時候,底下已經有各種紛雜的討論聲,等她將筆記本上的內容全部講完,這些人便舉手沒完沒了地問為什麽。


    關於為什麽這個問題就比較令人尷尬,要追溯起來的話,不知得講到何年何月,而逐晨的化學知識其實並沒有這幫魔修期待的那麽穩固。


    她找了個借口將這些人推開,催促讓他們趕快適應新的工作任務並投入生產安排,立馬轉身跑了,留下一幫人在後麵“哇哇”鬼叫。


    逐晨從工廠出來後,重新去熊貓園逛了一圈。


    裏頭的幾隻熊貓正在四仰八叉地睡午覺,兩隻小的更是趴在養育員的腿上,睡得口水橫流,看來環境適應良好,沒出現明顯的應激反應,逐晨見狀覺得高興。


    隨後她又去城中別的地方逛了一圈,卻始終沒有見到梁鴻落的身影。遇到夜傾時問了一句,才知道他昨天晚上就迴魔界處理公務去了,可能得有一段時間不迴來。


    離家不歸,梁鴻落居然沒告訴她?!


    夜傾說:“等處理完就趕迴來了,魔君還是放心不下你的。隻是不想打擾你處理公務,叫你上心而已。”


    逐晨張嘴,欲言又止,最後低聲“哦”了一句,忍不住開始反思自己對大哥是不是太不關心了。


    梁鴻落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性格孤僻、脾氣暴躁,除了自己與部下,平日恐怕連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


    他對逐晨是掏心掏肺的好,恨不得能將全部的東西都送到她麵前,連尊嚴都可以舍掉,願意為她在朝聞打工做事,做一個極為普通的魔修。


    可逐晨在他身上花費的心力好像總是很吝嗇,有無數的理由可以排在他的前麵,連陪伴都很少做到。


    逐晨歎出了聲。


    夜傾難得心思敏感,多解釋了一句:“掌門不要多心,魔君確實是有要務,昨日消息收得緊急,他來不及告知而已。”


    逐晨抬起頭,奇怪問道:“是有什麽事?他怎麽一個人去了?大哥不是甩手掌櫃嗎?”


    “甩手掌櫃那也是魔君嘛,出了問題總要出來主持大局的。”


    夜傾唇角還是上翹的,隻是眼神驟然冷下去,沒了溫度。


    因魔氣不斷朝外擴張,界碑即將崩裂,原本還算平靜的魔界最近也有了波瀾,一批好戰份子迫不及待地想對外征伐,曾經被梁鴻落打壓下去的舊勢力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不管哪個年代,都不乏喜好暴力的人。


    夜傾沒有直言,但逐晨觀察他的表情,再聯想到風不夜那段煉獄似的夢境,隱約能猜出魔界該是遇到大麻煩了。


    逐晨覺得如果魔界君王是梁鴻落的話,他定然不會任由部下做這些殘暴至極的事,那後來他是去哪裏了呢?是不顧惜身體最終倒下,還是找了個角落獨善其身?


    夜傾見她表情變幻不定,血色隨之層層從臉上褪去,擔心她想得太多,困擾了自己,抓耳撓腮半天,挖出句安慰的話,說:“魔君這位置本就是廝殺下來的,坐這位上的人下場大多不好。越貪戀權力的人死得越慘,如君上這種我行我素的性格,倒不用怎麽擔心。若形勢不妙,他肯定早迴朝聞喊人來了。”


    ……這領袖大多不得好死的經曆,讓逐晨覺得有那麽點微妙的熟悉。


    夜傾從懷裏掏出一個八卦盤:“我幫你送封信,魔君要是知道你如此擔心他,定然是很高興的。”


    逐晨打起精神:“好,那你讓他早點迴來。”


    ·


    第二天早上,魔修們給她送來幾塊玻璃樣板。


    因為工藝比較粗糙,這些玻璃是呈淺綠色的,帶有鐵類雜質。


    這是無法避免的,不算什麽,但玻璃形狀也燒得奇形怪狀,不知道在硬化過程中經曆了什麽。那些鋪成平麵的玻璃背後,還留著長短不一的直線印痕。還有幾塊則跟癱爛泥巴似的,縮成不規則的一團,分明是魔修們揉捏玩耍過的結果。


    逐晨一個個看過去,無奈道:“你們這也太不講究了吧?材料要錢的!”


    魔修揮舞著手臂振振有詞:“這些哪裏重要!總歸是成功了大半!”


    逐晨將玻璃放下去,說:“行吧,那就先照著這方法燒。燒出一批平整的玻璃窗出來,表麵別那麽多劃痕,到時候用來裝飾熊貓園,我急著要。”


    她給對方報了尺寸,又教他怎麽裁剪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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